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今夜，他看她的眼神……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不再是挑釁或嘲諷，也不是憤怒與不滿，而是一種男人看女人的讚賞與愜意，還有，相當程度的專註。

這是她的錯覺嗎？

她覺得，他完全將她當成美麗的女人看待，而不只是他戀人的姐姐，或者公司的秘書……

「簡亦晨，你又在想些什麼東西！這麼入神，沒看到我手伸出來很久了嗎？」等著她挽住胳膊的柏霄，終於不耐煩了。

他，這麼有魅力的人站在她面前，她居然還能神遊太虛！這簡直是完全無視他的帥氣！

「什麼？」她果然一臉茫然。

帶著無奈與慍怒，柏霄抓起她的手，堅定的放入自已的臂彎中。

「挽好了，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鬆開！」他一臉不容她妥協的霸道。

「協理……」她哭笑不得的看著他。「你怎麼什麼事都要命令我……」

「不準撒嬌、不準反對！」他傲然挑起眉。

「我哪有撒嬌……」

「怎麼沒有？」她每次叫他「協理」的時候，聲音都軟綿綿的，好像在撒嬌，一點都不像平日兇悍的她。

「協理，我、沒、有！」她氣呼呼的嘟起嘴。

「看，又來了！」揚起促狹的笑容，他帶著她走向金碧輝煌的宴會大廳。

「什麼嘛……」簡亦晨抱怨的聲音，立刻被眼前熱鬧的音樂掩蓋。

她張大雙眸，好奇的望著眼前這屬於富豪的華麗宴會，裡面的任何東西，都讓她感到新奇、有趣。

柏霄轉頭，看她靈活的轉動大眼、高興得唇畔帶笑，他那雙目瑩潤黑亮的眸，也跟著浮現了溫柔。

柏霄怒氣騰騰的看著落跑的簡亦晨。

「簡亦晨，你怎麼躲在這裡？我不是讓你在原地等我嗎？」柏霄雙手擦腰，十分不滿的瞪著她。

他只不過離開一下下而已，再回來，就發現她不見了，之後他找了好久，才在露天泳池邊找到她。

「都是因為這雙鞋啦，我的腳好痛喔……」

坐在椅上的簡亦晨噘起紅唇，帶著幾分嬌憨。「裡面又沒有我認識的人，你介紹的那幾個大小姐，說的話我也都沒興趣……」

他為她精心挑選的名牌高跟鞋，被她扔到池邊，可憐的躺倒在地。

柏霄無奈的向她走去。

讓從來都只穿平底鞋的她改踩高跟鞋，的確是有些為難她……

「柏霄，你的父母真的好恩愛，竟然相濡以沫的走過了三十五年歲月……那也是我的夢想，可是……都怪羅哲宇那個混蛋，讓我的夢想變得那麼遙遠……」她露出既脆弱又悲傷的表情。

「羅哲宇？那個和你分手的前男友嗎？你居然到現在還想著他。」柏霄立刻聚攏眉峰，神情不悅。

「就是他……那個和我相戀了六年多的傢伙，在五年前拋下我去留學，還叫我要等他……他對我說過許多甜言蜜語，還說他一定會回到我身邊、他有多愛我，可是到最後……全部都是謊言。」

簡亦晨握緊粉拳，搖搖欲墜的從椅上站了起來。

「你喝酒了？」難道她還沒忘記那個忘恩負義的前男友，所以借酒裝瘋？

柏霄一想到她為男人借酒澆愁，心裡就不是滋味。

「我沒有。」她站不穩，搖晃了幾下，流轉的迷濛眼波帶著嫵媚，直勾勾的看著他。

「我只嚼了幾杯那種甜甜的飲料……」她伸手指向小圓桌上的空杯。

柏霄及時抱住她的纖腰，看向桌上空了的雞尾酒杯。「那個甜甜的飲料，叫做紅粉佳人，是一種雞尾酒。」

「雞尾酒？」簡亦晨打了個酒嗝，暈紅的雙頰浮現愕然與驚訝。

「我不知道那是酒……難怪我覺得身體輕飄飄的，頭也有些暈。」她靠上他堅實的胸膛，好抵禦一陣又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

