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到了公寓的停車場，江湛一個急剎車把車子停好，一路上因為來不及系安全帶，只能抱著椅背的孫亦柔也慢慢地回過神，終於完成她這趟要命的搭便車之旅。

理理淩亂的瀏海，孫亦柔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推開車門下了車。

一路跟在江湛身後，她在心裡罵了他好幾十遍，一路從停車場跟到電梯裡面，再從電梯里出來，在他拿出鑰匙開門之際，她又擋在他面前。

江湛挑挑眉尖，「便車已經搭過了，你還有什麽事嗎？」

「我……我今天忘記打電話叫房東來抓老鼠了，你可不可以……陪我進去我家幫我找一下？」孫亦柔一臉哀求的神色。

「又不是我家，我幹嘛要管那些？」江湛可沒閑工夫陪她抓老鼠。

孫亦柔拉著他的衣袖，「如果你不幫我，我會一直打擾你，這樣對大家都不好，對不對？」

「你以為憑你就可以困擾我、打擾我的生活了嗎？」江湛沒好氣地看著眼前一副楚楚可憐的她。

「對啊，我會不停地按你家門鈴，直到你伸出援助之手。」孫亦柔態度變得強硬，她就知道江湛這個人，軟的不行就得來硬的。

「你在威脅我？」江湛盯著她，從她粉嫩的臉蛋到她白皙的頸部再到她衣領處，如同盯著一隻獵物。

嗅到他身上散發的危險氣息，孫亦柔識趣地別過臉去，「我也不想的。」

「孫亦柔，我幫你這一次，這次過後，除了在醫院裡的配合之外，其他時候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別把我惹毛了，我會吃了你。」江湛舔舔嘴唇裝出嚇她的樣子。

「知道了，我保證不會再煩你。」孫亦柔抓著衣襟，為他那副惡狼模樣有些提防。

「開門吧。」江湛沒好氣地說。

「好，馬上開。」孫亦柔忙找出鑰匙，打開了房門，並示意江湛先進去。

因為她剛搬過來，行李還沒收拾好，屋子裡淩亂不堪，生活一向有條不紊的江湛實在看不下去。

「你把你的屋子收拾乾凈就不會有老鼠了。」江湛沒好氣地說完就準備離開。

「不要走！」眼看著江湛要離開，孫亦柔一時情急抱著他的手臂，「不准你離開，除非你把老鼠揪出來。」

雖然隔著衣物，但她胸部正軟軟地貼著自己的手臂，孫亦柔親密的接觸讓江湛招架不住，想要甩開她，可是她纏他纏得更緊，柔軟的身體也整個貼上了他。

「你這房子實在是淩亂得不堪入目，你明天找房東來找老鼠吧，我是愛莫能助，我要回去了。」因為潔癖，江湛一刻也不想多待，感覺連呼吸都不太順暢了，他不管不顧她還掛在自己身上，一步步艱難地邁著步子想要回自己家。

「你不肯幫我找老鼠，那我就住到你家去了。」孫亦柔一直抱著他的手臂不放人。

江湛低頭睨著她，「可以，可是我不敢保證夜深人靜時，不會獸性大發對你做出什麽可怕的行為。」

孫亦柔看著他，再回頭看一眼自己的房子，急中生智，「我相信江醫生不是那種沒有自制力的人。」

「很難講，你要知道，當一個男人很需要的時候，身邊的女性往往會成為排解的工具。」最後工具二字，他還一字一頓故意說得緩慢一些，語氣充滿曖昧的氣息。

孫亦柔紅著臉，「我們才認識不到兩天，你再有需要也輪不到我吧。」

江湛上下打量她一番，最後視線落在她臉上，「雖然你算不上什麽上上之選，甚至可以說輪到很多人還輪不到你，可是你要知道，孤男寡女很容易擦槍走火的，說不定一個不小心……」

孫亦柔咬著嘴唇，她真想讓自己有骨氣一點，回自己的房子，可是老鼠賊亮的眼睛又在她眼前浮現。

「我不管了啦！」孫亦柔還是沒有勇氣待在自己那有老鼠藏身的房子，迫於無奈，她只好在江湛的惡意警告之下，重新「入住」他家。

江湛像平常一樣做了飯菜，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做了兩人份，他讓她住到自己家已經是最大的退讓了，可是沒想到自己會那麽地仁慈，竟然還用自己的廚藝滿足她的胃口，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孫亦柔在他家客廳的櫥櫃前看著他的私人珍藏，雖然被他警告了很多次，可是看到新奇的東西，她還是想要用手去碰。

