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炙熱的午後。即將在十月十日開幕,佔地數千坪,地上十八樓、地下七樓的藍雀百貨,其內外部的裝修工程正如火如荼地進行當中。工人們揮汗如雨,來回穿梭,電鑽、敲打、起重機升起降落的聲音,此起彼落,各樓層的專櫃正在進行裝潢,地板上木屑滿天飛,油漆與刺鼻的化學塗料氣味飄散在空氣中。
為了在這百貨商圈一級戰區打響第一炮,藍雀百貨所有員工上緊發條,幾乎每天加班到凌晨十二點多,才拖著疲憊的身軀下班,到了假日,還要到人潮眾多的夜市或商圈,發放百貨公司會員卡申請書,招募卡友,所有人卯足了勁,全力衝刺。
而在藍雀百貨三樓所設置的專櫃,皆是國內外新銳設計師的精品,這一區許多專櫃已經用木板牆隔起,正在進行裝潢,但也有規劃好位置的專櫃,尚未動工,負責管理三樓的樓長——梁以綺左手抱著資料,右手拿著手機,試著在吵雜的環境中找個比較安靜的地方跟廠商聯絡。
原本她打算躲到廁所講電話,但是一到廁所發現工人正在裝馬桶,只好避開地上的電線,找了個可以看見外頭光亮太陽的窗檯,望著車水馬龍的大馬路,倚著牆,讓跑了一上午的雙腳得以休息。事實上她渴望脫下高跟鞋,舒展一下快抽筋的腳丫,但是為了維持形象,她只能忍了。
飛散在空氣中的細微木屑,搔得她喉嚨發癢,忍不住掩住口鼻咳著,夾在腋下的資料因咳嗽的動作,嘩啦一聲,全都散落在地上。
梁以綺沮喪拍額。「Oh,MyGod。」
穿著黑色連身套裝的她嘆了口氣蹲下來撿,波浪般浪漫的長發如絲披瀉而下,白皙的臉龐在陽光照射下更顯無瑕,小小的瓜子臉上鑲了一對圓亮澄澈的眼瞳,鼻子小巧尖挺,嘴唇粉嫩柔軟,梁以綺細緻不嗆辣的長相,會讓初見她的人為之驚艷。
她快速撿拾散落的廠商資料,眼角瞥見一張資料飄得比較遠,掉在一雙黑得發亮的皮鞋旁,心下微微詫異,在這滿是木屑灰塵的髒亂環境,皮鞋的主人如何保持光潔?難道他一路踮著腳尖走進來?還是邊走邊拿手帕擦?
想像出好笑的情景,使她眉開眼笑,好奇的目光順著精緻的皮鞋往上移,來到考究合身的鐵灰色西裝褲,再往上,到瘦臀窄腰,再向上到包裹在白色襯衫下的結實胸膛,這男人沒系領帶,而是解開三顆扣子,微露出有練過的精實身材,引人無限遐想。
她的視線再往上走,來到方正剛毅的下巴,並延伸到好看卻抿成一直線的薄唇,對上皮鞋的主人炯亮不悅的眼瞳時,結實愣住,腦袋瓜平地一聲雷,轟轟作響,屏氣凝神,櫻桃小嘴驚愕開啟,脫口而出:「怎麽會是你——你、你怎麽會在這裡?」
天哪!她怎麽也沒想到引得她無限遐想的男人,竟然會是他——她曾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前男友!臉上的笑意立即斂去,瞪著他。
藍克庸居高臨下地睨向盯著他發獃、說莫名其妙話的女人,濃眉不爽地向上一挑,反問:「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裡?」
這是他掌管的百貨公司,近日即將開幕,他天天出現在這裡有何不對?他看到她身上穿的是公司的制服,別在胸前的名牌寫著:三樓樓長,梁以綺。
目前他尚未正式對所有員工露面,是以除了秘書和重要幹部知道他的身分外,其他人還不曉得他是誰,她說話的方式很奇怪,好像認得他,可是就他記憶所及,根本對她毫無印象。
不可否認,乍見她清麗透亮的臉龐時,他的心狠狠一震,不由自主沈浸在她醉人的眼波中。眼前的女人很漂亮,但他不是沒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不是他自誇,良好的家世與俊帥的長相,總是讓他容易吸引一些美麗耀眼的女人投懷送抱,他知道那些女人皆懷抱嫁入豪門的企圖,而他,則對當提款機沒有興趣,加上他正想向父親和上頭兩個哥哥證明他的能力不差,已可獨當一面,龐大的工作量與學習,更使他沒辦法將心力放在女人身上。
