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皇上召見,小王爺還沒睡醒,打著哈欠換好衣服,迷迷糊糊地進了宮。
皇上剛剛下朝,這次照例是在御書房接見他。
「呵呵呵,皇弟,你可真行啊,昨晚搞定了是不是?」皇上一看見他就笑嘻嘻地問道。
「嘿嘿嘿,都是托皇兄的福。」
小王爺也陪著笑臉,就知道這個無聊的皇兄找他來是為了這件事。
皇上得意地道:「那瓶扶春酥可是朕好不容易從北堂耀輝那裡弄來的呢。」
「北堂耀輝?曜月的二哥?」小王爺詫異。
「是呀。」皇上興奮地眨眨眼,揶揄道:「昊昊,你行啊,真是長大了,皇兄不能再小看你了。快給皇兄講講,你到底是怎麼搞定的?」
「咳咳……」東方昊曄咳嗽兩聲,正色道:「皇上,您貴為天子,當以國家社稷為重,臣弟這等兒女私事,不提也罷。」
「朕這裡還有一瓶扶春酥,要不要給北堂曜月送去呢?」皇上狀似苦惱。
「呵呵呵,臣弟有什麼事不能和皇兄分享啊,何況此事都是託了皇兄的福。」
小王爺立刻諂媚地笑道,將事情交代了。
心裡慶幸好在這次沒有蹲在桌子底下,不然他的兩條腿待會兒一定直不起來。
皇上知道他們終於「夫妻和諧」,大感滿意,道:「昊昊,今日留在宮裡陪朕用膳。」
小王爺聞言,立刻垮下臉來。
今天可是他和曜月肌膚之親后的第一天,他還想著回去討好曜月,和他溫存溫存呢。
皇上見他模樣,便明白他的心思,拍了他腦袋一記,笑罵道:「真是弟大不中留,滿臉都是想老婆的模樣。」
「我哪有!」小王爺立刻挺起胸膛,道:「不就是吃頓午膳嗎!皇兄,我陪你。」
「算了算了,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朕看你早就心不在焉了。」
說著皇上擺擺手,起身離開御書房。
小王爺跟在他後面。
皇上突然笑道:「這樣也好。現在你們夫妻恩愛,有了房事,日後只要你再加把勁,早日讓北堂曜月給你生個兒子,到時生米煮成熟飯,你也不用怕他跑了,我們文國和明國也就……昊昊,你怎麼了?幹嗎這樣看著朕?」
小王爺震驚和悲痛道:「皇兄,你、你最近身體可好?是不是太累了?身體不舒服嗎?」
「怎麼了?朕好得很呢。」皇上奇道。
小王爺更是傷心,忍不住拉住皇兄的手嗚咽:「嗚嗚,皇兄,你還說我腦子不好了,你看看你自己……如果身體不舒服,千萬不要勉強啊,您可是萬金之體,一定要保重身體。嗚嗚……」
「你到底說什麼吶。」
皇上皺了皺眉,「有話好好說,別這麼顛三倒四的。」
「嗚嗚……」小王爺難過至極,道:「皇兄,你是不是腦子胡塗了?你不要嚇我啊……我家曜月是男人,怎麼給我生兒子啊?皇兄你怎麼連男女都分不清了……嗚嗚,皇兄……」
皇上很不客氣地翻了一個白眼,啐道:「朕看你才是胡塗了呢!北堂曜月是摩耶人,具有男子生育的體質,你真不記得了?你也不想想,若非如此,朕和母后怎會允許你娶個男人。」
「什麼?」東方昊曄有些茫然,獃獃地望著皇上。
「曜月是摩耶人?就是那個上古時期遷徙中原的,據說受到他們什麼什麼神的眷顧,男女皆能生育的摩耶人?」
「對。」
曜月是男女皆能生育的摩耶人……男女皆能生育……能生育……生……小王爺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暈。
他呆了半晌,突然撲上去,緊緊抓住皇上的衣襟,「皇兄,你不是開玩笑吧?是不是看我失憶了,耍著我玩呢?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是真的,是真的!咳咳,你快放手……」皇上被他掐得死緊,差點背過氣,甩開他的手狠狠咳嗽了兩下,這才順下去。
抬頭再看小王爺……「……昊昊,你沒事吧?」
「呵呵呵……」
「昊昊,朕是誰啊?」
「呵呵呵……」
「昊昊,這是幾啊?」皇上伸出兩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
