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不要!」她堅決地說,突然,一個瘋狂的念頭冒了上來,還來不及細想,就立刻從嘴裡湧出來:「不然,我們、我們結婚好不好?」
祝秉軍再度震驚了,撥號的手指停在按鍵上,漂亮鳳眼眨了好幾下,根本反應不過來。
「你要結婚?現在?」
「嗯,跟我結婚,好不好?」她軟聲相求,把一切都拋開,把自尊、驕傲這種小事全丟在腦後,仰著小臉,一心一意,像祈禱似地說:「我會照顧你,我會當一個很乖、很好的太太。醫生的工作我很清楚,我也知道你的個性,不會幹涉你的自由。」
美麗純凈的女孩,這樣一心一意地向他求婚,這是祝秉軍流連花叢間這麼多年以來,都沒有遇過的。
也是一個男人可遇而不可求的殊榮。
但他還是必須狠下心,搖頭。
「你還小,看過的人不夠多,才會這樣。」祝秉軍的語氣有些蒼涼,「我們認識不深,相處也不多,你只是一時沖昏頭而已——」
「我沒有!」她還是堅持,甚至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袖子,仔仔細細望進他的眼底,「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明明是喜歡我的!」
「我是喜歡你。可是,沒有喜歡到想娶你。」他輕輕握住她的手,然後,輕輕拉開。嗓音那麼溫柔,卻說著那麼銳利冷酷的話,「咪咪,你這樣……會造成我的困擾。」
他說的那麼淡,呂新蔓卻完完全全聽懂了。
再怎麼說,祝秉軍都是她哥哥的下屬;根據呂儒浩的脾氣,要是知道了這件事,祝秉軍的日子會很難過。甚至,連工作都可能保不住。
「我會告訴哥哥,是我倒追你的,與你無關——」她徒勞地想要安撫他,「我哥不會怪你的,因為不是你主動,真的不是……」
祝秉軍苦笑。她真的太嫩、太單純了。
他被倒追的次數已經多不可數,若不是他願意,她怎麼可能跟他走到這個程度?何況——
何況,有太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祝秉軍也不想多說。
就這樣分開吧,對彼此都好,真的。
「不管是誰主動,我們還是……不要再繼續了。」他再度別開臉,迴避她的清澄雙眸,也再度盒起電話,準備叫計程車。
「所以你沒有認真過?你沒有喜歡過我?」到這個地步,她的眼淚居然統統都不見了。
他沒有回答。
原來心很痛很痛的時候,整個人是會麻木的。
「我會被送到到國外去讀書,這樣也可以嗎?」她聽見自己的嗓音飄飄渺渺的,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我不會再來找你,不會再打電話,也不會在你面前出現,這樣也沒關係嗎?」
還是沒有回答。她的話像是輕煙,飄過就沒了。
她沒有力氣開口了。想要確認的溫柔情愫,卻在兩人的沉默之中,慢慢的蒸發,消失。
也許從來沒有在過。只是她像是抓浮木一樣,把一點點的甜蜜抓得死緊,以為可以拯救自己。
盈盈的眼,靜靜望著他,良久良久,眼瞳中燃燒的火焰彷彿熄滅了。
祝秉軍交代了一聲之後,送她下樓。她很柔順、很沉默地站在他身邊,安靜得像是不存在似的。兩人站在側門邊等計程車來時,完全沒有交談。
車來了,他幫她開門。望著那纖細孤獨的身影默默坐進車裡,祝秉軍的手一直緊握著門框,無法動作。
「先生?」司機有點困惑地回頭,「你要上車嗎?」
他又猶豫了幾秒鐘。從下樓之後,呂新蔓都不曾再看過他。現在也是,安安靜靜地端坐著,清麗的側臉有些茫然,卻直直的看向前方。
就當最後一次吧,把她平安送回去。祝秉軍也隨著坐進車裡。
除了講地址之外,呂新蔓一路上都沒有開口。靜得像是一尊娃娃,讓人根本忘記她還會呼吸、會動、會笑,也會心碎。
她從小就是這樣吧,把自己藏在背景里,安安靜靜地長大。
「以後……你會感謝我的。」計程車裡,祝秉軍很輕很輕地碰了一下她的手,很溫柔很溫柔地這樣說。
呂新蔓完全沒有反應。
送她回到家,祝秉軍要原車回醫院;她默默地下了車,準備離開。
「咪咪。」在車門關上之際,祝秉軍還是忍不住叫了她。
而她也回頭了。眼光卻像是穿過他,落在他身後遠處似的。
她真的很美,卻美得好清純,好稚嫩,也好茫然。
「再見。」她簡單地說。
說完,計程車開動,她回身要走,卻差點撞上一個高大的身軀。
下一秒,呂新蔓被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被抓得好痛!