藍家是由他爸爸以飯店業起家,從小旅舍轉為小飯店,再轉為中型飯店,到現在變成跨國連鎖的知名五星級酒店,一路戰戰兢兢,好不容易打下江山,讓藍雀這兩個字成為精品中的精品,商場上甚至有人戲稱,藍雀的圖騰就是藍家的家徽,他們也從不否認,且以藍雀這個標幟為傲。
因酒店經營成功,爸爸轉而投資建築業,上面兩個哥哥分別管理酒店和建築,卓越的領導能力與果斷的決策,將藍雀的事業版圖更為擴張。這幾年,才決定投入百貨業,在他極力爭取下,爸爸同意讓他管理,但真正的大老闆還是爸爸,如果他做不好,隨時會被換下,是以他將全副心力投入,不容許出一點差錯。
梁以綺仍望著他,她沒預期會在多年後遇見不留隻字片語就消失的前男友,瞬間情緒激蕩起伏的她,前塵往事盡數浮上心頭,狠狠刺痛她的心。雙手微顫撿起最後的資料,抖掉上面的木屑,她連續做幾個深呼吸,努力平復激昂的情緒,才有辦法戴上假面具高傲地站起,仰頭看他。
比起大學時期的藍克庸,現在的他褪去青澀,變得更加成熟,也更具男性魅力,他就像一部發電機,默默散發強勁電力,吸引女人目光。剪裁合身的西裝突顯出結實的身材,炯亮有神的眼瞳帶著一抹冷漠,她記得大學時期,這雙眼總是盛滿笑意凝望她,如今,八年過去,熟悉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疏離。
她默默為自己才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高扼腕,就算她穿著高跟鞋,站起來也沒有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藍克庸高,更沒辦法模仿他用睥睨的眼神看他。
她又驚又怒,佯裝鎮定,翻閱廠商資料,就是不願對上那雙老是會教她莫名全身發燙的眼瞳。「你是合作廠商嗎?」
藍克庸雙手輕鬆插在腰際,看著眼前漂亮的小東西。心,莫名狠狠抽動,這種感覺前所未有,使他的目光不住地往她身上飄,他不回答她的問題,高傲反問:「你認識我?」
他的質問,惹來梁以綺發出極細微、難以置信的抽氣,表面的平靜差點破功。現在是怎樣?他是假裝不認識她?或是真的不認識她?他們兩個好歹在她大二時交往了一年,他一副不認識她的模樣,會不會太過分?她真想狠狠踢這個混帳一腳!
好吧,她不曉得他為何會突然失聯,且休學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找不到人,連平時跟他友好、一起打球的同學也都找不到他,他神秘得像是不曾存在過,憑空自她生命消失,同學們有的同情被拋棄的她,但也有人私下議論紛紛,說問題一定出在她身上,否則藍克庸為何會什麽都沒說地就離開,聽說連休學手續都是由他哥哥到學校辦理。
許多臆測的聲浪包圍著她,使被拋下的她更加痛苦,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從陰霾中走出。而現在,他表現得不認識她,是想撇清過去那一段?既然他不認,那她也可以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她挺直腰桿,守住最後的尊嚴,用力擠出最甜膩的微笑,用最甜美平靜的聲音回他:「不認識。」
很好,梁以綺,你的表現值得被網友按一萬個贊。
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她跟他兩不相欠,她一點都不在乎他故意裝不認識,她完全沒受傷,更不會心痛,甚至心情好到下班後可以去KTV歡唱三小時,就是這樣,沒錯。
藍克庸蹙眉,總覺得她言不由衷,那雙圓澄的雙眼都快噴火了,看起來似乎渴望痛扁他一頓,他不曉得是什麽原因讓她心口不一,可他就是很神奇地從她過於輕快的語氣,知道她很不高興,正要發出質疑時,卻被她打斷。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一步。」唯有拉開兩人的距離,才不會再想起過去一段段甜蜜與傷痛的回憶,她不會被短暫的見面打倒,絕對不會!
