第十六章

打開手機，是一串陌生的號碼，遲疑的按下接聽鍵，封簡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手機那頭是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十分嚴肅，「你好，是封先生嗎？我是藍家的家庭醫生，我打藍煙小姐的電話一直沒有打通，只好來找封先生。」

「是我。」封簡應諾。

「是這樣的，封先生，小姐懷孕的消息我已經告知藍老先生，他希望你們可以儘快回來，商量一下結婚的事宜……」

對方還在說著什麼，封簡卻一下子愣住了，「你說什麼？」

「封先生，小姐的身體並不是很好，上午來檢查的時候情緒也很不穩定，我希望您多多注意一下，照顧好藍煙小姐。」

手機里還在說著什麼，封簡卻沒什麼心情再聽下去，他甚至來不及對許文謙解釋，風一般的衝出別人家裡。

懷孕了，他的藍煙懷孕了，老天，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現在才告訴他這個消息？

藍煙消失了，毫無音訊的消失在大家的視線里。

那一天趕到她家裡，裡面卻沒有人，等待了一整天，封簡終於相信這個事實，然後三天過去，她還是沒有出現。

凝神靜坐，手指卻不斷摩挲著，這是封簡著急時的習慣動作。

他的眼睛看起來很平靜，彷佛這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場面，可跟隨他多年的司機卻知臂道，這個男人心裡已經著了火，只是習慣冷著一張臉，讓人看不出所以然。

桌上的茶續了又涼，他終於開口，「還沒查到嗎？」

「沒有。」暗暗嘆口氣，司機小心的說：「大小飯店都找了一遍，小姐都沒有出現。」

「醫院呢？她懷著孩子，肯定會去醫院。」說到這裡，封簡的眉頭皺得更深。

三天了，藍煙消失已經三天了，找不出一點痕迹，可她只是一個不熟悉周圍環境的孕婦，她能去哪裡呢？這幾個月以來的相處，封簡知道她沒有什麼交好的朋友，除了一個人找地方住著，又能去哪裡呢？

「醫院也沒有。」司機嘆氣，「公立醫院全部都有人守著，私家醫院也沒有消息，我想如果去醫院，會不會是私人醫生……」

「不會，她一直在國外，國內沒有私人醫生，藍家的家庭醫生那裡也沒有她的消息。」封簡否決了這個想法，繼而又想起什麼，「社區監控系統找到了沒，那天她有沒有回家？」

「早上來了電話，沒有監視畫面，那本來就是一個很老舊的地方，一些一般社區該有的系統都沒有，所以也查不到東西。」

頹然地垂下頭，封簡忍不住嘆氣，「藍煙，你去了哪裡，起碼讓我知道你很安全好不好？」

封簡很後悔，後悔那天說出口的話、後悔傷害了她，想到孩子、想到藍煙，心裡就更是膠著，著火一般難受，恨不得狠狠給自己幾個巴掌，藍煙失蹤三天，他的心也懸了三天，彷佛一萬頭螞蟻在啃噬著，令他坐立難安。

看他這麼頹廢，司機忍不住勸道：「封先生，你已經三天沒有好好休息，去床上休肩一下好嗎？我們四處都安排了人，只要小姐一露面立刻通知你。」

「不用了。」擺擺手，封簡端起涼掉的茶喝了一口，滿口苦澀難當，正如他此刻的心情，放下茶杯，輕聲說：「幫我換一杯濃咖啡。」

封簡閉上眼，整個人向後倒在沙發上，似乎是睡著了，可呼吸卻依舊那麼沉悶，讓人知道他還是醒著的。

封簡三天沒有好好睡一個好覺，累得有些堅持不住了，可他不能躺下，因為躺在床上就會想到那個笨女人，想到第一次的纏綿，她青澀哽咽的哭聲，想到兩個人從陌生到慢慢熟悉，從好奇變得兩心相許，那麼多那麼多繾綣，他怎麼會輕易地相信了那些口是心非的臂

因為自己的誤會而消失，封簡有些不能原諒自己，又忍不住氣藍煙的離開，為什麼不懲罰他卻折磨自己？

錯錯錯，全是錯，只有情是真的。

無論是好奇或者賭氣開始了這段感情，最後的真情都是真實的，既然如此，何必去追究開始的初衷，這世上的感情，哪裡有未卜先知就是她的，總不過就是好奇，繼而靠近，到最後的情根深種。

閉眼假寐，封簡心裡一時千頭萬緒，司機也放輕了腳步走到一邊坐下，客廳里一時安靜下來，電話鈴尖利的響起來時，這安靜一下子被劃破。

手忙腳亂拿起手邊的電話，司機不想吵到封簡，聽到的消息卻讓他渾身一震，猛地抬高了音量，「你說什麼，看到小姐了，在哪裡？東區私人醫院是嗎？好的，你盯緊點，對。」

掛斷電話，司機剛想通知閉眼假寐的老闆，卻發現封簡早就起身，雙目灼灼地盯著自己，「東區私人醫院是嗎？」

「對的，就是那裡，只是身邊……」司機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出藍煙身邊還有另外一個男人的事情，可就在他猶豫的片刻，封簡已經像風一般跑出去，留給他一個頹廢的背影，還有司機未說出口的那句話，「封先生，你要不要打理一下再去……」話出口，那人卻已經跑遠了，只留下一陣風。

看著自己老闆這樣急切的模樣，司機有些呆愣，從來不知道封簡也會有為一個女人瘋狂的一天，那麼在乎形象、從來都風度翩翩的男人，竟然也會不刮鬍子、穿著三天未換的外套出去，藍煙小姐對封先生已經這麼重要了嗎？

