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可是我聽說這個藍小姐脾氣怪得很，和現在這個不像啊。」

「女人都是擅長偽裝的。」

「封大少一直對女人不怎麼感興趣，原來喜歡這種啊，看他對人家既溫柔又殷勤的樣子，我都差點被感動了。」

「你們懂什麼，什麼情啊愛的算什麼，藍家在台灣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集團，封大少目的怕是不在人。」

「也是，不過和傳說中的母老虎結婚還是風險大了點，要是藍家有第二個女兒就好了。」「藍家一直有啊，不還有個藍煙嗎？」

「藍煙……不是早就被丟出藍家，那也是個沒用的，什麼都被人搶走了，我要是她，非得整得藍家雞犬不寧不可。」

「我猜那藍煙就是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出了事只會躲著哭，不是別人的對手，以後藍雨和封簡在一起，她更是沒位置了。」

「我都有點可憐她了。」

大家熱切的交談著，無論男女彷佛都對這樣的事情感興趣。

藍煙沒料到自己會聽到這番話，她站在飯店包廂門口，臉色蒼白，指尖狠狠嵌進手掌

中，原來她在大家眼中已然成為一個笑話，那一刻藍煙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只是酸澀得渾身顫慄。

封簡回來得比她晚些，可那些話還是聽了幾句，再猜測一下，臉色也變了，他的眼神中有太多的擔心，看著藍煙，「我們先回去吧。」

「不要，這樣走會打擾大家的興緻，我雖然沒什麼用，但禮貌還是有的。」扯動嘴角露出一個虛浮的笑容，藍煙不想再聽到更多的話，因為會忍不住想要說出口，我是藍煙，雖然大家都忘記藍家還有我的存在，可我是藍煙。

藍煙推開門，臉上的笑容卻不再燦爛，「抱歉，回來晚了。」

沒想到她突然出現，有那麼一剎那，空氣像是凝固了，大家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可喵看藍煙依舊笑著，也就放下心來，包廂里又開始談笑起來，卻再也沒人提起藍家的事情。

封簡這頓飯吃得心不在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藍煙身上，她笑著卻掩飾不去眼底的受傷，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只是覺得窒息，有心疼的感覺。

接下來的時間藍煙都過得迷迷糊糊，跟隨著大家交談玩笑，笑容一直沒有從她的臉上

離開過，封簡卻無比的希望這個女孩能夠一臉不爽地瞪著自己，而不是露出笑容。

聚會結束，告別了大家，車子行駛在回去的路上，第一次，兩個人沒有交談、沒有鬥嘴，就那麼沉默著。

藍煙不想笑，她今天已經笑了太多，心都累了。

自從遇到封簡，她的生活就變得熱鬧起來，熱鬧到她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城市對她來說有多少悲傷、有多少回億，甚至沒時間難過，在封簡的面前，她是藍煙，是藍家的女兒、是這個男人的未婚妻。

他不會質疑自己的身分，他對她笑、欺負她，所有的一切都做得那麼理所當然，這種理所當然甚至讓藍煙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多麼尷尬，忘記了她多想逃離這個城市。

只因這個男人的出現，她才變得不再恐懼這座城市，可今天別人的議論讓她一下子從美好的幻境中醒過來，自己是藍煙，是那個不被人記得、很多人希望消失掉的藍家女兒，閉上眼，藍煙疲憊地靠著車窗，一路無言。

車子在社區停下，兩個人卻都沒有說再見。

「藍煙。」走下車，封簡想要說些什麼，「他們並不熟悉你。」

「我知道，不是他們的錯。」藍煙苦笑，目光隔山繞水藏著悲傷，「而且我已經習慣了，就連自己有時候都會忘記，我也是藍家的女兒。」

封簡沒有開口，深邃的眼神卻一直凝視著藍煙，裡面有心疼、有憐惜。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溫柔，也許是黑暗中人容易變得脆弱，藍煙突然有種把自己的痛苦傾訴出來的衝動。

「第一次見面你還記得嗎？在爺爺的壽宴上，我和藍雨之間的爭吵。」憑著一股衝動，藍煙開口，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睛里的痛苦卻怎麼都遮掩不住。

「我是藍家的女兒，這個事實大概所有人都不想承認吧，除了爺爺，我的母親是爸爸的第一任妻子，我不知道別人眼中的她有多麼可悲，可是在我小時候爸爸、媽媽很相愛，只不過後來……

自從媽媽去世以後，我就被送到國外讀書，我是不受歡迎的人，所以也很少回來，如果不是爺爺壽宴，如果不是我們即將結婚的意外，我也許現在已經回到國外，一個人生活。」

她的表情那麼迷茫，聲音里都是委屈，封簡以為她會哭，可她一滴眼淚都沒掉，只是

安安靜靜講完這些話，她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對你說這些做什麼，平白影響你的心情。」封簡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什麼心情，他只是看著藍煙沉默而含著悲傷的眼睛，心裡就疼痛得難以忍耐。

保護她，再也不讓她受傷害，這個念頭來得如此突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如果說之前的訂婚和追求只是因為好玩、有趣，後來一次次的接觸卻讓一切徹底改變了。

一直以為藍煙像只刺蜻，自己是因為有趣才逗她，可他在這一瞬間突然醒悟，靠近一個人的原因也許並不是他以為的有趣，刺蜻一樣的藍煙也不是脾氣壞，只是害怕受傷，所以每次看到侵入者，總是想要豎起全身的刺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藍煙。」封簡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卻沒有把安慰的話說出口。

