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冬的時候，景家和水家的訂婚典禮盛大舉行。

那天，賓客如雲，場面宏大，媒體記者紛紛蜂擁而至，一時間，景水兩家的聯姻成為S市的頭版新聞。

新娘的嬌俏動人，新郎的高大英俊，兩人相攜著手，和諧般配的合影一時成為美談。

「好累喲。」水莫林穿著晚禮服，跌坐在寬大的床上。

光是應付那些女眷，就讓她的臉快笑僵了，更何況還有媒體在，要時時刻刻地保持舉止優雅，現在她的小腿小胳膊都累得變直了。

但是身體的累都抵不過內心的喜悅，今天，他們終於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了。

「這麼快就累了，我們還沒開始呢？」身為新郎的景浩然今天更是英俊得出奇，特別在國外訂製的頂級手工西服，無一處不服貼，深邃的五官，不管哪一個角度看，都是那麼的完美，舉行訂婚儀式的時候，她還發現有好幾個女人對著他暗送秋波呢。

真是招蜂引蝶的傢伙。

「才不要呢，好累呢。」嘟著嘴巴，她現在可是累得連一根手指頭也不想動了。

景浩然在鏡子前低低笑著，鬆了領帶，把外套一脫，露出裡面做工精細的襯衣來。

「這樣就喊累，看來我對你的調教還不夠。」

「你這個色狼。」某女惱羞成怒，抓起一個抱枕隨手扔了過去。

「你這個暴力新娘啊，這麼粗魯，還好為夫的勇敢犧牲，不然你怎麼嫁得出去？」景浩然側身躲過了抱枕的襲擊。

「不理你了，哼。」水莫林把腦袋埋進鬆軟的枕頭裡，現在的她累得連抬杠的力氣也沒有了。

景浩然從後面抱住她，「好了，乖，去洗澡，你先睡，我去書房處理點事情。」

「今天還有事情忙嗎？」他好辛苦哦，訂婚的日子都要工作、工作。

「沒辦法，為夫的要努力賺錢養你這頭小豬豬嘛。」颳了刮她的鼻頭，他便去了書房。

水莫林整個人仰躺在床上，按照傳統慣例，她和他要在家裡住滿一個星期才行哦。

這個房間是他從小到大就住的房間，從國小一直到高中，空氣里，似乎都是他的味道。

寬大的床，鋪滿了紅色的錦緞，充滿了新婚的那種喜氣洋洋，直到這一刻，水莫林還是有種似夢非夢的感覺。

幾個月的時間，她從少女變成一個女人，幾個月的時間，她成了別人的未婚妻。

緣分來得太快，幸福來得太突然，這個美麗的夢終於成了現實。

舒服地泡了一個精油浴，擦了半乾的頭髮，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整整一天，早上是因為緊張得吃不下，下午和晚上卻是忙得沒時間吃，現在洗了澡才發現自己餓了。

已是三更半夜，家裡的傭人都已熟睡，她便自己去了廚房，還好材料都很齊全，冰箱里也有很多半成品，只要稍微煎煮加工一下就好了。

給自己弄了杯牛奶和三明治，狼吞虎咽地吃了，再慢慢地給景浩然煮麵，魚丸面。

望著麵條在沸水裡翻騰著，白色的霧氣飄然而上，她突然想起了「洗手作羹湯」的詞句來。

給心愛的人煮東西，是多麼的幸福。

他們的新房在二樓，書房在最安靜的三樓。

大大的面碗里，清亮鮮美的高湯，爽滑的麵條，圓潤的魚丸和蔥綠的蔥花末，讓人一看就食指大動。

水莫林端著托盤慢慢地上樓，過道里鋪滿了厚實的地毯，人走在上面，無一絲聲響。

三樓的房間就只有書房的燈亮著，門是虛掩著的，只透出些許光亮。

裡面傳來的人聲讓她的腳步停了停。

「哥，那女人知道嗎？」裡面傳來景少宇的聲音。

他在？可是為什麼白天的時候只是送來禮物，不見人影？自己的親哥哥訂婚，他卻不來參加，現在反而出現在家裡？

水莫林端托盤的手緊了緊，怎麼辦？進去還是先下樓去？

「她不會知道的。」是景浩然略顯疲倦的聲音。

那個「她」是誰？水莫林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其實她現在最應該的就是直接下樓，而不是站在這裡偷聽未婚夫和小叔的談話。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呢？」

