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重生卷 第六章 敖王之子
小藏深知,在此刻,柳缺將死,已不能再指導它如何動用這絕對領域的真正力量,所以,小藏決定要……孤注一擲。若柳缺在此,自然可以預測風行,來達到風火二道並用之神效,而小藏只為屍靈,卻是無法估測,所以就只能等。
而身受靜風一劍前,眼看枝葉晃動,怒火狂擺,靈力超絕的小藏已經知道,天時已到,但為了守護足下結界,所以才硬受了這一劍。
「嗷!」
一聲廝吼傳出,小藏拼盡餘力,足下陡轉,那結印內部的紋路如似受了某種刺激,驀地扭轉開來,形態怪異,而所發之血光,卻增強了許多。靜風雖覺怪異,但已感不妙,在無任何靈力存體的情況下,也不刺殺小藏,登時大步退開數丈之遠。
周天風道,遠無弗界,周天火道,焚燒萬物……
不消片刻,小藏在那結界之中,已經全身血紅,額上閃電如蓄萬丈血芒,色澤暗紅。忽聽啪咧幾聲,四周樹木猝然爆裂,千萬道火蛇如鳥銃出彈,疾如迅雷般飛竄而出。
一棵,兩棵……此刻情形,真如柳缺所言,整個樹林,均成了小藏的火燃之物,紛紛爆裂。而靜風的真氣已然告罄,行動起來已與常人無異,不及躲閃間,當下被一道火箭擊中後背,登時燃掉一片衣物。
靜風翻身一滾,滅掉火焰,眼看熊熊流火,不禁心下驚詫,「怎會這樣,受了我全力一劍,竟還有能力動作,而這屍靈又怎會動用天時,這小子……?」靜風想著,不由得看向柳缺,只見柳缺躺在地上,胸口鮮紅,滿是血漬。
「不行,我不能死在這!」靜風心下不甘,但又覺萬念俱灰,正要轉身,瞳孔間,忽的亮的起來,其中火光翻騰,熱浪逐目。靜風大驚失色,若換從前,定是思未及而形已動,但此刻靈力告罄,不禁動作跟不上思索,眼看火光襲來,不及躲閃,猛覺眼角劇痛,而那痛感卻如水蝕一般蔓延開來,從眼角到眼皮,從眼皮到眼睛。
「啊!」靜風哀聲喊道,「我的眼睛,我的佛眼!」
靜風身為峨嵋翹楚,因資質絕好所以受掌門親傳佛眼,可她萬萬卻沒有想到,最為自豪的佛眼,竟損毀在不知弒殺過多少的屍靈手中,不甘之情自是流於言表。而小藏卻苦苦支撐,將周天火道,周天風道,盡數施為,但因為靜風那一劍,凝聚在體內的敖王屍氣已經隨這那點劍口,漸漸消耗,使得此刻的小藏身影,幻生幻滅,若實若虛,不消片刻,全身已成透明,散發著一點點的熒光,連足下的結界也開始逐漸變小。
火蛇蔓延,四周樹木如存火藥,一觸便裂,而枝結葉連,百丈方圓只在片刻,便似塌陷一般,砰然爆破……
……………………
「怎麼樣?」清道沉聲道。
夜色已深,後山萬籟俱靜,本是枝茂葉濃的樹群,在此刻,卻盡皆焦黑,好象枯死的人群,張開焦黑的兩臂,在呼喊,在彷徨。
清風俯下身體,捺著柳缺的手腕,道:「肩井穴被刺,血流過多,看來只有半柱香好活了!清雲,你那邊呢?」
「雙目損毀,佛光已矢,看來峨嵋掌門親傳的佛眼,她今生無緣再用了,全身還有些燒傷,另一人則是昏厥,並無異狀。」清雲神色陰鶩地道,而清欞,清風和清虛均身在一旁,雙眉微蹙,神情凝重,大感事情之詭異。
「師兄,你如何看?」清欞道。清虛沉聲道:「看什麼,先把柳缺送回廂房,封住心脈,再用天罡正氣治療,至於這兩個峨嵋弟子就只能把抹點傷葯了!」
「就這樣對她們好嗎?」清風似覺不妥,插口道。
而清虛卻一聲冷笑,道:「有什麼不好,峨嵋佛眼乃佛道一脈之至上,豈是我道教所能修繕,而且她也並無內傷,不抹葯難道還要作什麼?」清風深知掌門在責怪峨嵋弟子擅入禁地,而自己又無言以對,只好按捺不動。
清道神色不善,盯著這眼前的情景,不經意間連手心都沁出了汗,心緒萬千,好似萬分驚詫一樣,憤聲道:「這究竟怎麼回事,這……這是他做的?」
「不知道,但有一種微薄的屍氣,正漸漸消散……」清虛道。
……………………
就這樣了么?
看來,一切都靜止了!
