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唐毅將車停在楚璇所說的地址前,審慎地打量眼前的公寓,隱隱感覺一股深沉的怒火在胸中燃燒。
老舊的公寓只有五層樓高,外觀斑駁,只有一、兩戶人家的陽台種植幾株綠色植物點綴。
隔不到幾棟建築物,一塊艷麗、露骨的招牌就掛在二樓的牆上,俗氣的霓虹燈和毫不掩飾的字眼,讓唐毅一眼即知那是色情行業的招牌。而公寓對面則是另一排同樣老舊的公寓。
其中一家店面是海產店,或許是早上還未營業的關係,看不出生意如何。但一想到有醉醺醺的酒客和複雜的出入份子環繞在他們母子身邊,就令唐毅感到憤怒。
他伸手搖搖楚璇,看著她掙扎地醒來,一股柔情在心底泛開。「啊,到了嗎?」楚璇揉揉眼睛,看看四周。「你真的找到了!」她詫異道。
「這兒並不難找。」他簡單地回答,把她詫異的語氣當作恭維。「我們進去吧!」
楚璇帶頭步入公寓。這是傳統的雙並公寓。並無管理員看守;只有一扇生鏽的紅色鐵門,但由於鎖早就壞掉了,所以一直是開著的。
唐毅緊閉著唇跟在她身後,蹙眉看著散布在樓梯間的垃圾,一言不發地隨她爬上樓梯。
「呃,我住在頂樓,這兒沒有電梯,你忍耐一下。」她偷偷瞥他一眼,又趕緊說:「雖然看起來很老舊,但住起來很舒適,交通也很方便……」
楚璇緊張地解釋著,但唐毅依舊沉默地跟在後面,只是眉頭越擰越緊。最後,他們停在頂樓,楚璇掏出鑰匙,門正好被打開了。
一個打扮清涼的年輕女子偷快地向她打招呼。楚璇機械性地回應她的室友,並沒有意識到跟在身後的唐毅有什麼不對勁;但小梅看到高大、英俊的唐毅,眼睛為之一亮,頓時散發出高度的興趣及誘惑的目光,逼得楚璇只得簡短地為唐毅和小梅介紹。
唐毅冷冷地看著她介紹彼此,聲稱他是「朋友」。他對頻送秋波的小侮視若無睹,連開口說話都嫌多餘。楚璇可以感受到他強烈的不悅,所幸,小梅正好要出門上班,她急忙技巧地將小梅送出門。
楚璇有些氣惱地轉身走進屋子,狹小而雜亂的客廳讓她的心情更加沮喪。
連日來的驚嚇和疲憊,加上再次見到唐毅的震驚與壓力一波波緊接而來,已將她的身心撐至極限,現在又必須再度單獨面對這個只需一個眼神就令女人臣服的男人,楚璇神經質地想要尖叫著逃離這一切。
「她是誰?」
「小梅,我的室友。」她拿起散放在床上的衣服,迅速地將衣服收起放在椅子上不去看唐毅的表情。
她有些困窘地環視窄小的卧室,知道以唐毅的眼光一定不能接受這窮酸的環境。但這畢竟是靠她努力工作換來的,她沒必要感到羞愧,只是一股窘澀仍不由自主地浮上心頭。
唐毅看了看格局不大的客廳,一間小小的浴室和簡陋的廚房,還有兩間不算大的卧室。他挑高眉。「這麼小,為什麼還和人家合住?」
楚璇壓下怒氣,瞪著他道:「我賺的錢不多,必須省著點花。小梅個性不錯,算是個好室友。」
他眯緊眼。「你上班?」
她停下收拾的動作,翻翻白眼。「當然,不然我們吃什麼?」
「你當初離家所帶的那些珠寶呢?就我所知它們的價值至少可以讓你們好幾年生活無虞。」楚璇頓時感到一陣臉紅,她囁嚅道:「我到台中沒多久就被偷了。」「可惡,難道你就不曾想過回來找我嗎?」問題才出口,唐毅隨即搖搖頭。「算了,你不用回答。」
楚璇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水給他,唐毅大方地坐在老舊的沙發上,彷彿他才是這兒的主人。
「你在哪裡工作?」
楚璇遲疑了一下,才說:「在一家Pub當領台。」
唐毅一語不發地盯著她,額際跳動的青筋顯示他正極力壓抑怒氣。楚璇本能地瑟縮了一下,隨即挺起胸膛。她沒道理感到羞愧或罪惡感,她對自己自食其力感到驕傲,唐毅要怎麼想是他家的事。她在心裡為自己打氣。
「你就是為了這份工作,把唐辰丟在一個神經病的家,讓他差點沒命?」
楚璇倒抽口氣,臉色瞬間變白。她無法為自己提出辯駁,雖然她感到無限後悔與自責,但仍舊改變不了唐辰險些葬身火窟的事實。每每想起她差點失去兒子,讓她如墜地獄般痛苦。