不等他的回答,她直接轉身離開,每踏出一步,都告訴自己要走得不疾不徐,千萬不能小跑步,以免被看出她情緒起伏有多大,沿路她還能跟正在趕工的裝潢師傅微笑點頭致意,感謝在前一家外商公司所受的磨練,讓她可以冷靜面對拋棄她的前男友。
梁以綺,你做得很好,你跟那傢伙已經分手八年了,這八年你可不是每天想他、過得渾渾噩噩,你早就走出情傷,再也不會食不下咽,再也不會想到他就哭得眼淚鼻涕齊流,現在的你過得很好,未來的你可以過得更好。
所以,忘記那個混蛋吧!反正他也忘了你,愛情不就是這麽回事?不是合,就是分,不必耿耿於懷。
藍克庸雙手環胸看著她離開,心,像是空了一塊,隱隱作痛,他疑惑眯眼,不明白為何她溫柔的微笑、專心聆聽他人講話的模樣,會令他著迷得移不開眼。
她就像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深深吸引他。
「簡直是見鬼了,她到底有何魅力?」從沒有別的女人可以讓他激起如此大的反應,心,紛亂。他疑惑咕噥,手指扒梳過濃密黑髮,在百貨公司開幕前,還有許多事等著他去處理,他不該像個色狼,緊盯著她弧度非常姣好的俏臀以及纖細的腰不放,他這樣子,旁邊的人見了,一定會認為他正處於慾求不滿的狀態。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刻意將目光放在尚未動工、準備進駐的專柜上,不悅出聲:「這幾個廠商是怎麽回事?已經八月底了,他們以為時間還很充裕嗎?該不會打算等開幕時,這裡還是用木板牆圍起來吧?」
他的貼身秘書阿諾此時來到他身邊,身高不到一百七的阿諾,站在他身旁,顯得更矮了。「藍先生,我們是不是要往四樓去視察?」
不快的藍克庸指著尚未動工的專櫃,下巴微揚,語氣森森。「這幾個專櫃是怎麽回事?他們打算在開幕那天開天窗?」
藍克庸無須放大說話音量,就足以讓阿諾背脊冷汗直冒。儘管藍家的男人個個擁有俊帥的外貌,令人羨慕,可最讓人難以忽視的,其實是他們渾然天成的貴氣與霸氣。
他們就像蜷伏在樹上的豹子,看似懶洋洋,可一旦相准目標,絕對會快、狠、准地伸出爪子攻擊,絕不容許有人將他們的指示當作耳邊風,所有大小事都要在他們指定的日期內安排妥當,藍家男人精銳的眼瞳,不接受任何瑕疵與不完美。
「我已經派人指示下去,要各樓樓長催廠商快點進來裝潢。」有的廠商仗著自己是國際知名品牌,擺高姿態,慢如蝸牛,他們也沒辦法押著對方,僅能要求樓長不斷打電話奪命連環call。
「顯然大家的行動力仍不夠精確快速。」藍克庸不滿地哼了聲。
阿諾立刻在隨身筆記記下要點及待辦事項,緊緊跟在藍克庸身邊。「我會再派人催。」
三樓,是那個可愛的小東西的管轄範圍,剛剛應該不是他的錯覺,可愛的小東西確實是迫不及待想逃離他身邊,這讓他打從心裡感到不痛快,特別想找碴。
邪惡的嘴角,不懷好意地向上一勾。「三樓的管理特別鬆散。」
呃?會嗎?阿諾瞄了瞄四周,發現和其他樓層比起來,還算不錯,但既然老大開口,便是如此。「好,我馬上交代下去,開除三樓樓長。」
跨過木料的藍克庸停下腳步,定定看著老實且對他唯命是從的阿諾,皮笑肉不笑地說:「不用開除,督促她繼續努力。」
想要逃離他?沒那麽容易。他滿在意她似乎認得他的事,縱然記憶里,沒有她的影子,可是他會旁敲側擊了解這是怎麽回事。
畢竟八年前,他曾出過一場差點致命的車禍,撞破腦袋,連帶失去部分記憶,那個可愛的小女人會不會正是他遺失的部分記憶?
