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邵人俊幾乎瘋掉,用他那雙細細的雙眼狠狠的瞪著那個人。唐曉白是他的,那個笑容也是他的,他不容許任何人看,更何況是那個渾身泥巴的小子。
「席先生,把那小子的眼珠給我挖下來!」邵人俊咬著牙狠狠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口。
席冠英卻沒有反應,邵人俊不悅的望向席冠英,「席先生……」話沒說完,邵人俊退了一步,因為他嚇了一跳。
那是一種氣勢,一種如臨大敵時的氣勢,邵人俊沒見過那樣的席冠英。從他見著席冠英到剛才為止,他都一直是低頭沉默著,半閉著眼像是什麼都不感興趣似的。聽父親說是來報恩的,所以請他做什麼多半都不會拒絕。但是現在的席冠英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似乎連他的刀都亮了起來。兩隻炯炯有神的雙眼望出去的神情像是獵鷹一般的,盯著他的獵物。
邵人俊嚇了一跳,所以他退了一步。而席冠英像一座山似的不動,兩眼直直的盯著那個人,像是一動那個人就會消失一樣的所以他不動,但是他很緩慢地開了口,對著那個人然後看著他的劍,「我希望我看錯了。」
那個人只是友善的笑著,「席先生好眼力。」
席冠英深吸了口氣,雖仍是望著那個人,但卻是對著邵人俊開口,「邵公子,你真要我挖下他的眼珠?」
邵人俊愣了一下,他極少聽見席冠英說話,更何況是這麼有力的聲調說出來的話,但是他只愣了一下,馬上想起現在的狀況,於是他大聲的,很狠的回答了。
「對!我要你挖下他的一雙賊眼!」邵人俊把狠話說完,卻發現席冠英又沉默了下來,他覺得自己好象個獃子一樣。他要面子,尤其是在唐曉白面前,他不能忍受的是他「未來的妻子」居然還和那個可恨的小子對笑著。然後更讓他不能忍受的事發生了,唐曉白居然對著那個小子開口,像是對著情人一般的嬌嗔了一句,「怎麼來的這麼晚。」
她說的很嬌,很柔,像是嗔又像是喜,而被她望著的人苦笑了一下,居然還回答了她,「二十年沒入京了,我找不著路。」
說著,還笑著,笑的很溫柔,也像是對著個小情人似的回答著。邵人俊恨極了,他用著惡狠狠的眼光望著席冠英,「席先生,給我殺了他,你欠邵家的恩情就此一筆勾消!」
這回席冠英很認真的望著邵人俊,「你說真的?」
邵人俊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樓子里喧鬧的更熱鬧了,邵知府的兒子公開請人殺人,這可是大事,但憑邵知府的權力,只怕也很快被壓下來。所有的人都同情起那個人來,連賀老爺的手下都等的看好戲,他們沒忘記今早那個小子曾把他們踹下山的事。
樓子里臉色沒變的只有三個人,就是席冠英、唐曉白還有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席冠英臉色凝重了起來,又對著邵人俊問了一句話,這句話讓所有的人議論紛紛了起來,「如果我輸給了他,你剛說的還算數嗎?」
邵人俊很不開心,除非席冠英沒儘力,不然怎會有他打不過的人?他剛才一刀都能砍傷賀老爺十多個家丁了,怎麼可能打不過這個渾小子,「只要先生儘力,輸了也算數。」
席冠英苦笑了起來,「希望公子言而有信,不然我實在不想跟這個人動手。」說著,他拔刀,刀光閃過,像是一串流星雨飛過。
邵人俊忍不住的又問了一句,「為什麼?」
「因為我惹不起……」他停了一下,望了邵人俊一眼又接著說:「就算是你爹也惹不起。」
然後他動手。周圍的人早閃開讓出一塊空地以免自己遭殃。邵人俊愣了一下,然後才覺得生氣,他不懂席冠英的話,有什麼人是他爹惹不起的。
