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確實是這樣沒錯。」這下連肩膀都垮了下來,「求求你不要走,不要扔下我行嗎?」她突然摩挲起雙掌做祈求狀,可憐程度簡直無以復加。
小姐,你是演苦情戲出身的嗎?他心裡不得不又贊又嘆,這都還沒開始,怎麼就直接跳到結局了?她這樣演的話,害他那顆一向冷酷的心都忍不住隱隱作痛起來了。
「我會很困擾的。」茫然地盯著她,無措地拋出了這麼一句。
「啊?」她倒是被他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無厘頭的撒嬌耍賴招數竟然會造成眼前這個成熟男人的困擾,「呵、呵呵……」忙挺起彎曲的背脊,將神色恢復到往常,「開玩笑的,你臉色不要這麼難看嘛,這種愁眉深鎖的樣子一點也不適合你。」說話間她的一隻玉手已經撫上他的額頭,一點點地撫平著他的傷感。
董邶也是一驚,他自問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為什麼自從遇見了她,所有常識都在一點點地分崩瓦解呢?
「有筆嗎?」也只有投降這麼一條路了不是嗎?
「嗯?」迷糊的她再次反應不過來,慢吞吞地收回手后,歪著脖子想了一會兒才在臉上露出陽光乍放的甜美笑容,「有的有的,請在這裡簽名。」她將紙和筆一併送到他的眼前,恭敬得把他當成了財神爺。
大名一氣呵成,字形也一如本人一般鋒利冷峻,不過她卻顧不上欣賞,怕他反悔似的趕緊將文件收了回來塞進了書櫃里。
嘿嘿,從今以後,他就是她的人啦!她內心歡呼雀躍道,不過很快也意識到了其中的語法錯誤,改為員工應該更恰當吧?從今以後,他就是她的員工啦。
她沉浸在自我世界中,深深糾結著該用什麼辭彙來表達他們之間的關係才最為恰當,然而無論她怎麼琢磨,那些被用到的辭彙都讓她感覺怪怪的。
對她已然有所了解的董邶已經開始習慣她對他的視若無睹,雙手往後撐,翹起二郎腿閑適的望著她,就像看著自己迷糊的新婚小妻子一樣,心裡微微的泛甜。
「呃……」她終於思考出了結果,男女之間除去母子、兄妹、姐弟關係外,其它一切關係都透著曖昧不是嗎?這就是癥結所在了,她跟他壓根就沒什麼關係嘛,幹嘛非往他們身上瞎套關係啊。
她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狠狠拍了自己額頭N下,雖然是春天,可錢琯琯你一定要懂得自重啊!她最後還不忘在心裡再三如此提醒自己。
「敲腦袋會讓你變聰明嗎?」他好奇地問道,突然冒出來的聲音顯然又將她嚇了一大跳。
她手按著胸口幫自己順氣,磨磨蹭蹭的轉過身來,低垂著眼眸都不好意思看他了,雖說她之前也沒少在人前丟人現眼,要不怎麼會常常被他們企劃二組的組長當作負面教材拿出來講呢?要不她家的五大房客又怎麼會常常拿她當猴子耍呢?
