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火光不大但足夠光亮,三人走在地道里卻不覺狹窄,看起來也還算乾凈,想來是應該有人經常在此走動。

司徒秋風伸手摸摸地道石牆,「如果沒有別人知道地道的話,肯定老莊主還活著?畢竟高伯伯連葬禮都沒有辦,我一直覺得很奇怪。」

長孫倚風笑著,「老人家也許是雲遊去了吧。」

「雷兄是怎麼知道轉動石像的順序呢?」司徒秋風突然想到這件事。

雷子云順著地道緩步前進,「是高老莊主告訴我的。」

司徒秋風愣了一下,「老莊主在小莊上嗎?」

「當然沒有,老莊主把院子的機關草圖貼在牆上,我本來也不確定那張機關圖是主莊院子的,後來繞了幾圈,看了所有院子的地形才確定,不過就算這樣也還是無法確定到底哪張圖是哪座院子,才一個一個去試。」

司徒秋風這才恍然大悟。他從來沒上過小庄,當然不曉得原來老莊主就這麼把草圖貼在牆上。早些年自己也曾看過老莊主其他機關的草圖,印象中老莊主的草圖並不容易看懂;再加上自知自己絕無雷子云的耐心,就算看到了也不見得真會一次次反覆去試。這一想,不禁慶幸上到小庄的是雷子云。

三人慎重前進,約走了兩柱香的時間,才看到了盡頭的門。

長孫倚風袖口一翻,一柄細薄的長劍在黑暗的地道里映著火光剎時射出一道寒芒。

雷子云攔在他身前,「讓我走前。」

司徒秋風也上前一步,「偏庄我比較熟,該讓我先。」

只要開了門,迎面來得可能是慕容雲飛的劍,誰有把握擋他一劍?」

雷子云和司徒秋風同時停頓,顯然在思考這個問題。長孫倚風沒有給他們太多考慮的時間,「三年來我每天跟他練劍兩個時辰,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速度,不用爭了。」

雷子云和司徒秋風知道他說的對,也只好乖乖地讓開。長孫倚風貼近門邊,伸手探了探那扇門。

門相當厚實而光滑,乍看之下,似乎得要用力推才能推得開。長孫倚風看看左右,在牆邊按了幾下,竟然被他按出一個缺口,再一用力,厚重的門隨即緩緩地打開。

在門開到足可讓一個人側身而過時,長孫倚風貼著牆稍移了腳步,還沒探出身去,一道劍氣以驚人的速度破空而來,雷子云和司徒秋風一驚,還沒時間作任何反應,長孫倚風往後一仰,提劍的右手橫過眼前擋下那一劍,劍鋒相擊那瞬間發出的清脆聲響在地道里隱約回蕩竟久久下散。

「雲飛!」

一劍相擊時,慕容雲飛就知道地道里的是誰,立刻收了劍,「下次先出聲好嗎?」

長孫倚風也收起劍,「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外面?」

看見長孫倚風的打扮,慕容雲飛笑了起來,「看來你被拆穿了。」

長孫倚風聳聳肩,打量了下四周,原來這裡也是柴房,一位老人家站在慕容雲飛身後一臉警戒,直到看見雷子云和司徒秋風也走了出來,才露出放心的神情。

慕容雲飛轉身向老人家說道:「田伯請放心,不會有事的。請告訴莊主,司徒先生已經下來了。」

雷子云隨著長孫倚風走出地道,待那位老人家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才對著慕容雲飛一拱手,「雷某多謝慕容總管救命之恩。」