東方昊曄已經樂暈了,仍在不知所云地傻笑。
皇上無奈地嘆口氣,「昊昊,朕送你回府好不好?」
「呵呵呵……咦?回府?好!好!快!快!我要回府!我要回府!」東方昊曄一聽這句話,立刻回過神來,抓住皇上的手就向大殿跑去。
「等等,轎子在這邊……」
「坐什麼轎子啊,我要騎馬!我要騎馬回去!皇兄,把你的雲初借我!」
皇上見他又氣勢洶洶地撲了過來,連忙道:「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來人!快給靜王備馬!」待東方昊曄身手矯健地跨上皇上的千里愛駒雲初,以不可擋之勢從永和門奔了出去,塵土飛揚中,皇上忽然疑惑:「咦?他怎麼還記得朕的愛馬?」難道……
在昊昊心中,朕還沒有一匹馬被他記得深嗎?一思及此,皇上頓時黑線。
「曜月?曜月?」小王爺風一樣卷回王府,不顧眾人側目,沒頭蒼蠅似地在府里尋了一遍,卻不見人影。
他心裡著急,一把抓住遇到的小冬,問道:「王妃在哪裡?」
小冬嚇了一跳,道:「王妃去京郊別院了。」
「京郊別院?」小王爺提高聲音:「他去那邊做什麼?什麼時候回來?」
「奴才也不清楚,好像上一季的帳目出了點問題,王妃去查了。」
小王爺聞言,立刻要往外沖。
小冬子一把拽住他,道:「王爺,您這才回來,又要去哪兒?」
「京郊別院!」
「您這是怎麼了?什麼事這麼急?好歹吃過飯再去,那裡離城裡騎馬也要一個時辰呢。再說王妃已經去了些時候,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萬一錯過了怎麼辦?」
小王爺一聽也有道理,只好壓下雀躍的心情,跺跺腳,決定在家裡等他。
下午他跑到書房,將整個書屋翻了個遍,終於找到一些關於摩耶人的記事。
摩耶此族,不論男女皆能生育,但男人卻與女子不同,他們並沒有女人的葵水之狀,受孕也不是以此為準,而是他們自身情動時體內分泌的一種物質,可以與男人的精水結合,受孕成胎。
至於情動的標準,卻不好判斷。
這支種族上古時期流入中原,許多文化習俗皆與中原人不同,不過在兩百多年前就已沒落,並未留下更多的記載。
本來早以為他們已經絕跡,卻不知是因為近幾百年來天下分裂,諸國紛爭,人口銳減,諸國都致力打擊龍陽之好,男子間的情事幾乎湮滅,因而這種可使男人產子的摩耶血脈便漸漸不顯,久而久之好似絕跡一般。
曜月怎麼會有摩耶血統?小王爺剛才驚喜過度,倒忘了問皇上。
不過據說摩耶人血脈繁衍能力甚強,即便是女子生下的孩子,也能繼承該族血統。
這麼說來,說不定是在曜月的哪代先祖中曾經娶過摩耶女子,代代傳承,才會使曜月也具有生育能力。
東方昊曄心焦地等著曜月回來,誰知到了傍晚,別院來人傳話,說那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今晚王妃要在那裡住下。
小王爺一聽此話,恨不得立刻掐死小冬。
都是他說什麼人很快就回來,不讓他去尋,結果白白等了一天。
嗚嗚嗚……古人說孤枕難眠,今天真是徹底理解了。
曜月……小王爺晚上一個人躺在那張誇張的大床上,抱著北堂曜月的枕頭哀嘆,在床上不安分地滾來滾去。
早上從皇上那裡聽到的興奮消息現在還讓他激動不已,滿腦子只想把他的親親愛妃抱在懷裡啃一啃,幻想著他給自己生寶寶的情景,呵呵呵……小王爺正抱著枕頭傻笑,窗欞突然輕輕一響,好像什麼東西敲在上面。
東方昊曄微微一驚,凝神聽去,半晌又是一響。
小王爺心中怦怦直跳,摸過床頭寶劍,想要喚人,卻突然心有所感。
在床頭摸了摸,掏出一包暗器揣進懷裡,披上衣物下床,小心翼翼地推開窗戶,果見外面的大樹上正靜靜立著一黑衣人。
那人見他望著自己,轉身竄了出去。
東方昊曄猶豫一下,提劍追了上去。
還是山後那片樹林。
那人在上回他和曜月打鬥的地方停了下來,待東方昊曄走近,道:「小王爺膽子真大,竟真追了上來。」
