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咪咪。」他靠近了,聲音放柔了,讓她的一邊耳朵慢慢發燙、發麻。

見她整個人僵住,祝秉軍伸手輕輕按了按她的肩,感覺到她微微在發抖。

「我們……不能見面了,我也不想再見到你。」她慢慢地,艱難地說。

「咪咪,你看著我。」他還是很溫柔地說,猶如在誘哄小孩似的。

她不響了,也不肯抬頭。

還要說什麼呢?上一回已經被他清清楚楚拒絕。而且,是他說不能再繼續的,現在這又算什麼?

換成潑辣果決一點的女孩,大概已經狠狠把他說過的話給丟回去,或是甩頭就走了,但呂新蔓做不到,她根本動不了。

她就是這麼軟弱,所以,全世界都覺得她沒用,她哥哥老是在憂心失望,大學都讀不完——

「聽你學妹們說,你再兩個禮拜要出國了?要去哪裡呢?」他真是調情的老手,在她耳際輕聲問著。雖然不是靠得非常近,但已經成功的讓她耳熱心跳。

「美、美國,學校是我哥找的。」

一切都是呂儒浩安排的,她不敢說不。

「你一個人去嗎?」見她點頭,祝秉軍說:「這樣,家裡放心得下?」

她苦苦一笑,「正常來說,我明年就該大學畢業了。每年都有很多大學畢業生出國讀研究所,為何……我就不能去?」

「不是不能去,而是……」他停住了,修長的手指輕輕卷著她背後卷卷的發,動作無比親匿,「而是,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女生,要自己去美國讀書、生活,會讓人捨不得。」

他捨不得嗎?為何要用如此溫柔的語氣與動作說話?上次見面時決絕的人又是誰?何況,他們的麻煩還不夠多嗎?她哥哥質問她的那天晚上,就已經很清楚的說了,如果是祝秉軍來招惹她的話,他會有多慘的下場——

他的猶豫跟拒絕情有可原。他不知情呀,一切都要怪她,沒關係;可是,可不可以讓心碎的她安靜離去?

初初一眼,就足以讓她奮不顧身,而最後的溫柔,是要讓她萬劫不復嗎?

「我……該回去了。學妹她們……在等我。」千言萬語到最後,真的不知道要回什麼話,她只好這樣說。

「不會的,我已經跟她們說好了。」他輕輕說,「呂主任罵你罵很兇?你有沒有哭得很厲害?對不起——」

她搖頭,「不是你的錯。真的,請你不要道歉,是我才應該……應該跟你說對不起,造成你很多麻煩。我哥他……沒有對你怎麼樣吧?」

祝秉軍微微一笑,不肯多說自己的處境。

「你哪一天走?我可以去送你嗎?」

聽祝秉軍這麼說,呂新蔓的臉色更白了。

她家人一定會送她到機場,到時見了面,她哥哥說不定會氣到動手打他!

「為什麼要這樣?」她不敢置信地問,「你不是……不想再見到我嗎?」

他只是說不能再繼續了,卻從沒說過不要再見她。當然,這種時候,再多解釋似乎也只是浪費時間,當下只是溫和地說:」沒有為什麼,我只是想送你一程而已」

「可是我不要。」

她最後還是看了他,大眼睛眨也不眨,水汪汪的一瞥。

然後,她走了。

呂新蔓要離開那天,送機的陣容好盛大。

呂家父母、大哥、准大嫂都到場不說,死黨學妹們也全員出動。在機場圍繞著呂新蔓,一下交代證件機票要拿好,一下交代別忘了下機立刻打電話報平安,忙得不可開交。

而她只是柔順地微笑著,默默接受親愛家人、死黨們所有的關愛。

呂儒浩還是不開金口。雖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還是不甚愉悅的樣子。呂家父母問了他幾次,他都不肯解釋,只拿一張冷臉嚇人。

事實是,他心裡有著疙瘩。

雖然這段時間以來,呂新蔓和祝秉軍分別表現都很正常、優良;在他的督促之下,呂新蔓每天乖乖的讀英文、查國外學校與生活的各項資料,對於要被送出國讀書毫無異議。而祝秉軍呢,雖然很確定自己不會被續聘,但是每天依然認真工作看診,加班照加,該讀的書、該寫的論文報告也都準時交上來。之前鬧的風波似乎完全平息了,船過水無痕。

