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晚羅爾飛十萬火急地衝到褚家想見小潔，可是小潔躲在房間里避不見面，接著大女兒還拿掃把趕他回去，他垮著雙肩、神情失落的模樣，看起來不像是假裝的。

「爸，他都帶前女友去婦產科了，這種事根本不是誤會……」褚又心想到就有氣，忍不住開罵，見到妹妹憔悴的神情，立刻又住口。

「小潔你不要難過了，男人再找就有了。」郭映雪極力安撫女兒。本以為小潔覓得良緣，大家都抱持著期待，沒想到現在一切都落空了。

「媽，我先去洗澡了。」褚潔瀅起身，像一縷遊魂般，全身虛軟乏力地走回房間。

儘管不想讓爸媽為她擔心，但羅爾飛的背叛讓她難以掩飾傷感的情緒。

這幾天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著他的溫柔，腦海里不停重複著兩人甜蜜相處的畫面，每天晚上都哭到睡著。她多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惡夢，夢醒來之後，他們又可以回到從前……

回到卧房裡，她呆坐在床上，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然而她一點都不想理會，不接也不關，任由手機響著，直到郭映雪端了一碗雞湯進房間，嘆口氣直搖頭，幫她接起手機。

「喂……你找小潔啊？我是小潔的媽媽，對不起，她人不舒服，請問你是哪位？」

「伯母，我叫CoCo，請你讓我見見她好嗎？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

「CoCo？」郭映雪一愣，這名字好像很耳熟……她不就是小潔提過的那個名模嗎？

CoCo？褚潔瀅像被敲了一記，神遊的意識這才回了魂。

她來做什麼？要她讓出爾飛嗎？

「她誤會我跟爾飛了，伯母拜託你讓我上去好嗎？我保證可以還你一個正常的女兒。」

CoCo在知道自己拆散了一對情侶之後，心裡也很不好受。

郭映雪看著女兒失魂落魄也很難過，何嘗不希望女兒快點恢復正常，只好點頭答應。「好吧……」

五分鐘后，CoCo已坐在褚家的客廳。

「你來幹麼？想向我妹妹示威嗎？不必了，我們才不稀罕羅爾飛，你快走！」褚又心氣呼呼地對她吼叫。

「姊，不要這樣，我的事我自己解決。」褚潔瀅調整好情緒，阻擋姊姊的歇斯底里。儘管場面很難看，但CoCo都找到家裡來了，乘機把話講清楚也好，反正她已經遍體鱗傷了，也不差這一次了。「爸、媽、姊，你們可以先迴避一下嗎？」

妹妹都開口了，褚又心只好收斂怒氣跟著爸媽回到各自的房間里，卻又忍不住探出頭來，偷聽兩人的對話。

「有什麼事嗎？」褚潔瀅坐在CoCo對面，面無表情地問。

CoCo看見她憔悴失落的神情，終於可以理解羅爾飛慌張找她求救的心情了，讓她心裡更內疚。「我今天來不是向你示威，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道歉？為什麼？」褚潔瀅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件事要從我跟我男朋友說起，他是一家服裝公司的小開，我很愛他，但他還不想定下心、不想結婚，更不想要小孩……」說到委屈處，CoCo無法自抑地紅了眼眶。「我懷了他的孩子，談判當天我哭著求他，他不但不聽我說，還狠狠地把我推開……」

CoCo今天一臉素凈，說到激動處，眼淚嘩啦啦地流下，那被愛所傷的沉痛心情，觸動了褚潔瀅的心，她能感同身受，因為她這幾天也受盡了情傷的折磨。「他怎麼可以這樣子對你……」

「我考慮了很久，我沒辦法一個人撫養小孩、也無法給小孩最完善的照顧，所以……而且我那時候肚子好痛，只好拜託爾飛幫我，請他載我到婦產科，沒想到會因此讓你誤會他……」

褚潔瀅一邊聽一邊回想那天的情景，慢慢拼湊出整件事情。

那天CoCo確實是哭哭啼啼的，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如果CoCo是來跟她求救，她一定也會安慰她，盡量幫她的忙，就像羅爾飛一樣。原來這一切都是她誤會了！

「真的很抱歉，因為我當時沒有想太多，才會造成你們之間的誤會，對不起！爾飛真的是一個好男人，如果不是他開車載我去婦產科，我現在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同樣身為女人，褚潔瀅又怎會不了解她被遺棄的感受呢？她抽起一張面紙，拭去CoCo的淚，並且安慰她。「那種男人不值得你愛……」事情終於真相大白，洗刷了羅爾飛的冤屈，而她內心的沉悶灰黯也漸漸被愧疚感和罪惡感所取代。

「這是我的報應吧，年輕時太愛玩了，不懂得對自己負責，現在才會變成這樣。」CoCo吸了吸鼻涕，心有所感地說。「有了這個教訓，我也打算好好向羅爾飛學習，重新思考人生方向。」

