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上，趙越雲和安蓓蓓共進晚餐，沒有那個愛妻、愛女如命的男人的摻和，母女倆的燭光晚餐吃得很開心、很盡興，如趙越雲承諾的，給了女兒整整一個晚上的陪伴，詳詳細細告訴了女兒當年的事。

「媽咪，你不是糊弄我的吧，難道只要跟著、纏著就可以了嗎？」在回家的車上，安蓓蓓半信半疑地問。

「媽咪為什麽要糊弄你？」趙越雲好笑地捏捏女兒的臉頰，女兒長大了，會質疑她的話了，這讓她又高興又難過，她還是比較懷念女兒獃獃、好騙的樣子。

「男人就是這樣，在感情上比較遲鈍，你要懂得，纏久了就是你的，你看，當初雖然是媽咪先喜歡上爹地的，但你爹地現在不也愛媽咪愛到要死？」

好像聽下來，媽咪也沒有什麽高段的招式，就是不斷地在爹地面前出現，不斷地纏爹地、煩爹地，煩到他不得不正視媽咪的存在。

「怎麽？寶貝，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告訴媽咪，他是個怎麽樣的人？」趙越雲觀察著女兒苦惱的神色，靈光乍現。

「沒有啦，媽咪。」兩朵紅雲飄上了安蓓蓓的臉頰，「人家就是想知道爹地和媽咪的事，如果我有喜歡的人，一定第一個告訴媽咪。」

「一言為定！」

趙越雲親了女兒一口，她和老公所持的觀點不同，才不會幼稚地阻礙女兒的愛情，該來的總會來，而女兒也不小了，該做適合她年齡的事了，雖然她心中也充滿了不舍和擔心，擔心女兒不快樂，擔心女兒受傷害，但是無論怎麽擔心，這一切都是成長的道路上必須經歷的。

當晚，安蓓蓓睡得很熟，一改前兩天輾轉難眠的狀態，雖然兩個軍師沒義氣，但是聽了媽咪的話，尤其是媽咪這個成功的案例，安蓓蓓覺得她又充滿了信心，她一定會成功的！

第二天，安蓓蓓一大早就起來了，選了一件綴著蕾絲的鵝黃色短洋裝，請管家阿姨幫她吹了一個漂亮的髮型，信心滿滿地出征，爹地說她穿鵝黃色最好看了。

安蓓蓓早上只有一堂重修的課程，下課鐘聲一響起，安蓓蓓第一個抱著書衝出了教室，她氣喘吁吁，汗水淋淋地穿過半個校園，衝進了醫學院實驗樓，乘著電梯直奔目的地。

之前幾次交手的經驗來看，對待這個沒禮貌外加面癱的男人根本不用多說，所以也沒有浪費時間敲門，大力推開了實驗室的大門，因為用力過猛，懷中抱的書飛了出去，散了一地。

實驗室里的人齊齊轉頭看向大門，看哪個膽大不要命的家夥敢來這間實驗室里鬧場。

對上幾雙驚詫的眼神，再看看散了一地的書籍，安蓓蓓的臉頰漲紅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頂。

「抱歉，用力過猛。」安蓓蓓訥訥地解釋，連忙蹲下身撿書。

申屠未的眉頭皺得死緊，不明白他從沒給過她好臉色看，她怎麽還敢出現，他本打定了主意不再理會安蓓蓓，卻在看到她因為蹲下來而曝露胸前的雪白春光時，眸光暗了下來，臉色越發地陰沉，他站起身大步走過去，一把抓起了安蓓蓓。

「你干什麽啦！」安蓓蓓又羞又惱，被申屠未粗魯的動作弄痛了手臂。

「你來干什麽！」阻止安蓓蓓再次蹲下去，申屠未三下兩下就撿起了一地的書籍，一股腦塞進安蓓蓓懷裡。

「你不是醫學院的學生，這裡也不是閑雜人等可以來的地方。」申屠未的聲音冷冷清清的，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生氣了。

六隻眼睛瞪得大大的，默默為這個膽大包天的可愛小女生祈禱，因為大家都知道申屠未的性格是有名的冰冷，不喜歡與人接觸與交往，最討厭的就是嘰嘰喳喳的女生，還因此讓他們一直懷疑申屠未喜歡的是男人。