但呂儒浩不是笨蛋,他算是看著這兩個人長大的,不會被表面的平靜給騙過,就忽略了蛛絲馬跡。

祝秉軍太安靜了,而且,這兩天都請假。

他不認為祝秉軍膽子大到會正面挑釁,敢在這種時候現身來送咪咪,也許只是剛好放假,一切都是巧合——

不過他也不相信巧合這種事情。按照他對祝秉軍的認識,清楚這個學弟看似無謂淡然,但骨子裡挺拗的,以前在球隊里就是最執著難纏的進攻球員,下定決心要得分,就沒有人攔得住。

所以憂心的大哥便像老鷹一樣掃視四周,防範未然,狠瞪每一個可疑的年輕男子。堂堂一個科主任,好像保全人員似的,讓大家精神都很緊繃。

直到要送呂新蔓進入禁區時,突然,有個學妹嘆息著說:「咪咪學姐離開之後,呂大哥一定會很寂寞吧。」

呂家人都像被雷打到一樣望著那個學妹。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在進去之前,學妹們還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裝得滿滿的福袋給她,交代說要上飛機才准打開看——不然怕咪咪學姐臨時反悔,又沖回頭——然後,笑咪咪的揮手告別。

呂新蔓強忍著淚意,從頭到尾都沒有哭,只想讓大家看她離去時是帶著笑容。一個人走進禁區,也沒有回頭。

通過各個檢查關口,她慢慢走向自己的登機門。一切都像是在作夢,她獨自背著包包、提著學妹們的愛心,從此就要開始一個人的人生了嗎?

她真的做得到嗎?

在候機室,她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忍不住打開福袋。

裡面塞滿了零嘴食物,有餅乾、蜜餞,巧克力……甚至還有一盒滷雞翅!然後,有一本厚厚的小月曆,也塞在裡面。

打開一看,呂新蔓的眼淚,忍了好久好久的,突然就衝上來。

原來,月曆是她們手工自製的,每個月都貼了不同的照片,還有歪七扭八的註解。她們一起瘋過玩過的地方,校園、球場、餐廳、動物園……滿滿的全是回憶——

「好用心的禮物,真是好朋友。」突然,她身旁響起溫柔的嗓音。

呂新蔓大吃一驚,猛然抬頭,模糊視野中,一張英俊的臉、一雙好桃花的眼眸,正含著笑回望她。

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我說了會來送你。」他說,一面在她身旁坐下。

她呆望著他,還沒回過神來,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

而眼睛像是黏住了似的,一直停留在他俊美的側臉,潛意識中似乎知道再來要很久、很久見不到他,所以,想要多留住一點他的模樣。

祝秉軍則是自在地探過身,隨手翻了那本厚厚的手工月曆。翻到後面,看見之前她們去山上泡溫泉時的照片,裡面有一張是她被偷拍,換了浴衣,臉蛋泡得紅通通的照片。

那應該是跟他見完面之後,當天深夜時拍的。她雖然在微笑聽著旁邊學妹說話,但眼神空空的,整個人都像在神遊。

她總是這樣,就算處在熱鬧之中,總有一種特殊的,天使般的氣質,好像有個部分不屬紅塵人間似的。

「這張獨照,可以給我嗎?」

問話方休,修長的指輕輕一用力,把那張照片給揭了起來。她眼睜睜看著他把照片收進了胸前口袋。

呂新蔓突然受夠了。

「你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她的噪音抖抖的,「不是說不要繼續嗎?不是拒絕我了嗎?為何要一次又一次出現?是在玩弄我嗎?」

他轉過頭,默默地看著面容慘白的她。

那個為了一塊美味草莓蛋糕、一個好清純的啄吻,就笑得好甜好開心的小公主,到哪裡去了?

他和她,怎麼沒有王子公主般美麗的結局?還是,公主必須留長了發當繩索,逃出高塔,而王子必須浴血屠龍之後,才會從此幸福快樂?

如果高塔是兄長費心建造的舒適堡壘呢?如果惡龍是令他心服景仰,一路以來提拔栽培,亦師亦友的學長呢?

好半晌,祝秉軍才淡淡開口,「我只是……也想跟你說聲保重,好好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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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愛追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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