就有這麼剛好,被遇個正著!
「你……為什麼在這裡?」質問嗓音寒冷如冰。
抬起頭,呂儒浩嚴厲如刃的目光,直直射向慢慢遠去的計程車後座。
和那雙桃花極了的細長鳳眼,直接對上!
【第五章】
隔日清晨,值班剛結束的祝秉軍在走廊上出現。
帶著倦容的大帥哥依然秀色可餐,只不過今日沒人敢上前去攀談。憂慮關心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大家都知道,祝醫師麻煩大了。
因為呂主任不但一大早就來了,還一來就撂話,叫祝秉軍值班結束立刻滾過來主任辦公室,神態之凌厲嚴肅,讓所有人都為之膽寒;而就算關在辦公室裡面,強大的黑暗氣流依然不斷輻射出來,實在很可怕!
祝醫師真正有膽色,他神態如常的完成工作,靜靜地走向主任辦公室其實他很清楚將會面對怎樣的狂風暴雨,該來的,就是躲不掉。
門一開,只見呂儒浩端坐在辦公桌後面,黑暗氣流迎面而來。
他連頭都沒抬,也完全不招呼,就任由祝秉軍在桌前罰站。
啪!一個文件夾據在他面前。
祝秉軍連打開都不用,就知道裡面是什麼。
切結書,還是他親手簽下的。
「你——」呂儒浩開口,卻是氣得說不下去。大口大口呼吸好幾下,勉強暫時壓抑住脾氣,冷冷問:「你,有什麼話說?」
有什麼話說?祝秉軍沉默思考著。
「咪咪她——」
「不要這樣叫她!我妹妹有名字的!誰准你叫她小名?」呂儒浩到此時才真的大爆炸,氣到拍桌而起,「我問過了,她說你們是偶遇,然後她開始倒追你。新蔓年幼無知,愛胡鬧就算了,你跟著發什麼瘋?有女人倒貼你都來者不拒嗎?」
雖然此時閉嘴為上,回應只會讓情況更糟,但祝秉軍忍不住。
「她沒有倒追我。」祝秉軍抬頭,直望進呂儒浩憤怒的眼眸,語氣斬釘截鐵。
呂儒浩額頭上的青筋在跳動,怒到極點,嗓音反而壓低了,帶著一種恐怖的張力。「你的意思是,你主動追求?」
該怎麼說呢?確實不是祝秉軍過往習慣的模式,甚至,他拒絕過;但他自己清楚,拒絕只是因為怕自己太快陷落,而且——
而且,如果連他都落井下石,推卸責任的話,呂新蔓會更慘!
所以,他肯定地點頭。「是我追她的。」
「我對你太失望了。」呂儒浩冷酷地說:「我妹妹頭腦不聰明,膚淺、只看外表就算了,你玩了這麼多年,居然也被她的長相吸引?你都不挑的嗎?多笨多草包都沒關係,只要漂亮就好,反正是玩一玩而已?」
祝秉軍皺眉,他不同意也不欣賞這樣的說法。何況,呂新蔓一點都不笨。能夠多次閃避過呂主任,到醫院來看他,也能細心收集資訊,在適當時間與他「巧遇」、在夜店那麼複雜場所,依然來去自如,全身而退……這像是笨蛋做得到的嗎?呂主任未免太小看自己的妹妹了。
呂儒浩見他一臉不以為然,越發憤怒,指著桌上檔案夾,沉聲詰問:「而且說到這個,你記不記得當年是怎麼答應我的?」
想當年,也是在主任辦公室,有過相似的場景,只不過當時呂儒浩只是主治醫師,為了學弟養下屬的祝秉軍,義氣相挺。
「祝醫師的在校成績非常優秀,實習表現也很好,只是……」當時的科主任摸著下巴,神情很猶豫地說:「在其他方面似乎……太受歡迎、太活躍了些。」
老主任說話很客氣婉轉,但在場眾人都心如肚明,這全是因為之前祝秉軍才出過大紕漏,所以投考本院時,各料都不想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