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住到這裡已經一個禮拜了，想到不用每天面對藍雨，她覺得輕鬆不少，可再想想結婚的事情，又覺得自己有點瘋狂，從十幾歲在國外生活，剛剛結束學業回國就要結婚，誰的人生能比她的人生更刺激，明明習慣了藍雨的諷刺，卻在那一刻失去理智，答應什麼見鬼的婚姻，這讓藍煙很挫敗。

老天，如果她現在說自己後悔了，事情會不會有轉圓的餘地？為了一個敵人把自己犧牲，這樁買賣實在是有些愚蠢，封簡，那是誰？是什麼模樣、什麼脾氣？所有的一切都不清楚卻答應訂婚，如果他花心呢，又或者是個空有其表、沒什麼內涵的紈褲子弟？

藍煙有點哭笑不得，覺得自己幹了一件蠢事，但是話已經說出來，又能怎麼樣呢，爺爺那裡她是沒臉再去反悔了，要想事情轉圓，除非……除非那個男人拒絕自己。

藍煙眼睛驀然一亮，沒有人會喜歡和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人生活一輩子，既然自己沒法拒絕，何不找對方幫忙。

幾乎忍不住要讚美自己，藍煙想到就做，拿起外套就衝出家門。

車子行駛在路上，藍煙捏著一張記了一串號碼的紙條，猶豫片刻還是撥了那個號碼，這是透過爺爺身邊的管家要到的號碼，旁邊的名字是封簡。

按下撥通鍵，手機只響了一聲，藍煙立刻掛斷，她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只是內心有很多不安。

深吸口氣，想想那個莫名其妙的婚約，她鼓起勇氣再一次撥通號碼，很快的電話被人接通。

「你好。」一個男人的聲音傳過來，冷靜自持的嗓音比想像中好聽許多，讓藍煙忍不住猜想這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好。」深吸一口氣，藍煙鼓起勇氣說：「我是藍煙，請問你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談一些事情。」

手機那頭有一瞬間的安靜，很快的男人又說話了，「公司地址我會傳給你，公司旁邊有一家咖啡店，十五分鐘后見。」

簡單、迅速，藍煙還來不及反應，對方已經掛斷電話，她看著手機愣愣發獃，爺爺說婚事是對方主動提出來的，那為什麼第一次面對自己會是這樣的態度呢？本來她設想了該怎麼繼續說下去，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景。

這通電話實在是有些不合情理，讓藍煙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就算在來到咖啡店之後坐著的時候，思緒也還是亂七八糟的。

時間很快過去，當她坐在咖啡店五分鐘之後，終於有人來到她的面前，喊出她的名字。

「藍煙？你好。」有人站在她的面前伸出手，聲音富有磁性，就算是沒看到表情也知道臉上一定帶著笑容。

站起身對視，果然是張燦爛的笑容，那個笑容如同可以灼燒的火種，讓藍煙整個人眩暈了幾秒，然後理智回籠，她慢半拍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臉色變了，「是你。」

眼前的人赫然就是壽宴上三番兩次碰到的男人，那個討厭的自大狂。

「鄙人姓封，單名簡。」藍煙很吃驚，封簡卻早有預料，他的臉上帶著愉快的笑容，從容說出自己的名字。

從那天作出和藍煙結婚的決定開始，封簡已經作了很多心理準備，他在等待藍煙來找自己，好奇再見到藍煙又會是什麼樣子，兇巴巴抑或是另外一張面孔。

封簡很期待，因為心裡也清楚，從產生結婚念頭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將與面前這個女人糾纏在一起，儘管這個決定有些魯莽，但人生總是需要些刺激的東西，他沒有後悔，只是想在眼前這個女人的心裡先入為主的佔據一個特殊的位置，雖然那未必是很好的印象。

「你是封簡。」藍煙一下子加重了聲音，眸光訝異。

過去封簡這兩個字不曾給藍煙這樣大的震撼，但此刻不同，前幾天她莫名其妙答應的婚事，還有那些不愉快的相遇，這個說不上熟悉和親密卻又關係非常的男人，突然出現並說他是自己的未婚夫，藍煙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驚訝。

封簡面帶微笑，「如假包換。」

「竟然是你，你要和我結婚？」

絲毫沒有不耐煩的表情，封簡應諾，「是我。」

腦海靈光一閃，藍煙沒有心情去猜測是不是那一次的偶遇造就了兩人的緣分，只是驚詫於眼前這個男人的……優秀，原諒她此刻語塞，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封簡。

第一次的偶遇，她在夜色下只覺得對方太自大，後來想著能被藍雨這樣喜歡的男人，她的心裡已經把他歸類到與藍雨相同的一丘之貉中，可是藍煙沒想到他會是封簡，會是一個看起來很優秀的男人，儘管兩個人之間並沒有愉快的回憶，她卻不能否認這個事實。

英眉豎鼻、鼻樑挺直，唇有些薄，卻因為一直存在的笑容而柔和了不少，眼前封簡無可否認是個很帥氣的男人，得體的穿著和儀態更讓人無法漠視。

相比腦海中聽到封簡的名字時，勾勒出的那個紈褲子弟的形象，眼前的男人優秀得讓她驚詫，只能傻愣愣地盯著他瞧，「怎麼會是你？」

所有的心理建設一下子轟然倒塌，藍煙只想直截了當地問清楚一切。

眼神有些肆意地打量眼前的女子，封簡笑得溫柔，「我們有一面之緣不是嗎？」

「只是這樣？」此時腦袋一片模糊，她受到了太多的震撼，她此刻有些笨拙，竟然傻乎乎的問出口，「我對你沒什麼好印象。」

「我知道，可是那不重要。」

一路上，藍煙想過無數委婉的話語來勸他解除婚約，可見到封簡的這一刻，她知道事情變得更複雜了。

看著男人含笑的目光，有了事情會更複雜的意識，她的心反倒鎮定了一點，坐下來看著封簡，「封先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封簡沒料到她會這麼快冷靜下來，停頓一下，還是點頭應諾。