關於喪失記憶這件事,他謹記父兄對他的交代,不對外透露隻字片語,除了主治醫師、護士、家人與知心好友黃育仁以外,外界全然不知情,他像一般人一樣正常生活,彷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絕不刻意提及。
藍家人,從小到大行事皆低調再低調,目的就是要杜絕麻煩,避開居心叵測、刻意親近的人。
「是。」阿諾在筆記本上,快速寫下:三樓樓長,督促再督促。旁邊再打上星號,列為重點。
確定可愛的小東西飛不出手掌心,使藍克庸心情大好,沿路對阿諾指出需要改進的地方,讓阿諾一一記錄下來。
叩叩隆隆的施工聲,工人們扛著木料、機具進進出出,打造藍克庸的第一間百貨,他看著工人與員工們來回穿梭的身影,深吸一口氣,讓施工的氣息餵養野心,閉上眼想像洶湧的人潮湧進百貨公司,新聞媒體爭相報導、盛況空前的景象,期許自己能像兩個哥哥,為藍雀開疆拓土,成為爸爸的得力助手。
月亮高掛天空,已經到了晚上十點,百貨公司內仍舊燈火通明,許多內部職員匆忙疾奔,忙著處理未完成的工作。
忙了一整天的梁以綺好不容易找了個窗檯坐下喘口氣,手裡拿著剛到便利商店買來的三明治跟牛奶,疲累的雙腿交疊,額頭輕貼在冰涼的玻璃上,獃滯望著天上的月亮。
今天她忙到除了早餐跟喝水以外,根本沒時間吃其他東西,照理說,現在她該餓得飢腸轆轆,大口吞下手中的三明治、狂灌鮮奶才對,偏偏她一點食慾都沒有,不急著狼吞虎咽,將鮮奶貼在頰邊,暫且冰鎮一下紊亂的腦袋。
「怎麽會遇到他?以後不會常常遇到他吧?」梁以綺沮喪呻吟,她懷疑藍克庸是別的樓層的合作廠商,因為與她聯繫的廠商窗口並沒有他,下午的偶遇最好是突髮狀況,她真的不想再面對他,與他面對面、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的感覺實在太苦澀、太傷人了。
粉唇難受緊抿,低喃:「梁以綺,你怎麽會這麽沒用?他踐踏了你的真心,早就把你拋在腦後,你又何必對吃了就跑的混帳耿耿於懷?你應該忘掉過去種種才是。」
藍克庸最傷她的,是在她天真地以為他也同樣付出真心愛她,誤以為他們兩個畢業後,依舊會繼續相愛,且攜手邁向未來時,不留理由地將她棄之不顧。
當年,被愛情沖昏了頭,讓她毫無保留地獻上純真的自己,和當時就讀大三的藍克庸纏綿一夜,隔天早上,有課的她先到學校,滿懷期待地等候和他中午一起用餐的約定,結果她等到下午兩點多,卻完全不見他的蹤影,心想他不會是在租來的學生套房睡過頭了吧?可打電話過去也沒人接。
她擔心他出事,到處找他的朋友詢問,結果沒有人曉得他的行蹤,最後她不得不死心,拖著沈重的步伐到他租來的套房外等人。
她所得到的結果是心碎的,始終等不到人的她才發現她對藍克庸的認識貧瘠得可怕,除了曉得他有兩個哥哥,媽媽慈愛溫柔,爸爸對他們兄弟的要求頗高以外,她什麽都不知道,而他也不談論家庭情況,連他爸媽是做什麽的,她全不知情。
跟他交往期間,她全心全意地愛著他,以為這樣就夠了,直到他不告而別,這才發現自己錯得多離譜,當同學們當面詢問他消失的原因,有苦說不出的她怎樣都沒辦法將他吃了就跑的惡劣行徑公諸於世,那實在是太丟人,也太傷她的心,就連跟她最要好的同學,她都說不出口。
難堪的秘密,就這麽深藏在心裡,直到今天下午遇見藍克庸,才再次血淋淋地掀開來,痛得她快喘不過氣,期望今天根本不曾遇見他。
梁以綺自嘲的嘴角向上輕揚。「原以為傷口早就結痂了,原來我始終沒有復原。」
喉頭像梗了塊石頭,酸澀不已,心,好酸、好苦,陳年的傷口,為何還會讓她痛苦不堪?