看著她蒼白的臉和眼中的痛苦、自責,唐毅忍不住低聲咒罵。他並非想指責她、讓她難過,只是她寧願上班工作、過苦日子也不願回到他身邊,讓他感到氣憤又沮喪。
「我不能讓你再繼續這種生活,你立刻跟我回去。」
又來了,她知道他是不可能會放棄的。她嘆口氣。「不,唐毅,我不會跟你回去。」
「我想,你我都很清楚最後的勝利是屬於我的。我會運用一切手段達成目標,包括唐辰。」
「你不能用小龍威脅我,他是我的兒子。」
「也是我的而且我沒記錯的話,是你私自把他帶走,在法律上我完全站得住腳:如果你堅持分手,唐辰的監護權會完全屬於我,你若不信的話,可以試試看。」
楚璇全身顫抖地跌坐在沙發上,她知道唐毅是認真的,他絕對有辦法實現他的威脅。想到會再次失去唐辰,就讓她感到強烈的窒息。她不能失去他。「為什麼?」淚水刺痛了她的眼睛,讓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你為何還要殘忍地奪走我生存的希望?」
唐毅在初見她流淚的剎那,幾乎想不顧一切地擁她入懷,但理智阻止了他的衝動,他的肌肉因極力的剋制而抽搐。
「我不是要搶走他,我只要你們回到我身邊。」
她困惑地望著他,實在不懂他為何堅持要她回去。當初是他的冷落與漠視毀滅了她對愛情的希望,如今卻又用盡一切手段逼她回去。她實在猜不透他究竟想要什麼。
「我不懂,再回去有何意義?我們之間的鴻溝不只有分隔的兩年,我無法若無其事地跟你回去,假裝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你……愛上別人了嗎?」他遲疑地問,眼中的陰鬱令人不寒而慄。
楚璇眼眸因受驚而睜大,羞辱和憤怒同時湧上心頭。「沒有!」她的聲音泄露了她的情緒。
唐毅幾乎察覺不出地鬆口氣。「那麼我看不出你不和我回去的理由。」他平緩但堅持的補充:「楚璇,在法律上你仍是我的妻子,我有權要求你執行夫妻的義務。就算要離婚,也得經過一段程序,你不能就這麼私自逃走。」
她的臉色轉白,他的話逐字逐句地敲入腦中。她明白她輸了,從一開始就沒有贏的機會。在面對他時,她永遠是退讓的一方。
她緩緩站起來,走向卧室。
「璇?」
「我累了,想好好睡一覺。你請自便吧。」
「告訴我你會和我回去。」他的語氣里隱藏著一絲請求,但太過疲累的她實在無心去分析它。
她背對著他停頓了一下。「你不是說你一向能贏嗎?又何必擔心我不會屈服於你的威脅呢?你放心,為了小龍,就算是地獄我也會去。」
她平靜地關上房門,獨留唐毅一人面對寂靜、窄小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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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璇拿著剛洗好的奶瓶走進病房,不由自主地瞥一眼正埋首於小桌前敲打著筆記電腦的唐毅。唐辰才剛服藥。正在床上午睡,幫忙看護的王嬸則抽空回家一趟。
她不自在地東摸摸、西弄弄,就是無心靜下來,害怕一停止動作,僵凝在兩人之間的氣氛會讓她無法呼吸。
她不懂他究竟在擔心什麼?她不是已經答應他不再試圖離開了嗎?為何還緊跟著她?昨天傍晚當她睡醒時,發現他仍舊四平八穩地坐在客廳,她就知道自己擺脫不了他的。
一整天,他寸步不離地待在病房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偶爾交談,但都夾槍帶棒的。他的憤怒及痛苦不時會突破冷靜的表面,讓彼此的溝通像是仇人相見。
他憑什麼這樣對她!她感到氣憤和難過,卻無法擺脫自己的情緒仍深受他影響的事實。