此時樓子里一片片刀光閃爍著。席冠英的刀很快,也很狠,那個人本來走向場中想說什麼話似的,但席冠英已出刀,眨眼間十多刀已划向他,他仍帶著一種有點無奈的笑容,揚起手上那把很不起眼的鐵劍擋著,轉眼間已被席冠英逼退回門邊。場面看起來像是席冠英佔上風,但實際上,那個人連劍都沒拔出來。那人雖然是在苦笑著但神情卻很輕鬆,反觀席冠英額上已開始冒汗,他神經綳的很緊,因為他很緊張,他知道他此刻面對的人是他一生未遇的強敵。
仍是刀光飛舞,那個人已無路可退,席冠英的刀飛快的,連六刀劈向那個無路可閃的的人,但他居然還是全擋了下來,只是臉上的神情變得認真了些。
刀,更快了。同一時間裡,席冠英原本六刀的速度加快了三刀。九刀一齊砍下,所有的人都認為他擋不下了,就在那個人以一種很不可能的情況之下,擋住席冠英的九刀之時,席冠英的右手動了,揚起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是哪裡拔出第二把刀的,然後在他的左手的九刀尚未攻完之時,他右手的刀更快的劈出十二刀向著那個人來。所有的人屏息以待,那個人居然在這個時候笑了出來,笑的很穩,很沉,帶著一種讚賞。
一道驚虹劃過,七色的彩芒如電光般閃了出來,卻又如流水般滑濄。那麼美,那麼柔的劍光,讓所有的人都看的痴住了。而那道美的如流虹的劍光卻是從那一點也不起眼的劍鞘中拔出來的。一閃而過後,所有的人都看清楚情勢了,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擋下席冠英那左右共二十一刀,但所有人都看見他那把美的如夢的劍正指在席冠英的咽喉上。
「好個『三刀平天下』,承讓了。」他很有禮貌的說著,然後收了劍,剎時光芒全斂。所有的人都不敢說話,包括了臉色發青的邵人俊,而席冠英苦笑了起來,收了他的雙刀,然後轉身就走。開口留他的反而是那個人,「先生大才,若想平步青云何不跟我走?」
席冠英回身,看著那個人,許久,緩慢的搖搖頭,「一山不容二虎,更何況你有兩條龍。」
雖然除了那個人以外,沒有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但他還是說完轉身就走,那個人有些婉惜的望著他的背影,席冠英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又轉身向他一抱拳,「知遇之恩席冠英當銘記於心。」然後離開。
那個人嘆了口氣,轉身才發現整個樓子里的人都在看著他。他在心底苦笑了起來,他本想來望望就好,雖然他不知道他要來『望』什麼。現在卻鬧得全場的人全都記得他的臉了,他望著唐曉白,她一張俏臉仍是含笑輕嗔的望著他,似是還在怪他來得晚。
這就是她要我幫的嗎?那就幫到底吧!
他笑了起來,望著邵人俊,「方才聽公子說天資過人,在下討教一下。」
邵人俊已經是不只臉色發青了,他只能說說狠話硬撐著場面而已,「你是什麼東西,你知道我爹是誰,我爹是京都知府邵棟華,你惹得起嗎?」
那個人卻只是笑著,一邊揚起了手,正要開口說話之時,門外突然竄進了一個人影,在大家還愣著的時候,就看到一隻手已搭上那個人的肩,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這是個很危險的動作,有人突然無聲無息的接近自己身後,還出了手,這是武家大忌。但那個人神情沒變,只嘆了口氣有點無奈的放下了原本要揚起的手。他知道搭上他肩的那隻手是誰的,他一落地自己就知道了。所以他沒好氣的微側著頭望著那隻手的主人。而突然衝進來的人也愣了一下,他落地就見著那個該死的、害師兄生氣的小子站在門邊,原想把他一把拉回去的,卻沒想到整個樓子里的人正好全望著他。他愣了一下,然後很生氣。
該死!他不知道自己不能露面嗎?真是找死!