可是這次跟以前不同,以前她根本不在乎那些,甚至還會將那些當作是自己的光榮事迹,要不是她夠呆、夠天然、夠笨、夠天真的話,哪裡來的那麼多的歡樂?可是她竟然發自肺腑地開始覺得自己真的很丟臉了。
這真是天大的災難啊,一旦有了羞恥心,那以後還怎麼繼續橫行啊?她頓時間有些泫然欲泣的感覺,保持著四十五度仰面朝上,彷佛已經預見自己霧霾籠罩的未來了。
「你還好吧?」見她這樣活潑過頭,他真是想笑笑不得。
「我很好。」她驟然盯住他,回複本性的說:「「你們必須記住:我們只有一條出路,那就是勝利。」這是摩西帶領以色列人出埃及時說的,也是我的人生信條之一,哎,忘了我所做的傻事跟一些傻話吧,明天一定會更加美好的。」
「你確定這句不傻?」他偏著腦袋看她,像看小怪物一樣。
「呃……」眼睛左飄右移,她古靈精怪地呶嘴說:「忘了吧、忘了吧,我知道你一定很累了,我帶你去你的房間,好好休息一下吧。」
在對方十分清醒的情況下,她也只好做鴕鳥了,單方面丟開那些不愉快的記憶,這樣就能繼續心安理得的做自己了,而這個自己,確定以及肯定跟他毫無關係,沒有曖昧只有清清白白。
「我不住這裡嗎?」他故意問道,他是真的很想跟她同室而居,可惜火候不到。
「當然不。」她匆匆瞥了他一眼后迅速挪開目光,「你住一樓管理室,就在玄關的西側,有獨立浴室還有個小陽台。」
突然想到還沒給他準備牙刷、毛巾和水盆等等,「等一下,再等一下!」她便又急匆匆地跑向了自己那間超大的浴室,在裡頭翻找起來。
沒一會兒,懷裡抱滿日常用品的錢琯琯再次回到了董邶灼熱的視線中,並在幾乎不可能騰出手的情況下,伸手拽住了他新換的那件藍白色運動服的袖子,「我們走吧,別忘了拿上衣服。」
他再次於驚嘆中起身,於神魂出竅中跟著她走了,溫順的像個在讀幼稚園的乖寶寶,這要是讓董邶他爺爺看到,非將她錢琯琯綁回去做他們董家的孫媳婦不可!
男女再次共處一室。
將東西放下后,錢琯琯將手伸向框住了一室陽光的窗戶,「看,坐北朝南、陽光充足,富含氧離子,絕對的優質住房。」
董邶走到書桌前,背靠椅背,順著她的指示看過去,這房間確實不錯,外面看著可能有點老舊,但裡面的設施都還蠻新的,沒有裂開的天花板或發黃的壁紙。
這間所謂的管理室里放置了一台四十二寸的液晶電視,當然採光和空氣清新也是真的很優,窗外正對著草坪和花壇,藍色紫色的小花朵開得很好看,任他賞過無數美景,卻只有眼前這片景象讓他有心凈如水以及平和中帶有一點點喜悅的感覺。
「床單被子都在衣櫥里,都是洗過曬過的,可以放心使用。」
「嗯。」他點了點頭,淡淡地笑道:「與其說是管理員,不如說是警衛,與其說是警衛,不如說是管家,與其說是管家,不如說是來做客的,順便保護一下女性同胞。」跟熟人他一向是喜歡挖苦的。
這買賣他做得簡直太值了不是嗎?不但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還能享受到如此賓至如歸的感覺。
錢琯琯走到他面前,表情嚴肅地仰視著他說道:「那麼就拜託了,二寶騎士。」語畢便給他鞠了個躬,比起他的冷笑話,不知幽默為何物但本身就是個活寶的她,開起玩笑來顯然要比他更自然而且更得心應手。
「二寶?騎士?」一時間他的臉比冷凍食品還要僵硬,「你不會是在說我吧?」
「就是你啊,二寶。」她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變臉,用力握住他的手,嬉皮笑臉道:「不覺得這個名字很親切、很溫暖嗎?人總要有個綽號什麼的人生才算圓滿嘛。」
哈,這還真是頭一次聽說,董邶無力的瞅著她,她的笑臉總有一種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化解他所有負面情緒的神秘力量在,就算是歪理又怎樣,只要是她說的他都愛聽。
他這樣子簡直就是陷入情網了嘛,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他的所作所為不都是在佐證這點嗎?他很用力很用力地盯著她看,企圖在她身上尋找讓他討厭的地方。
「二寶,作為交換,以後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綽號小錢罐,以後你就叫我小錢罐好了。」她樂滋滋的朝他做了個俏皮的鬼臉,反正本名也不是很好聽,還是小錢罐比較可愛一點。
她這種沒心沒肺、把野獸當朋友的做法,是不是就應該是他應該討厭的地方呢?當她發現他的真面目被他所傷之後,純真善良、活潑開朗的她是不是就會從此懷疑整個世界了呢?她顛覆了他所在的世界,他對她亦是如此,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世界徹底傾毀后又能否重建呢?