「知道了又如何？她愛我，離不開我。」篤定地下結論。

水莫林的臉白了白。

「哥，你這樣很不厚道知道嗎？」無奈的語氣。

「少宇，你到底想說什麼？」景浩然顯然不想談這個話題了。

「沒什麼，我就是很好奇，哥怎麼輕易就被這個女人綁進婚姻里了？你要知道，現在的水家根本不能和我們家相比了，為什麼你還要娶她？像她這樣的女人多得是，不是嗎？」景少宇繞到書桌的另一邊，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門外有一道斜斜的影子。

「你哪來那麼多的廢話？我要娶什麼女人是我的事。」景浩然按按眉心，真不知道自己這個古靈精怪的弟弟幹嘛非要扯住這個話題不放，今天的訂婚不出席不說，晚上還專門等在書房問他話，他怎麼感覺自己像個犯人？

望著門外靜靜的影子，景少宇臉上掠過惡作劇的笑，「哥，你是因為愛嫂子而娶她的嗎？」

「好了，別問了，你很啰嗦知道嗎？」如果不是同胞弟弟，他真的很想揍他耶。

水莫林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留在這裡偷聽是對是錯，但事關自己，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在別人面前，是怎麼看待他們之間的關係的。

「告訴我嘛？好歹讓我輸得心服口服，我那個古玩可不是那麼好拿的。」景少宇的臉上帶著孩子氣的惡意，看吧，聽吧，你們這樣的婚姻早晚要完蛋的，不如現在由我給你們真相，他承認他的生活就是這樣無聊，在他還是單身的時候，自己的一向風流的大哥竟然這麼神速地訂了婚，他可怎麼能安心得下呢？

什麼古玩？水莫林的心揪了揪。

「夠了，我和她之間就這樣，只要她生下我們景家的骨肉，就算以後分手，我也不會虧待她的。」這個弟弟怎麼這麼的啰嗦，難道想讓自己說是因為愛她而娶她的嗎？愛，多可笑的字眼，他不否認她帶給他的樂趣和開心，可是，愛？算了吧。

這年頭，還有誰信愛呢？至少這個女人出身清白、家世中等、單純又好哄，與其娶那些利益薰心、虛榮無比的女人，還不如要她呢，至少不會讓他操心，而她的身體，也時刻能挑得起他的興趣，這樣就夠了。

婚姻，不過如此，還能如何？

「原來是這樣啊，我明白了。」成功地看到那道影子晃了晃，景少宇的嘴角微勾，「那我不打擾大哥休息了，我去睡覺了。」說著，打開書房的門，看到一臉蒼白拿著托盤的水莫林，假裝訝異道：「咦，大嫂，你給大哥送宵夜來了嗎？」說完，溜之大吉。

景浩然聽到聲音，心裡一震，他迅速抬起頭，看到水莫林穿著睡衣，托盤裡是一碗冒著熱氣的魚丸面，不由得有些心慌起來，到底她來了多久？有沒有聽到自己剛才的那些話？但表面上，他還是一臉的平靜，「怎麼還不睡？這麼晚了。」

這一刻，水莫林很想扔下托盤，逃之夭夭，但她做不到，很平靜地把托盤放在書桌上，推到他的面前，如往常一般微笑，「吃吧。」

景浩然仔細審視她面部的一絲一毫的表情，看不出端倪，這個清澈見底的女人，似乎一下子戴上了一層面具，讓人不得窺探。

「涼了就不好吃了，我特地為你煮的。」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柔軟。

帶著猶疑，景浩然幾乎是半吞地吃完了面，魚丸很原味，高湯的味道也很好，就好像他們第一次去吃面的味道。

「莫林，我們去休息吧。」他僥倖地想，也許她真的只是剛來而已，不然她怎麼還會這麼的安靜？

水莫林的手按住了他，他的身子一僵。

「景浩然，我們解除婚約吧。」她直直地望著他，退去了甜美的笑，眼底一片冰霜。

到底，還是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