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皇上駕到！」

一聲聲皇上駕到由遠而近傳進「疊瓊宮」里。

宇文玥懶洋洋地坐在窗邊，獃獃地望著窗外早發的幾枝杏花，絲毫站起身迎接的意思都沒有。

一旁的宮女連忙緊張地提醒：「公主，皇上來了，不用起身迎接嗎？」

宇文玥像是沒聽到似的將下巴擱在窗欞上，腦海中不斷想著東方無極渾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模樣。

不知道無極哥哥有沒有事？不知他傷得怎麼樣？重不重？疼不疼？有沒有人去救他？如果沒有人救他，他不會就這樣…想到東方無極孤伶伶地躺在深山野嶺中傷重而亡的慘狀，字文玥頓時一刻也坐不住了，她跳起身就想衝出去。

「玥兒，你想去哪裡？」一道冷冷的，聽起來有幾分熟悉，卻又充滿陌生感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宇文玥煞住腳步，帶有三分警戒地看著眼前這俊挺高大、身著黃袍，威嚴不可逼視的皇帝兄長宇文烈。

她心不甘情不願，胡亂欠了欠身，「玥兒見過皇帝哥哥。」

宇文烈輕輕一哼，揮手示意所有隨身的宮女太監退下，跟著拉了張椅子坐下，「你想去哪裡？」

宇文玥張眼瞧著窗外，當作沒聽見。

宇文烈有些動怒，「朕都來到門口了，你卻連迎接也不迎接，還匆匆忙忙的想跑出去，你想去找那個叫東方無極的小子嗎？」

她抬起頭，「皇帝哥哥，讓我去找他好不好？他受傷了，我擔心他如果不療傷的話會……」

宇文烈一揮手，「不可能，我沒砍他頭、抄他九族已經很客氣了，哪還能讓你去找他？」

「砍頭？無極哥哥又沒做錯什麼事，為什麼要被砍頭？」

宇文烈眼中精光一閃，「沒做錯什麼事？他侮辱朕最疼愛的妹妹，玷污了大齊國公主的清白，這難道還不算有罪嗎？」

宇文玥小臉一紅，訕訕地辯駁：「當然不算有罪，因為是我自己願意把清白的身子交給他的，無極哥哥從頭到尾都沒有強迫過我。」

他白了她一眼，「你自願的？朕不相信，你這丫頭成天除了玩就是睡，對於男女之事根本毫無所知，怎麼會自願把自己交給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剛認識不久的陌生男人。」

聞言，她的臉上更是羞紅，若著宇文烈的眼中卻多了幾許憂傷，「皇帝哥哥，你當真忘了嗎？」

宇文烈一怔，「忘了什麼？」

「你曾經教過我的。」

宇文烈站起身，眉宇間透著一絲緊張，「教過你？朕教過你什麼？」

宇文玥幽幽地說：「你曾經教過我，生在帝王家，很難得有機會遇著所愛的人，但如果遇著自己所愛的人，就一定要勇於追求把握，所以當我碰上無極哥哥時，就決定這輩子除了他我誰都不嫁。這是你親口教我的，你怎麼忘了呢？」

宇文烈神情一松，「那只是朕隨口說說罷了，不能當真。」

但宇文玥搖頭，走到他面前靜靜地看著他，「你不是皇帝哥哥吧？」

宇文烈又是一楞，隨即笑了起來，「你胡說些什麼？該不會是被那個叫東方無極的小子嚇壞了，腦子不正常了吧？」

她繼續說出一個令人不敢置信，卻不容否認的事實：「你不是皇帝哥哥，雖然你和皇帝哥哥長得一樣，連說話的聲音、走路的姿勢都相同，但我知道你不是皇帝哥哥。你是另外一個人，你是--」

