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是啊紫萱，現在趕回去還來得及，剛才新郎發了好大的火呢。」伴娘急得直跺腳，東方皓及方紫萱的父母不停地打方紫萱的電話，可是她不肯接。

「紫萱，你回去吧，這本來就不是我們家的地了，只不過是我一意孤行固執守在這裡，現在這裡都已經這樣了，沒意思了。」周旭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眼前的家被人夷為平地，昔日的回憶一幕幕重現。

這是他從小生活的地方，一樓做道館，二樓是住所，是承載了他二十一年幸福的家，只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奪去他們最親愛的媽媽的性命，深愛媽媽的爸爸也變了個人，酗酒、賭博甚至變賣地產。

周旭一直以為自己努力振興道館，讓爸爸看到往日榮光的話，爸爸還是會好起來、會重新看到希望，走出過去的陰影，可是沒有想到他努力的方向也消失了，這個他從小引以為榮的跆拳道館現在變成一片廢墟，他從小崇拜的父親不可能做回過去那個最最厲害的館長，他們現在也無家可歸了。

周旭顫巍巍地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地往巷口的小酒館走去，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除了感慨跆拳道館成為歷史，更多的人是對著眼前穿著婚紗的方紫萱在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對她滿是猜忌。

顧不上那麼多，方紫萱提著裙擺去追周旭。

昏暗的小酒館內，周旭不顧身上的傷痛，低頭喝著悶酒。

「周旭，不如先把手臂上的傷處理一下，其他的事情慢慢打算，好嗎？」方紫萱看著周旭一杯接著一杯烈酒下肚，擔心不已。

她還記得七年前因為東方皓的離開，不少對她妒忌之餘又幸災樂禍的女生偷偷捉弄她，有一次甚至於把她拖到學校一處荒廢好久的植物園，把她鎖在裡面，她又餓又冷、又驚又怕，是周旭兄妹找到她把她救了出來。

而此刻看著眼前頹喪的周旭，她想到當初那個受欺負的自己，她真的不忍心看到他這樣，只是她無能為力，什麼都幫不上，一時傷心她也端起酒杯，一仰頭喝了下去。

「我的傷沒大礙，讓我一個人靜一下，你不會喝就別喝了，去你該去的地方吧。」周旭低著頭，一杯緊接一杯喝著。

「以前我被人欺負的時候都是你罩著我，現在你遇到傷心事，我怎麼可以離開？」方紫萱抓過酒瓶倒了一杯酒，眨眼又喝了個底朝天。

「今天是你的婚禮。」周旭感覺很難過，本來還想看著他一向視為妹妹的方紫萱最幸福的那一刻，可是沒想到卻變成她在這裡陪著。

「已經不重要了。」方紫萱搖了搖頭，她一直不接電話，因為她不想聽到東方皓作的任何解釋，她對他始終不能原諒，因為他沒有履行他的承諾好好保護道館。

「紫萱，我們家……沒有了。」不顧周圍人來人往，周旭難過得哽咽。

方紫萱已經醉了，她擺擺手，「家沒有了可以重建，我可以把我家借你住。」

「紫萱，你真的太講義氣，謝謝你……可是我要的並不是那樣子，我要的家不可能再重現了。」周旭眼裡一陣黯然。

「你想要怎樣的家？我家房子好大，真的可以借給你住哦……」酡紅的臉上迷醉一片，方紫萱手肘重重地支在桌面上，好支撐她暈乎乎的腦袋。

「我想要的家已經因為媽媽的離開不可能再有了。」周旭第一次將多年的痛苦展露在方紫萱眼前。

「不要難過了……」方紫萱一愣，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為什麼……為什麼我那麼努力，我爸就是看不到？為什麼他可以選擇一蹶不振、逃避現實，我卻不可以？為什麼他要把房子賣了，連一絲回憶都不留給我們？為什麼……」

第一次看到周旭哭，方紫萱酒醒了一半，看著喝醉的周旭哭得一塌糊塗，她從來沒想到身邊這個一直默默支持她的好友，一直沉穩樂觀的周旭原來承受那麼多壓力，她伸出手去輕輕拍著他的肩膀。