想到這些，老司機臉上露出一抹會心的笑意，看來應該通知老主人，該準備先生的婚事啦。

馬路上，一輛車子瘋了一般開往東區的私人醫院，而在醫院的貴賓病房裡卻也透著緊張。

「你自己真的可以嗎？」裴斯言有些不放心讓藍煙一個人待在醫院裡。

他還記得那天在公司，藍煙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告訴自己她懷孕了需要幫助，那時候的她那麼狼狽脆弱，讓他忍不住擔心這個老朋友。

裴斯言和藍煙是小時候的玩伴，幼年時期的好朋友，想到他也是偶然，藍煙卻只有這個朋友可以求助。

「你去吧，相信我，醫生說胎兒已經穩定很多了，謝謝你這幾天收留我，讓我躲在你家裡，那天我走投無路找到你，其實沒抱多大希望，謝謝你，斯言，可是我想自己不該逃避了，我也要去面對自己的事情，待會我會通知家裡人來接我，這段時間麻煩你了，斯言，謝謝你。」不斷地重複感謝的話，藍煙笑了，臉上泛著溫柔的光輝。

聽到這樣堅強的話，裴斯言對她露出一個讚賞的笑容，只是心裡裝滿了另外一個人，再也顧不得多想什麼，風一般衝出醫院。

看他這焦急的樣子，藍煙心中羨慕不已，能讓一向玩世不恭的好友這麼在乎著，她好羨慕那個不知名的女孩，有人這樣在乎、這樣愛著。

撫摸著腹部，離開那天封簡的冷言冷語又出現在腦海，讓她心中一慟，封簡、封簡，把這個名字放在口中多念幾遍，似乎就有滿滿的愛意湧出來，她這樣愛著一個男人，卻又因那樣簡單的誤解而分開，到底是愛不牢還是並非真愛？

藍煙相信自己的感覺，她愛封簡，愛他的執著和自信，就如同第一次見面固執的糾纏，彷佛一切都勝券在握，只是他愛自己嗎？如果愛怎麼會輕易地誤解，還是說愛越深，才更容易輕信。

就這樣想著，藍煙又昏昏欲睡起來，這些日子總是這樣，動不動就想要睡覺。

她睡得很沉，眉目那麼平和，封簡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心愛的女人睡得這樣安心的畫面，封簡有些不滿，自己不能休息，這女人卻睡得踏實，可再一想又滿意的笑起來，真好，她沒事，安然無恙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這樣不就是最好的結局嗎？

房間溫度正好，她只蓋著一件薄被，遮掩了腹部的隆起，明明不是那麼顯眼，可封簡就是覺得能清晰感覺到孩子的存在，寶寶也在安睡嗎？她或者他是不是臉上也掛著滿足的炎晴？嘴角帶箸微笑，捶捶腦袋，封簡覺得自己不能想卩去了，因為這樣的想像會讓他融化，像是堅冰被陽光消融。

好累，累得睜不開眼睛，硬撐著三天不曾休息的身體此刻完全沒了力氣，只想立刻倒頭睡下，顧不得什麼形象不形象，封簡趴睡在床邊，此時窗外陽光絢爛，風和煦的吹著，時光正好。

藍煙這一覺睡得非常好、很安穩，雖然是在陌生的醫院，卻覺得周圍始終環繞著一股熟悉的味道，這讓她懸挂了幾天的心終於安定下來，睡得格外安心，即便醒來也不想睜開眼睛，只是閉著想了很多很多。

在知道孩子不被祝福的那一天，無奈之下投奔許久未見的好友，這幾天的經歷像是一場夢，她不敢相信的夢，從天堂掉下地獄，大概就是這幾天最真實的寫照吧，依賴裴斯言躲避著，藍煙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口中說著很安心，事實上哪裡能放心，可更多的是思念。

思念封簡，即便那個男人不相信自己，即便他氣急之下說出那樣的話，還是忍不住思念他，沒有他的空氣都覺得寂寞。

自己愛慘了他，想到這個事實，藍煙就忍不住苦笑，第一次見他就覺得自己會淪陷，如今一語成讖。

想到封簡，心情再也沒法平靜下來，睜開眼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嚇到，瞪大眼睛，藍煙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的情況，她的床邊赫然趴著封簡，此刻見他趴睡在自己身邊，一顆心受了莫大的震撼，一時無言。

雖然知道封簡一定會查到自己的所在，卻沒想到他會這麼迅速，這是不是代表這個男人一直在找自己？推翻腦海里莫名其妙的欣喜，她推一下封簡的肩膀，「離開我的房間，快點，誰准你在這裡睡覺。」

原本想像中義正辭嚴的拒絕，說出口卻完全變了口氣，彷佛受了委屈撒嬌的孩子，藍煙知道自己不該示弱，可是看到封簡的這一刻，所有的心理建設轟然倒塌，她沒辦法抗拒。

睡得迷迷糊糊，封簡抬頭看了她一眼，溫暖的掌心緊緊握住她的，一臉孩子氣地嘟囔了一句，「好睏，再讓我睡一會。」

這一幕實在是太過意外，藍煙完全愣住了，從相識到相愛，這個男人從來都是睿智聰

明、驕傲霸道的，哪裡會有像現在這樣賴床小孩子的表情，可他現在做得這樣自然，說完那句話就繼續大睡，只是手固執地抓住了她的，緊緊地不肯放開。

房間里安靜下來，彷佛一切靜止了，幾秒鐘后，還在昏睡的男人猛地抬起頭，因為起身太急，身體趔趄了幾下才穩住。

眼裡閃著欣喜的光芒，封簡始終沒有鬆開握在一起的手，「笨女人，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