宇文烈猛地揪住她的手，聲音嚴肅低沉地道：「你說什麼？」

「你不是那個從小疼我、愛我，和我一起長大的烈哥哥，你是昊哥哥，你是我小時候不小心闖進地宮時見過的昊哥哥，對不對？」

這聲「昊哥哥」一出口，驚得宇文烈鬆開手，連退了好幾步，「你知道？」

她點頭，「你和烈哥哥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還是有很多地方不同。烈哥哥雖然脾氣溫和，對待臣子嚴厲但自有分寸，讓人有如沐春風卻不敢造次的感覺；而你則霸道、專橫、喜怒無常，同樣一件事，上一刻鐘也許你還很高興，下一刻鐘卻可能翻臉不認人，讓人覺得好象陪伴著一頭猛獸，時時刻刻都提心弔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他眼睛一瞇，「哦？還有嗎？」

「當然有！」她指著他潔凈白晰的臉頰說：「你和烈哥哥有一個地方長得不一樣，你沒發現嗎？」

他久久沒有說話，只是瞪著宇文玥直看。突然，他一個箭步上前，單手扣住宇文玥細長的頸項，森然說道：「好個小玥兒，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個愛玩沒有心機的小丫頭，成天就會吵鬧玩耍，想不到你竟然觀察得如此入微！滿朝文武百官都沒有發現我不是宇文烈，而你竟然看出來了，你不怕我殺你嗎？」

宇文玥仰著頭，任由他掐住自己的脖子，一分分加重力道，「你不會殺我，如果你要殺我，你早殺我了，也不會把我嫁給陸見風。」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是誰，現在你既然知道我是誰了，我怎麼還能留你？」

他又加重手上的力道，看著宇文玥蒼白的小臉逐漸漲紅。

宇文玥覺得呼吸困難，連視線都開始模糊起來，但她還是繼續說：「昊哥哥，你當真想殺玥兒？你忘了你曾經做過一隻草蚱蜢給玥兒玩嗎？那時候你還說你會永遠保護玥兒，不讓玥兒受到半點委屈的，你記不記得？」

聞言，宇文昊手一顫，鬆開了宇文玥。

他怎麼會忘記？他又怎麼可能忘記？那是他在那不見天日的地獄里唯一得到的一點溫暖、一點光明，他怎麼會忘了？就因為那一點溫暖、那一點期許，讓他發誓一定要活下來，一定要奪回原本屬於他的一切，也一定要再見到這可愛的笑容。現在他達成心愿，也見到了夢寐以求的可愛笑容，可他卻想殺她？

一旁的字文玥拼了命地喘著氣，撫著自己被捏疼的脖子，眼睛還是警戒地盯著他。

宇文昊無力一笑，對著宇文玥伸出手，「玥兒，願意讓我抱抱嗎？我好久沒有抱你了。」

不待他說完話，宇文玥便奔入他懷中緊緊抱著他，一言不發地伏在他懷中。

摸著她烏黑柔亮的髮絲，字文昊低聲開口：「玥兒，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不是﹃他』？」

這個「他」，自然是指真正的皇帝－－宇文烈。

宇文玥悶悶地開口：「陸見風出現的那一天。」

「陸見風？」

「嗯！皇帝哥哥從來就不喜歡接近那種看起來陰沉、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的傢伙，可是你不但封他為王，還準備把我嫁給他，那時候我就發現你不是原來的皇帝哥哥，你是另外一個哥哥。」

「哦？那除了你，還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宇文玥搖頭，「沒有，這種會動搖國本的大事，就算我再笨，也不會隨便亂說的。」

「那個叫東方無極的小子知道嗎？」

提起東方無極，宇文玥臉上泛起一抹笑，她小腦袋瓜一偏，「無極哥哥好象猜到了，不過我沒有問他，也沒有告訴他。」

「是嗎？」宇文昊眼中出現一抹陰沉的笑意，「那很好。玥兒，聽皇帝哥哥的話，不許再把這件事告訴其它人，知道嗎？」

「如果我不小心說出來呢？」

他微微一笑，大手卻一寸寸移向她纖細的脖子，「我不想殺你，因為你是我最疼愛的妹妹，不過我可不保證其它人不會對你下手，譬如陸見風。」

宇文玥渾身一顫，「皇帝哥哥，你……」

他伸手輕輕順了順宇文玥凌亂的髮絲，以絲毫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好好休息，把自己打扮打扮，準備當新娘子，嗯？」

