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水莫林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景浩然，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景浩然舀湯的手一頓，「我只是想好好對你。」

「好好對我？你是因為愧疚嗎？」她的臉上再沒有了譏誚的表情，有的只是平靜無波瀾的淡定。

「莫林，我錯了，我愛你。」他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眼裡含著真誠，其實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發現這也不是那麼困難的一件事。

「愛我？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水莫林不著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

「相信我，我真的愛你，以前我只是不懂得自己的心意。」他的表情開始變得痛苦，是的，這一切都是他的自食惡果，是他太過驕傲，是他傷害了她。

「那又如何？你以為你現在隨隨便便說愛我，我就會對你感激涕零，高呼謝主隆恩嗎？」

「不要這樣看我，我真的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他的聲音幾乎哽噎了，內心惶恐不安，她的表情太過冷靜，眼裡沒有一絲波動，她不愛自己了嗎？

這個想法令他恐慌，天知道，能找到他，他有多麼的開心，可是現在，這個小女人竟然要把自己推開了，她不要自己了。

「不要再做這些事情了，你不適合做這些，回家去吧，這樣的生活不是你該過的。」水莫林站了起來，硬著心腸冷冷對他。

他這樣的天子驕子，何曾受過一絲一毫的委屈？何曾這樣卑微地討好過別人？如今他放下了身段求她原諒，她不可能沒有一絲動容，但是她怕了，她怕這個男人的反覆無常，還有寶寶，她不能讓自己和寶寶再陷入那樣絕望的境地。

一直到晚上，景浩然果然不再出現，廚房裡的東西都收拾得乾乾淨淨，冰箱里塞滿了各色的新鮮食材，庭院里一如過去那般冷清，只有風吹過樹枝的聲音，發出無聊的瑟瑟聲音。

走吧，走了也好，他們總歸是情淺緣淺，何必惦念這最後不值一提、支離破碎的感情？夜晚那麼的漫長，即使有厚厚軟軟的被子，一個人睡覺還是那樣的冰冷，水莫林微蜷地側卧著，時不時地撫著肚子和寶寶對話，寶寶晚上活躍的很，不是踢腳就是伸懶腰，時不時地翻身在肚皮上鼓起一個大包，很久也沒有下去。

「混蛋！」這個男人這樣被自己罵了幾句就走了，真是沒出息，還說愛自己，想求自己的原諒，混蛋，水莫林恨恨地想，罵過之後又覺得悵然。

罷了，罷了，不愛總歸是不愛，不知不覺，她的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一陣高亢的聲音響起，床頭櫃的手機，震動加音樂，歡快無比地響著。

來電顯示為陌生的號碼，猶豫著接起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嘈雜，一個熟悉的女聲焦急地說著：「莫林呀，我是媽呀，浩然出事了。」

原來是景母，「媽，你說什麼？浩然出什麼事了？」心一下子焦灼起來，水莫林拿著手機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

「浩然晚上是去拿燉品給你吃，怕燉品冷了不好吃，就拚命開車，結果就出事了。」說到最後，景母的聲音都哽咽了。

「轟」的一聲，水莫林只感覺內心有道牆塌了，「媽，他現在在哪裡？我要去見他。」說著說著，眼淚就再度流了下來。

「莫林啊，媽去接你，你別著急。」說著，景母就掛斷了電話。

幾乎是顫抖著穿好衣服，套上鞋子，水莫林拿著包，等在門口，時間已經將近半夜，這個時候的寒氣最重，水莫林卻只感到焦灼。

他出事了，她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揪住了，肚子里的寶寶不安地動來動去，似乎在睡覺中被吵醒，有些不滿。

景母的車來得很快，婆媳倆拚命地催著司機快點開車。

終於到了病房，景母還沒來得及看寶貝兒子，就被主治醫生叫走了，獨留下水莫林一人。

輕輕推開房門，裡面很安靜，只有床頭高高掛著的點滴在一點一點地流逝，那躺著的男人，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浩然。」握著他的手，她那顆焦灼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之前看到他恨，不看到他又想，她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刻意不去想他，刻意地迴避他，一聽到他出事，她的心防就全部崩潰了。