東方昊曄雖然心裡忐忑,但不知為何卻覺得他好似沒有惡意,壯著膽子笑道:「我可沒有大俠膽子大,竟在三天內兩次上門。」
「大俠?」那人輕輕一笑,「小王爺的場面話說得越來越好聽了。廢話少說,既然來了,我們就比劃兩招吧。」
說著白光一閃,一劍刺了過來。
「喂,你不會打聲招呼嗎?」東方昊曄嚇了一跳,沒想到這人說打就打,登時手忙腳亂。
他心裡惱怒,暗悔他剛才還管那人叫了聲大俠。
硬著頭皮與那人過了幾招,東方昊曄沒佔到什麼便宜,可也沒太吃虧。
他雖然武功不濟,但好歹也算家學淵源,四歲開始每日兩個時辰的練功打坐,還是和其它幾位皇兄照做不誤的。
雖然停了這些時日,但武功這種東西並不會因為腦子失了憶而跟著忘掉,而是融入骨血,演化成自身保護的一種本能。
不過自家事自家知。
與那黑衣人三招過後,小王爺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雖然撐了這些時候,都是因為對方手下留情,那日和北堂曜月過招才是他的真本事。
他腦子飛轉,隱隱後悔自己託大,不該這麼貿貿然地追了出來。
「看暗器!」他突然大喝一聲,一揚手,那黑衣人連忙閃避,誰知卻不是什麼暗器,而是小王爺剛才在床頭摸出的一枚霧彈。
那東西撞上樹榦,「砰」的一聲炸開,冒出股濃煙。
然後說時遲那時快,趁黑衣人一愣神的剎那,小王爺一個輕巧的靈燕翻身,很沒有風範地……跑了。
那人在原地呆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喝道:「不要跑!」
開玩笑,不跑才怪呢!小王爺心想,今晚曜月和劉伯都不在,憑他一人怎麼拼得過他,還是識趣點,趕緊撤吧。
他身形靈巧,在曲密叢雜的樹林里騰挪閃躲,那黑衣人輕功不錯,但竟一時追不上他。
「東方昊曄,你給我站住!」那人急喝。
「大膽賊子,竟敢直喝本王的名字。你讓我站住我偏不站住!你給我停下還差不多!」小王爺仗著輕功比他強,也不是那麼懼他了,當下把「大俠」的稱呼喚成了「賊子」。
「你!」那人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猛地一發力,竟然往前緊竄上兩步。
小王爺大驚,一不留神,竟一腳踩空。
「哎喲!」他尖叫一聲,直直摔下四丈多深的大坑,跌了個七葷八素。
這下完了……東方昊曄心中慘叫,腦袋一陣暈眩。
過了一會兒,好不容易緩過來,抬頭望去,只見那黑衣人正笑吟吟地蹲在坑上看著他。
「小王爺怎麼這麼不小心。」
東方昊曄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好忿忿地瞪著他。
「你還不上來嗎?」那人語帶調侃。
東方昊曄扶著牆壁慢慢站起來,左腳卻一陣刺痛,知道八成是扭到了。
那人見他站在坑底不動,突然一躍跳了下來,把他嚇了一跳。
「你幹什麼?」小王爺舉起劍,防備地盯著他。
「帶你上去。」
那人也不多話,一把攬住他,把他提了上去。
小王爺一落地,痛得齜牙咧嘴。
「是不是摔傷了?」那人關切道。
「關你什麼事!」
「我幫你看看。」
「哎?不用了!不用了!」禮多必有詐!東方昊曄警戒地瞪著他。
那人嘆口氣,道:「你還真是什麼都忘光了啊,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嗎?」
廢話!我連你的臉都看不見,知道你是誰啊!東方昊曄忍不住在心裡翻個白眼,卻見那人忽然揭開自己的面罩,露出一張英挺俊美的臉。
「我是南宮流澗。」他自報家門。
「哦。」
南宮流澗看著小王爺,小王爺看著他。
小王爺無語,心道難道還要我說幸會或久仰大名嗎?南宮流澗問:「沒印象嗎?」
「有啊。」小王爺點點頭。
「真的?」他一臉驚喜。
「你不是前天來過了嗎?」小王爺眨眨眼,心想你當我是白痴啊,前天晚上的事都記不住么?