而樓子里的人也全吃了一驚,因為來人是在場所有人都認得的,那是相爺府的總管慕容雲飛。
邵人俊現在面如死灰了,在京里邵知府惹不起的人很少,真的很少,但剛走進門的,看起來跟那個渾小子很熟的人,就正好是他爹極於巴結,極惹不起的人。
慕容雲飛的臉色很也難看,因為他很不開心,他望了眼站在半樓中的唐曉白,這兩個月他忙歸忙,但小六還是在他耳根碎碎念了很多京里的謠言,聽說今晚是邵人俊和賀家老爺來爭娶唐曉白的日子,這傢伙來湊什麼熱鬧?雖然他是第一次看見唐曉白,美的、柔的不可方物的唐曉白。但他還是只望了一眼,因為他覺得他師兄正在生氣這件事比看見一個美人更來的嚴重。他小聲、快速而又極力維持禮節的對著那個該死的小子開口,「請回府。」
短短的三個字,雖然很小聲,但因為場子里實在太安靜了,所以大家都聽見了,開始小聲的議論著。讓慕容雲飛用這種語氣說話的人不多,所以大家都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在京里也是一個傳說的人,一個溫相爺雖然二十年不曾提過,但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一個人。
而那個人只聳了聳肩,看起來又恢復了一副懶洋洋的模樣,沒說什麼的轉身就走。然後開口的人是唐曉白,用那麼輕柔,那麼令人不捨得拒絕的口吻說著,「公子不樓喝酒?」
所有的人都想起剛才唐曉白說的話,今晚最強的人可以和她上樓喝一晚。
而他看起來像是已經喝醉了一樣,因為她的話,但他只是懶懶的回答了:「改天吧,我今日還有要事。」
唐曉白輕笑了起來,那麼誘人,那麼令人心動,「公子又知道過了今晚再來,曉白還會讓你上樓嗎?」
他懶懶的笑了起來,望著她,「唐姑娘……」話沒說完,唐曉白很嬌、很俏的打斷了他的話,「我叫曉白。」
他也沒有猶豫的改了口,「曉白姑娘,我要去的地方向來沒有去不成的。」
唐曉白仰起了頭,紅唇揚起美麗的弧度,「喔?憑什麼?」
他只揚起手上的劍,「憑它。」
慕容雲飛皺起了眉頭,他沒時間聽他和唐曉白調情,但這裡人太多了,他不走,他也不能硬拖著他走,而那個唐曉白,不知道有什麼企圖的直要留著他。
唐曉白只是輕輕撥著她黑亮的長發,「是嗎?」
他揚起了雙眉很有興趣的望著她,「不然妳以為呢?」
唐曉白嬌笑了起來,像在看一件寶貝似的望著他,「憑溫相爺的獨子,溫小侯爺溫書吟,有那個地方是擋得住的呢?」
話一說完,全場哄然。果然,這個看起來髒的要命卻又明亮的要死的人就是溫家的小侯爺,二十年前離京不歸的溫小侯爺溫書吟。
溫書吟此時的笑容很讓人猜不透,而慕容雲飛看起來一臉想拔劍砍了唐曉白的樣子,散發出來的殺氣連樓大姐都凝目握緊了刀柄。唐曉白卻全然不當一回事的只望著溫書吟,而溫書吟只輕揚起了手攔在慕容雲飛身前,然後又懶懶的笑了起來,「是,就憑我溫小侯爺,皇后寢宮我都能進,便何況是妳唐曉白的閨房呢?」
說完還哈哈哈的大笑了三聲和一臉難看的慕容雲飛走了出去。
笑的更開心的是唐曉白,她笑著柔聲的對著一樓子的人開口,「今晚棲鳳樓請客,各位客倌慢用。」
然後對著像一攤爛泥的邵人俊和反而已經沒事的賀老爺開口,「邵公子,賀老爺,恕曉白不送了。」
說著轉身盈盈的和樓大姐上了樓。
最後反而是賀老爺嘆了口氣,望著像是死了一半的邵人俊,搖了搖頭后吩咐著家丁,「送邵公子回府。」然後一邊嘆氣,一邊走出棲鳳樓。
***
夜已深,街道上是一片冷清,溫書吟緩步在大街上,像在散步似的悠閑走著,慕容雲飛靜靜的跟在他身旁,本想拉著他直衝回府,但走在寧靜的街上,讓他想起出門前想了很久的,要對溫書吟說的話。
他想著,他已十年沒見著他了,現在卻不知該從何問起。深吸了口氣,他望著溫書吟,「為什麼十年都不來看我和師兄。」
溫書吟淡淡的笑著,沒有答。雖沒有得到答案,但慕容雲飛還是又接著問,「為什麼我去找你的時候要躲我!」
仍是沒有得到答案,慕容雲飛這回停下了腳步,身旁的溫書吟走了幾步也只好停了下來,望著他的背影,慕容雲飛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還當不當我是兄弟?」
溫書吟回頭望著慕雲飛,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像是在笑他說的足廢話,他回過身正對著慕容雲飛,「雲飛,有些事我現在沒有辦法向你解釋,但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偉大相爺的大計,所以我不能說,但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再給我些日子,等我今年生辰過了,我就全都告訴你。」
慕容雲飛望著他的笑容突然皺起了眉頭,一邊握緊了手上的劍,「你說真的?」
一、二……三……六……
溫書吟這回笑的非常的誠懇,伸手搭著慕容雲飛的肩,「當然了雲飛,我不騙兄弟的。我們從見面起就是兄弟,現在是兄弟,以後也是兄弟,所以……兄弟……」
溫書吟停頓了一下,而慕容雲飛覺得他的笑容很熟悉,那種看起來無辜又很有誠意的笑容,在他童年的記憶里,那往往是在他被整得很慘以前才看得到的笑容。
七、八……十……十三個。
「這裡就交給你了。」溫書吟笑著,拍了拍雲飛的肩。而慕容雲飛嘆了口氣望著那個笑的很無辜卻又很該死的人,「那麻煩你現在回去好嗎?別再讓師兄生氣了。」
溫書吟仍然笑的很誠懇,但在慕容雲飛眼裡看來卻覺得這笑容很賊,「我多的是方法讓他開心你信不信?」
慕容雲飛斜著眼瞪他,一邊沒好氣的開口:「你最好快滾,免得我改變心意。」
溫書吟笑著,一邊轉身而去。
在他轉身之時,起碼有六道劍光向他後背而來,而溫書吟卻蠻不在乎的漫步走著,只見慕容雲飛身形一閃,劍未出鞘已攔下所有的攻勢。
收起戲謔的情緒,慕容雲飛望著黑暗的街角,冷冷的開口:「你們最好搞清楚,要殺溫小侯爺,除非我慕容雲飛倒下。」
靜靜的,街角里人影晃動著,轉眼間十三個條人影已靜步走出。
不好解決!
