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半年前——
第一次見到小曦,是物理系的系主任介紹的,系主任得意洋洋地告訴他,他們「又」發現一名天才了!
「天才」他見得多了,身在到處都是天才的環境里十幾年,他覺得自己就算閉著眼睛用聞的,也可以聞出天才的味道。而那種味道通常都不太好,有些帶著點酸腐、有些帶著深刻的寂寞、有些帶著變態式的狂妄、有些尖刻得像保力龍刮過黑板,也有些呆板得像是一台人形運算器。
他沒有見過幾個快樂的天才,因為「天才」很脆弱、罕見,而且需耍小心呵護;因為「天才」每天都得承受外界異樣的眼光,所以快樂天才的數量實在是少之又少。
他很想告訴那個笨蛋老頭,自己實在不想再認識天才了,任何一個蠢才只要經過努力都可能變成天才;而天生的天才卻總是因為太多的呵護而夭折成無可救藥的蠢才,那種結果次次都讓人忍不住嗟嘆。
可是小曦不同……他沒有閉上眼睛,因為她那頭有著詭異藍綠色的頭髮實在太醒目。
「我們在物理系、數學系跟機械工程系裡找到十八個超級資優生,小曦是當中年紀最小,卻最具有潛力的一個。」系主任如此告訴他,同時帶著他前往那些學生們聚集的地方。他們人還在一樓,就已經聽到樓上傳來的吵鬧聲。
那群大孩子正在做實驗,吵吵嚷嚷得像一群幼稚園生,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不少看熱鬧的學生正慢慢聚集過來。
這一天是端午節,端午節應該要立雞蛋,但是物理系加上數學系這群鬼頭鬼腦的怪物們決定「扔雞蛋」,把雞蛋從位於四樓的物理系走廊上往下拋,看看誰的雞蛋能夠不破,條件是只能用紙、膠水跟雞蛋。
賭注則是十八碗校外著名的芒果牛奶冰。
他知道當中有人使詐,因為這原本是他開給大三物理系學生的課外小遊戲,一定是那群不中用的大三學生把題目拿來考這群資優生——他們已經被內定成為他實驗室中的助手,全物理系都知道這十八個人堪稱為本校最資優的學生,又被戲稱為「十八羅漢」。
啵地一聲脆響,一顆英勇陣亡的雞蛋橫屍在一樓滾燙的地面上。
「失敗!」「檢察官」舉起白旗,高聲宣布結果。
「唉!」周遭傳出一片此起彼落的哀嘆聲,這已經是第六顆不幸陣亡的雞蛋。
「下一組是誰啊?」擔任裁判的學生賊兮兮地笑著,「如果你們全都解不開這個題目那該怎麼辦哪?大熱天這麼多同學來給你們加油鼓勵,我看你們這群高材生得請全部的同學一人一瓶可樂喔!」
「YA!好耶!」
人群頓時發出歡呼聲。其實一瓶飲料也沒什麼,但讓這群有×大金頭腦之稱的「十八羅漢」難看,意義可就大不相同。
人群中有人正在汲汲營營努力,有人在探頭探腦看著,也有人高高地坐在四樓的矮牆上瞪著天空發獃。
程曦的身型特別嬌小,混在這群大學生當中看起來簡直像個國中生一樣,她穿著破爛牛仔褲、簡單的白T恤,卻染著一頭醒目的藍綠色頭髮,髮型是很「爆炸」的黑人頭,襯托得那張小臉蛋更加迷你。
那仰著臉出神凝視著天空的表情,不知怎麼地,讓他冷凍的心為之一動,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如此純真無邪,他只在小嬰兒的臉上看到過。
高亞拓楞了幾秒,細細品嘗著自己那冰凍已久的心緩緩蘇醒的奇特感覺。
「程小曦!快啦!別發獃了!快點啦!」一名年輕男子滿頭大汗從四樓的矮牆底下伸出腦袋,「再死三顆蛋就輪到我們了耶!」
那是劉開,明明長手長腳動作卻十分笨拙,他推推不斷從油膩的臉上往下滑的眼鏡,徒勞無功地想把雞蛋用紙包起來。
「唉……你真的很笨。」程曦低頭,臉上露出同情。「不管用多少紙也不能讓雞蛋從四樓跳下去而不摔死好嗎?」
「嘿!怎麼說我們也同組耶,不幫忙就算了,還潑我冷水!」
「沒辦法,誰叫你蠢!」程曦嘆口氣從矮牆上跳下來,身手輕靈活潑。「做個降落傘嘛!」
「降、落、傘?!」劉開咬牙切齒瞪她。「連根繩子也不準用,妳做給我看!」