「一切都來得及，你條件好，要找好男人有的是機會。」褚潔瀅拍拍她的背。

「我今天會來找你，是因為爾飛打電話跟我求救，他真的很擔心你從此就不理他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那麼慌張不安，請你一定要原諒他！」CoCo沒忘記最重要的事，再次幫他說情。

「爾飛他是好意幫你，我卻被嫉妒沖昏頭了，誤會他背叛我，這件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籠罩著她的陰霾總算慢慢散開，知道是自己的誤會惹出一連串的烏龍，她反而難為情地笑開了。

「爾飛的眼光真好，能遇到像你這樣的女孩，真是他的福氣。」CoCo也鬆了一口氣，破涕為笑。「不然這樣好了，我車在樓下，我現在就開車送你去亞緹好不好？他一定很想趕快見到你！」

「謝謝你，我也好想見他，我還欠他一句道歉。」褚潔瀅一口答應。CoCo的話像一劑強心針，讓原本全身無力的她找回以往充沛的精神活力。

「爸、媽，我去餐廳了。」褚潔瀅知道家人們一定都躲起來偷聽，打過招呼就要出門。

「好，路上要小心——」郭映雪高興到快哭出來。「終於真相大白，小潔出嫁有望了！」

「原來是一場誤會……」褚又心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髮。

「我就說是誤會嘛～～」褚立書也開心地笑了。

大伙兒的心情就像洗三溫暖一樣，簡直比當事人還要投入，只差沒跟上去湊熱鬧。

到了「亞緹」后，褚潔瀅透過玻璃窗看見了站在吧台的羅爾飛，原本神采奕奕的他變得好憔悴、神情落寞，下巴都長出鬍渣了。才幾天不見，她居然把他折騰成這樣，她不應該讓妒意凌駕理智的，心中的罪惡感再度湧現。

她推開門，走進布置溫馨的餐廳里，服務生的嗓音立即響起——

「歡迎光——褚姊？！老闆，褚姊來了！」服務生驚訝地大聲嚷嚷

羅爾飛聽到聲音猛地抬頭，看見真的是她，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向她。

「小潔，我好想你！」他的聲音沙啞，滿布血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反應。「CoCo是不是去找過你了？」

「她剛剛到我家找我，然後開車載我來這裡……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了。」

「那你還生氣嗎？」他輕聲問著，惶恐地等待她的回答。

他到現在仍擔心她在生氣……她心疼他的憔悴，更覺得自己不應該。「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所以說……你相信我了嗎？！」羅爾飛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放鬆，他緊緊地摟住她，真實地感受他思念好幾天的溫暖。

「對不起……」她眼眶泛紅，雙手環抱住他。「是我不好，我不該沒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誤會你。」

「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吵架了，再多來幾次我一定會受不了……」羅爾飛擁緊她，口氣有撒嬌的嫌疑。

褚潔瀅輕笑出聲，突然注意到他的額角有一處傷口。「你額頭的傷是怎麼回事？」

「因為我好擔心你從此不理我，擔心到吃不下也睡不著，點餐出錯、結帳也算錯，有一次端附餐時，還不小心去撞到柱子，潑了客人一身咖啡……」他每天都心不在焉，連服務生都看出他失戀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晚上回家我幫你搽藥。」褚潔瀅誠心地道歉，手指輕輕碰觸他的傷口。

「好痛——」他故意哀叫，想要博取佳人的同情。

兩人的互動太親密，惹得一旁的服務生直偷笑，故意來當電燈泡。「老闆，五桌要出附餐了。」

「我來幫你！」褚潔瀅走進吧台里，回到了她專屬的位置。

總算雨過天青了，他頭上的烏雲總算飄走了，還出現一道亮麗的彩虹，人生回復美麗的色彩真是美妙啊！

「你看我今天水果切得漂不漂亮？」她甜甜地問，點綴在玻璃杯上的水果小雕花可是她苦練的成果。

「比不上你漂亮。」他輕啄了她的唇一記。天，他多麼想念她清甜的味道！

「喂，會被服務生看到啦～～」她臉頰泛紅，偷偷戳他結實的胸膛。

「不用擔心，他們早就習慣了。」羅爾飛笑呵呵的，說得理所當然。

他的小潔回來了，他的愛情回來了，這幾天的沉悶陰霾終於消散，出現了溫暖甜蜜的太陽。

他們仍像從前一樣，深情款款地看著彼此，在吧台里偷偷釀造愛情的甜蜜，使得「亞緹」也恢復了原有的粉紅色氛圍。

一年後

褚潔瀅坐在房間里，看著鏡中穿著白紗的自己，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一年多之前，她還告訴自己一輩子不要結婚，但她現在卻披上了白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輝，等待新郎來迎娶她。