宇文玥臉色一陣慘白，忙抓住他的手，「你還是要把我嫁給那老頭子？」

「君無戲言，朕既然答應把你嫁給陸見風，就沒有反悔的餘地。」

「可是我已經嫁給無極哥哥，是無極哥哥的人了！」

「那不妨礙，反正陸見風又不是第一次娶妻的年輕小夥子，不會在意這個的。

不過為了補償他的損失，你的幾個貼身宮女也要一起陪嫁過去。」

「你說什麼？」

「朕要讓你的貼身宮女也一起嫁過去，你們幾個要好好服侍陸見風，千萬別惹他生氣，知道嗎？」

宇文玥拚命搖頭。「不要！我不要嫁給他，除了無極哥哥，我這輩子誰都不嫁！」

聞言，宇文昊板著臉道：「嫁不嫁由不得妳！」

她衝上前哀求著：「皇帝哥哥，我不會把你的事情說出去的，我發誓，不管是誰，即使是無極哥哥，我也不會說出去的。求求你，不要把我嫁給陸見風，好不好？」

宇文昊面無表情地搖頭，冷酷地說：「辦不到！」

「辦不到？」

「沒錯，辦不到！」

「為什麼？我是你妹妹，難道你連自己的妹妹都信不過？」

「正因為你是我妹妹，所以我才饒你不死，否則你早像陳皇后一樣去見宇文家歷代祖宗了！」

宇文玥怦的一聲趺坐在地上。

陳皇后？她一直以為皇后嫂於是因為不再受到寵愛，傷心過度才得病身亡，原來皇后嫂子是被…想到這兒，宇文玥不禁渾身發抖。

她憶起東方無極曾經告訴過她孫排風怎麼為了一個男人與她姊姊反目成仇，還下毒想毒殺自己的親姊姊。而現在，她的親哥哥為了好不容易到手的江山大位，打算將她推給一個她一點也不愛的男人，這和孫排風毒殺孫排雲有什麼不一樣？況且她還有一個哥哥下落不明，說不定早就…宇文玥不敢想下去了，她掙扎著想站起身，卻發現自己手腳抖得連站都站不穩，連忙開口叫人。這時，一隻有力的膀臂摟起她，「公主請小心！」

宇文玥茫然地回過頭。那是一個她從沒見過的老太監，頭髮白、眉毛白，連鬍子都是白的……鬍子？太監怎麼會有鬍子？

她慌忙推開他，「你是誰？你是哪一房的太監？」

那太監微微一欠身，銳利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盯著宇文玥姣好的小臉，「我是敬事房的太監。」

「你胡說！敬事房的每個太監我都認識，怎麼從沒見過你？而且你……」她指著他的臉。

「我怎麼了？」

「你有鬍子！」

「鬍子？太監不該有鬍子嗎？」

字文玥有些生氣地嚷嚷：「太監本來就沒有鬍子。」

那老太監往前逼近一步，「為什麼太監沒有鬍子？」

宇文明臉一紅，「我怎麼知道太監為什麼會沒有鬍子。」

老太監一笑，走上前來到宇文玥身邊，「你當然知道，否則你不會念念不忘，直想著要出宮去。」

宇文玥詫異地瞪著他，「你……」

老太監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瞅著宇文明，那眼神是熟悉的，那身材是挺拔高大的，而那笑容是迷倒眾生的，雖然有很不搭軋的白鬍子，卻仍舊可以迷倒眾生。

絲絲懷疑湧上宇文玥心頭，這世上只有一個人的笑容可以迷倒眾生，也只有一個人敢這樣不客氣、這樣露骨地和她說話，那就是－－東方無極。

「你……你是無極哥哥？」

老太監沒有說話，卻緩緩扯下鬍子、眉毛，露出一張瀟洒俊美、英氣逼人的好看面容，正是東方無極。

宇文玥驚呼一聲，撲進東方無極懷中，瞬間哭得淅瀝嘩啦，眼淚流滿頰，「無極哥哥，真的是你？」

東方無極含笑點頭，托起宇文玥的臉就是重重一吻。

宇文玥低嘆一聲，張開嘴滿足地迎接他的寵愛，貪婪地親吻著他的唇瓣，吸嗅著他身上好聞的男人味。

久久，東方無極才戀戀不捨地鬆開她，轉而吻著她臉上的淚珠，「玥兒，你沒事吧？那個假皇帝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宇文玥搖頭，又是哭又是笑的，「沒有，皇帝哥哥不會對我--」