「誰說沒有繩子就不能做降落傘?呆!」程曦從他手上搶過雞蛋,把上面那層層迭迭的紙張撕開,然後再將一迭紙塞進劉開懷裡。「揉成紙團,要包空氣,包越多空氣越好。」
「啊?幹嘛?」獃頭獃腦的劉開傻傻地望著她。
「……你真的很笨,腦袋完全不會轉彎,怎麼念到大三的啊?有沒有考慮過去動腦部手術?搞不好健保有給付喔!」
「……妳千萬不要去學校後面的小河吐口水,不然會被環保局以非法毒魚起訴!」
小曦只笑嘻嘻地橫了他一眼,手腳俐落地開始動作。
只看她第一個動作,高亞拓的臉上已經泛起微笑。不愧是天才,這小傢伙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十分鐘后,一個「雞蛋降落傘架」已經做好,果然只用了幾張白紙、膠帶跟膠水。
「很簡單嘛!用這些紙跟大量空氣揉成雞蛋先生要搭乘的底座,再用紙揉成條狀來當降落傘的繩子,接下來只要再用一張紙來做傘,然後呢,雞蛋先生就可以安全的坐進去啦!」
程曦邊說邊做,動作又快又確實,彷彿她已經做過無數次「雞蛋降落傘架」。「看到沒?這樣就好了。再來我們只要控制變數就行啦。因為樓層很高,不過幸好今天沒有風,但是我們還是希望雞蛋先生能安全落地,所以呢,速度要讓他慢一點,那降落傘的傘就要大一點、底座輕一點……」
然後她嬌小的身影從人群中站起來,走到裁判面前。她個頭雖然真的很嬌小,但模樣卻一派輕鬆自信。
「讓一讓啊。」說著,她將雞蛋降落傘高高舉起來,對著它說:「雞蛋先生您好,歡迎您搭乘不負責航空跳傘訓練營,我們即將進入倒數過程,如果摔死,您將獲得一百瓶高級冰汽水的理賠!」然而她抬起臉對著群眾嘿嘿一笑,「你們想太多了,我絕對不會也不用請你們喝汽水的!這種小Case我高中就不想再玩了。」那一臉無所謂的臭屁,讓人很有扁她一頓的衝動。
然後雞蛋先生就往下跳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足足過了一分鐘才安全著陸。
場面先是一片死寂,然後爆出激動的歡呼聲。
系主任在他耳邊很驕傲得意地說著什麼,但他的眼光卻只定在那小小的女孩身上,直到系主任在歡呼聲中對著他吼道:「看不出來吧?她今年才二十歲,卻已經念大三了!」
頓時,他的心涼了半截……要命!才二十歲!連私奔的公民權也才剛剛拿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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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秋日的午後,學校後山山坡上的廢棄舊大樓正式成為高亞拓教授的實驗室。會選廢棄大樓做為實驗室,是因為他從美國帶回來的機器實在太大,大學里的教室完全無法容納。
這一天「十八羅漢」站在大樓一樓的正廳仰望著這台前所未有的機器,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驚奇,只有程曦一個人忙碌得像只小老鼠一樣,東奔西跑地到處探索。
「這是什麼?這是主機嗎?嘩!上面跑的程式是什麼?糟糕,我沒有學過程式也沒有學過機械學耶,這樣我還可以進來這裡嗎?它現在正在算的東西是什麼?劉開劉開你來看!這是什麼意思?上面說什麼?」
龐大的機器在運轉時發出低沉的轟鳴聲,那聲音回蕩在整座大樓間,四面雪白的牆壁、玻璃帷幕,看起來就像是科幻電影里的場景。這是他精心設計的成果,他希望這群大孩子能在他的帶領下走在世界科技的最前端。
他從來不是個好老師,也不打算將自己的一生耗費在教育上,這群學生對他來說意義大約等同於「手下」,而他自己則是卡通里危害世界的恐怖科學家。
他喜歡這種想法,只可惜找不到「英雄」作為對手。畢竟沒有鍥而不捨的壞蛋,哪來疲於奔命的英雄?