「我很疑惑……」藍煙抬頭看他，眼神清澈，卻帶著一絲迷茫，「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

這樣的問題實在是太直接而坦誠，封簡看著藍煙不解的眼神，反而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答案來回答，她不是商場上的對手，虛偽會讓彼此不舒服，她也不是藍雨，瘋狂的愛慕自己，無論自己說什麼都會聽話。

眼前的藍煙看起來很特殊，聰明而敏感，無論是第一次的不愉快還是被嫌棄后的好奇，這個女孩在自己心裡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所以才會在答應結婚的那一刻，腦海里只浮現她的一顰一笑。

封簡這樣想著，就忍不住說出了最真實的想法，「我需要婚姻，和藍家結合是最好的安排。」

就如同第一次毫不遮掩的狂傲，他的坦誠也總是這樣直接，這樣的答案也許會讓愛慕他的人難以接受，藍煙卻舒了口氣，「你可以選擇藍雨，她比我更合適。」

這樣的建議很犀利，封簡停頓了一秒后說：「因為我想要這麼做，事實上理由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一向喜歡順從自己的心意，如果非要說一個，那麼我覺得你很有趣，這個理由可以嗎？」

這不是告白卻讓人更加不懂、心緒更亂，藍煙抬眸看他，「我能拒絕嗎？」

笑容分毫未變，封簡笑說：「不能。」

如果沒見到他，藍煙簡直不敢相信有人能把強硬的態度表現得這麼理所當然，偏偏他的氣勢就在那裡，她鼓不起勇氣來斥責。

在氣勢上完全落了下風，藍煙不自覺皺起眉，有些孩子氣瞪著他，「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強烈的抗拒，你會怎麼做？」

「我會問你為什麼。」

「我不想回答呢？」

「那我也許會繼續問下去，也許會採取一些手段。」封簡輕笑一聲，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很有趣，想到那天她對自己的不屑，更覺得這樁婚事好玩起來，既然都要聯姻，找一個討厭自己的會比唯唯諾諾的那一個更有趣，何況他對藍煙並不是沒有任何感覺，那不是喜歡，卻又忍不住去好奇注意，也許算得上欣賞，欣賞她的淡定，還有身上誘人的氣質。

「我不喜歡被強迫。」藍煙氣惱。

「你同意了不是嗎？所以不存在強迫。」霸道的撂下這句話，封簡笑說：「我想你找我也許是想說服我推掉訂婚，但是抱歉，你可能要失望了。」

「封先生我坦誠地說，我後悔了。」雖然想過要平靜的對待封簡，這一下藍煙也無法繼續平靜了，她皺著眉，口氣變得銳利，「雖然你說需要一個婚姻，但這件事情並不只是由你自己來決定，一句有趣是說服不了我的，何況我不喜歡自己的生活被別人弄得一團糟。

但如果你真的堅持，我可以嫁給你，可我們不會像普通的夫妻一樣生活，我不會和你同房，更不會同床共枕，如果你可以接受這些，我就不再多說什麼。」

看到她激動的樣子，聽著過分的要求，封簡不怒反笑，「我不同意，藍煙小姐，我很好奇你把我當成什麼，這樁婚姻是你同意的，所以我沒有強迫，聯姻后兩家公司的往來，藍家也是依賴我們的，你忍心讓你的爺爺失望嗎？」

「你……封先生，請你尊重我，如果只是想要擺布別人的人生，我得承認這樣做對我而言並不有趣。」藍煙知道自己應該示弱，也許哀求比抵抗更有用，可是她習慣假裝堅強，她不習慣顯示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便在這個以後可能會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面前。

這個男人如此聰明，不過寥寥幾面，他已經抓住了自己的弱點，從母親離開的那一刻，藍煙就知道自己沒什麼害怕的事情了，因為那段崩潰的絕望記憶已經讓她的人生低到最低點，可是她在乎爺爺，如果說她心如止水的生活還會為唯一一件事情起波瀾，那就是關於爺爺的事情。

何況那天的答應和今天的突然反抗都有原因，想到這，藍煙長長的沉默著沒有說話。

為什麼會答應嫁給封簡？藍煙想了很久，答應訂婚一半是爺爺的期待，更多的卻是對藍雨的報復，儘管賭注是自己的婚姻，她也沒有後悔，只是當冷靜下來后，她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蠢事，拿自己的婚姻去報復別人，如果母親還在，她該多失望傷心，她最後的希望不就是要自己幸福嗎？想到這些天的掙扎，藍煙蹙眉。

封簡一直看著她，沒有出聲，做事從不絕對，也不會把人逼到絕路上，這是封簡一貫的做事準則，比如此刻，他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沉默的表情，心裡有一絲不忍。

藍煙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封先生，如果剛才的提議你不同意，那能不能答應我不公開我們的婚姻，我可以和你結婚，但是我們不公開，只有兩家人知道。」

封簡沒料到會聽到這番話，有些錯愕，「你爺爺同意嗎？」

點點頭，藍煙咬著下唇，「爺爺同意了，家裡人也沒什麼意見，只要你答應。」她猶豫著，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突兀，沒有把握他會不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