董邶的思緒一愣,他幹嘛要為她考慮那麼多,他向來是只要自己過得好就好的嗎?憑他的能力,重建后的世界一定會比原來的更好,至於她,到時候就沒有她了……
「哼……」他冷寂而傲慢的輕輕笑了笑,既然將來遲早會對不起她,那現在不如就對她好點吧,「二寶,小寶的大哥嗎?不錯,以後不用擔心被牠咬了。」
他內心波濤洶湧,錢琯琯的內心卻依然是雲淡風輕、鳥語花香,拉著他的手搖了又搖,把他當成了鄰家的知心大哥哥,「好耶,往後錢家公寓就是你的家,二寶我們一起努力吧,加油啊。」
「你一定是日劇看多了。」這一套套籠絡人心的說辭他還真不習慣,相親相愛一家人、守望相助好朋友什麼的,對他而言更像是童話裡面才會有的。
「二寶真聰明,我就是愛看日劇,尤其是日本動畫片,我有收藏很多光碟哦,要不要借你幾部看看?」她找到知音似的充滿期待地望著他。
他卻將手掌抵在她的額頭上,將她推離了自己,「好了,玩笑到此為止,我想休息一下可以嗎?」語氣雖然生硬僵滯了點,可對於初次開口請求別人的他而言,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
「誰跟你開玩笑啦。」她不服氣地噘起嘴巴,腳步卻很識相地往門邊挪去,「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晚飯時間到了我再來喊你。」
「嗯。」他有些煩躁地應了一聲,沒有看她,拾起地上的水盆扭頭就往浴室去了,他怕再看一眼自己就該萬劫不復了。
原來他董邶也有怕的時候,就連自嘲也掩蓋不了自己內心的顫抖,她是真的很可怕。
「二寶真怪。」她揉了揉剛剛被他觸碰過的額頭,殘留的溫度怎麼一直不退?
「哎。」下一秒她果斷一聲短嘆,使勁搖了搖頭,無限活力瞬間淹沒那一點點理不出、整不清的情感。
「二寶真有個性,二寶是個有個性的人。」退出房間,關好門后她開心地蹦蹦跳跳的走了。
「小錢罐是不會有煩惱的人啊。」剛好路過看到並及時躲到樓梯下的孫小敏這時候閃出來發表評論道:「日子啊,總會越過越有趣的。」
狼來了的日子,她們都很期待。
晚飯入席,董邶還真算得上是萬綠叢中的那一點紅,六個女人十二隻眼睛團團將他圍住,瞥了一眼桌上的紅燒魚,他艱難地吞了吞口水,難道她們也把他當成菜了嗎?
「這位就是新來的管理員啊,長相的確酷帥有型。」201房年華小姐抖著腳壞笑道。
錢琯琯忙替他們介紹道:「這位是董邶董先生,新來的管理員,這位是住201房的年華年小姐,職業是賽車手經紀人,所以不管敷多少面膜她的那張臉也白不回來了。」
「欸.」年華一拍桌,突然擡頭挺胸,豪氣道:「身材一級棒的有沒有?」
董邶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這個果然是極品啊!
「去韓國做的好不好。」毒舌孫小敏輕飄飄地扔了這麼一句,就教年小姐形銷骨立、一蹶不振了。
這個更是極品啊,董邶突然發現自己終於走出了錢小姐的魔力誘惑,面對這麼多的極品,就是盯著錢美眉的臉一直看,自己也笑不出來,彷佛又回到了商戰場上,只有敵人,連盟友都不曾有過的孤軍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