安蓓蓓手忙腳亂地抱著一大疊書，纖細的身子差點負荷不住突然扔過來的書籍而向後跌倒，幸好申屠未不算冷血，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沒讓她當著所有人的面跌個四腳朝天。

「我來找你的啦。」安蓓蓓抱緊了書本，用力瞪著申屠未，「昨天我不是說過，我要追你，一定會追到你的！」

「嘶……」其他三個人齊齊抽了一口冷氣，沒想到現在的小女生這麽有勇氣，竟然敢公然挑戰冰山啊，真不知道是該佩服，還是同情這個看起來超級卡哇伊的小女生。

「我沒答應讓你追求。」申屠未的下頷收緊，努力隱忍著怒氣，「出去，別等我動手！」

「怎麽？」安蓓蓓非常有氣勢地將書丟到沙發上，大步走過來和申屠未大眼瞪小眼，「你想動手打我？把我當成沙包一樣捶扁扔出去？」

「阿未啊，好男人是不能打女人的！」

「學長，這個學妹這麽可愛，你就讓她追啦！」

「阿未，Gay途漫漫，回頭是岸啊！」

兩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年輕男人非常有默契地出聲安撫申屠未，卻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你們都出去！」雖然這三個人中有兩個是他的指導教授，一個是直屬學弟，但是申屠未依舊是沒有什麽好臉色，一面狠狠瞪著安蓓蓓，一面冷聲命令。

「我們還沒研究完……」三個人萬分想留下來看戲，難得有人不怕冰山的威力上門挑釁，他們可不想錯過。

申屠未回頭用冷冷的視線掃過三個人，讓三個人在炎熱的七月齊齊打了個寒顫，很沒種地乖乖收拾東西貼著牆壁出了實驗室，不過大膽地留了一條縫，不能光明正大地看戲，偷看總可以吧？

看著三個人貼著牆根溜出實驗室，申屠未大步走過去將實驗室大門關緊，確認沒有什麽聲音可以泄露出去，才轉身看著安蓓蓓。

安蓓蓓正眨著圓滾滾的大眼睛四處打量著申屠未的實驗室，實驗室足足有一間教室那麽大，看起來更像是辦公室，左右兩側都有兩扇闔著的門，不知道裡面放著什麽……安蓓蓓想到了隔壁實驗室對申屠未的描述，裡面大概放著屍體吧。

安蓓蓓驚恐地收回視線，生怕看到什麽不該看到的東西，正好對上了申屠未飽含怒氣的目光。

「看什麽看！」安蓓蓓不願示弱地挺起胸膛，輸人不輸陣，「沒見過美女嗎？」

申屠未靜靜地看了安蓓蓓幾秒，回到辦公桌前坐下，繼續盯著安蓓蓓，看得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齊齊起立敬禮。

「你到底有什麽企圖？」雖然不認為看起來就很呆的安蓓蓓會玩出什麽花樣，但是一再打擾他的生活，還是讓申屠未很不爽。

「我當然有企圖了。」安蓓蓓走過去站在申屠未面前，她站著也只是比申屠未坐著高一點點而已，「我的企圖就是你，我要追求你，讓你喜歡我！」

「不可能。」申屠未異常冷靜與篤定。

「不可能什麽？不可能追到你還是你不可能喜歡上我？」安蓓蓓超討厭申屠未總是皺著的眉頭和面癱的臉。

「都不可能。」申屠未的視線滑過安蓓蓓脖頸細緻的皮膚，「鬧夠了就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哼。」安蓓蓓的嘴巴嘟了起來，心情變得超不好。

「我就是要纏著你、追求你，看你能拿我怎麽樣！」安蓓蓓覺得腳好酸，再瞪一眼申屠未，大步走到沙發邊將書都掃到地上，舒服地窩進沙發里，拿起一本書，哼著歌翻看起來。

申屠未看著安蓓蓓囂張的樣子，張了幾次嘴巴，最後還是抿起了唇，決定不理會這個神經兮兮、呆呆傻傻的小女生。

安蓓蓓什麽都沒有看進去，過了兩分鐘就從書後面偷看申屠未，申屠未視而不見，理也不理的樣子讓她更氣，所以更努力地製造出聲響來提醒申屠未她的存在。

申屠未的眉毛越皺越緊，卻一直隱忍著沒有出聲理會安蓓蓓。

一整個下午，實驗室內的氣氛都非常古怪，等申屠未終於完成了報告，赫然發現實驗室內竟然安靜了下來。他看向那個製造了一下午噪音不嫌累的女生，才發現她躺在沙發上睡著了，書本蓋著臉，睡相非常難看，大嘴猴圖案的小內褲出來和人打招呼，申屠未看了幾秒那個幼稚的圖案才緩緩收回了視線。

