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路上，林笑天沒有說一句話。
當車子停在林笑天的家門前，他甩手就下了車。
管倩連忙追了上去。
一進到家裡，林笑天把自己扔進沙發里，糖糖和皮皮都乖乖地靠了過來。林笑天伸手，兩隻貓貓都聽話地躲進他的懷裡。
牠們也知道他不開心嗎？林笑天抱緊了牠們。
也許這個夜晚，不開心的不只有他一個吧，還有那個被淋了一身濕、還被打傷了的小丫頭……一想起她狼狽的樣子，他的心便湧起一陣陣的揪痛。
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惡作劇，竟會為她帶來這樣的傷害。
她跪下來的樣子、她嘶啞的乞求……彷佛都狠狠地抽打著他的心，教他難以承受。
琳琳，對不起、對不起……
但，她還會肯聽他的道歉嗎？她還會原諒他嗎？也許永遠都不會了吧……琳琳，我不想這樣傷害妳的，我沒想過緋聞也能傷害妳至斯！也許一開始，我是為了自己而故意製造緋聞，但我只是想拉妳來做擋箭牌，我只是覺得這個遊戲非常有趣！我真的沒有想到，這個緋聞會對妳造成這樣的傷害……琳琳，妳原諒我吧！原諒我的無心，原諒我的傷害……
林笑天抱緊兩隻可愛的貓貓。
「笑天……」管倩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喚道。
林笑天沒有回應，他根本不想理她。
「笑天……」管倩再喚。
林笑天仍是一句話也不說。
「笑天……」管倩第三次叫他，「笑天，你幹嘛這樣？」
她突然上前拉他，「你現在是想怎樣？她不過是個小記者，你道歉也道了，聲明也做了，為什麼還要這樣？今天晚上事情鬧這麼大，你還是好好想想明天該怎麼面對記者吧！」
「妳不要管我！」林笑天突然大吼一聲，伸手撥開她放在他肩上的手，「妳讓我安靜一下好不好！妳現在給我走！馬上走！」林笑天再也不復當日的溫柔，突然對著她大喊。
管倩一下子愣在那裡。
她跟了林笑天快要一年，從來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他對人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
「笑天……你怎麼啦？」管倩不明所以地伸手，想輕撫他的臉頰……
林笑天卻突然伸手揮掉她的手，「我告訴妳了，不要管我！」
「笑天……」管倩咬著嘴唇，眼眶立刻紅了起來，「笑天，你這是在怪我嗎？你怪我去追她，怪我叫人抓住她？」
林笑天目光銳利地橫她一眼，「妳做過什麼，妳自己知道！」
「可是笑天，我也是完全為了你啊！」管倩的眼淚大顆地落下來，「她偷拍到我們兩人在一起的照片，如果被她發表出去，我們的事情就會曝光了！」
「照片！」林笑天突然冷笑，「真的只是為了一張照片嗎？」
管倩被他的話嚇了一跳，「笑天，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以為我是故意的？」
「管倩，我從來沒有想到，妳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女人……」林笑天第一次冷冷的叫著她的名字，「我想不到妳竟然會這樣傷害她，她只不過是一個小記者，就算她拍了幾張照片，妳可以要公司去處理，妳為什麼要追出去？」他冷笑的搖搖頭，「我從來不知道，女人的嫉妒心竟是如此的強。」
「笑天！」管倩被他的話氣得大叫。「你不能這樣說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不能這樣誣賴我！沒錯，我是很討厭她，我討厭她跟你傳緋聞，我討厭她總在你身邊晃來晃去，我討厭她一副裝可愛的模樣……」
「夠了！」管倩無所顧忌的話令林笑天大怒！「妳給我走！我永遠不要再見到妳！」
管倩被他的話震驚地倒退三步。「笑天，你……竟然為了她，要我走！」她吃驚地盯著他，彷佛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他。「好，到現在我終於知道了，原來在你的心裡，她的地位已經超過了我。」
「這跟她沒有關係！」林笑天擰眉大叫，「而是我再也不願意跟一個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相處下去。」