他站在大樓二樓的露台上雙手抱胸,一臉冷酷地往下望。那群大孩子還茫茫然四下張望,像一群迷途羔羊,只有程曦忙碌的身影讓他的眼神柔和。然而無人能看見他的眼神,半透明的鏡片總是將他的表情隱藏得很好。
程曦不知道什麼時候把自己的發色改成白金色,如果不是她臉上那兩酡俏麗可愛的嫣紅,真的會讓人以為她是天生的白子。
白金色頭髮讓她看起來像一隻小老鼠,那東奔西竄的模樣更像。
突然站在他身邊的方欣發出「咦」地一聲驚呼。
方欣錯愕地望著他,好似他的背上突然長出一雙翅膀似的。「你在看誰?」
他眉頭一蹙。「看誰?」
「你的表情……你在看誰?」
方欣往下看,那群獃頭獃腦的高材生看起來沒一個象樣的,清一色都是牛仔褲、破球鞋,幾個女孩子夾雜在其中樣貌也完全不出色,明明正是青春年華的大好歲月,卻為了念書把自己搞得跟村姑沒什麼兩樣。但那都不是她在乎的,她一點都不想知道這群大孩子的腦袋裡裝的是什麼,她只想知道這群人里究竟是哪一個會讓高亞拓的臉上有那種寵愛的表情。
她又妒又恨,那是她從來沒見過的表情!
「又是程曦啊。」
高亞拓心念一動,臉上面無表情,心跳卻漏跳好幾拍。
「前幾天看到還是藍頭髮妖怪,今天變成白髮魔女啊……真是個愛作怪、討人厭的小孩。」方欣喃喃自語似地說著,突然轉頭睨他一眼,接著自言自語地笑了起來。「當然不可能,不可能對吧?相差太遠了!」
「我不知道妳在胡說什麼東西,我在看我的機器。」高亞拓冷冷地別開臉。「快回學校去,這裡不是妳該來的地方。」
「那我該去的地方是哪裡?你的床?」方欣倚在欄杆上,塗得完美的法式美甲在欄杆上輕輕敲著。她的態度很輕鬆,臉上甚至帶著俏皮的笑容,但語氣卻十分刻薄,眼底閃爍著挑釁的光芒。
「妳要是不喜歡,可以不去。」
「說不定我真的會。」她仰起嬌艷美麗的臉龐,輕輕舔舐著紅艷櫻唇。
「那我就要恭喜我自己了。」
「你——」
「快走吧,別惹我的工人們討厭。」他輕佻地握住她纖巧的下顎輕輕一點。
這無視於其他人存在的親昵舉動終於令她滿意,方欣這才巧笑倩兮地擺出助教的矜持,媚眼一橫道:「沒規矩!別忘了,晚上一起吃飯。」
「在我床上?」
方欣款擺著水蛇腰,似笑非笑地橫他一眼,這才妖妖嬈嬈下了樓離開實驗大樓。
真不明白,這樣的女子怎麼能當助教?她能教學生什麼?如何成為一個顛倒眾生的女教師?
樓下的學生們互相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放蕩的浪子教授加上美艷妖嬈的女助教,簡直是校園活春宮的金牌組合嘛!