「江醫生，這個是什麽東西？」孫亦柔拿起他最心愛的一件古董珍藏，好奇地眨眨眼睛。

江湛瞪大雙眼，「立刻、馬上，放回原處！」

「碰一下下而已嘛，凶什麽凶。」孫亦柔將那件連江湛自己都捨不得碰的古董放回原處，可是沒想到手絆了一下，那件古董晃了晃，搖搖欲墜。

江湛看到那一幕，心頭頓時被攫住了，全身汗毛直豎。

她當然不會知道，他有多辛苦才從所有的買家手裡花重金奪到這件古董，有多小心翼翼保護它，視它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孫亦柔卻漫不經心地扶了它一把，指尖伸向他的另一件珍藏。

「孫亦柔，你過來。」江湛對孫亦柔勾勾手指頭，他無法再忍受她在自己的古董櫥前流連，她一個動作不慎，都會造成他巨大的損失。

「有飯吃了嗎？」孫亦柔喜出望外，開心地走向他。

「坐下來，閉上你的嘴。」江湛一點都不客氣地對她下達命令。

孫亦柔不情不願地坐下，手肘支在桌面上托著下巴，看到他插在餐桌中央花瓶里的百合花。

「你是不是很喜歡百合花啊？」孫亦柔好奇地問。

江湛轉過臉瞥她一眼，「關你什麽事？」

「好奇所以問一下，我見你辦公桌上也有。」孫亦柔發現想要了解江湛這個人並不容易。

「吃飯，不要再說話。」江湛將她的晚餐放到她面前。

孫亦柔沖他一笑，「肚子超餓，謝謝你的飯菜。」

江湛拉開椅子坐到他的位置，不發一言，安靜地吃自己的晚餐。

吃過飯後，江湛回房裡研究醫學書籍，不想再理會孫亦柔。

平時跟他表白的女生屢敗屢試，他早已司空見慣，可是像孫亦柔這種似乎跟他完全不來電，卻偏要纏著他的女生，他是第一次見識，以家裡有老鼠為由住到他家裡來，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裡，他真的沒有想過會有女生胡攪蠻纏到這種地步。

書看到一半，他的杯子里沒水了，站起身來，他越過客廳走向廚房。

孫亦柔真的很會享受生活，她正窩在沙發一角，懷抱枕頭、手捧零食，全神貫注地看著恐怖電影，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出現。

江湛搖搖頭，走到廚房倒了一杯開水，再經過客廳折回房間。

在他不經意再看了一眼正在看電影的孫亦柔，他眼前一亮，發現她竟然穿著自己的襯衫！

「孫亦柔！」江湛重重地將水杯放在茶几上，不顧開水灑在桌面上，他沖著孫亦柔大吼一聲。

「哇！鬼！」孫亦柔正認真地看著電影，絲毫沒有留意到他的出現，被他猛然一吼嚇得大叫，縮到沙發一角，零食灑了一地。

「你……你竟然擅自穿我的衣服？」江湛五官扭曲，恨不得將眼前的孫亦柔撕成碎片，再扔出窗外。

「我我我……我有問過你，可是你都不理我。」孫亦柔看著江湛面目猙獰，比電影裡面的鬼還要可怕，嚇得縮成一團，揉著衣角。

聽到她這樣說，江湛才回想起，自己認真看書時，的確是有過一個弱弱的聲音問過他好幾遍，可不可以穿他的衣服。

可是一向獨佔慾極強的他，怎麽可能會讓別人碰他的東西，忍無可忍，他沖著孫亦柔大吼：「你馬上把衣服給我脫下！」

真該死！江湛剛下達完命令，卻在心裡暗罵了一句，因為只穿著一件襯衫的孫亦柔，一雙修長的腿正裸露在他的視線之下，性感地誘惑著他的眼球。

「哦，我脫。」孫亦柔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她忙站起身來，乖乖地解開幾顆鈕扣，一掀衣領將衣服脫下。

空氣中是讓人窒息的感覺，江湛沒想到她裡面只穿一件蕾絲內衣，讓她顯得嫵媚動人。

蕾絲花邊的粉色內衣將她雪白高挺的兩團包裹著，一抹誘人的乳溝若隱若現，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很惹火，讓人有撲上去的衝動。