「林笑天，你太過分了！」管倩尖叫，「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這樣說我！我不過是想追上她，我不過是叫守衛抓住她……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竟然趕我走？林笑天，我從來沒想到我們竟是這樣的一個結局，你竟然為了一個小記者要趕我走……」她歇斯底里地叫著，幾乎快要陷入瘋狂的狀態。
林笑天突然站起身來，目光中帶著一種絕望，「我不允許有人這樣傷害她！管倩，妳走吧！以後，不要再來見我！」
林笑天抱起皮皮和糖糖，一臉決絕地走上樓去。
「笑天……笑天！你不能這麼對我！」管倩聲嘶力竭地大叫。
而這個已經失了心的男人，再也不會回頭……
林笑天接連三天都沒有到公司，管倩和公司的人到處找他，但他就像在人間蒸發般，沒有任何消息。
報紙上各種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各家都有自己的一套說辭。群星演唱會前的那一幕，都成了眾家媒體的頭條，連周靖軒也不能幸免於難；整個娛樂圈彷佛在那一個晚上亂了套，緋聞、猜測、謠言，滿天的飛舞……
而引發一連串效應的三個人，除了周靖軒在外地拍戲，林笑天和齊琳都在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風景怡人的宜蘭蘇澳，背山面海，風光旖旎，令人嚮往；這裡便是齊琳與周靖軒的故鄉。
齊琳自從回來以後，就一直被爸爸媽媽追問著報紙上的事情，但齊琳就是不肯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看她一直悶悶不樂，他們也就不敢再多問。
齊琳背著自己的畫架，再一次來到海邊。這個地方，她小時候經常來，在這裡看海，海會變幻各種顏色，常常給了她各種的靈感，讓她畫出許多色彩艷麗的畫。她小的時候一直夢想自己可以變成一個世界知名的服裝設計師，可以把這片海的美麗顏色穿在身上……
但是，她努力了這麼欠，還是一無所有。
巴黎的服裝設計學院，依然離她那樣遙遠……
齊琳把畫架放下，調好架子、放上畫布、洗好畫筆，想好好的畫一幅風景圖，不知為何，筆才剛接觸到柔軟的畫布，一張戲謔的臉就躍進了她的腦海里。
怎麼會……
齊琳捏著畫筆的手指都在顫抖，怎麼會想起他？難道他對自己的傷害還不夠嗎？那一夜的慘痛教訓，難道還不夠刻骨銘心嗎？為什麼還會想起他呢？
林笑天爽朗的笑聲，又在她的耳邊響起來；那些賴在她身邊，逗她、氣她的日子……
齊琳甩甩頭，在畫布上揮筆，畫上的卻是他的臉……
林笑天，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你欺騙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欺騙了所有愛你的心……林笑天，豬笑天……大豬頭、大色狼……
畫筆從齊琳的手指間滑落下來，她轉過身，對著大海嘶啞的痛喊──
「豬笑天！你這個大豬頭！大笨蛋！大色狼！大白痴……」
林笑天摸出鑰匙，魂不守舍地打開齊琳破舊小屋的門。
一腳還沒有踏進去，就砰的一聲撞上那低矮的門。
「唔，好痛！」林笑天摀住自己的額頭。
想起那日，他也是在這裡碰了額頭。
「什麼事？」林笑天一半身子踏出門外，又突然轉過身來，卻忘記了齊琳家的門框低矮，咚的一聲撞了個正著。
「哎喲，好痛！」他摀著額頭呼痛。
「哈哈！」看到他的狼狽樣子，齊琳忍不住笑出聲來。
「幹嘛，小可愛，我的樣子很好笑嗎？」林笑天盯著她笑個不停的小臉，臉上出現了一絲不爽，「都是妳這間爛屋子啦！看我明天怎麼來好好收拾它！」他恨恨地說。
「哼，活該！」齊琳粉沒同情心又落井下石地說。
那個小丫頭那幸災樂禍的表情，依然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里。
林笑天長嘆一口氣，走了進去。
他孤零零的、默默地躺在黑暗裡。
這三天三夜，他就這樣直挺挺地躺著，好像對這個世界失去了知覺，只想靜靜地在這裡躺著，再也不要回到那紛亂的人世間。緋聞、謠言，他現在什麼都不在乎了，他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待在這間破舊的小屋子裡，好好感受她曾經的呼吸。