那些愛恨情仇，罷了，只要他好，一切都好了，一切都不要再去管了。

「你來了。」景浩然迷糊地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坐在自己的身邊，他的心裡說不出的驚喜。

「嗯。」她哽咽著不說話。

「寶貝，我愛你。」反握住她的手，他只覺得心滿意足。

水莫林的淚流得更凶了，「都這麼嚴重了，你就不要再說話了。」

「什麼？」景浩然挑高了眉毛。

「媽說你很嚴重了，你不要說話，保持住體力。」水莫林抹了抹眼淚，現在開始感覺不好意思了，她好像太愛哭了。

景浩然的表情頓時變得扭曲起來，掙扎了片刻之後，他的眉毛糾結在一起，「如果我走了，你會原諒我嗎？」

這一句又成功地逼出了水莫林的眼淚，她哭得嚶嚶，「不要這麼說，我會找個好男人，把寶寶帶大的。」真討厭，懷孕了，為什麼她的眼淚會這麼多，止也止不住，好丟臉的。

景浩然的臉頓時僵了，許久之後才重重抓住她的手，「你這個笨女人，敢讓我寶寶叫別的男人爸爸！」

水莫林連哭也忘了，此刻的他看起來像個噴火龍，哪有剛才脆弱的樣子，他抓著她的手的力道那麼的大，捏得她好疼。

「你沒事？」她問得小心翼翼。

「我什麼時候說過有事了？」景浩然沒好氣地攬住她的腰身。

「可是媽說……」

「閉嘴，我媽那個人連我擦破點皮都大呼小叫，現在不過是一隻腿骨折，她當然覺得天都塌了。」男人好笑地摸摸她的腦袋，他那個糊塗誇張的老媽，這回總算沒有幫倒忙了。

只要能追回心愛的小妻子，他兩條腿骨折都沒問題。

「你騙我。」水莫林從他的懷裡抬起小腦袋瓜，紅紅眼裡都是不滿的控訴。

「我怎麼會騙你呢？傻瓜，原諒我，我再也不會騙你了。」他把她的小腦袋瓜按回自己的胸臘，親了親她的發頂。

「我不想原諒你。」她的聲音悶悶的，抗爭了這麼久，又是離家出走，又是到處折騰，憑什麼，就這樣原諒他？

他沉默了，她的心又彆扭起來，好難受，這樣的若即若離，這樣的不明不白。

「如果你不原諒我，我可以囚禁你，如果你逃了，我會要回寶寶，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寶寶，總之，你鬥不過我的。」他平板地敘述，不帶一絲的感情。

水莫林聽得心都碎了，她死咬著唇，使出最大的勁掙脫他的懷抱。果然，這個男人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現在終於承認自己的目的不純了。

但他的力量太強大，桎梏著她，不讓她脫離自己的懷抱。

她在他的懷裡不由自主的聳動著肩膀，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襟。

「傻瓜哦……」他輕輕地嘆息著，「我大可以這麼做，但我再也不忍心這樣對你，如果你不原諒我，我會一直跟著你，照顧你，哪怕你一輩子都不原諒我了，我也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還有寶寶，那句話我說了那麼多次，你都不信，現在我只說最後一次，我愛你，莫林。」說完，他鬆開她，摸索著拿出一個盒子，輕輕地打開。

「雖然有點老套，但我很樂意重新再這樣做一次。」盒子里是一顆華美的鑽戒，粉紅的鑽石，心形的形狀。

這顆戒指，正是第一次景浩然向水莫林求婚，卻被她拿來隨意扔在床頭柜上，置蒙灰塵的那一顆。

「寶貝，嫁給我吧。」他艱難地在床上單膝下跪，另一隻腿則依舊掛在吊板上。

水莫林捂住嘴，又哭又笑。

這一刻，似乎花都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