江湛只感覺心跳也漏了一拍，他咽了一下口水，藉以掩飾小腹處急躥的慾望，如果不是有一定的定力，他也無法抵擋這樣的誘惑。

孫亦柔也注意到如果將襯衫脫掉，她身上就真的沒什麽遮蔽物了，但又想起平時在游泳池也不過是這樣，沒什麽大不了，所以她還是照江湛說的脫下，雖然沒有回家面對老鼠的勇氣，但寄人籬下的她還是很有骨氣的。

「算了，把衣服穿上。」江湛不知道她再繼續以這個裝扮站在這裡，自己會不會真的把持不住。

「你剛說馬上脫下？」孫亦柔真的搞不懂江湛，蹙蹙眉頭，有些小埋怨。

「只可以穿這件，我別的東西你都不準再碰。」江湛按捺下慾望與怒氣，繼續盯著眼前誘人的嬌軀，的確，他不想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可是他又怕自己真的會對她做出過分的舉動，很矛盾的心情。

「我明天白天休息，我會叫房東來抓老鼠，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的，你放心好了。」孫亦柔面對他的惡劣，卻是那麽的善解人意。

「知道了。」江湛丟下這麽一句，轉身回房。

這一夜，江湛翻來覆去，失眠了。

江湛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今天不僅是孫亦柔的休息日，也是他的休息日，因為失眠，他讓自己偷懶了一回。

當他起床走到客廳，客廳里靜悄悄的。

房子收拾得很乾凈，被孫亦柔穿過的襯衫已經折好放在沙發一角，他走到沙發前舒服地癱坐著，手掌按在那件襯衫上，似是感受到孫亦柔的溫柔。

他拿起襯衫放到鼻子前，隱約還能聞到她的體香。

長久以來他都沒有建立家庭的觀念，他不想被人打擾，不想被任何一個人牽絆，所以他能夠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感情，他不給任何一個女人機會，除了他刻意孤立，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對那些女人不感興趣。

可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產生了感覺，而且還是孫亦柔，他不知道換另一個女人赤裸著身體在他面前，他會不會這樣，但對孫亦柔，他的確有一種特別的情愫。

門鈴聲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他知道又是孫亦柔上門來找麻煩了，可是他卻很期待見到她。

走到門口將門打開，穿著一條白色連衣裙的孫亦柔站在門口，懷裡還抱著一隻病秧秧的貓。

「有事嗎？」雖然有點期待看見她，可是卻不想看見她抱著一隻貓，對寵物過敏的江湛抱著雙臂，對孫亦柔的行為完全摸不著頭腦。

「今天早上我讓房東來檢查過房子，他找不到老鼠，可是我就是不放心，剛才出去吃午餐回來的路上，看到這隻流浪貓就帶回來了。」孫亦柔揚起臉，現出如花笑靨，「是不是很可愛？以後牠會保護我喔。」

可是笑容很快就從她臉上消失，她露出憂慮的神色，「可是一開始牠很餓，我家裡只有餅乾，所以我不停地喂牠吃餅乾，可是吃著吃著牠就吐掉了，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你可不可以幫我看一看牠生了什麽病？」

「你找錯地方了吧，我又不是獸醫。」江湛沒好氣地看著她。

「我知道你不是獸醫，可是牠真的很不舒服，你可以觸類旁通，發揮一下醫者父母心，幫我救救牠。」孫亦柔繼續哀求著。

「抱歉，我做不到。」江湛想要關門。

「哼，見死不救！」孫亦柔罵他一句。

「你說誰見死不救？」江湛盯著孫亦柔，從來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這樣批評他。

「你啊，見死不救的惡魔。」孫亦柔絲毫不客氣地看著他。

江湛捏著她的下巴，與她雙眼對視，「孫亦柔，你可不要得寸進尺了。」

「你不願意幫我就算了，手放開！」孫亦柔也有些生氣了，搖一下頭想要掙脫他的手。

江湛就這樣捏著她的下巴，看著她粉嫩的嘴唇直想吻下去，可是他的唇剛想湊近她，雙眼便迎上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他停下了要吻她的動作。

「拿好你的貓，我載你到寵物診所。」

孫亦柔看著江湛喜出望外，很滿意他的轉變，抱著貓跟上他的腳步。

到了寵物診所，江湛坐在車子里等著孫亦柔，看著皮膚上的紅疹，他知道自己已經出現過敏的癥狀。

不知道為什麽，孫亦柔能讓他改變那麽多，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她的笑容和倩影，總是充斥在他的腦子裡，浮現在他眼前。