就在周靖軒衝過去抱住齊琳的那一剎那，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了她，愛上了那個被他惡搞的小丫頭。周靖軒的擁抱令他嫉妒得快要發狂，他多想上前推開他，把齊琳抱進自己的懷裡！而她聲音嘶啞的乞求，又令他的心完全碎掉……她看起來是那樣無助、那樣絕望，在在撕裂著他的心……
那一刻，他完全被定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
他不敢上前推開周靖軒，也不敢上前把她抱進懷裡，因為……是他一手製造了這些傷害她的緋聞！是他，這一切都是他！他是兇手，他才是傷她最深的那一個！
那一夜站在舞台上，他只想乞求她的原諒，但是他知道，齊琳再也不會回來了，她再也不會回頭看他一眼，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被他氣得嘟起了小嘴……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她！
林笑天，你究竟都做了些什麼！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局嗎？
逼她離開這個城市，這就是你要的嗎？林笑天，你實在是個大白痴！
林笑天慘澹一笑。
冷風透過窗子吹過來，帶來一陣陣透心的寒氣……
「林笑天。」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林笑天詫異地張開眼睛。有誰會知道他躲在這裡？
他張開眼睛，周靖軒的臉就映入他的眼帘。
是他。對啊，也只有他才知道琳琳住在這裡；也只有他，才會想到琳琳走後，他會躲在這裡。
林笑天凄慘地笑了笑，又閉上眼睛。
「林笑天，你沒聽到我叫你嗎？」看他又閉上眼睛，周靖軒又叫他。
林笑天依然只是冷笑，不回應地躺在地上。
「林笑天，你給我起來！」周靖軒火大地抓住他的衣服，一把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你給我醒一醒！你這樣算什麼？待在這裡裝死啊？你以為你待在這裡不出去，事情就可以解決了嗎？你以為你躺在這裡，琳琳就會快樂了嗎？你以為你這個樣子，琳琳就會原諒你了嗎？現在外面謠言滿天飛，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等著你去澄清！」周靖軒用力的搖晃他。
林笑天微一用力，掙脫開他的拉扯，又頹然倒下。
「林笑天！」周靖軒不放棄地再次拉扯他，「你不能這樣，你給我清醒一點！」
林笑天乾脆閉上眼睛。
周靖軒忍無可忍，一拳揮向了他！
砰！
林笑天幾乎被周靖軒的一拳打暈過去，鮮血立刻從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林笑天，你像個男人好不好！」周靖軒咆哮著，「你躺在這裡能解決問題嗎？你若想琳琳原諒你，你若想她回到你身邊，那就去追啊！你以為等在這裡，她就會回來嗎？」
周靖軒的咆哮，宛如青天霹靂般的灌進林笑天的耳朵里，震得他全身發麻。
他還可以去追嗎？琳琳還會回來嗎？她會願意原諒他嗎？
周靖軒蹲在他的身邊，「林笑天，我知道你喜歡琳琳；而且我知道，琳琳也很喜歡你。」他停頓一下，「那個晚上回來之後，琳琳哭得很傷心，她對我說，你的助理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她看到你親那個女生。她回來后就一直哭一直哭，而且把相機里所有的照片都刪除掉了……」
周靖軒嘆息一聲，「她說，你曾經說過，她不適合做娛樂記者。她努力了很多次，但什麼也沒有做到；她真的很傷心，但她一定要保護你，就把相機里所有的照片都刪掉了。她說她要離開這個城市，讓這個夏天再也沒有緋聞，讓你安心地去愛那個女生……」
周靖軒的述說，令林笑天的心再次掠過一陣揪痛，如果她在他的面前哭泣，那一定會讓他的心都碎掉了。
周靖軒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條擺在他的面前，「這是琳琳家的地址，要不要去，就看你自己嘍！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他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便轉身離去。