「既然沒有緣分,既然他不是對的人,為何還要相戀?既然分開了,就已經結束了不是嗎?為何要在八年後再相遇?」最近又忙又累的她,對藍克庸的出現,難以用平常心看待。
她心煩意亂,脆弱得想要遠遠逃開。
「停!梁以綺,你不要再想那個混帳!還有成堆的工作等著你去做,你不用把時間浪費在混帳身上,不值得。」為免思緒老是繞著藍克庸轉,眼眶微熱的她,嚴肅命令自己到此為止。
今年農曆年過後,她就過得很不順,原本工作的外商公司從美國請來了位華裔的新主管,年輕、英俊、身材挺拔,氣質很加州,他一進公司,便風靡公司內部所有未婚女職員。
只要他跟哪個女生講話,那個女生就像得到樂透,整天眉開眼笑,為了贏得新主管注意,辦公室的女生都會精心打扮一番才進公司,表面上大家都和平相處,實際上卻暗中較勁,渴望成為新主管身邊那個讓人羨慕的女人。
受過傷的她對人人爭奪的新主管沒半點興趣,曾經跟校園王子交往,最後卻落得一地心碎,早就讓她對人見人愛的帥哥免疫了。
可或許是她的不在意激發新主管的征服慾,總之,他對她示好,表明剔除辦公室其他女生,願意和她交往,一副施恩的口吻,讓她聽了很不舒服,因此她鄭重告訴新主管,她並沒有與他交往的意思。
自視甚高的新主管沒料到她會拒絕,也無法接受她的拒絕,面子掛不住,便在公司亂放謠言,說她私下像慾女一樣勾引他,但全都被他拒絕了,他說得活靈活現、滿臉真摯,讓大家信服。
可怕的謠言迅速傳開,辦公室的女同事敵視她、輕蔑她,平時與她交情不錯的女同事,也因愛慕男主管,對她冷嘲熱諷,而男同事則對她指指點點,後來公司高層的經理更叫她到會議室面談,暗示她自重,無辜的她百口莫辯,沒有人相信她,每天上班像是面對酷刑,遭受言語霸凌的她後來受不了,唯有辭職。辭職不久後,正好看到藍雀百貨在徵才,便來應徵了。
「女人,一旦遇到喜歡的男人,就連朋友都不顧了。」這是梁以綺從這整件事得到最大的啟發。
本以為在公司最有可能遇到的狀況是,大家為了升遷,明爭暗鬥,卻沒想到她是被完全不想碰的男人給逼走,曾經對她笑容滿面的同事,瞬間變成另一個人,他們的轉變,讓她滿心寒的。
「都怪他不好,害我負面的情緒不斷湧上來。」想到蒙受不白之冤、不得不離開曾經很喜愛的外商公司,使她的情緒變得更低落。
「我的工作能力很差嗎?」今天下午開會時,她被主管釘得滿頭包,當著其他樓長的面,指責她沒有跟廠商做好聯繫,以至於她所負責的三樓專櫃還有一些尚未施工,令才遭受不小衝擊的她,更加沮喪,甚至開始自我懷疑。
「不行!梁以綺!你不能對自己這麽沒信心,你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她用手拍拍臉頰,重拾信心。
事實上相同情形各個樓層都有,她卻是唯一被當眾提出的,主管的立場並沒有錯,目前已經八月底,公司預計十月十日盛大開幕,只剩一個多月的時間,若精品專櫃沒能來得及裝潢進駐,多少會削減氣勢,特別是他們處在百貨公司林立的一級戰區,其他百貨公司為了迎戰,已經準備推出百貨周年慶滿千送百的活動,他們絕不能掉以輕心。
公司上下每個人都累翻了,依舊兢兢業業,就是不想輸在第一場戰役,所以她也不能被小小的挫折打敗,她要重新振作。
「拋棄過去,重新開始。」她告訴自己,將過去的不愉快,當成是上輩子發生的事,現在她要專心過這輩子了。
自我激勵一番後,梁以綺恢復元氣,準備打開牛奶,滋潤一下乾澀的喉嚨時,一道陰影猛地自頭頂罩下,她嚇了一跳,手中的牛奶利樂包掉在地上,仰頭低呼:「什麽人?」
她已經棄絕的上輩子,正高傲地站在她面前,雙腳微開,以睥睨的姿態看著她。
