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柔嫩的雙頰腫得半天高,讓他心痛如絞,這才赫然發現,原來不僅爸爸的無視、媽媽的不聞不問會讓他心痛外,她受到傷害,也會讓他疼痛不已。
他不敢伸手摸她,怕會加劇她的痛楚。「你一定很痛……」
「你怎麼找得到我?」完了,她好像快哭了,剛剛被打得那麼慘,她都沒讓淚水流下來,可是阿晰一叫她的名字,雙眼因她而盛滿痛楚,便教她再也止不住滿腔的恐懼與淚意。
淚水,無聲滾落,刺痛紅腫的臉頰。
阿晰心疼地用拇指接住她的淚,沙啞著聲。「不管你在哪個角落,我都可以找到你。」
「現在的我一定很醜。」澄澄吸著鼻子,如何堅強、如何告訴自己不許軟弱,淚水依舊泛濫成災。
「是丑了點,下次遇到危險,記得快跑,不然就大叫我的名字,我會趕過來救你。」阿晰沒口是心非地說她被打成豬頭依然很美,因為明明就是丑啊,怎能讓她誤以為不論何時她都會閃耀動人?
他的誠實,讓澄澄噗嗤一聲,破涕為笑。「你當你是超人嗎?我大叫你的名字,你就能出現救我。」
「我比超人還要真實。你走得動嗎?要不要我背你?」阿晰將她拉起來。
「我可以,沒問題的。」澄澄藉由他的扶持站起來,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扭傷了右腳。她金雞獨立地轉頭看向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各自躺在地上呻/吟或昏倒的黑衣男,不禁覺得他真的很厲害,才高中生就能打倒三個成年人。
「你確定?」阿晰的濃眉懷疑地向上一挑。
「對。」她試著靠自己的雙腳走路,才往前走兩步就疼痛不堪,小臉扭曲糾結,她抬頭對上阿晰瞭然的雙眼,掙扎著是否要向他求助。阿晰在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候出現救了她,他跟她一樣都被爸媽遺棄,擁有相同傷痛的他們,早已不再陌生,她也不需用冷漠拉開兩人的距離。
向他求助,並不會顯得她過於軟弱,在他面前,她可以不再武裝自己。
澄澄咬唇,對他伸出雙臂,無聲地請求協助。
她的妥協,她的不再固執,總算讓阿晰鬆了口氣,本來他打算若澄澄繼續堅持己見,他就會不顧她的反對,直接將她抱離。
阿晰沒再說什麼,溫暖一笑,背對她,蹲下身來。
不再猶豫的澄澄迅速趴到他背上說:「阿晰,我們快點離開這裡,我不想再看見這些人。」
「好。」阿晰輕鬆地背起她,遠離這些讓人倒盡胃口的人渣。
被打倒在地的黑衣男哀號地看著他們離開。原以為抓文澄澄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現在才知道文澄澄雖然好應付,可怕的是她背後那個男孩。他的拳頭像鋼鐵一樣,打得他們痛不欲生;他的長腿像鐵杆一樣,特別是小弟弟被踢到時,會讓人懷疑是否當場變成太監;但最可怕的是那雙嗜殺的眼瞳,那完全不像是高中生應有的眼神,也不像正常人,比較像荒野中準備獵殺獵物的猛獸,兇狠、殘暴,只要被那樣的眼神掃視到,永生難忘。
阿晰跟澄澄的離去,讓死裡逃生的黑衣男鬆了口氣,眼角默默淌下痛苦的淚水,困難地動了動手指,以孱弱的聲音說:「有沒有人……可以幫我們……叫救護車?」
寂靜的小巷弄,依舊寂靜無聲,天色已逐漸昏暗,住在巷弄中的住戶站在窗邊偷偷觀望、觀察。
阿晰帶著受傷的澄澄到家族所開設的醫院治療,確定她僅僅受了皮肉傷和扭傷之後,才放心地帶她回家。
回去的地方,不是她的寄養家庭,也不是他家,而是無時無刻都充滿愛的阿昶家。
喬素蓮是會給予愛與關懷的好媽媽,在他受傷難過時,她總是敞開無私溫暖的懷抱、照拂他。所以他認為現在澄澄最需要的是喬素蓮那常常教他想放聲大哭、又捨不得離開的懷抱。
當阿晰帶著澄澄走進美麗的巴洛克建築時,正在廚房張羅老公跟兒子晚餐的喬素蓮見到臉腫得半天高的澄澄,難過的驚呼了聲,急急忙忙放下正從烤箱拿出來的羊小排,衝到兩人面前。
「澄澄,你發生了什麼事?」
坐在白色大理石吧台的阿昶貪吃地拿了根香氣四溢的迷迭香羊小排,大口撕咬鮮嫩紅肉,隨口說道:「你不會是跟阿晰一時意見不合,然後被他打成豬頭吧?哈,哈。」