柳缺不想睜開雙眼,只覺那顆心逐漸靜止,在這麼一瞬間悄悄的想著一個畫面,一個在不經意間讓他如痴如醉,刻骨銘心的畫面……彩碟飛舞……花衣眩目……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連柳缺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或許就是白駒的過隙,又或許是在黑暗中沉浸了千年,在杳無邊際的黑暗中,孤獨一人。
也許自己不想如此,更不願如此,但除了它又能怎樣,既然已經背負這個魔君輪迴的宿命,就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於是柳缺很憤恨,但又很平常一樣,把怒吼的火山生生吞回肚子里,然後慢慢消化,最後化成了一個誓言……就算是死,我也不要這麼悔恨終生,就算是魂魄俱散,我也會逃出這阿鼻也似的地獄。
然而,總歸老天有眼,那個女孩子,算是給了柳缺一線希望,所以他才會這麼,連命都不顧,來換取她的快樂。
柔和的光線透過窗欞,悄然灑落,柳缺慢慢睜開了眼睛。
好熟悉的味道,漸漸瀰漫,在這個久居了近十年的房間,凌亂不堪的房間。柳缺緩緩坐起,剛欲站起的時候,猛的一陣劇痛透體而來,好象一把鋼錐一般,在他的肩頭硬生生的釘了下去,疼的他立時叫了起來。
「怎麼了,還疼么?」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那個最蜀山裡除了石風,唐龍唯一一個不感到怨恨的聲音。柳缺立時精神一振,抬頭一瞧,道:「清欞道長……」
來人正是蜀山五長老之一,清欞。只見清欞一身月白的長衫,不見一點污漬,清麗的臉龐在近十年的歲月上,沒留下一點痕迹。她端了一隻茶杯,輕輕地放在凌亂的古桌上,道:「怎麼了,在那幾位長老面前你可是再疼也不會喊出來的呀。」
柳缺暗暗低頭,不再言語。
清欞道:「孩子,你外傷不重,但流血過多,不靜養可不成,你跟我講,到底怎麼回事?」柳缺聽他這麼一說,彷彿牽動了什麼心思,暗暗嘆了一聲,道:「道長,那個女孩子怎麼樣了?」
清欞愣了一下,似乎還沒有思索清楚,木木的道:「哪……哪個?」
「年少的那個!」
清欞心下驚疑,這孩子怎的關心起別人來了,但又不了解到底什麼事,只能如實答道:「只是被一道火勁擊中頭部,昏厥了過去,現下我已用寒勁將之化解,沒有大礙。」
「哦。」
柳缺答的雖然簡單,但面部的神情舒緩,經清欞慧眼一瞧,便覺有恙。清欞心下雖知,卻也不好追問,道:「後山的事,真的是你做的?」柳缺聽罷其言,忽的全身一振,似乎想起了什麼,急忙問道:「後山,後山……小藏!小藏怎麼了?」
清欞略感怪異,莫非柳缺真的不知,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的出來。清欞道:「什麼小藏?難道不知么,整個後山就象被焚燒了一樣,百丈的樹木盡數都化為灰燼!」
「周天火道,小藏當真動用了絕對領域!」柳缺心下驚疑,不禁問道:「道長,除了那兩個女道長,你可曾看見別的物事?」
清欞搖了搖頭,道:「沒有,不過有一陣濃郁的屍氣!」
柳缺腦中「嗡」地一聲大響,張大了口,一時間竟不知如何說話。他明白,那陣屍氣斷然便是小藏所留,那麼小藏豈不是要煙消雲散。儘管柳缺實在不願往這此處想,但事實就好想一把利刃,生生地勾住了他。
「不!」
他竭盡全力的呼喊,繃緊了全身肌肉,登時一陣鑽心劇痛從肩頭傳來,令他倒吸一口涼氣。
他已不能再毫無動作了,因為柳缺明白,那個陪伴自己三年的夥伴對自己有多麼重要,儘管,它只是一隻屍靈。
下一刻!!!!
柳缺若顛若狂,扯掉了肩頭的繃帶,足下一緊,立時奔了出去。清欞驚詫萬分,急聲喊道:「你去哪?!」眼看柳缺的背影漸漸消失,清欞也是既心急又心痛。
這時,居然已是深夜,柳缺不知到底是過了幾個時辰,還是整整一天。
烏雲漫空,寥無繁星,夜風凄涼,過樹留聲,其聲如梟,悚人毛骨。
不消片刻,點滴秋雨悄然而落,細如牛毛一般輕輕得灑在鎖妖塔上的那個孩子身上。
…………
「小藏……對不起!」
柳缺半跪在地,身體前傾,任著飄雨狂落,依舊不挪半分,像一座石雕一樣,為他手中的小藏擋著落下來的每一滴雨,每一滴!
小藏依偎在柳缺的懷裡,全身泥土灰塵,甚為骯髒,迷離的雙眼緊盯著柳缺悲苦的面龐,額頭的閃電已經漸漸暗淡,快要不見了。柳缺深知,那額頭上的閃電名叫「敖王戰紋」,其越加炙亮,代表力量就越大,但若消失不見,也就說明著小藏生命將結。
柳缺心緒萬千,他不斷的想,卻又不敢想,想如何讓它回來,卻又不想它會永遠離開,那複雜的心境,流傳間,滲出了滴滴淚水。
小藏緩緩張口,似乎想用舌頭來舔掉它,但方一動作,卻又慢慢停止,看來,它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