慕容雲飛想著,臉上神情卻是輕鬆,但不禁還是在心底埋怨起來,這種時候,他應該躺在床上睡覺,為什麼要在這裡跟這些傢伙玩命!
輕嘆口氣,不是為了眼前的十三個殺手,而是為了他失去的睡眠時間。
***
溫相府就位於城南,距皇宮不遠,但據說相爺溫清玉並不怎麼入宮,而當今聖上也不多問。因為溫家在朝中極有勢力,當今皇后便是溫清玉親妹妹溫湘瑜,而皇帝兩位極寵的妃子,瑤妃、月妃也是溫清玉的二妹溫湘瑤、三妹溫湘月。所以溫家在朝中勢力極大,但溫清玉似乎不愛理朝事,從來也不見他上朝,只整日吟詩作對、賞花玩鳥的,從來也不見他關心國事。百姓們對這個不理朝政的宰相爺倒是沒有什麼怨言,京里雖不亂,但官欺平民的事也是常有的,而這樣一個勢力極大的皇親國戚,不擾民就萬幸了,哪還敢要求他愛民?雖不是戰亂的朝代,但越是平和的朝世,越是由內亂出的。
輕風微掃著樹梢,顏磊立在寬廣的前院里,望著一株新生幼苗在風中搖曳著。
「你是說十三鷹?」淡淡的語氣就像輕掃過的微風,身邊的溫五隻是面無表情的回著話,「就今晚。」
心底略是盤算了一下,想想又開了口:「那二十六路殺手全進京了?」
溫五回答著,卻又停頓了一下,「是……但還有一人也向京里來了。」
顏磊抬起頭來望向溫五,能讓他特別提起的人,一定不是小角色。
「是司徒翌。」溫五開口。
「他進京了?」顏磊輕皺起了眉頭。
溫五卻搖了搖頭,「沒,但兩日前在城外落了腳。」
顏磊沉思了起來,細白的手指輕纏著幼嫩的細芽,突見他雙眉一挑,手上的細芽已如利箭般疾射而去,人影一閃而過的同時,溫五已飛身上前,顏磊只靜靜的望著。來人並未抽劍卻已和溫五對上二十多招,一旁的溫七在此時才看清來是誰,張大了嘴半天才嚷了出來,「五……五哥,是侯爺,侯爺回來了呀!快停手!」
溫五略皺了眉,還未收劍先望向顏磊,見顏磊輕點了頭即刻收勢,深遂的黑眸望向溫書吟,方才一交手他就感覺得到,此人絕對是他難得一見的敵手,若方才兩人都盡了全力的話,不知勝負為何,自己有沒有把握能勝得了他手上那把傳說中的名劍「驚夢「。
想著,溫五略向溫書吟欠了欠身,「溫五見過侯爺。」
溫書吟笑著,「不必客氣,早聽聞五兄劍藝超群,書吟早想領教。」
溫五臉上仍是沒有什麼變化,他本就不多話,在還沒有弄清楚這位少主的底之前,他不會多說。「侯爺過獎,溫五告退。」接著望了顏磊一眼隨即退了下去。
顏磊似笑非笑的望著溫書吟,「用轎子抬您不來,有正門也不走,原來侯爺喜歡翻牆回府。」
溫書吟笑著走近顏磊,「我喜不喜歡翻牆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顏磊略抬起頭對著溫書吟微微的笑著,「如果侯爺精神還不錯的話,相爺在書房等著呢。」
「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累了。」馬上收了笑,伸了個懶腰又湊向顏磊耳邊,「二十年沒回來,房間在哪都搞不清楚了,你要不要帶個路,順便敘敘舊如何?」
顏磊只側著頭向著溫七吩咐著。「帶侯爺回房。」
「是,侯爺這裡走。」溫七答著便領著溫書吟朝東院走去,溫書吟聳了聳肩沒再說什麼的跟著走了。
幾乎細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顏磊轉身朝書房去,邊吩咐著身後的守衛,「栓上大門。」
守衛遲疑了一下開口,「先生,總管還沒有回來。」
顏磊頭也沒回的走著,「不要緊,總管比你們侯爺還會翻牆。」
守衛愣了一下,雖然不太了解,還是照顏磊的話栓上了大門。