慕容雲飛打趣地笑出聲來,「敢情雷兄一直沒把我當朋友了。

「請別這麼說,慕容總管介意的話我就不說了。」

J慕容雲飛搖搖頭,「我是介意你老叫我總管。」

雷子云停了停,最後還是微笑改口,「即然慕容兄這樣介意,我改口就是。」

「這樣好多了,不過這在里還是先叫我『長孫兄』吧。」慕容雲飛微微苦笑,目光移到司徒秋風身上。「司徒兄,王爺……沒下來嗎?」

司徒秋風不免好笑,「『長孫』兄請放心,我們沒有跟王爺揭穿您的身份。」

慕容雲飛鬆了口氣,「多謝。」

「你受傷了嗎?」長孫倚風突然打了岔。

慕容雲飛像是怔了下,卻神色自若地大方承認,「小傷,不礙事。」像是想要轉移話題,慕容雲飛一扭頭望著司徒秋風問道:「高少莊主如何了?」

「已經沒事了,安全起見我讓他跟王爺待在主莊上頭,倒是偏庄的狀況如何?」司徒秋風看來有些擔憂。

慕容雲飛深吸了口氣,「不好應付,不過你們下來了就比較好辦了,先上前廳去吧,高莊主一定很擔心主庄的狀況。」

慕容雲飛和司徒秋風領頭朝前廳走去,雷子云刻意落後了一步,低聲詢問身邊的長孫倚風,「慕容兄傷的重嗎?」

「我想不輕。」注視慕容雲飛的背影,長孫倚風難得露出憂心仲仲的表情。

聞言不禁擰起眉,「這裡好靜。請來的客人大部份都非武林中人,我想慕容兄是不想讓其它人驚慌,所以強撐到現在。」

長孫倚風輕嘆了口氣,「現在起才是麻煩的開始。」

「沒事的。」

長孫倚風對上雷子云的目光,知道他想說什麼,於是笑了起來。

因為他們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就沒有什麼好睏擾他們的,不管何時都是。趁著雷子云和司徒秋風向高莊主夫婦述說主庄狀況的空檔,長孫倚風隨便找了間房,把慕容雲飛一把推進去之後立刻關上房門。,

慕容雲飛笑了起來,「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雷子云在外面耶,你拉我進房幹嘛?」

長孫倚風瞪了他一眼,不曉得哪裡翻出了醫藥箱,拉過他的右手,拉起衣袖就看見一條只有隨意包紮、壓根兒沒有認真處理過的的傷口從上臂直劃到手肘,雖然沒再出血,但看起來狀況並不太好。

長孫倚風吸了口氣,「把衣服脫了。」

「你確定?」慕容雲飛打趣似的挑起眉,被長孫倚風狠瞪了一眼沒敢再玩笑,乖乖脫去上衣。

一解開隨意包紮的布條,完整露出的傷口既長且深,綻開的皮肉邊緣微微泛黑,看來已經觸目驚心的傷口壓在另一條看來頗有年歲的舊傷上,竟像是重新刨開血肉一般。

長孫倚風打了盆水,開始替他清理傷口,見他連一聲也沒吭,忍不住皺眉,「不痛嗎?」

慕容雲飛淡然一笑,「早就廢了。」

長孫倚風狠瞪了他一眼,「這話可別讓顏大哥聽見了。」

慕容雲飛聳聳肩,微微揚起的笑容瀟洒地理所當然,「他不在,你也不會告訴他不是嗎?」

長孫倚風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替他小心地上藥。

「我以為我裝的很好,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

「你的劍慢了。」

慕容雲飛搖搖頭,「那希望只有你發現。」

「誰傷了你?」

慕容雲飛停了下才回答:「一對雙胞胎侏儒。」

長孫倚風怔了下,「雙胞胎?」

「兩個一模一樣的雙胞胎侏儒。」見長孫倚風陷入沉思,慕容雲飛嘆了口氣。「我想他們是喬十八帶來的,他從你家門前離開的時候只帶著一個,所以我沒有發現另一個。我想他們大概是分走兩路……我很抱歉。」

知道他是為魏謙夫婦的死介懷,手上的動作不停,長孫倚風只深深嘆了口氣。「那不是你錯。」短暫的沉默之後,有人敲敲房門,隨即推開門走了進來。

長孫倚風抬頭見是雷子云,沒多說話,開始將乾凈的布條纏上慕容雲手臂。

雷子云看見慕容雲飛的傷口,不禁蹙眉,「慕容兄傷的不輕。」

慕容雲飛搖搖頭,「不礙事,雷兄不用擔心。」

雷子云在一旁坐了下來,「聽高莊主說,這兩天對方連續進攻了不少次。」

「嗯。喬十八身邊那兩個侏儒武功高強,而且默契十足,除了以前老莊主留下來護庄的兩隊人馬以外,高莊主的客人里能動武的人並不太多。再加上金弓的箭隊,拚起來有點吃力,我連大門都走出不去,不然早讓金弓收手了。」