他甚至有點喜歡與她在一起的感覺，那份與人相處的熱鬧是他以前很不屑的。

獨來獨往多年的自己，最近的生活正在被孫亦柔一點一點地改變著，他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的魔力。

正當他陷入思緒之中，車門打開了，孫亦柔抱著貓坐上了車。

思緒被打斷，江湛看著清理過變得很乾凈的貓，還是對孫亦柔甩甩手，「把你的貓拿遠點，我皮膚過敏。」

孫亦柔看一眼他的手臂，驚叫起來，「真的耶，有沒有關係？」

「算了，你還是說說你的貓有沒有關係吧。」江湛刻意與她保持一段距離，發動了車子。

「沒事了，醫生說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然後又吃了太多人類的食物所致，所以我決定替牠準備貓糧。」孫亦柔望著專註開車的江湛，語氣里有些難過，「因為被人類遺棄，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我拿餅乾喂牠，牠就不停地狼吞虎咽，結果……嗚嗚嗚……」

想到流浪貓在外面流浪的日子，還有風餐露宿的樣子，孫亦柔難過地哭了起來。

「喂，我說你，能不能安靜點？」江湛最受不了女生在那裡哭哭啼啼的，忙制止她。

「牠真的好可憐嘛。」孫亦柔近乎號啕大哭。

江湛轉過臉，看著孫亦柔臉龐滑下的淚，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也有一些柔軟，是因為她的愛心，還是因為她為一個小小的生命傷心難過？他不知道，或許都有吧，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地按在她的頭上，揉了一把她的頭髮。

帶著寵溺、帶著憐愛，帶著各種複雜的情感，他的手捨不得從她頭上移開。

他不得不承認，她正以無法估量的力量，慢慢地撥動他本來如死水般沉寂的內心。

可是這麽短的時間迸發出來的，他不相信會是愛情。

時間過得很快，孫亦柔與江湛在醫院裡，維持著讓人既羨慕又嫉妒的合作關係，下班後他們比鄰而居、相安無事。

這段時間孫亦柔還是會經常搭江湛的便車，可是已經不再踏入江湛的屋子。

反倒是江湛有時為了見見她，以她家有老鼠出沒嚇唬她，可是她摟著愛貓再也不怕。

江湛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匆匆腳步，已在無意間為孫亦柔放緩，不管對她出於哪一種感情，他就是喜歡看到她，偶爾對她惡作劇，看到她花容失色的大喊大叫時，他就覺得很有趣。

他喜歡心底時有起伏的感覺，多於過往內心平靜的感覺，而帶給他這種感覺的只有孫亦柔。

下班後，江湛坐在車子里，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手指輕敲著方向盤，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後視鏡，期待孫亦柔的身影出現。

這段時間他每次下班坐到車子里，都會耐心地等著孫亦柔，因為她已經習慣搭他的便車了。

孫亦柔沒有讓他失望，很快的就從轉角處走了出來，她本來與同行的人談笑風生，很開心的樣子，看到他坐在車子里，便跟同行的人低聲說些什麽，然後向他走來，江湛端正地坐好，準備香車載美人。

孫亦柔走到他的車窗外，他示意她上車，可是她卻只是用手指敲敲他的車窗。

將車窗慢慢地打開，她的臉便湊上前來。

「我今天晚上有聚餐，晚點再回去羅。」孫亦柔臉上掛著笑。

江湛臉色一沉，「跟誰？」

「當然是跟幾個很要好的哥們了。」孫亦柔說著，向轉角處一群人揮揮手，「我在這邊，你們先等一下哦。」

江湛瞥一眼轉角處那幾位男性醫務人員，再轉過臉望向孫亦柔，「你們……平時很要好？」

江湛現在才知道，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事的孫亦柔，原來背著他還有那麽多的交情。

「他們很照顧我的，所謂白衣天使非他們莫屬，哈，我今天才知道你是醫院裡的惡魔天使耶，又是惡魔、又是天使，好矛盾耶，這個頭銜超搞笑的。」孫亦柔捂嘴笑道。

小欣今天無意把江湛『惡魔天使』的別稱給說漏嘴了，她這才知道原來她們為自己擔心了那麽久。

「所以呢？不想看見我是嗎？」江湛只感覺心裡很不爽。

「沒有啦、沒有啦。」孫亦柔忙擺手，「只是碰巧今天晚上有聚餐，好了，他們都在等我，先走羅。」

「隨便你！」不再理會孫亦柔，江湛油門一踩揚長而去。

孫亦柔目瞪口呆地看著超速駕駛的江湛開車絕塵而去，好久才緩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