南宮流澗臉頰微微抽搐,沉住氣道:「我是說以前。」
怕他聽不懂似的,又連忙追加一句:「你失憶以前。」
都說是他失憶以前,那就不要問這種廢話了嘛!東方昊曄撇撇嘴,「沒印象。」
見失望之色從南宮流澗的臉上閃過。
小王爺奇怪地問:「喂,你到底是什麼人?」
「昊曄,你不用那麼緊張,我對你沒惡意。」南宮流澗笑笑,道:「剛才我只是試試你而已,看來你的武功還沒忘嘛。」
「我以前和你很熟嗎?」東方昊曄皺眉。
「至少比你和北堂曜月熟。」南宮流澗微微一笑。
東方昊曄心中突地一跳,道:「你認識我愛妃?」
「愛妃?」南宮流澗微微一愣,突然縱聲大笑了起來,「你平時也是這麼喚他嗎?」
「你管我怎麼喚他。」小王爺心中不悅。
那種笑法……讓他感覺極不舒服。
南宮流澗斂起笑容,正色道:「昊曄,你失去了記憶,什麼事都不記得了,但是我勸你不要和北堂曜月走得太近,對你沒好處。」
東方昊曄心裡一凜,「你胡說什麼!他是我的王妃,我為何要聽你的。」
南宮流澗神色冷凝,「你可以不聽我的,但你不要忘記你的身分,你的目的。」
「你什麼意思?我的身分除了文國靜王爺外,還有別的嗎?」
「不錯。」
南宮流澗逼近他,盯著他的雙眸,一字一字道:「你還有一個身分,就是威震武林的四天門之首,東天門門主。」
「什麼?」小王爺吃驚地瞪大眼。
「而你之所以會娶北堂曜月,是為了吞併他的北門勢力。這一點,你無論如何不能忘記。」南宮流澗繼續說出讓他震驚的話語。
東方昊曄瞪著眼睛,雙唇微顫。
四天門乃是江湖最大的門派,統領黑、白兩道,屹立武林三百年風雨不倒。
當年於亂世之中成為江湖支柱,後天下大統,天門也隨著四位門主的不同勢力而漸漸分散。
當年文國先帝東方曦,就是小王爺的老子,曾貴為東門門主。
他後來之所以能爬上皇位也與天門勢力密不可分;而昔日明國的北堂王北堂傲,正是北門門主。
如今東方曦早逝,北堂傲退位,東、北二門的門主之位,也分別由他們的後代承襲。
「你、你、你是說我是東門門主?就是那個那個……東門嗎?」小王爺抖著手,一臉不可思議。
「什麼那個那個的。這江湖上還有另外一個東天門嗎?」南宮流澗不悅道。
「不會吧!」東方昊曄呆了片刻,忽然抱頭叫道:「我不就是個閑散王爺嗎?我哪來那麼大本事去管那麼大一個天門啊!」
「誰告訴你你是個閑散王爺的?」南宮流澗強忍住恨鐵不成鋼的白眼,道:「再說誰說你沒本事的?就算失憶你也可以去打聽打聽,宮裡人誰不知道當初文惠帝屬意的皇位繼承人是你。」
「可是,我的武功又不好……」小王爺顫聲。
「當門主和武功好不好沒關係,你身邊人的功夫好就行了。」
小王爺仍然顫顫悠悠地。
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覺得接受不了。
好像一個人本來悠悠閑閑地在喝茶,天上卻突然掉下個大餡餅硬塞給他吃,還是吃不了也要吃的那種。
小王爺突然覺得自己好想哭,沮喪道:「為什麼我要吞併北門的勢力啊?曜月是北門門主嗎?」
「是。上屆北堂王將王位傳給他的長子北堂曜日,門主之位傳給了三子北堂曜月。當初是你說北門勢力在文國境內發展過猛,又與西門走得極近,有損文國利益,才想出這個辦法把北堂曜月拴在身邊,慢慢消磨北門的勢力。」
南宮流澗毫不客氣地打擊他。
「我、我不記得了……」嗚嗚嗚,曜月,我對不起你。
難怪你總是對我那麼冷淡,原來我一直對你不懷好意……東方昊曄欲哭無淚,垂頭喪氣地垮著小臉,連南宮流澗的靠近都沒有注意。
「怎麼這麼沮喪?難道你真那麼捨不得北堂曜月嗎?」南宮流澗捧起他的臉,細細看他。
「關你什麼事!」東方昊曄想起這個告訴他一切的「罪魁禍首」,自然沒有好臉色,一把甩開他的手,氣鼓鼓地道:「你是南門門主嗎?我們關係很好嗎?你幹嘛告訴我這些!?」
「我們的關係自然好。你十二歲我就在你身邊了。」
東方昊曄懷疑地眨眨眼睛。
南宮流澗笑道:「不然你以為那晚劉伯為何放過我?自然是認出了我是誰。」
「嘁!」東方昊曄忍不住冷哼一聲,道:「好了,現在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南宮流澗挑挑眉,「就這樣打發我走了?」
「那還要怎、唔唔……」東方昊曄驚怒交集地瞪大眼,緊緊盯著眼前這個男人。
我被吻了!我被吻了!我竟然被一個男人強吻了?東方昊曄心中悲憤。
嗚嗚嗚……愛妃,我對不起你,一個人半夜果然不該外出,相公我貞節難保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