「是我。」充滿自信的低沈嗓音,微微透露對她的渴望,想要更靠近她,用粗糙的掌心,輕撫粉嫩的臉龐,感受底下的溫度與柔軟。
藍克庸對她的感覺強烈到難以忽視,心,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為她狠狠悸動了一整天,雙臂渴求將她納入懷中,彷佛那是全世界最適合她的位置。
原本忙了一天的他,準備到地下停車場取車回家了,可是梁以綺的身影卻莫名躍上腦海,讓在電梯早就按下B3的他產生想見她的衝動,改變主意,於面板按下三樓,在貼身秘書阿諾詫異的目光下,用冷靜平常的口吻說,他要到三樓看一下,讓阿諾先回家。
阿諾疑惑歸疑惑,但也不敢提出質疑,點頭說好,當電梯停在三樓時,便目送他出電梯。
藍克庸不管阿諾怎麽看他突兀的舉動,他滿心滿腦都是梁以綺動人的臉龐,暗自猜測她若還沒下班,極可能會待在三樓,假如他沒有找到她,或者她早就下班離開,那就算了,從今以後,他的思緒不會再有她。
沒想到他並沒有找很久,不過五分鐘,就在角落發現她了,她似乎很喜歡窩在角落,享受片刻的寧靜,而他也不知怎麽搞的,直覺往角落找,彷佛熟知她的喜好,這感覺真的很怪。
驚魂未定的梁以綺被他嚇了好大一跳,眨眨長而鬈翹的睫毛,難以置信地低喃:「你怎麽還在這裡?」
「你不也還在。」他聳聳肩,看向她拿在手中還沒吃過的三明治與掉在地上的牛奶,濃眉帥氣向上一挑。「宵夜?」
累壞了的她不想在好不容易重振精神後,又耗費精力應付他,便不願意回答,彎腰撿起牛奶,拍掉沾在上面的木屑灰塵,把牛奶和三明治一同放進包包,面無表情站起來,無視他的存在,越過,準備離開。
藍克庸無法接受她的視若無睹,拉住她纖細的手臂,慍怒。「又想逃?」
他到底是哪裡不好?或是哪裡礙著她的眼?若非其他女人對他趨之若鶩,他真會懷疑自己是哪裡有問題,否則她怎會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猛地被扯住,讓梁以綺驚跳了下,皺眉轉頭看他。「我沒有逃,只是想下班回家。」
「剛才你明明坐在窗檯發獃,根本還沒打算回家,卻在我一出現時,便迫不及待離開,你這不是逃是什麽?」想騙他?還早得很。
她的行為讓他非常不爽,她愈是想逃,愈是激發他的不安,他不曉得這感覺從何而來,唯一曉得的是,他不能放手,倘若愚蠢地放手了,肯定會懊悔終生。
「我發獃完畢,所以想回家,不行嗎?」他的指尖帶著強勁的電流,透過被抓握住的肌膚,傳導進四肢百骸,讓該對他毫無反應的心扉,再次顫動。
梁以綺不喜歡仍受他影響的感覺,那似乎指控著,她依然在乎他的一舉一動,既然她已經將他歸類為上輩子,那麽就該遺忘、該無視,連他的觸碰,她都要當成是惹人厭的毛毛蟲,她會顫動,絕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厭惡。
她撥開他的手,拒絕讓他碰她,轉過頭,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堅持道:「我要回家。」
藍克庸決定他受夠了,他強勢地再次拉住準備逃離手掌心的梁以綺,用力將她帶入懷中。
她驚呼了聲,瞪大雙眼,在來不及反應時,已回到久違的懷抱。「你做什麽?」
好看的薄唇不容拒絕地順勢壓下,做了他見到她時就想做的事——吻上教他垂涎的粉唇。
唇與唇,緊緊相貼,熱熱麻麻的電流四竄,火花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