只有一個人沒注意到這一點,那是「他的」程曦。
高亞拓冷眼一一掃過那些學生的眸子,完全理解他們眼神里的不屑跟崇拜,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程曦身上。
只有這個眼神需要掩飾,儘管已經掩藏在鏡片後方,但他依然慢慢地以手遮住自己的眼,用慵懶高傲的姿勢假裝自己對他們不耐煩。
實驗室第一天成立,偉大的高教授半句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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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曦,妳沒想過嗎?」
周末,山坡下方的學校安靜許多,正值青春年華的學生們多半跑出去享受自己的金色歲月了。山坡上的實驗室里也安安靜靜,只有巨大的「超當機」發出低沉的轟鳴聲,讓整座大樓像個發出鼾聲的沉睡巨人。
這一天值班的是程曦跟大二的蔣凱勛,而他則單獨坐在樓上的房間里,點著煙瞪著天花板發獃。
他們大概不知道他並沒有離開,畢竟花名在外的高大教授怎可能在周末還留在實驗室里當科學怪人。
他知道今天是程曦值班,是這樣嗎?是因為他看到他們所排出的班表?否則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有什麼理由讓他拒絕美人兒助教的午後性感邀約。
性感邀約早已經拋諸腦後,現在的他正豎起耳朵傾聽樓下的聲音,感覺自己像個有偷窺癖的變態老伯。
「想過什麼?」
程曦咕嚕咕嚕地回答。她正嚼著口香糖,據說過幾天她就要去裝牙套不能再嚼口香糖了,所以這幾天她跟口香糖緊緊相依,說起話來老是咕嚕咕嚕個不停,像個牙牙學語的小嬰兒。
「出去玩啊!外面天氣那麼好……」
腳步聲。蔣凱勛大概走到窗邊,渴望地仰望著碧空無垠。「這種日子出去玩最好了,不會太熱、不會太冷,看電影很棒。」
「……電影院跟天氣有關係嗎?」
「有啊!看完電影走出來的感覺就不一樣了嘛。」
「是喔,還真沒注意過。不過我有看電影啊,前幾天才去看過。」
「厚!小妹妹,我的意思是妳沒想過嗎?真的完全沒想過?」
「想看電影?」
「想當個正常的青少女!」
程曦沉默了幾秒,可以想見她正翻著那雙可愛的大眼睛往上看,然後聳聳肩回答;「那又怎麼樣?身為一個怪胎,這會不會想太多了?」
「誰說妳是怪胎?」
「不用別人告訴我,我自己知道。」
蔣凱勛嘰哩咕嚕地說了些什麼,樓上的他聽不太清楚,但他卻感覺自己有些心疼。作一個天才的代價太昂貴,竟然連一生只有一次的青少年時代也無法享受——這種代價他也付出過,雖然他不記得自己曾經後悔。
「妳才不是怪胎,妳是個很可愛很可愛的女生。」蔣凱勛這樣說著,聲音里突然多了點什麼令他警覺。
「呃……妳有沒有想過……」
「你的口頭禪是『妳有沒有想過』嗎?」程曦忍不住笑出來。
「唉唷,我很認真耶!妳有沒有想過要交男朋友?」
原本仰躺在舒適躺椅的他瞬間直起身子,感覺自己的耳朵靈敏度突然提高到百分之兩百。
「有啊,我喜歡高教授。」
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一股狂喜從內心油然而發。老天,從來沒想過第一千次聽到這句話會讓他如此如此的高興!他的唇不自覺地上揚十五度,一個漂亮又性感的角度。
「那隻不過是學生喜歡老師,還有少女盲目的崇拜而已。我說的可是『戀愛』,貨真價實、讓人成長、讓人感受到車福的戀愛!」蔣凱勛不以為然地說道。
「戀愛還分品種啊?」程曦又笑。
「那當然!妳需要的是可以點燃愛苗的戀愛……」
聲音越來越小,他突然發現自己的想象力正無限蔓延,想象著蔣凱勛慢慢接近小曦,貼近她的臉,挑起她的小臉蛋——
「哈啾!」他的鼻子突然前所未有的過敏起來,幾個激烈的噴嚏連他自己也感到驚訝。
「教授!」
程曦關切的聲音很快從樓下傳上樓,過不到五秒,她那張被白金色捲髮所圍繞的紅撲撲小臉已經出現在跟前。
「原來你在啊?你沒事吧?感冒了嗎?」
高亞拓只冷冷望了她一眼,一隻手半掩著臉,另一隻手不耐煩地揮了揮,示意她走開。
程曦圓圓的大眼睛天真無邪地望著他。「很不舒服嗎?你等等喔,我去幫你買一杯熱金桔茶,治感冒很有效喔!」說著咚咚咚又跑下去。那雙恨天高超過二十公分吧?真擔心她下樓時會摔斷那可愛的小脖子。
「喂!程小曦,妳去哪啦?」蔣凱勛吼著。
「去幫教授買飲料,馬上回來!」
這句話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們說得果然沒錯,小曦跑起來的速度簡直像練過輕功一樣。
他在笑,打心眼裡感到溫暖窩心,然後他突然想起一份被他壓在抽屜里很久的文件。
那是蔣凱勛在學期開始時交給他的,申請到美國當交換學生的計畫。
他很快將那份文件找出來簽下自己的大名。
一個月後蔣凱勛就背起行囊,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了。
蔣凱勛大概一輩子也想不透原因。原本死都不肯推薦他的教授,為什麼會突然大發慈悲完成他的心愿?