「紫萱，你答應我，我們會永遠永遠在一起照顧彼此，好不好？」周旭握著她的手。

「嗯，可是你要先答應我……」方紫萱捧著他的臉，「一定要好起來哦！」

「嗯，紫萱，你醉了，我送你回新郎身邊吧。」周旭跌跌撞撞站起來。

「不，不要走……我沒醉，我好難過……」方紫萱伸出手拉住他，他又重新跌坐在原地。

方紫萱雙眸噙著淚水，「對不起，我沒有替你好好保住道館，都是我的錯！」

她忍不住哭泣，除了自責，更多的是難過，她自責沒有保護好道館，她難過她所託付的人言而無信。

「紫萱，你已經儘力了。」

「沒有，他騙了我……他答應過的卻沒有信守承諾，我不嫁他了！」方紫萱傷心地哭起來。

看著她自言自語說了很多，周旭不知道她真正要表達些什麼，只是她的眼淚讓他一時手足無措，他一把將她抱入懷裡，「沒關係的，紫萱，他不愛你了但你還有我，我會照顧你的，你不要難過了。」

兩個人互相安慰之際，他們不知道這一幕正好被從婚禮現場趕過來，一腳邁進小酒館的東方皓看在眼裡。

這一幕讓東方皓大動肝火，他最愛的人、他最美麗的新娘，不僅僅在他的婚禮上落跑，還跟別的男人當眾摟摟抱抱，他一時之間怒火中燒，不知道自己的面子該往哪裡擱。

一把將方紫萱從周旭的懷裡扯回來，他憤怒不已，俊顏幾乎扭曲，「紫萱，你帶給我的真的是大大的驚喜啊！」

「是嗎？你失望了吧？你以為馬上可以得到我了，所以就把道館拆掉，我本來以為我可以忽略掉你拿道館威脅我的事實，全心全意嫁給你，可是我發現我錯了，你真傻，你大可以明天拆、後天拆也不至於是今天啊！」

「紫萱，你在胡說些什麼？你以為我會對你做那麼卑鄙的事嗎？你把我想成怎樣的人了？」東方皓額上青筋暴起，生氣地看著眼前這個淚人，讓他氣憤不已。

「你要我嫁你卻沒有好好保護道館，我恨你。」方紫萱雙手推開了他。

「紫萱，你……」周旭在方紫萱的話里大概也聽到了些內容，他一步上前想一究根柢。

「你走開！」東方皓一把推開他。

「方紫萱你知不知道，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很傷我的心？你誤會我了！」東方皓握著她的手腕生氣地吼道。

「是！既然我誤會你了、我傷害你了，那麼你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不嫁你了，可以了嗎？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

她那樣一番話讓東方皓眼眶濕潤了，他的努力、他的等待全都徒勞無功了。

他知道方紫萱在他們的大喜日子中途離開，扔下他這個新郎不管的消息時，他一點也不願意相信，至少他相信她最後會趕回來的，可是直到所有的親友及貴賓都等得不耐煩離席了，他才心灰意冷知道她不會出現在他們的婚禮做他的新娘。

可是他仍然放不下她，雖然他這個未婚夫在她心裡或許是最不重要的那一個，但他仍然不能丟下她，所以將婚禮上的事情處理好后他便往這邊趕。

打聽到他美麗的新娘走進了這家酒館后，他尋了上來，卻看到這樣一幕，握著拳頭的雙手在顫抖著，看到她心痛的眼神，他忽然明白方紫萱的心裡在乎誰多一點。

眼底閃過傷痛，東方皓只能選擇隱忍，轉身離開。

東方皓離開以後，一個身影重重地靠在門上，周艷氣喘吁吁地望著正在傾訴心事的兩個人。

「哥，爸爸現在情緒很激動，你快點回去！」

「爸怎麼了？」周旭聽到妹妹焦急的語氣，慌忙站起身來。

「爸說他知錯了，他很後悔，說要找東方集團把房子要回來。」

「我去看看他。」周旭站起身來走出了酒館。

周艷走到方紫萱身邊，輕輕地抹去她眼角的淚痕，「紫萱，剛才東方皓已經打過電話，並不是他導致道館被拆，他也是在事後才知道，所以請你不要再責備他了，我知道他已經很努力在維護道館了。」

知道誤會了東方皓，方紫萱忽然投入周艷的懷抱里哭了起來，「可是……可是剛才我罵了他，讓他傷心了……」方紫萱自責不已。

「趕快把婚紗換掉然後找他解釋一下，不要為我們家的事煩惱了。」周艷扶起她。

「可是我害怕他生我的氣。」方紫萱第一次那麼手足無措的樣子。

「紫萱，他不會的，快去找他。」周艷鼓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