藍煙抬眸看他，封簡的目光深沉，直直盯著自己，好像要傳遞力量，那裡面的東西很複雜，讓她看不真切到底還藏著什麼，卻能看出滿滿的關心。

藍煙有些感動，感動他沒有開口安慰自己，她不可憐，所以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同情，只需要傾聽和注視，封簡正是這樣做的。

「好了，太晚了。」藍煙笑笑，那笑容卻怎麼看都不真切，臉上是故作的開心，「謝謝你今天帶我出去，認識了很多朋友，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她轉身，封簡再一次喊出她的名字，「藍煙。」

靜靜地背對他站著，藍煙的聲音聽起來那麼脆弱，「謝謝你封簡，謝謝你帶給我的快樂，這些日子是我在這個城市最輕鬆的時光。」

這一刻，藍煙不想再故作堅強，她承認自己一直口是心非，明明貪戀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糾纏，卻還硬撐著不肯承認，此時此刻，她只想說出心底的感激。

第一次不是鬥嘴而是感謝，為什麼卻更加心疼？封簡有一種衝動，而他也確實這麼做了，用一個擁抱包圍了眼前這個脆弱的女孩。

這擁抱來得如此突然，藍煙有一點驚詫，又毫不反抗的接受了，她好需要這種溫暖，尤其在這樣的時間。

封簡沒有開口，只是緊緊擁抱她。

這個懷抱如此溫暖，讓她貪戀不已，沉默了一會才輕聲說：「對不起，讓你在朋友面前丟臉，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好像總是那麼糗。」

「沒有。」

藍煙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封簡鬆開自己的手，然後一個淺淺的吻落在她的臉頰，神情溫柔，「你很好，好好休息，不準胡思亂想。」

這行為好像是放肆而無禮的，藍煙覺得自己應該怒髮衝冠，應該對他講要尊重自己一點，可是凝視著封簡的眼睛，看著那個真誠的笑容，她一下子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心裡突然湧出強烈的委屈，眼淚就那麼毫無預兆的流下臉頰，有什麼東西在心底破土而出，綻放出光芒。

藍煙看著面前的男人，心緒不停地飄蕩，她的心好像有什麼變了。

這是封簡，不是第一次見面的那個自大狂，那個封簡會冷冷的丟給她名片，面前的這

個男人卻會對她笑，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

怎麼辦，她好像有些心動的感覺。

藍煙沒想過她和封簡的關係會變得越來越好，好得超過了自己的心理防線。

和一開始決定秘密結婚時的感覺不同，現在的她已經越來越習慣封簡的靠近，接受他的安排，他也越來越關心自己的一切，讓藍煙有時候對兩人的關係感到曖昧不明，不是只有簡單的婚姻關係嗎，為什麼自己會有慢慢喜歡的感覺？

藍煙覺得這感覺很神奇，明明是兩個陌生人，卻因為這個變得親密，一天不見這個人就會想念，每一秒腦海里都是他的影子，每一次的見面都是期待，相信這個人的一切，站在他的身邊就會感覺安心，所以願意跟隨他到任何地方。

藍煙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那個女孩唇角帶笑，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溫柔，她不敢相信

自己現在所有的改變都是因為封簡。

搖晃一下腦袋，藍顏不許自己多想，轉身走出洗手間，一步入酒會大廳，封簡立刻走到她身邊，「我還以為你掉進了馬桶。」

他戲譫地開玩笑——立刻引來藍煙一個白眼，雙手自覺地挽上他的臂彎，藍煙低聲說：「你難道不該感謝嗎？我可是陪你參加好幾次聚會了。」

「當然要感謝你。」封簡笑說：「不過我人都是你的了，還能怎麼感謝呢。」

聽到這話臉頰一紅，藍煙斜睨他一眼，表情嬌羞，「不準亂說，被人聽到就糟糕了。」

「被人聽到就公布我們的關係好了，有什麼糟糕的。」

「你答應我保密即將結婚的消息的。」

「我是答應了，可如果你同意公布，身為一個紳士我也不會反抗的。」

藍煙嘟起嘴巴，笑瞋他一眼，「我很喜歡現在安靜的生活，才不想打破。」

正說著，有服務生端著酒從身邊經過，藍煙開口，「請給我一杯酒。」

服務生微笑著停下，看她剛要拿酒，封簡按回她的手，「你酒量不好，不準喝酒。」

「不會喝醉的。」

「待會就要回去了，不準喝酒。」

看他這篤定的樣子，藍煙只覺得心裡甜蜜，孩子氣地嘟囔兩句，「你變得越來越羅嗦了。」話雖然這樣說，臉上卻掩飾不去甜蜜的笑容。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自從那次從朋友聚會回來，兩個人相處的感覺好像發生了變化，不再像最初的針鋒相對，即便拌嘴都是開心的，他對自己也越來越溫柔，想想今天陪他參加酒會，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都陪在自己身邊，讓她沒有機會找個角落躲起來。

第一次她覺得不再孤單了，因為身邊有這個男人，所以不再去想別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好奇還是什麼，只看著他就好、只看著他的笑。

藍煙有時候會想起那個擁抱，沒有多少曖昧的氣息在裡面，卻是最純粹的安慰，讓她面對這個男人再也無法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