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聲鼎沸的階梯教室里坐滿了準備上課的學生。這一門西方文明史一向是比較熱門的學科,所以來上課的人也會比較多。同學們也都喜歡搶前面幾排的座位,這一科的客座教授可是一個很出名的西方文明的研究家。
虞華拖著疲憊的身體挨進景然身邊的座位,悄然嘆氣。
「怎麼了?」替她佔位的景然從筆記里抬頭,看向無精打採的她,「今天籃球隊的工作又把你累慘了吧?你們下個星期是要和去年校際聯賽冠軍的北川大學比賽嗎?」
「就是為了那場比賽。」她不斷搖頭,摟住景然的肩膀,「我爸像發瘋一樣地訓練球員,我也跟著倒霉。」
「你父親可是世界知名的教練,他來帶一個大學球隊,當然是要有最輝煌的戰績。」
「可是北川的沈牧實在是太難對付了。」想起那個高大的男人,虞華哀怨地嘆息,「就連薛磊跟他比起來,好像也差很多。」
「有這麼厲害?」景然嘖嘖稱奇,「那我真要去看看比賽。」
「請問這裡有人嗎?」正當她們談興正歡時,兩個女生打斷了她們的話。
「沒人,你們坐吧。」虞華大方地讓她們進去,搶在景然之前回答。
「虞華……」景然瞪著她,「這是凱芸和彩櫻的位子……」
「她們這節課都不來。忙著校慶的事,每年這個時候不都是學生會最忙碌的時候嗎?」
「校慶了呀……」景然微微皺起眉,「我幾乎都快忘了。」
「你最近的魂都飛到蕭徹那裡去了……」
「校慶過完就是聖誕節了吧?」她突兀地打斷虞華的話,笑容恬靜。她現在不想提起任何有關他的話題。
虞華敏感地看她一眼,隨後無所謂地撇撇嘴,感情的事是她自己的事,她們這些好朋友還是少管為妙,「聖誕假期你打算怎麼過?」
「我要陪殷勤去英國大使館參加那裡的聖誕宴會。」
「什麼?」虞華詫異地看著她,「你不陪我們一起玩?」每年聖誕她們幾乎都是一起過的。
「很抱歉……我已經答應她了。」景然有些許不安,「小勤她在這裡沒什麼朋友,而且最近她又怪怪的……這個宴會她推不掉,是她父親命令她去的,不然我也想帶她到我們的聚會上去……」
「還是算了吧。」虞華趕緊擺手,「殷家的人都夠奇怪的。你還跟我們說她和你一樣頑皮呢,整天陰沉著一張臉,跟他哥哥一個樣。」
「你別怎麼說她。」景然沉思著看著黑板,「她這次回來的確和過去不太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她被關在英國太久了的緣故……她其實很孤獨,我想你們以後應該多親近她一些。雖然他們有貴族的光環也有龐大的家族企業,可是那也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多大快樂。看看我的姐夫,還有小勤就知道了……」她眼眸微微黯淡,「其實不止他們,我們哪一個不是這樣的呢?」
虞華擺擺手,「還好我們家不像你們的家庭那樣擁有萬貫家財,我媽常說,錢只要夠用就行,太多了反而是累贅。」
「可是你們家也被盛名所累吧?你那幾個在NBA打球的兄弟不也是天天埋怨的嗎?」
「別提他們,一提他們我就頭痛!」就因為自小在男孩堆里長大,她才會養成這樣大大咧咧的性格。
「所以說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話音未落,上課鈴就響了。於是,大家都整理起玩笑和閑聊的心情,專心開始準備聽課。畢竟帝威還是一所世界聞名的學府,他們是以培養人才而享譽全球的。
聖誕夜在英國大使館的晚宴現場,四周都是不認識的名流,雖然出席慣了各種宴會,景然依然覺得有些許不自在。可能是這些人的微笑都太完美,再加上她一個人也不認識——本來拉她作陪的殷勤在到了現場后,沒幾分鐘就忽然失去了人影,也不知道她跑到哪裡去了,扔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面對這些陌生人。