長孫倚風疑惑地問:「欽、雩兩族沒有進攻嗎?」

慕容雲飛搖搖頭,「沒有,我也不太明白,只要兩族人一齊進攻,要拿下這裡只是時間的問題,可是他們並沒有動作。」:

長孫倚風沉思了起來,雷子云介面:「如果能連絡到外面的話,也許可以找援手,王爺在邊關擁有大軍,應該可以抵得住欽、雩兩族。」

「我在小莊上張望過,他們總數頂多幾千人。關外人要進城並沒有那麼容易,想是花了長時間慢慢混進來的。」轉頭望著慕容雲飛,「雲飛,你跟金弓是『老朋友』了吧?如果你能擋一陣的話,就能讓我出去。我與雩人有些交情。風雲山莊大喜,他們一定知道我在這裡,而且,既然攻下這裡只是時間問題,他們卻遲遲沒有進攻,我想這其中還有內情。」

慕容雲飛沉思了下,「這有點危險。」

雷子云並不放心,略一沉吟,「不如我跟你去。」

「也好,你們兩人一起比較安全,我再試著擋金弓一陣。」

「不行,雩人非常排外,不是熟人冒然闖進反而危險。我要一個人去。」

「他們既認得你,我跟你一起應該沒有問題。」

長孫倚風不禁苦笑,「子云,你不了解他們,相信我,雩人不會傷害我,如果你去了,反而會引起他們的猜疑。」

雷子云不再堅持,緊擰的眉卻明顯露出擔憂。慕容雲飛見狀,思索了會兒才提議:「先別爭了,現下喬十八還不知道你們下到偏庄,所以他們不久后該就會再有下一波攻勢。如果我這次假意讓他們攻進門來,喬十八有七成可能會現身。我抵得住那對侏儒一陣,引喬十八現身後,那對侏儒就交給你們:金弓的箭隊……我和司徒秋風應該擋擋得下來,先解決他們再來看下一步。喬十八不能動武,只要能擒下他,其他的都好解決。」

雷子云雖一言不發卻點頭同意,反倒是長孫倚風有些猶豫,「你的傷不要緊嗎?」

「沒事的。」

「雷兄。」此時司徒秋風在外敲了敲門,喚走了雷子云,慕容雲飛突然低聲問道:「倚風,你告訴雷子云喬十八的事了嗎?」

「嗯。」長孫倚風習慣性的低頭與他交談。「全告訴他了。」

「不用瞞了嗎?」慕容雲飛笑了起來。

長孫倚風無奈聳肩,「好像也沒什麼好瞞的了。」

雷子云在外頭跟司徒秋風說完話,回頭剛好見到長孫倚風和慕容雲飛靠得極近在談話。雷子云怔了下,他知道自己一向很介意慕容雲飛,說不上是為什麼,也許是因為在他眼裡看來,慕容雲飛和長孫倚風有種兄弟或朋友以外的親密感,而自己無法介入。

可是又想到介意慕容雲飛實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他明明知道長孫倚風跟慕容雲飛只是兄弟而已,於是決定轉過頭,當成沒看到就沒事。

長孫倚風正好在雷子云轉身那瞬間側過頭,長孫倚風一愕,突然想起雷子云似乎蠻介意他的舉動,於是下意識退開了些。

慕容雲飛還在說話,見長孫倚風眼光一轉之後便向後退開,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敢情有人抱怨了是吧?」

長孫倚風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就被當成默認,慕容雲飛假意嘆了口氣,「唉,難怪雷子云老跟我客氣生疏的十萬八千里,原來就是你害的。」