申屠未自認為這個世界上論冰冷和難相處，他承認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他以為只要不理會這個瘋瘋癲癲的小女生，她瘋幾天覺得無聊就不會再出現了。

申屠未知道比瘋癲他比不過安蓓蓓，但是比耐性，這個小女生恐怕就要落敗了。

時間在兩人奇怪的僵持中走過，半個月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安蓓蓓每天都來實驗室報到，自己帶著果汁、零食、漫畫，甚至是筆記型電腦，待在申屠未的實驗室里，吃吃喝喝，吵吵鬧鬧，一會兒發出清脆的笑聲，一會兒哼著歌，一會兒發出驚呼將飲料灑在他的沙發上。

每天，只要安蓓蓓一出現，申屠未額頭上的青筋就開始跳動，他自認為是非常沉得住氣的人，但還是被這個小女生給打敗了，消極對抗不靈，他決定撥點時間和安蓓蓓聊聊，打消她繼續黏在這裡的念頭，可是，安蓓蓓今天竟然沒有出現！

申屠未不願承認他的擔心和不安，他不斷開導自己，這就是他最想要的結果，小女生不再擾亂他的生活，他恢復了安寧、平和的時光，但是他就是沒辦法靜下心來看書，一遍遍起身走到窗邊去看外面傾盆而至的大雨。

炎熱的夏季里，來一場暢快淋漓的大雨是多麽美妙的事，但申屠未的心情卻壓抑無比，一個連續出現在眼前半個月的人突然不見了，他是冷漠不是冷血，不擔心才是假的，安蓓蓓的活動範圍也只是在校園裡而已，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吧？

當申屠未第十五次起身去窗邊觀望時，他火了，為了自己的焦灼和擔心，為了安蓓蓓的突然不出現。

申屠未關上了電腦，拿起雨傘準備出去找找這個不懂事的小女生，哪有人這樣，不打聲招呼就出現，不招呼一聲又消失，真是不負責任又任性。

門一開，一個小身影渾身濕淋淋地沖了進來，莽撞地撞到了申屠未的懷裡，一邊哈啾哈啾的打著噴嚏，「見鬼了，早上出門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下這麽大的雨呢？」

「你跑到哪裡去了？」雨傘被撞掉，申屠未及時抓住了安蓓蓓的肩膀，語氣里蘊含著無法掩飾的怒意和擔心。

安蓓蓓像個落水的小狗一樣抖著身上的雨水，被申屠未一吼，委屈地癟起了嘴巴，濕意染上了眼眸。

「我只是在課堂上睡著了，不知道被誰鎖在了教室里，好不容易請路過的同學請來了管理員打開了門，才發現外面的雨那麽大，我又不知道要下雨……」安蓓蓓吸了吸鼻子，接連而來的事讓她感到無比挫敗，「我也覺得很倒楣好不好。」

申屠未被安蓓蓓哀怨的眼神盯得渾身不對勁，安蓓蓓用憤怒的眼神瞪過他，也用以為他沒注意到的眼神偷看過他，還會用帶著算計的視線盯著他，靈活的，蘊含著生機與好奇的眼神是他對安蓓蓓最大的印象。

可眼前這個可憐兮兮的安蓓蓓，讓他渾身都不自在，申屠未後退了一步，第一次感覺到無措，他咬咬牙，轉身拿起了桌上的鑰匙。

安蓓蓓的眼淚落了下來，她怎麽那麽可憐，申屠未怎麽那麽冷血啊，她都這麽可憐了，他還要趕她出去，甚至不惜鎖上了實驗室的門嗎？她雖然打定了主意纏住他，但也沒那麽死皮賴臉好不好，如果他真那麽討厭她，那她以後再也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