大使夫婦已經發言完畢,現在到了大家各自寒暄的時刻。既然她一個人也不認識,最好的辦法也還是趕緊消失吧。相信小勤不會怪她的吧?殷伯伯和殷伯母更加不會發現她的失蹤,因為他們正和許多人應酬著。
她向門口走去,眼看就要成功突圍,卻不幸被一雙男人的大手攔截下來。
「周二小姐,很榮幸能夠在這裡看到你。」呈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張討厭的臉,她不明白吳克堂怎麼會出席這樣的宴會,並且和她說話。
換上冷若冰霜的表情,她敬而遠之地說:「我想我並不認識你。」
「可我對您已經仰慕已久,你該不會忘記不久之前我們還在威尼斯見過面吧?」
他怎麼還提這件事?憤怒的神情不自覺地染上她白皙的臉頰,「吳先生,如果我是你,在做了那些齷齪卑鄙的事以後,在人前是絕對不會自暴其短的。畢竟人都是要面子的。」
「你瞧,你不是想起我是誰了嗎?」他的笑容不變,還算英俊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困窘或尷尬。
他是真的不在乎,還是這個人毫無羞恥之心?看著他的笑容,景然一時間竟也沒有確定。
「我有榮幸請您跳支舞嗎?」他得寸進尺地向她伸出手。
她傲慢地抬起頭,有些厭惡地看著他,「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一點也不喜歡和你這樣的人交往,怎麼可能接受你的邀請!」
「我早就聽曼鈴說,你是個厲害的女人。可是她沒告訴我,你的脾氣還是這樣火辣辣。」
正準備轉身的景然倏地停下腳步,憤然回頭,「你和她還真是天生一對。她可以背叛自己的初戀情人,而你顯然也毫無真心可言。只不過,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為了你這樣的男人而錯過了蕭徹!」
「蕭徹在你心裡是天下最完美的男人嗎?」景然在他的臉上第一次看見了微笑以外的表情,當他說起蕭徹的名字時,眼裡閃過一絲暴戾。
她銳利地看著他,「他是個不知比你好上多少倍的男人。」
「可是在曼鈴心裡,我卻是最好的男人。」吳克堂的笑容有些虛假,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大概不知道曼鈴在五年前就打算和蕭徹分手了吧?那個工作狂一點也不了解女人的心理,我真奇怪你怎麼會愛上那樣的一塊木頭。」
景然完全轉過身來面對她,戒慎地斜睨著他,「她在五年前就想和他分手?難道說她忽然消失是有預謀的?」
「她的確遇見了爆炸,也的確失去了父母。但她那個時候卻遇見了我,同樣在爆炸中倖存的我幫助了她,並且娶了她。」
「什麼?」景然倒抽一口冷氣,這個信息讓她頭腦頓時混亂,「她、她是你的妻子?」
他目光收斂,直直地望著她,「沒錯。我娶了蕭徹愛的女人,因為我知道他深愛著這個女人,我也知道,這個女人遲早能幫助我打敗蕭徹……」他雙眼裡露出饑渴的眼神。
「但你還是沒有得逞!」景然咬牙回答,對他更加不屑一顧,「即使你用了這麼卑鄙的手段,你全部的心血還是白費了。」
「那都是因為你!」他犀利地看著她,眼神如刀,「這也是我對你感到好奇的地方。他明明不愛你,而你居然還願意不顧一切地幫他。難道你不恨他嗎?他拋棄了你!」
「沒錯,他是拋棄了我。」景然面容恬靜,「可他還是我愛的男人,如果見到他有危險,我難道會袖手旁觀嗎?我不會讓他上你這種人的當!」她用異常鄙夷且堅定的語氣回敬他。
吳克堂居然輕輕微笑,他用讚賞的目光看著她,「蕭徹是個大笨蛋,他放棄你這樣的女孩,而選擇了曼鈴那樣的女人。」
「愛情是沒有理由的……」她想起自己對他的愛也是毫無理由的,「如果愛可以拿來比較,那還叫什麼愛呢?」奇怪,她幹嗎和這個她討厭的男人說這些話?或者因為他此刻讚賞的表情?