長孫倚風倒是乖巧安靜地沒多回嘴,過了會兒才認真地抬頭看著他,「謝謝你,救了雷子云。也很抱歉把你拖下水。」

慕容雲飛瀟洒一笑,「當時是誰我都會救,不光雷子云。而且比起書吟曾經拖我下水的麻煩來比,你這還不算什麼。」

長孫倚風跟著笑了起來,他當然聽說過當年溫書吟和慕容雲飛、顏磊三個人闖進皇宮獨對禁軍的事迹。

「這是你的選擇嗎?」慕容雲飛盯著他。「雷子云?」

長孫倚風不由自主地微笑,「是,他是我這輩子替自己做的第二個決定。」

「第一個是什麼?」慕容雲飛開口。

「離開唐家。」長孫倚風說話時的神情是少見地冷酷。「同時,這也是二哥唯一為我做的決定,所以我一定要做到。」

慕容雲飛擰起眉,本想說些什麼,思索了半晌,再開口時話已轉,「倚風,不管任何時候,如果你要離開了,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

長孫倚風略一遲疑,「我不需要溫家幫忙。」

「你不想我幫我不會插手,我只要你至少在離開前告訴我一聲,這不難做到吧?」

長孫倚風輕嘆了口氣,而後點點頭,「我會的。」

慕容雲飛站了起來,拍拍他頭,「難得看你這麼乖巧,真可愛。」

長孫倚風斜睨了他一眼,沒多理會,「該走了,我想也差不多了。」

「是差不多了。」

抬頭迎向正走進房的司徒秋風和雷子云,四個人一陣密商才一起離開。

等一下等著他們的,將是一場惡鬥。

慕容雲飛站在前院正中央。

當他提劍穩穩站在那裡的時候,沒有人會想從他身前闖過。

但那是平時,因為現在在他面前的人似乎並不這麼想。

那是兩個像孩童一樣的人,他們一左一右蹲在大門邊的圍牆上,小小的身軀看起來八歲左右的孩童相去不遠。

「哥哥,你瞧今兒個他能撐多久?」左邊的「孩童」笑嘻嘻地開口。

「弟弟,來賭今兒個誰能砍下他的手好了?」右邊的笑吟吟地回答。

「不如我認你們這兩個可憐沒爹的孩子做兒子好了,還不過來磕頭叫爹。」慕容雲飛也是笑容可掬,像是閑話家常似的接了口。

那兩個侏儒互看一眼,同時俯衝而下。慕容雲飛迎上的瞬間劍已在手。從來沒有人能看清楚他是什麼時候拔劍出鞘:又是什麼時候把劍指在你的咽喉。

那兩個侏儒也非泛泛之輩,一左一右幾乎是動作一致地攻向慕容雲飛。他擋住由左邊直指向他腰側的那一劍,在右邊那一劍幾乎要剠上他頸側的時候,他身子猛然朝後一滑居然閃開了去。

同時間,一個像是鐘聲一般的清脆敲擊聲響起,外邊萬箭齊射,直指向慕容雲飛。慕容雲飛神色不變,連退幾步,幾乎要退回前廳,門外傳來隆隆的撞擊聲,不曉得為什麼,幾天來都堅硬無比的大門,居然應聲而開。

慕容雲飛挑起眉,嘴角泛起個微笑,手中長劍和兩個侏儒纏鬥,腳步挪移間不知何時已退入前廳。

果不期然,門開了之後,一群身著金色打扮的弓手涌了進來。

.慕容雲飛虛晃一招,頭也下回朝後大暍:「放閘!」

話聲未落,大門前竟憑空彈出一道巨大的閘門,將原本大敝的門封得密密實實。

兩個侏儒見大門情況不對,不敢戀戰,右左各遞出一劍,而後同時轉身急奔,還不到門前,眼前劍光燦亮如水,瞬間封去退路,一人笑臉吟吟立在頭前,竟是長孫倚風。

「急什麼呢?陪哥哥我玩玩吧?」

兩個侏儒似乎是急了,朝著長孫倚風就是一陣急攻,長孫倚風的劍雖然沒有慕容雲飛的快,但出劍又狠又准,兩個侏儒見情況危險,又纏不過他,右邊的侏儒突然撞向長孫倚風,邊回頭大嚷:「弟弟!這裡有詐!快回公子那裡!」