直到下午徐海帶著他的公事包及電腦出現,他的注意力才轉移到公事上。而她也得以借著和徐海閑聊,暫時躲開他那會灼人的視線。
「看來你們相處得不錯。」徐海樂觀、輕鬆地說,看一眼正在講電話的唐毅,促狹地笑著。
「是啊!我們好得足以掐死對方。你應該帶幾把刀來,就可以看到我們拿刀互砍的精彩畫面。」
徐海爆出一陣大笑,引得走廊上的人投來異樣的目光。護士小姐不悅地瞪著他們,楚璇心虛地點頭致歉。
徐海努力地剋制自己,但仍氣息不穩地笑道:「兩年不見,你變得……不一樣了。」他尋找著適當的字眼。
「天啊!我不懂他為何不放過我?」徐海的笑聲刺激著她瀕臨崩潰的神經,她控制音量地低喊。
「因為他仍愛著你。」徐海緩慢而堅定道。
楚璇明顯地僵立在當場。再次聽到徐海這麼說,她幾乎想尖聲大叫。
「不!」她低喊。「他愛的不是我,你我都很清楚,他從未自那個傷痛恢復過來。我不過是她的替代品,是他用來報復那個女人的工具。」
「你在說什麼?」他布滿細紋的額頭因皺眉而加深。
「我都知道了,那個多年前傷了他的心的女人就是游芳菲--他的繼母。」她顫顫巍巍地說道。「而我只是他報復的工具,用來報復他心愛的女人嫁給了他的父親而不是他。」
「天啊!」徐海震驚地望著楚璇。她眼底的痛苦深刻得教人不舍。「璇丫頭,你誤會了。」
「誤會?你是說他們不是一對戀人?還是他沒有拿我當成替代品?別騙我了,我曾看過他們一起拍的錄影帶,他們看起來……很親密,百分之百是戀愛中的人才會有的幸福表情。」
「不,我是說……他們曾經有過一段情,但那已經過去了。我非常確定唐毅愛的是你,而不是你以為的把你當成報復工具。」
楚璇低頭不語,似乎不信徐海的說辭。「你倒是對他很有信心,可是,很抱歉,我一點也感覺不到他有多「愛」我,他甚至不曾開口對我說一句「喜歡」。」
徐海嘆了口氣。「我不知道那小子到底為何沒跟你表白,但我敢肯定他和游芳菲早在她嫁給他父親之前,就斷得一乾二淨了。是誰跟你說這種挑撥離間的話?是不是游芳菲?」
楚璇撇過頭不答。
「該死!我就知道她對唐毅不死心。你不要信她的話,她是嫉妒你才故意對你說那些,事實的真相,我想最好由唐毅來說,你應該給他一個機會辯解,而不是單憑游芳菲的一面之詞就蓋棺論定。」
她真的錯了嗎?當初游芳菲對唐辰的傷害讓她驚駭不已,倉皇逃離。而唐毅始終未曾表達過對她的愛意,讓心灰意冷的她認為自己的決定是對的。但徐海的話卻推翻了她堅信的事實,她迷惑了。
究竟誰說的才是真相?
徐海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房裡靜悄悄的,楚璇愣愣地盯著唐毅,心底回蕩著先前徐海一再交代的話:給他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去發現真相,而不定懦弱地逃走。
唐毅突然抬頭迎視她的目光,其中的溫柔和關懷讓楚璇渾身一震。她迅速撇開視線,卻無法擺脫方才四眼相對的瞬間,她所看到的一切。
那是一個深愛著女人的男人才有的深情目光。她心跳加速地起身,想在他開口前找到借口逃離現場。
「我……我去倒水。」
「不用去了,我們只有一個水瓶,而且早就是滿的。」他冷冷地開口。
楚璇難堪地坐回原位,看著熟睡的唐辰,心裡第一次希望他是醒著而不是在睡覺。
唐毅啪地合上電腦,收拾文件。「你不用再找借口躲我了,公司臨時有事,我非得去一趟不可,你可以鬆口氣了。」
楚璇的確是鬆了口氣,但她不會笨到當面承認,繼續維持一貫的沉默。
拎著電腦的唐毅,突然在她面前停下腳步。
「不過,你別妄想再次逃走,我已請了保鑣在外頭保護你,只要你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這樣你明白了嗎?」
楚璇吃驚地瞪著他,不相信他居然不信任她到這種地步,還請保鑣二十四小時跟著她,哼!說得那麼好聽,什麼保護,根本是監視!