有誰能料到一段相親遊戲會弄假成真，原本不想結婚的兩人因此而互許終身，踏上了紅毯的另一端。

在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后，他們更懂得珍惜彼此、相信彼此，雖然兩人仍然偶爾會有小吵，卻因為深愛對方，彼此都不斷地調整步伐，盡量包容對方的缺點。

他們的感情不停地累積加溫，餐廳的業績也如預期地穩定成長，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妹你真是美呆了！」褚又心看著穿白紗的褚潔瀅，她頭髮綰起，綴上頭飾，整個人變得好亮眼。

「阿姨好漂亮喔。」褚又心的女兒小芽也忍不住稱讚。

「有個男人可以依靠真好，姊好羨慕你可以找到一個好歸宿。」褚又心摟著她的肩膀，感慨地說。

「姊，你一定能再遇到好男人，不要放棄喔。」褚潔瀅握住姊姊的手，衷心地祝福。

「唉唷～～我哪那麼容易？而且你結婚之後，就剩下我照顧爸媽了，總得有人要去承接這神聖的使命吧？」

「到底是誰在照顧誰啊？」郭映雪正好推門進來，一聽見大女兒這樣講，忍不住吐她槽。「你厚，真的是沒大沒小。」

「媽～～」褚又心趕緊耍賴替自己辯白。「我說的是實話啊，如果妹妹嫁人了，只剩你跟爸在家乾瞪眼，那多寂寞啊！」

「你別給我惹麻煩就好了，上次想那個什麼跟蹤羅爾飛的餿主意，害小潔他們小倆口差點分手，我差點就要失去一個好女婿！」

提到這件事褚又心就覺得難為情，心虛地吐了吐舌頭，承認自己是過度敏感了，不該把所有男人都當作是她那hua心劈腿的爛前夫。

「小潔，你真的好漂亮……媽媽總算可以把你嫁出去了。」郭映雪嘴裡說著，其實心裡有一千個不舍。

「媽，其實你心裡捨不得我嫁吧……」褚潔瀅轉身摟住媽媽的腰。

郭映雪眼中滿是不舍之情，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女大不中留，我把你養到那麼大，可不是要你當一輩子的老姑婆，媽還是希望你過得幸福快樂。」

「快出來，新郎倌來了——」褚立書突然出現在門外喊著。

「來了。」郭映雪幫女兒蓋上頭紗，牽著她的手一起走出去。

褚潔瀅走出房間就看見羅爾飛穿著一身手工西裝，帥氣十足地展現他的迷人風采。

「我的新娘好漂亮！」羅爾飛忍不住地讚美，如果不是現場有其他人，他真想直接把新娘抱走。

媒婆郭阿姨笑咪咪的，她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吉時到了，新娘先拜別祖先和父母。」

褚潔瀅和羅爾飛拿著香祭拜祖先，把香插好后，褚潔瀅接著轉身一跪，拜別養育她多年的父母，聲音忍不住哽咽，流下眼淚。「爸、媽，感謝你們把我養大，今後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褚立書鼻頭一酸，郭映雪眼眶也跟著紅，雖然女兒出嫁是喜事，但他們心裡真的好捨不得……

兩人雙雙扶起寶貝女兒，褚立書將女兒的手交給羅爾飛，嚴肅地交代他。「我把女兒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地疼她！」

「爸，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地疼惜小潔，珍寵她一輩子。」羅爾飛牽著她的手，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她，一字一句都是發自內心的情意。

她是他所愛的女人，他會當她溫暖的依靠，也會用一輩子好好地珍寵她，給她最甜美的幸福。

郭映雪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叮嚀。「女婿，我告訴你，我自己的女兒我最了解了，小潔她一向懂事，有委屈都往肚裡吞，我可不准你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媽，你放心，老婆是娶來疼的，我只會讓小潔幸福，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委屈的。」羅爾飛再三保證，然後從口袋裡拿出手帕，貼心地拭去新娘的淚水。

告別父母后，羅爾飛緊緊牽著褚潔瀅的手一起走出家門。

「怕不怕以後多了個老婆管？」她抬頭問他。

「不怕，我喜歡給你管，你一定要管我一輩子。」他笑呵呵地抱起他的新娘走向禮車。

「啊——」他突來的動作令她輕叫一聲。

「抱緊我。」他終於盼到這一刻，終於能夠抱得美人歸，他可樂了。

對他而言，遇到小潔是他人生最美麗的轉折。只有懷中這個善良又美麗的女人，才能收服他飄泊的心，他願意停靠在她身邊，讓她管束一輩子。

褚潔瀅勾住他的肩頭，頭枕在他的胸膛，那是她今後最強而有力的依靠。

從今以後，她的人生即將邁入新的階段，這趟旅程里有羅爾飛陪伴，不管喜怒哀樂，她都期盼他能陪她寫下生命最豐富的色彩。

此刻，幸福將他們圍繞，喜悅漲滿心房，兩人微笑以對，他們的生命因為擁有彼此而更加圓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