左邊的侏儒聞言急退。長孫倚風挑起眉,劍花一挽便朝右邊侏儒前胸刺去,那侏儒勉強側身閃過,還沒站穩,第二劍已到身前。

幸那侏儒牙一咬,右肩朝長孫倚風的劍衝去,這一劍便深深刺進他身體里,同時他的劍也朝長孫倚風腹部剌去,軟劍再軟也折不回來,他賭長孫倚風不會放下手中的劍

長孫倚風果然沒放手,他只是側身急閃,軟劍一彎,就以無比詭譎的角度扭折,一劍抹上侏儒的頸子。

在侏儒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緩緩抽出劍,輕巧甩去劍上的血,「你不該讓你弟弟離開,還有『唐白的劍』不是把普通的軟劍。」

那侏儒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只是沉默地倒了下去。

此時院中一陣混亂,大約十一、二名衝進來的弓手,迅速被風雲山莊的人與雷子云給收拾掉。

司徒秋風站在高處,搭著他的小弓,哪裡有難就往哪裡射。

左邊的侏儒往外急沖,閃過司徒風秋風一箭卻閃不過第二箭,他左手滴著鮮血往上一躍想躍出閘欄,雷子云從後追上一掌印上那侏儒背心,他一口鮮血便吐了出來,側身急閃過雷子云第二掌,但掙不脫雷子云一手擒拿手。

此時衝進院里的弓手幾乎都被制住,雷子云朝外大喝,「喬十八,你的人已在我手上,還下束手就擒。」

這兩個侏儒是唯一喬十八帶在身邊的,他們賭的,是他們對喬十八的重要性。

果然緩緩地,一名白衣青年神態自若地走近了門邊。他摸摸憑空出現的閘欄,「真不愧是高老莊主呀。」

雷子云手上那名侏儒掙扎了起來,卻怎麼也掙不開雷子云的手。「公子!不要管我!」

雷子云擰起眉,喬十八的表情過於泰然,讓人難以相信這名侏儒真對他有那麼重要。但不管如何,他還是現身了,雷子云喚人把閘欄放低讓他進來。

「我來了,你放了他吧。」

「我不能放他,也不能放你。」

喬十八有趣地側著頭,「這樣的話我為什麼要出來呢?」

「因為你該束手就擒,害死那麼多條人命還不夠嗎?」

喬十八很溫和也很平靜地回答,「還差二個人呢。」

知道喬十八指的是誰,雷子云皺起眉,「你想怎麼樣?」

「我不能怎麼樣呀,您如果不放他的話,他就沒有用了。」

喬十八的溫柔和用詞中的冷漠難以協調,雷子云疑惑地蹙起眉。但喬十八隻是彎下了腰,柔柔地對著被壓制在地的侏儒微笑,「你哥哥死了,你對我也沒有用了,你明白嗎?」

雷子云突然覺得不對,在那侏儒對著喬十八頭一點便咬舌自盡之前,伸手疾點了那侏儒周身五個大穴。

看著倒下的侏儒,喬十八嘆了口氣,「唉呀,雷爺動作那麼快也沒用,他醒了還是會死的。」

雷子云厲聲大喝,「他跟了你這麼久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愣,喬十八充滿耐性包容的神情像是雷子云說了什麼笑話,「因為對我沒有用了,他也知道的呀。」

「你沒有權力決定人的生死。」

喬十八突然尖銳地大笑了起來。「那誰又有權力決定杜曉願的生死!不就是你們嗎?」

「杜曉願罪有應得,他殺了上百個無辜百姓,拆散了無數家庭,他不該死嗎?」

「那又怎麼樣?」只一瞬間的尖銳消失,喬十八又變得溫和了起來,「我只知道當年殺害杜曉願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那被杜曉願殺死的人要找誰付出代價?」不知在他身後站了多久的長孫倚風冷冷地問。