直到深夜,城內一片寂靜,月光在地面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慕容雲飛沿著偌大的城牆緩緩的走著,直走至後門才伸手一堆,愣了下才撇撇嘴角,不滿地扯了扯緊纏住右手臂的染血布條,蹤身一躍閃進了碩大的府邸。
落地無聲,四周一片寂靜。慕容雲飛擰眉向前走了幾步,還有數步遠的守衛才突然大喝一聲的轉過身來。
「什麼人!」
慕容雲飛揚起了手制止他出聲。
「……總管,您回來了。」守衛行了禮,抬起頭時撇見他手臂上的血紅。
「啊,您受傷了……」
「別嚷!只是小傷。」慕容雲飛輕斥了幾聲。「你的警覺性太低了,多留點神。」
「是,」待守衛應了聲后便揚了揚手,示意他離去。
靜靜的回房,刻意隱了聲息的開了房門,回首望了眼,確認距離不遠的兩間廂房都沒了燭火,才靜靜的合上門。
「該死……」拆掉手上染了血的布條,隨手拉起衣角拭了拭血漬。
「居然傷在那種鳥角色手上,明天准被那小子笑死。」喃喃念著,一邊找著金創藥草草的上著葯。
但其實心底很明白,是為了什麼大意而受了傷的。慕容雲飛停下了上藥的動作,愣愣的想著。
為什麼會那麼在意……不是,很想著他回來的嗎?……
「你太大意了。」
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他吃了一驚。慕容雲飛連忙抓起桌上所有的血布和葯往懷裡一揣。
能這樣近他身而不被他發現的人只有一個。
「師……師兄,還沒睡。」強笑著的回身,望著那張清麗的容顏。
顏磊微蹙著眉頭,偏頭向著門外守衛開口。「打盆水來。」
也沒說什麼的坐了下來,徑自拉起他的手臂觀看著。擰了條手巾,細心地替慕容雲飛理凈傷口,再好好的上了葯。
望著顏磊靜靜地替自己包紮時的神情,想著有多少次他這樣受了傷回來,都是他這樣靜靜的替自己療傷。
以後,是不是就不同了呢……?
慕容雲飛雜亂的想著,初入師門時就立了誓再也不畏懼任何事。卻只有在他這個師兄面前,自己從來就不敢多吭一聲。
或許,是不想吧……
「……師兄,很高興嗎?」慕容雲飛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我該高興嗎?」望也沒望他一眼,顏磊只是專心的包紮著。
「……因為……他回來了……」刻意的轉了視線,沒有望向顏磊的臉。
「你不高興嗎?」聽見顏磊的回答,慕容雲飛愣了一下,望回他仍是沒什麼表情的臉。
「當年他走,嚷的最大聲的也是你,七年前一句話也沒留就離京找他的也是你,整年念著他沒回來看我們的也是你,現在他回來了,你不該是最高興的人嗎?」顏磊這才抬頭望著他,清亮的眼神總能看穿一切。
「呃……我……我很高興呀……」慕容雲飛移開了視線,開口的語氣卻有些不甘不願。
「那不就好了。」微揚了些角度的唇,看似微笑。
果然是很高興吧……
閉上嘴沒有再說話,看著他的師兄起身收拾桌上的東西,暗自嘆了口氣,伸手制止。「師兄,我來就好了,你去休息吧。」
顏磊望著他不悅的神情,想著他這個師弟自小就不曾掩飾過情緒,總是把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一望便知。
「情緒影響你的判斷力。」顏磊開口。
慕容雲飛愣了下,不曉得如何回答。只好吶吶的回著。「……我知道……」
「小心點,別再讓我看見你受傷了。」說完,顏磊像來時一般,安靜地回身出門。
用力地嘆了口氣,慕容雲飛把自己重摔在床上,「你真知道什麼情緒影響我的判斷力就好了……」
慕容雲飛喃喃地念著,一整晚只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