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種胡扯對林海優來說已經習以為常，經過兩年的訓練，完全融入生活，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在李可樂身旁慢慢走，帶著笑意聽著，直到一道嗓音從身後喊住了她。

林海優沒回頭，鏟是好奇的李可樂回頭了。

「喂，好像在叫你。」李可樂戳戳她。

「高學長。」林海優認出是學生會的副主席。

「嗨，可樂學弟你好。」高群翔走近，先跟李可樂打招呼。「請幫我跟畢業了的可璽學姐問好。」

「好啊。你是誰？」

出於男性本能，大而化之的李可樂對眼前自稱是學長的人物反射性地產生敵意。

「我是現任學生會副主席，你跟可璽學姐說我是群翔，以前高二時擔任書記，她記得的。」

「喔。」李可樂哼了一聲。

「我有事想跟學妹說一下，可以麻煩借她說個話嗎？」高群翔禮貌地笑笑。

李可樂看看林海優，她好像沒有拒絕的意思：再看看那學長，笑容里有種鬼祟的曖昧，心頭沒由來一陣悶。

「那我先去吃飯不等你了。」

李可樂扔下一句話，轉頭走開了。

他越走越急，越走越快，可是拐了個彎，卻在轉角停下腳步，耐不住好奇地躲在牆后往兩人的方向偷看。

他可不是要八卦，他只是看那個男的獐頭鼠目，一定不懷好意，幫海優注意一下也好。李可樂如此說服自己。

只見那個學長講著講著離海優越來越近，海優搖搖頭，退了一步：學長不知道又說了什麼，海優還是搖頭，學長突然抓住海優的手他想幹嘛？

李可樂才想衝出去，肩膀就被人按住。

「偷看還自首啊？」

殷恆希大老遠就看到李可樂鬼鬼祟祟的身影：朝海優的方向看了幾眼，露出曖昧的笑容。

「又在演青春校園偶像劇。」

「什麼校園偶像劇？」李可樂一臉霧煞煞。

「就男生愛女生啊。」殷恆希雙手環胸。「你不是也收過不少情書？林海優聰明，長得也還不錯，有人追是人之常情。」

李可樂可沒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他一臉震驚。

他是經常收到女生愛慕的小東西或情書沒錯，可是他從來沒放在心上啊，反正轉頭就忘了。

「你那什麼表情？林海優跟其他女生比是樸素了很多，不過眉清目秀，很多男生也愛這種清純型的啊。」殷恆希拿出手機，對準李可樂難得驚恐的臉拍了一張。

「你們在這裡幹嘛啊？」

馮西柚進學生餐廳沒看到人，繞出來就看見兩個傢伙擠在牆角邊偷看，也跟著湊過去看了一眼。

「喔，那個學長又來了。」

「你也知道？！連你也知道他？」李可樂覺得心靈好受創。

「知道啊，學長追海優追得很勤啊。」馮西柚隨口說著。「暑假我們大家不是都去遊學嗎？海優每天在圖書館，結果就被學長搭訕，後來常去找海優，有幾次還拿了一些國外的蛋糕甜點什麼的到女生宿舍給海優，我吃過，還滿好吃的。」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喀嚓！

李可樂的震驚表情，再一張。

座落在市區最精華地段的「璽恩天下」，是李家眾多物業中最具代表性的建築物。

這揀頂級酒店式公寓，每個單位都是上億起跳，一度創下地王天價，是李均華以一雙子女名字所建造。

「璽恩天下」吸引眾多政商名流搶購入住，李均華也自留了兩戶，打通了頂樓兩層，作為自用，其佔地寬闊，且設計高雅，屋內陳設皆出自大師之手。

—組荷蘭品牌PietBoon的百萬沙發上，此刻歪斜橫躺著耙著亂髮的少年，正唉聲嘆氣地在沙發上鬼叫。

他宣稱要當林海優最好的朋友，結果大家都知道有人在追她，連盧佐霖都因為在學生會當班代而聽說了這件事，只有他不知道！

想起那個學長抓住海優的手，李可樂更用力扭著抱枕。

「不夠朋友……」

何止不夠朋友……李可樂心裡複雜的情緒，不只是因為兩人是朋友關係。

他雖天真，卻沒那麼天真。

超出朋友的佔有慾越來越強烈，喜歡看著她的一切，只想跟她說話，看著她的一顰一笑。

他絕對不只是因為朋友才煩躁的。

李可樂兀自焦慮，沒察覺到李可璽走了進來。

剛上大學的李可璽留著一頭長發，臉蛋白皙，一雙聰慧大眼睛，不愧是鳳深中學多年的風雲人物，今天難得周末回家，就看見弟弟對著抱枕又抓又打，不知道在發什麼神經，實在很礙眼。