他自己也想不透為什麼。為什麼他那麼迫不及待地想把圍繞在小曦身邊的蒼蠅蚊子全都趕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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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小曦終於親自來面對他了,比他所預估的時間還早一點。
「嗯……那個……上午做測試的時候,我發現有些地方很奇怪……」她局促地站在他面前低著頭,雙手不安地扭絞著。
「嗯,我聽著。」悄悄觀察她的反應,他很努力藏起自己寵溺的微笑。
站在自己面前的小曦跟在其他人面前的小曦判若兩人,這是女孩子在心儀對象前的標準型態,害羞又可愛。他的眼神無比柔和,只是藏在凜然冷峻的表情后。
「就是……要把物體從A點穿越空間移到B點,我們雖然已經克服了空間的曲度,但是卻沒有考慮到時間的曲度,每一次的位移都會有時間上的偏差。例如,昨天的測試應該是成功的,只是東西被移到哪一個時間點去我們並不知道,所以以為實驗沒有成功。」她滔滔不絕地說著,越說速度越快,雙手還輔以可愛的動作加強語氣。有時她會側著頭像是正在思考,那時她那雙烏溜溜的圓眼睛便會骨碌碌地轉個不停。
「移動無生命的物體當然沒有關係,可是如果移動的是有生命的物體,這可能會造成很大的問題。例如,我們可能從中國大陸運送可愛的熊貓到台灣來,但因為被移動的熊貓穿越了時間,也許本來已經長成,但結果卻被回溯成精子,甚至不存在的狀態,那就糟糕了對吧?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甚至造成國際事件……」
高亞拓的眼神閃爍的讚賞與警戒,他早想到這群學生當中必然會有人察覺到這一點,只是沒想到會是由年紀最小的她來提出疑問。
「這是你們小組的結論?」
「不不不,」她連忙搖頭,「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對空間曲度跟時間曲度都不了解,也許是我多慮——」
「這不是多慮,而是一個很好的問題。既然妳已經想到問題的癥結點了,那妳有辦法解決嗎?」
「我還沒有想到那麼多,但是我想教授應該——」接觸到他嚴肅的眼神,她明顯楞了一下,張口結舌。「難……難道教授也沒有答案?這不可能啊……」
「我們這樣說好了,空間曲度與時間曲度要如何能在同一條平行線上保持一致?如果把兩種曲度用同樣的方式計算是否能達成?還是說這兩種曲度由於在基本性質上的不同而無法並列?」
他雙手抱胸,淡淡地提出他的問題,但卻注意到程曦微微往後退了一步,這讓他蹙起眉。他不希望自己嚇到她,但更不希望她在這種重要問題上退縮,她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潛力。
「我說過我對空間曲度跟時間曲度的了解都不深……」語氣越來越虛弱,最後飄散在空氣中消失得一絲不剩。
高亞拓的身子往前傾,目光灼灼注視著程曦顯然變得有些蒼白的臉,他很難不注意到程曦似乎很怕他,每次他們的談話都在她閃躲的眼眸中結束。對於一個平時被嚴重懷疑有過動傾向的小傢伙來說,這種恐懼感是否有點病態?
他不要她害怕,更不願意她感到恐懼,於是他站起來往前踏了一步,注意到她的眼睛突然不正常地睜大。「回答我的問題,小曦!」
咚!
出人意料之外的,程曦毫無預警地筆直地往後倒,整個人摔在鐵制的地板上。
高亞拓嚇得魂不附體。在此之前,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驚嚇反應能夠誇張到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