「可惜我已經沒有機會了。」他低語,「林曼鈴無法對付得了蕭徹,但是你一定可以。」他看著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他現在一定很後悔,後悔放開了你。我可以打賭,他現在愛的人應該是你!」
景然臉色微變,再也無法保持著她的鎮靜,「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他的笑容頗為自信,「他是我最大的敵人,所以我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景然沉默地與他犀利的眼眸對視,「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了解他,反正這些事都與我無關。」她轉身欲走。
「這麼說我還有機會?」他在她身後輕聲說。
她猛一回頭,「你?」景然的嘴角流露出一絲趣味,「希望你這只是開個玩笑。不然,你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所謂機會……」
看著她翩然遠去的背影,他微微眯起雙眼。
而景然就徑自向門口走去,她寧願去參加蔣家的宴會,同學們都在那裡,一定有趣極了,也會輕鬆極了。
蕭徹,蕭徹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有關蕭徹的一切她都不應該放在心上!下定決心似的昂起頭,景然忽略掉心口莫名的沉痛,繼續向前走著。
聖誕過後,學校又恢復了往日的活力與寧靜。離學期末的考試只有一個月時間,大家都比平日更努力地學習,記筆記,盡量去教室聽課……帝威各科的考試也並不如想象中那樣容易通過,雖然它的學費高得嚇人,可是對於學生的要求也一樣非常嚴格。
生活區內九號樓9FA座內的四個女生也在互相抄著筆記,記憶一些比較重要的考試內容。
「景然,這是你嗎?」凱芸剛剛攤開今天的報紙準備休息一下,忽然看見了在社交版上景然的照片。
「景然上了《城市晚報》?」其他三個人立刻從厚厚的筆記里抬頭,一下子向凱芸湧來。
「真的呀。」彩櫻拿起報紙迅速地瀏覽,「而且是和吳克堂在一起的照片……」她神情嚴肅地看著景然,「你沒跟我們說你在英國大使館的晚宴上遇見吳克堂了。」
「我是遇見他了。」景然自己只是輕輕地瞥了一眼,又重新坐回沙發邊上,「只不過交談了幾句,這個也要跟你們彙報嗎?」
「你是不需要和我們彙報。」虞華盤腿坐在她面前的地毯上,揚頭緊緊盯著她,「可是為什麼報紙上的你們看起來很親熱的樣子?」
「親熱?哪有!」景然不快地噘起嘴,「你們也知道那些攝影記者,他們多會捕捉鏡頭的角度,因為人很多,音樂的聲音又很大,所以我湊近一點聽他說話而已。」
「你知道有記者在,就應該頭也不回地離開他。你和蕭徹,還有林曼鈴的事本來就鬧得沸沸揚揚的,是媒體最喜歡的所謂上流社會的三角題材。雖然外界並不知道吳克堂和林曼鈴的事,但他們總知道吳克堂是蕭徹的勁敵吧?他們又不是一天兩天不和了……」虞華的話還沒說完,景然突然就站了起來。
她俏臉漲得通紅,「我又沒和吳克堂怎麼樣,你們幹嗎都張大眼睛瞪著我?記者要怎麼寫,怎麼猜測,那是他們的事。只要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們又能怎麼樣?」
「他們不能怎麼樣,可是蕭徹會怎麼想?」凱芸甩甩報紙,「他剛被吳克堂的陰謀陷害過一次,差點賠上自己一生的幸福。他現在對吳克堂一定是更加警惕和忌憚。」彩櫻走到她面前,與景然面對面相視。
「他怎麼想……不關我的事。」景然又坐了回去,臉色有些微蒼白。
「喂,景然。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虞華沉思地看著她,「這幾天都不見你提起蕭徹。難道說他在知道林曼鈴的背叛和陰謀后,還會愛那個女人嗎?」
「他現在一定發現還是你最好吧?你積極地揭穿林曼鈴和吳克堂的陰謀,現在終於成功了,你怎麼又消極起來了?這幾天沒見你給蕭徹打電話。」彩櫻坐在她身邊,微微皺起眉。
「景然,我想蕭徹現在一定很後悔。你該加把勁,把他奪回來!可你怎麼好像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凱芸放下報紙,神情疑惑。
「你們以為我幫他的忙是為了想再把他奪回來?」景然咬緊雙唇,繼而鬆開,「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我幫他是因為不想看他被人欺騙,現在我不再理他,是因為我已經和他分手了,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景然……」三個女孩齊聲驚呼,瞠目結舌地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已經放棄我了……他當時多斬釘截鐵呀……」一想起那個時候的他,不知為何,她就感到傷心無比,「我那個時候跟他說過,我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永遠不會!」
「可是,可是……」看著她哀戚的表情,虞華張開了嘴,又急忙合上,她看向凱芸和彩櫻。
「可是如果他現在發現自己愛你,而你又明顯地愛著他,你也不給你們自己機會重新開始嗎?」彩櫻擔憂不已。
景然的眼神卻更加堅定地直視著前方,嘴角緊抿。她們開始發現她可能是真的這樣想的!