喬十八慢慢轉身,望向長孫倚風的眼神,溫和地像是看見一個老朋友,「那干我什麼事,我又不認識他們。」

長孫倚風雙眼現出戾氣,手上血跡未乾的劍疾刺向喬十八咽喉。但喬十八竟只是微微一笑,連眼睛都沒有閉。

長孫倚風沒想到,伸手阻止他的卻會是雷子云。

抓住持劍手腕的那隻手很穩、很有力,長孫倚風疑惑地看著雷子云,他卻認真堅定的說,「他該回京受審。」

長孫倚風冷笑了聲,「受審?你在開玩笑嗎?」

雷子云當然很認真,兩個人僵持了一陣,雷子云嘆了口氣,「別在我面前殺人,好嗎?」

「現在不殺他,日後一定會出問題。」

雷子云只是凝視著他,「我會看住他。」

半晌,長孫倚風才輕甩開他的手,收起了劍。「我比較希望你看住我。」

鬆了口氣,知道他是體諒自己才願意讓步。雷子云有些感激地對他笑笑,長孫倚風只搖搖頭嘆了口氣,轉身離開打算去幫慕容雲飛。

喬十八饒富興味地望著那座閘欄,「高老莊主不在,你們是怎麼知道機關的?」

太過平和的語氣像是問路一般,雷子云盯著他半晌,沒有回答,只喚來了人吩咐把他關進地窖里。

慕容雲飛一一閃過襲來的箭,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金弓當然看見有人朝他衝過來,他眯起眼抽箭拉弓,朝慕容雲飛連發三箭。他卻閃也不閃,金弓的箭快如星火,卻在能到慕容雲飛面前之前就被打落,金弓擰眉瞪著那三隻細緻小巧的羽箭,「柳葉神弓?是司徒秋風?」

抬眼果然看到司徒秋風架著他的小弓站在屋檐上。還來不及思考,慕容雲飛已到他眼前。看清來人時心裡一慌,抄起背上的弓連擋了幾劍,想起幾年前對上慕容雲飛的情況,當時的慕容雲飛出劍既快又穩,但是現在出劍卻更狠、更莫測高深。

擋得吃力,金弓連退幾步,恨恨開口:「慕容雲飛!這裡距京有百里之遠,我連在這裡做生意都不成了嗎?」

慕容雲飛只挑眉一笑,「金弓先生,我們是老朋友了,別的生意我不阻你,這筆生意你不能做,你現在走的話讓我們大家都方便,如何?」

金弓一臉怨恨地瞪著他,難得的大生意要他就此放手實在不甘,但他一向是識時務的人,現在他已經失去了十幾個人,慕容雲飛他打不過,司徒秋風又在不遠處。方才他見到喬十八的侏儒一身是血的離開,肯定裡頭還有其他能手。心下估算情勢,此時長孫倚風躍上屋頂,站到司徒秋風身邊,手上兀自淌血的劍側映霧散後的艷陽閃閃發光,其上四個龍飛鳳舞的字一目了然。

深吸了口氣,金弓瞪著慕容雲飛,「我現在退,不過就算我退,你們也離不開這裡了。」「這就不勞先生操心了。」

金弓轉身,頭也不回的帶著他的人離開。

長孫倚風而下走近慕容雲飛,「這裡暫時清空了。」

「喬十八呢?」慕容雲飛收了劍。

長孫倚風撇撇嘴角,「抓到了。」

慕容雲飛笑了起來,大約猜到發生了什麼事,雷子云天生就是吃公家飯的,他職責所在,定不會讓長孫倚風在他面前殺了喬十八。

「現在正是時候。」長孫倚風突然開口。

慕容雲飛一時沒會意過來,「什麼?」

「現在金弓走了這條路便是空的,若是拖太久難保不會有別人補上,我現在走,說服了雩族退兵就回來。」

慕容雲飛擰起眉,知道他是想趁雷子云沒注意的時候走。嘆了口氣,「你執意如此就去吧,你若是兩個時辰沒有回來,我會去找你。」

「兩個時辰夠了,找到他們不需要半個時辰,裡頭交給你。」

見慕容雲飛點頭,他想想又說:「喬十八狡滑多詐,風雲山莊除了高槐安以外還有內奸,你要看緊他一點。」

「你放心吧。」

見金弓退兵也已下到院來的司徒秋風聞言喚人牽來了馬。「三少路上小心。」

「謝謝。」長孫倚風一躍上馬,手中疆繩一提正要離開,卻感覺有股視線緊跟著自己不放,轉頭看去,不曉得什麼時候雷子云已站在屋檐下望著自己。

略一遲疑了下,一咬牙,長孫倚風沉默地策馬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雷子云輕嘆了口氣。

慕容雲飛拍拍他的肩笑著,「他會沒事的。」

雷子云回以微笑,沒多說什麼,只跟著司徒秋風和慕容雲飛走迴風雲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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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風望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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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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