他乾脆在她耳下植入晶片,直接控管好了,還能隨時隨地錄下她的一舉一動哩!
他真是她見過最蠻橫、最自大、最跋扈的人了!
看著她杏眼圓睜的模樣,他不禁笑了。「我想你是不會給我一個道別吻了。」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不相信他會說出這句話來,忽地全身繃緊,提防他的任何動作。
「不過沒關係,反正我很快就回來了,拜拜!「老婆」。」
他故意加重句末的稱呼,幾乎是帶著愉悅和勝利的笑容,離開她的視線。
楚璇揉了揉太陽穴,頭開始疼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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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樹。」唐辰小小、肥肥的手指直直地指著公園旁的榕樹,稚嫩的童音喚回她雜亂無緒的思維。
「對,樹。小龍,腿還痛不痛?」她將輪椅停在池塘邊,池邊的柳樹正迎風搖曳,徐風在水面上掠過波紋,一切顯得如此平靜。唐辰的傷勢復原得很快,在醫生的同意下,她帶他來到醫院對面的公園散步。
唐辰搖搖頭,然後又興奮地大喊:「……」
楚璇抬頭一看,幾隻烏龜正撲通。撲通地下水游泳,楚璇微笑地說:「是烏--龜。」
「烏……」唐辰很認真地又念一遍。
楚璇笑著搖頭,不再糾正他的發音。她知道有些事是急下來的,若太苛求反而容易讓小孩感到自卑、退縮。
突然,有一道陰影這去了早晨的陽光,楚璇抬頭眯眼看看來人,旋即又垂下視線。為什麼他看起來永遠那麼英挺不凡?在這悠閑的晨間公園中,有許多人在綠蔭下乘涼、散步,或在步道上慢跑,但沒有一個人像唐毅這般搶眼。
「你來了。」
他還真是寸步不離,她只不過想趁他到公司處理事情時,帶唐辰到公園散散步,順便透透氣,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來了,還追到公園來。
「嗯,我剛到醫院,王嬸說你們來公園散步。」
唐毅幾個跨步便來到他們身旁,彎身坐在楚璇的身邊。原本還算寬大的石椅在唐毅落坐后,竟變得狹窄。
楚璇心跳加速地發現,他曲起的長腿正碰觸著她的大腿外側,他的側背貼著她的左手臂,而他的臀部則以一種親呢的姿勢貼著她的臀緣。楚璇暗中深呼吸,他雄厚的男性氣息瞬間充滿胸臆、鼻間。她暗叫不好,希望他不要發現他的出現與靠近對她有如此大的影響。
楚璇東張西望就是不看他,忽然一個硬挺的身影映入眼帘。他不是派了人「保護」他們嗎?幹麼還不放心得親自前來「監督」才行嗎?
「你還怕我跑掉不成?」
楚璇也不想反唇相稽,可是若不這麼做,她可能會著迷於他渾然天成的男性魁力。
唐毅不理會她的嘲諷,看了看立在不遠處的男人,才又調回視線,聳聳肩道:
「我只是想來陪你們散散步而已。」
這句話讓楚璇啞口無言。但唐毅已不再將注意力放在這個話題上。
「他的傷怎麼樣了?這樣出來好嗎?」他看著唐辰的眼神,彷彿他是世界上最脆弱的瓷娃娃。
若他仍維持一貫高傲、充滿敵意的口氣,楚璇自然能理直氣壯地頂回去,但他的眼神真誠。關切,她的語氣不自覺地也放軟了。
「小孩子根本閑不住,要他一直面對蒼白的醫院,是不可能的。我向過醫生,醫生也說到戶外走走,有助於他的心情。只要不亂動、碰到傷口就行了。」
楚璇暗暗慶幸,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正常,沒有太奇怪。看著他關切的臉,心中閃過一絲溫暖。他是真的關心唐辰。「「是嗎?」唐毅像了解似的點點頭。
然後,轉眼看向坐在輪椅上的唐辰。唐辰也以一種打量的目光回視他,圓圓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唐毅,似在搜尋記憶中有關眼前這個男人的檔案。
良久,他可愛的嘴角勾起純真的笑容,毫不猶豫地伸直雙手道:「爸--爸,抱抱。」