「天哪,你千萬不能這樣想,如果互相相愛……」凱芸驚訝地望著她,「你要知道相愛是多麼不容易的事!」
「相愛?」景然幽幽抬頭,眼神中閃著奇異的光芒,「你怎麼會說我暗戀了他四年時間的事實變成是相愛呢?」
「景然……」女生們再次低呼一聲,她們很少看見這樣落寞的景然。
寬敞的客廳里忽然變得寂然無聲,大家都沉默著,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門鈴響起時,才把她們驚醒。四個人都在心裡長吁一口氣,她們還不太習慣沉默的氣氛,更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沉默。
當凱芸把門打開,她就詫異地站在門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蕭徹禮貌地跟她點頭,不等待她的回答就大步走進客廳,銳利的眼眸緊緊盯著景然。
她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所以抬起了低垂的頭,也將思緒從自己的悲哀里拔出,卻又陷進更深的痛苦裡。他還來找她幹什麼?他們不是已經都說清楚了嗎?
其他女孩都站了起來,離開他們身邊,靠在一起靜觀事態的變化。
蕭徹走到她身邊,雙眉緊鎖,眉宇間流露出一絲堅定,他的嘴唇緊抿,臉龐緊繃,看起來氣勢十足。他平時面無表情的時刻就夠讓人覺得可怕的了,更何況是現在這樣嚇人的表情?
可是景然卻沒有被他嚇倒,反而坦蕩地回望著他。
「跟我走。」眼裡閃過一道難解的光芒,他將她拉起。
「我……」景然來不及抵抗,就發現自己已經被他拽著走出了好幾步。她微微驚訝,也忘記了要拒絕。蕭徹是在生氣嗎?他很少表現出這樣明顯的生氣,他不是深沉而內斂的男人嗎?
他握著她的手臂,雖然氣勢洶洶,但並沒有用力,只是適度地帶著她疾步前進。他的嘴角抿成更加憤怒的直線,可是卻還是知道該溫柔地對待她。
「你要帶我去哪裡?」走到門邊的時候,景然才反應過來,微微掙扎。
他驀地放開了她,眼眸里閃著讓她悸動的淡淡火焰,「我們得談一談。」
「我……我……」她積極審視著他如此奇怪的表情,不明白那眼裡的火焰代表什麼。但是她直覺地渾身發熱,臉部滾燙,這眼神竟然會帶給她這樣巨大的反應,這太不正常了。
「走吧。」他的手又再次握住她的手臂,這一次是更加的堅決,一把將她拉出了房門,他腳步不停地走過電梯,直接拉她疾步走下樓梯。
房裡三個女孩嘖嘖搖頭,眼裡的趣味多過擔心。
「看來景然這次還是逃不掉。」虞華用力拍一下手掌,「蕭徹看來不像那麼容易放棄的人。」
「你們說他是真的愛景然嗎?會不會又和以前一樣……」凱芸伸頭望門外看了一眼,可哪裡還能看得到他們的影子?
「我看他這一次是認真的。他是蕭徹呀!記得以前我們背後是怎麼叫他的嗎?冰塊男!也就是那種泰山崩於面前,也不會動一動眼皮的男人。他這次是真的發怒了,你們看見他嘴角的抽搐了嗎?」彩櫻興奮地低喊。
「那景然不是有希望了嗎?」凱芸轉憂為喜,「她算是等到了。」
「不過依我看,蕭徹有苦頭吃了!」虞華走進廚房,拿出一大包零食,「不過這也是他活該,他以前那麼欺負我們小然,是應該多吃點苦頭!」
「就怕景然鑽進牛角尖里而鑽不出來。」彩櫻也從她手裡接過一包食物,默默搖頭。
「不會啦。」凱芸這回又樂觀起來,「蕭徹可是那種一根腸子到底的男人。他以前對那個林曼鈴一直無法忘情,看他剛剛的樣子對我們家景然也是鐵了心。這樣的男人,要麼不愛,一愛起來就如滔滔江海,無法停息。」
「哇,凱芸。你這句話說得很經典。」虞華大叫一聲,「就是這麼說。接下來要看蕭徹怎麼表現了……不過據我推斷……」她微微側過頭,假裝沉思,「景然喜歡的類型一向很奇怪,她在16歲時就會迷戀上蕭徹這樣的木頭男人,所以她應該很吃蕭徹那一套。」
「是呀,而且她一堅持就堅持了這麼久,到現在還繼續愛著他……我看她是跑不掉了。」彩櫻悠閑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愉悅地搖頭嘆息。
「是呀,跑不掉了……」凱芸和虞華也各自搖頭嘆息,嘴角卻都帶著真誠的笑意。
景然坐進了蕭徹黑色的車子,還在猜測著他究竟要把她帶去哪裡。從宿舍樓下來后,他的臉色就更臭了,還一語不發。好吧,他不說話,要玩深沉,那她幹嗎嘰嘰喳喳個不休呢?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一旦下定決心要去做的事,十匹馬也拉不回。
她以前抱怨過那麼多回都無法讓他改掉分毫,那麼現在她也就乾脆不理睬他,讓他一個人去繼續生氣好了。難道她是沒有脾氣的嗎?比不說話,她一定比他行!