她臉色一變，驟然住口，「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東方無極看著她，「玥兒，我已經知道那個皇帝不是原來的皇帝，而是一個和原來的皇帝長得很像的人，對不對？」

宇文玥眼睛瞪得老大，「你……」

「我全聽到了。」

「你聽到了？」

「對，剛才你和他說話時，我全聽到了。」他握住她的手，試圖緩和她驚訝緊張的心情。「玥兒，他就是你不肯回京城的原因，是不是？」

宇文玥的淚水撲簌簌地掉下來，「我……」

他摟著她走到床邊坐下，「玥兒，別哭，無極哥哥在你身邊，有什麼事你都可以告訴我。」

她搖頭，淚水滴在東方無極手上，「不行，說出來的話會連累你。」

他用手指揩去她的淚珠，「傻瓜，你不說，我還不是知道了。」

「可是……」

「別可是了，你忘了我們是夫妻嗎？既然是夫妻，就是一體的，所以你怎麼可以有事情瞞著我，自己痛苦呢？」

「我……」宇文玥低下頭，一會兒才又重新抬起頭，「不，無極哥哥，我喜歡你，我愛你，我不要你因為我而受到傷害，所以你對這件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就連你剛剛所聽到、看到的，都最好忘掉，那樣不管對你或對東方世家而言都好。」

「他想殺你，甚至不惜一切想把你推給陸見風，你還這樣維護他？」

「怎麼說他都是我哥哥，也也沒真的殺我，而且齊國在他的主政下也沒出過什麼亂子，不是嗎？」她投入他懷中，親昵地偎著他，「無極哥哥，別管皇帝哥哥的事，告訴我，你的傷要不要緊？你怎麼會裝扮成太監混到宮裡來？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東方無極瀟洒地一扯嘴，「其實我本來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找你，因為京城這麼大，人又多，想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幸好我在宮外看到一個老太監路過，靈光一閃就打昏了他，換上他的衣服才能混進宮來。一混進宮來想找你就容易多了，你是公主，隨便一個宮女太監都知道你在哪裡。」

「那你的傷呢？要不要緊？疼不疼？看過大夫沒有？」

東方無極不在意地聳聳肩，「他那一掌警告意味比較重，只是震得我氣血大亂，其他倒沒什麼。」

「真的嗎？可是我明明看見你渾身是血，躺在地上動也不動，我以為你一定……」說著，宇文玥淚水又掉了下來。

東方無極既感動又好笑地捧起她的臉，「你這小東西，除了動不動就愛抄人家以外，還這麼愛哭嗎？如果你老是這麼愛哭，那麼八音湖的湖水過不了多久就會淹到挹秀山莊了。」

字文玥破涕為笑，捶了捶他，「你壞！人家為你擔心，你卻……」

「我知道，但你一哭我就心神大亂，所以別哭了，否則……」他邊說邊吻住她的櫻唇，手上則忙碌地解開她的衣衫。

宇文玥沒有拒絕他，卻也沒有忘記自己是在疊瓊宮裡，外頭有一大群宮女、太監，還有侍衛守著呢！

她推開他，「不成，會讓人瞧見的。」

「不會，我剛剛進來時已經吩咐他們不準靠近疊瓊宮，至於你的幾個貼身宮女早就夢周公去了，所以不會有人看見的。」他轉而將她壓在床上，無數的吻不住落在她的臉上、唇上和雪白的肌膚上，「告訴我，陸見風有沒有……」

宇文玥搖頭，神智因他的吻而逐漸渙散，「沒有！他根本不要我，他只是…「只足如何？」東方無極分開她的腿，滾燙的唇印在那隻屬於他一人所有的花蕾上，舌尖熟練地挑逗、輕彈著。

他們愛得那麼深、那麼恣情，愛得那麼放肆、那麼狂野忘我，以致沒有注意到有一雙眼眸已經注意他們良久，那是他們作夢都想不到的人，那是去而復返的－－宇文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