聞言,喬素蓮沒好氣地雙手叉腰,怒斥獨生愛子。「你說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阿晰才不會動手打澄澄,你再胡說八道,就不許吃晚餐!」
一聽到沒晚餐可吃,阿昶立刻舉雙手投降,諂媚地對母親大人大拋媚眼,求饒道:「母親大人,是孩兒說錯話了,求求你原諒我。」
「你這壞孩子,給我好好反省。」喬素蓮瞪兒子一眼,警告他別再隨口胡謅,否則再多的甜言蜜語,都無法讓他坐上餐桌。
「是,母親大人。」阿昶賣乖地揚起諂媚的笑容。
澄澄感受到喬素蓮發自內心的關懷,眼眶再度發熱。天啊,今天的她真的變成愛哭鬼了!先是在阿晰面前無法控制地淚如雨下,現在面對喬素蓮的詢問,登時又覺得好委屈、好難過,一個接一個「為什麼是我」的吶喊充斥腦海。
她看了陪伴在身旁的阿晰一眼,他聳聳肩,沒有代替她回答喬素蓮的疑問,這整件事關乎她的隱私,要不要說,由她自己決定,但是他的手始終緊緊地握住她的,無聲告訴她——不要怕,這裡是安全溫暖的港灣,只要有他在,再也沒有人能夠傷害她。
澄澄深吸了口氣,迎上喬素蓮關切的眼神,結結巴巴、不甚流暢地說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從頭到尾,喬素蓮沒有說一個字,她靜靜地聽澄澄說,最後在澄澄說完,彷佛力氣用盡,再也抬不起頭來時,將澄澄擁進懷中。「你一定很害怕,幸好阿晰及時趕到。」
原本嘻皮笑臉的阿昶隨著她的敘述,逐漸瞪大雙眼,最後義憤填膺地扔下心愛的羊小排,跳下吧台椅,不爽咒罵:「阿晰,你呆呆傻傻地站在那裡做什麼?我們一起去把那些欺負澄澄的人渣揪出來,狠狠教訓一頓!」
阿昶摩拳擦掌,準備叫上兄弟們,一同為澄澄報仇。
「我已經教訓過他們了。」阿晰用眼神告訴阿昶,他沒讓那三個欺負澄澄的人渣太好過。
阿昶解讀出阿晰的眼神,仍是怏怏不平地坐了下來,美味的羊小排擺在眼前,卻不再誘得他食指大動。
「你們兩個一定餓了,先吃飯。」喬素蓮揚起溫柔的微笑,鼓舞頹喪的澄澄。
「阿晰,你跟澄澄先坐下來吃飯。阿昶,你別愣在那裡,幫澄澄跟阿晰拿餐盤。」
「收到。」阿昶利落地擺好刀叉餐盤。
澄澄聽話地坐下來,一邊心想,她真的可以厚臉皮地接受這一切嗎?
彷佛可以看穿她的心思,喬素蓮露出溫暖的微笑。「澄澄,你千萬別客氣,獨家上上下下都是一群喜歡鬼吼鬼叫的男孩子,好不容易有漂亮的女生出現,伯母好開心,所以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哦。」
「好。」此刻的她好脆弱,好需要溫暖,暫時還不想回到那像例行公事般照顧她的寄養家庭,所以她厚著臉皮接受喬素蓮的關愛,厚著臉皮分享屬於阿晰和阿昶的幸福。
「澄澄,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寄養家庭?你放學這麼久,還沒回到家,或許他們會擔心。」阿晰沒多想,直接提醒。
阿昶當作什麼都沒聽見,伸手抓了根羊小排,專心啃食。
正在煮西班牙海鮮燉飯的喬素蓮聽見「寄養家庭」這四個字時,愣了一下,但沒多作反應,什麼都不追問地繼續做飯。
澄澄貓向喬素蓮,再看過阿昶,見他們沒反應,似乎她住在寄養家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她悄悄地鬆了口氣,她累了,不想再說明太多關於她複雜的爸媽所帶來的麻煩。
「沒關係,他們不太在意我。」澄澄小小聲回答,只要她不惹麻煩,基本上寄養家庭的爸媽對她也是放牛吃草。
飢腸轆轆的她餓得肚子咕嚕、咕嚕作響,自從上回吃過喬素蓮做的菜后,她就念念不忘,寬大的大理石吧台上擺放的一盤盤食物更讓她餓得發慌,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阿晰拿過擺在她面前的瓷盤,動手為她盛裝各式美食,體貼地為她將大豬排切小,盡量不使她嘴巴張得太大,扯痛紅腫的臉頰.,他也幫她將羊小排去骨切小,直到所有食物都切小,這才滿意地將餐盤放回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