霎時,四周的空氣彷彿凍結了,唐毅露出一抹複雜難辨的神色,楚璇則局促不安地瞪著唐辰。她從未聽過唐辰說這個字,更不知道他為何會對著唐毅喊出來。
兩人還兀自發愣,唐辰卻不耐煩地再次伸長手臂。「抱抱,爸--爸……抱抱」
唐毅愣了一下,才順從他的要求,傾身伸手抱起唐辰小小的身軀。他僵硬地讓唐辰在他腿上扭動身軀,尋找最舒適的位置。
窩在唐毅懷中的唐辰,終於露出一抹得意的勝利笑容,唐毅則是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唐辰開始指天指地,炫耀似的說出各種事物的名稱。
「對不起,我從沒教他爸爸這個字,我想也許他是從電視上學來,或者是常聽藍家兄妹這麼叫,所以……」
「你不用解釋那麼多,我在你眼中就真的那麼惡劣、不堪,連一句爸爸都不配?」唐毅的嘴唇苦澀地勾起。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以為……」她嘆口氣,才道:「唐辰出生時你不在我身邊,出生以後你依舊只忙著你的事業……你甚至曾懷疑他不是你的孩子,讓我覺得你不想要這個孩子。」
「我沒有,該死的!我從沒有不想要小孩,而且,也不曾說過我懷疑唐辰的血緣。沒錯,我是很愧疚他出生時我沒陪在你身邊,但那並不代表我討厭他或是懷疑他不是我的兒子。你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唐毅壓抑自己不要太大聲,以免嚇到懷裡的唐辰。但唐辰似乎不以為意,出神地注視對話的兩人,好像感到很有意思似的,來回看著他們。
「你?可是……」楚璇的聲音隱去,心頭浮出一絲懷疑。
當初她在醫院一個人獨自產下唐辰時,游芳菲曾到醫院告訴她,唐毅質疑這孩子的來歷,所以沒來看她,讓她一人獨自承受所有的壓力及責任,難道……
「我承認我忙得沒有時間立刻趕回你們身邊,因為當時公司出現了很大的危機,我不得不親自處理。但你卻連個機會也不給我,就這麼帶著他離開了,我根本還來不及認識他……」
唐毅的話被唐辰給打斷,他似乎對他們的對話感到厭煩,反倒對唐毅不斷開合的嘴感到有趣,伸手挖著唐毅的嘴。
「嘴。嘴。」唐辰眼神發亮地呢哺。
楚璇險些失笑地拉下唐辰好奇的小手。「小龍不可以。」
「嘴、嘴。」唐辰扭頭看向母親,似乎在告訴她自己的新發現。
「對,是嘴巴。小龍好棒,知道這是嘴巴。你看那是什麼?」楚璇指著停在池畔的小鳥轉移唐辰的注意力。「那是麻雀。」
「麻「越」--」唐辰果然不再挖唐毅的嘴,不斷地重複念著剛學到的新字。
聽著唐辰的童言童語,兩人不禁相視而笑。重逢后第一次,兩人之間不再劍拔駑張,和諧的氣氛包圍著他們。
「你為什麼叫他小龍?」
「因為他是龍年出生的,他的名字也因此而取。小龍是他的乳名。」
唐毅瞭然地點點頭。唐辰不知是不是玩累了,他窩在唐毅舒適的懷中,眼睛開始微眯,看著唐辰信任、柔軟地靠在他胸前,唐毅的心中湧出一道暖泉。
看著窩在唐毅懷中的寶貝,楚璇的心底泛起一股愧疚。雖然當初的離開是迫不得已,但她畢竟是活生生地拆散了一對父子。
想到唐毅曾錯過了唐辰的成長過程,楚璇的心裡一陣難受。
離開「唐園」之後,她第一次懷疑當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而造成這錯誤決定的人,究竟是唐毅、還是她?或是另有始作俑者?
不管是誰造成的,她都無法推卸責任,是她害得唐毅不能與兒子共享天倫之樂。她該怎麼彌補呢?
雖然唐毅以兒子要脅,但她明白他只是想逼她回去,並不會傷害唐辰。而原本堅持不肯回去的決心,也因一連串的疑問而動搖。她和唐毅的交談,還有徐海的那番話,讓她重新審視當初迫使她離開「唐園」的原因,也發現了許多疑點。所以,她不再反抗唐毅,決定回去一查究竟。
只是,回到「唐園」后,又會引發怎樣的風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