車子駛向郊外,看著四處越來越荒涼但自然的風景,她開始有些沉不住氣。這裡是城市的最東面,一直開下去的話會進入山區。如果他繼續往前,他們晚上可能會回不來!
不行!她轉頭看著一徑注視著前方認真開車的蕭徹,再也不能保持沉默,「蕭徹,你把車停下來。」
他轉過一個彎,駛上一條更荒僻的道路,並且好像開始緩緩上山。
「我叫你停車!」看著他緊抿嘴唇的表情,她的不安正在不斷加深,「你到底停不停?」
他繼續握緊方向盤,所過之處越來越野草叢生,看來很少人煙。
「你不打算停車是不是?」景然挑高一邊眉毛,「那我就自己讓車停下來!」她忽然轉身準備打開身邊的車門。
一個緊急煞車,她被人從背後一把抱住,一個焦躁而沙啞得不像是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太危險了,你不能這樣做。」
她的心臟不規則地狂跳著,敏銳地感覺到他緊緊貼著她的熱量,他居然在擁抱著她。在過去的四年裡,他都沒有這樣緊緊抱住過她!彷彿充滿了珍惜和不舍……景然的思想變成了真空,剎那間她只想閉上雙眼,盡情地享受這個擁抱……
腦海里卻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無情地提醒著她,這個男人就是那個拋棄她的男人……
她張開雙眼,身體瞬間僵硬,「放開我。」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冰一樣冷。
蕭徹鬆開了手臂,但又驀地收緊,「不,我不放。」他的聲音異常果斷堅定。
「你不放?」景然想要拉開他橫過她胸口的手臂,卻發現它如鋼鐵般強硬,她憤怒地咬緊牙,「你到底放不放?」
「不放。」
「蕭徹,我們已經分手了!」她猛然轉頭,直直地盯著他熾熱的雙眼。
他們久久對視,她的眼裡滿是憤怒的火焰,而他深不見底的眼眸卻平靜得毫無波瀾,只是眼神堅定地與她的眼神彼此糾纏著。
景然又感覺到了內心的虛弱,畢竟他還是她愛著的男人。她愛了這麼久,又讓她這麼痛苦的男人。她的眼裡露出企求的表情,淚光也開始凝聚,「蕭徹……」她的聲音悠遠而飄渺,「你為什麼又忽然要這樣對待我了?我們已經不可能了,我跟你說過……你也說過你不愛我,你從來都不愛我……」胸口竄過一陣緊繃,她微微顫動。
他更專註地望著她,眼裡的平靜開始被一些熱情而急切的東西所取代,「如果我說……我愛你呢?」他停頓了一下,眼神更加複雜,「如果我告訴你過去我都錯了呢?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想我們分手了呢?」
景然轉過頭去,忽然覺得他的話很好笑,他的表情也很好笑。怎麼突然間她就成了這麼重要的人了呢?她想笑,可是眼淚卻不知不覺流出,濡濕了她的臉頰。
「景然。」蕭徹臉上的線條變得更加堅硬,決心也更加堅決,「我還記得你跟我說過的話,那些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的話。我也知道我沒有資格,也失去了資格。我知道你現在不會答應我,也不可能答應我。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幾個月前的那個我了,現在的我深深地愛著你。我以我全部的人格發誓,我現在愛你,我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