琳琳家的地址！林笑天瞪著眼前的紙條，獃獃的一動也不動。
半晌，林笑天突然一躍而起，緊抓住紙條沖了出去！
林笑天開著賓士在高速公路上飛馳。他已經把整個世界都拋棄了，他只要把她追回！他從來沒有想到，這個丫頭已經在他的心裡佔據了這麼重要的位置，他一定要把她找回來，一定要！
清晨的路上，車輛並不是太多，林笑天把車速開到了最快。車窗外是宜蘭旖旎秀麗的風光，但他根本無心回頭多看一眼；在他的心裡，現在只有一個名字──琳琳！
忽然，林笑天覺得大地有些搖晃，車子不受控制的左右滑動，他猛打方向盤，車子險險地停住。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
他停下車子，不解地看看四周。
轟隆！大地又傳來一次強烈的震蕩。
天啊！是地震！
林笑天心裡大驚！
他知道宜蘭這個地方多地震，但沒有想到好被他碰到。
那琳琳呢？琳琳正在宜蘭啊！
林笑天連忙發動車子，朝宜蘭飛快地駛去。
林笑天飛馳到蘇澳，才知道這裡居然是震得最厲害的地方，人們都混亂成一團。
林笑天急得頭上直冒冷汗，齊琳在哪裡？她安不安全？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不停地祈禱琳琳平安！如果她有什麼差池，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他急著在人群中穿梭，瘋狂地尋找她的身影。
小丫頭，求求妳，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求求妳一定不能有任何差錯，求求妳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求求妳讓我再看妳一眼！
「咦，你不是那個大明星嗎？」突然，齊母看到了衣衫不整的林笑天。
「啊，阿姨，我是林笑天，請問你認識齊琳嗎？」有人認了出他，林笑天連忙問道。
「啊，你真的是那個大明星喔。」齊母在報紙上看多了林笑天的介紹，這是第一次見到本人。雖然她很想好好招待他，但村子里亂成一團，而琳琳又待在山上還沒有回來。「你找我們家琳琳嗎？」
「啊？阿姨，你是齊媽媽？」林笑天沒想到居然會遇到齊琳的母親。
「是啊！」齊母上下打量著林笑天，「我們家琳琳早上去海邊畫畫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我快急死了，他爸爸又在搶救家裡的東西……」齊母的話還沒說完，林笑天已經轉身朝海邊跑去。
「喂──」齊母跟在身後大喊，「哎呀！這個孩子怎麼這麼心急啊！」
地震使得崖邊很多的岩石都滾了下來，路變得有些難走。
但林笑天依然努力地定著。
現在他心裡只有一個信念，就是要找到齊琳，確定她平安無事！
所以再怎樣崎嶇的路，也不能阻擋他堅定的心！
終於爬上崖頂，林笑天欣喜地跑了過去。
崖頂上，畫架倒在地上，畫筆也凌亂地散在地上，沾滿了泥水的畫布上，有著與他神似的畫像……
而他一心挂念的齊琳卻沒了蹤影！林笑天的心驀地一冷。
山崖下，咆哮的海水拍打著岸邊，發出陣陣嚇人的嘶吼……
不，不會、不會的……齊琳，妳不能這樣……
他顫抖地抓緊畫布，慌亂地呼吸，不，他不能相信！他不願意相信！
「不──琳琳！」林笑天大喊！「琳琳，妳不要嚇我！琳琳，妳在哪裡？別嚇我！」
他嘶啞的聲音傳來陣陣迴音，卻沒有人回答。
不──他不能相信！他不能相信齊琳就這樣離開了他！
林笑天跌倒在崖邊，眼淚終於順著他英俊的臉龐滑了下來。
周靖軒的痛打都不能令他流下一滴眼淚，但到了這一刻，他再也無法忍耐。
「琳琳，妳怎麼可以這樣！妳不可以這樣懲罰我……妳不可以！」林笑天跪在崖邊痛哭著，「琳琳，妳為什麼連一個機會都不留給我？為什麼？妳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如果妳走了，我也不願意獨活，琳琳，我去陪妳！」林笑天哭泣著大叫。
「陪你個頭啦！」
不遠處，傳來一道有氣無力的輕呼。
「琳琳！」林笑天顧不得臉上狼狽的表情，驚喜地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