「李可樂，你坐過去一點，我要看電視。」

李可樂無意識地挪動位置，發了半天呆，突然開口：「姐，你高三當學生會長的時候，高二當書記的那個姓高的你記得嗎？」

「記得，高群翔。怎麼了？」

一聽到姐姐的回覆，李可樂整個精神大振，坐起身子。

「他那個人怎麼樣？」

李可璽狐疑地看了向來對誰都不掛心的弟弟一眼。

「幹嘛？你這口氣是在問八卦嗎？你該不會喜歡他吧？」

李可璽的推斷方向走詭異路線。

「怎麼可能！我喜歡的是女生！」李可樂反應激烈地跳下沙發。「而且他那麼猥瑣的樣子，誰會喜歡他啊。」

「那你幹嘛對他有興趣？」

李可璽探究的眼神，竟讓大刺剌的李可樂不自在地撇開頭。

只是幫我同學問問，聽說他在追我同學，我想打聽一下是什麼樣的人。」

「台灣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是他家的，有錢有名。」李可璽懶懶地回答，一面打量臉色陰晴不定的弟弟。「他個性不錯，哪有狼瑣？就女生的角度來說，也算是一表人才：功課不錯，好像也是哪個體育社團的，要人才有人才，要錢財有錢財。」

「這麼好？那你幹嘛不跟他在一起就好了。」李可樂咕噥。

要是姐姐當初跟那傢伙來場姐弟戀，他現在就不會這麼煩了。

「是怎樣？群翔搶你喜歡的女生啊？」李可璽這幾歲可不是虛長的，一眼就看出有人情竇初開。「那個女生是誰？」

「我哪有喜歡的女生啊！」李可樂說著，但臉卻脹紅了。

「喔喔。」要從天然呆的單細胞弟弟身上套話有什麼難。李可璽聳肩笑笑。「那你幫哪個同學問的？要是我認識的話，說不定可以幫你同學監定一下，看適不適合。」

「真的嗎？」腦子一直線的李可樂果然信以為真了。「可是你不一定認識我同學啊，我同學國三才轉到鳳深，她跟你不一樣，不太出鋒頭……成績很好，人很有氣質，又秀氣又文靜，跟班上那些兇巴巴的女生不一樣……」

看弟弟一臉充滿少男情懷的樣子，李可璽有點訝異，但越聽越覺得熟悉，一個纖細的女孩身影浮上腦海。

「等等，你說的該不會是林海優吧？」

「你認識她？」李可樂很興奮。

「我跟學校教官老師都這麼熟，有些比較特殊的學弟妹我也都有聽說，更何況她是你們那一屆的榜首：我還在校的時候，她就三天兩頭上去領獎，滿有名的。」李可璽臉色變得有些沉重，斂起笑容。「你應該知道她跟我們不太一樣吧？」

「什麼意思？」李可樂雖然對很多事情漫不經心，但並不遲鈍，他防備地問。

「她的家庭狀況比較複雜，學校是為了升學率才破例操供獎助學金讓她入學。雖然她很優秀，以後也會有不錯的發展，但是，她和我們這樣的家庭不一樣。」

李可璽外表婪幻，但個性一點也不婪幻。

她有李家人的冷靜理智，雖沒有門戶之見，但她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

儘管他們對教養子女的態度很開放，大部分的事情都不干涉，但可樂畢竟是家中獨子，又是未來企業接班人，對象不需名門富豪千金，但至少也要出身乾淨。

林海優轉學當日，她曾在教各處見過林海優的母親：她不需要多世故也能輕易看出那樣的女人離正常範疇太遠。

如果可樂真的喜歡上這樣的女生，一定會吃苦的。

「跟她當普通朋友沒關係，但如果你跟她走得太近，你會惹麻煩的。」

「什麼麻煩？」

李可樂突然覺得平常打打鬧鬧的姐姐變了一個人。

「連你都看不起海優嗎？」

「李邦恩，聽我的話，她跟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李可璽難得喊了弟弟的本名，非常認真、慎重地看著弟弟那雙太過乾淨單純的眼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