柏霄穩穩摟住了她，但原本沉穩的心跳，卻因為她的靠近而變得紊亂。

「協理，我的頭好暈啊，我想我真的喝醉了，你能不能幫我叫計程車？我知道你剛才喝了酒，不能開車送我回去……」簡亦晨抬起頭，羞澀的微笑。

那笑容猶如春花初綻般燦爛明媚，眼波帶著讓人目眩神迷的嬌柔。

柏霄的心，跳得越發迅疾。

「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坐計程車回家？」看她已醉到迷迷糊糊，他的保護欲大增，頓時收緊了手臂。「走吧，我在這飯店訂了套房，你先去我那裡休息一下，等酒醒了再回家。」

簡亦晨抬起頭，對他翩然一笑。「謝謝你，協理……」

他的吐息輕輕噴上她額前掉落的秀髮，因為她的這個笑容而感到呼吸急促，甚至有些心猿意馬——他是不是也喝醉了？

柏霄暗自驚詫自己的反應，隨即拉住她的手臂，想要立刻帶她離開。

「哇，煙火……」靠在他身上的簡亦晨，突然驚呼了一聲，小臉上立刻滿布興奮的光暈。

無數璀璨的煙花騰空而去，在發出陣陣巨響后，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柏霄很不屑的皺起眉。「老媽每年都這麼招搖……」

「協理，你快看，真的好美啊！」簡亦晨緊抓他的衣服，如痴如醉的仰首，遙望夜空。

柏霄緩緩放鬆了眉頭，輕鬆的凝視她笑容里的陶醉。

「的確很美……」看她毫無虛假的喜悅，他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語。

剛剛，他看見的不是煙火的燦爛，而是她眼底的那抹絢爛。

扶住柏霄的手臂，簡亦晨睜大氤氳醉眼，歪著腦袋打量這間典雅舒適的套房。

「協理，你果然是個有錢人，在飯店裡也有套房……你和我，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只是個小職員，就連住的公寓，其實也是亦馨公司的房產……」自卑倏地襲上心頭，讓她的歡樂心情瞬間黯淡。

今日，她算見識到他貴公子的翩翩風采了。

不管對方是誰，甚至是政商界大佬，他都應對自若、談笑風生；在人群中，柏霄總是顯得那麼卓然不群、丰神挺拔。

「你現在是在妄自菲薄？」她真的喝醉了！

那個高傲的簡亦晨，居然也會自卑？

他沒聽錯吧？

「我說的是事實……」抓住他的衣領，簡亦晨可憐兮兮的垂下臉蛋。「我連那個你根本就看不起的小小夢想，都沒有辦法讓它實現。」

「但你比許多女孩都要優秀！」柏霄俯下頭，態度很認真。「你有原則，很聰明，又獨立，做事認真，不人云亦云、隨波逐流；既有責任感，也很執著與忠誠……那個姓羅的傢伙，居然放棄像你這樣的好女孩，他根本就是個笨蛋！」

而且，她還為了一個負心漢，等待了五年！

想到他們初次相遇時她的眼淚——那難道是為了那個隨隨便便就和她分手的傢伙流的嗎？

憤怒的火焰燃起，柏霄感到氣惱難當。

「謝謝你安慰我……今天，你真的很體貼，對我並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咆哮和皺眉……」簡亦晨感激的微笑。

這樣的柏霄，她真的好喜歡啊——

等一下，她在想什麼啊？

喜歡柏霄……她怎麼可以喜歡柏霄呢？

看來，她真的是喝醉了……

「誰說我是在安慰你？我說的這些，本來就是事實！還有，我也沒有看不起你的夢想。」他扶著她，向四柱大床走去。「你給我好好睡一覺，等明天清醒后，我再也不要聽到你說這種白痴話！」

「協理，我是不是真的有些白痴？」簡亦晨有感而發的轉過身，搖晃著身體，抓住他的手臂。「我居然相信了羅哲宇的話，相信他不會變心、相信他和我一樣，可以忍耐寂寞與思念，一天又一天，等待著相聚……」

柏霄很不悅，濃眉皺在一起，眼眸深處閃爍著危險。

她，居然在他面前談論那個什麼羅哲宇！

「我和他相戀了六年，可是真正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到一年……壞男人……壞蛋！在他留學的五年裡，我每天都告訴自己要等他……可他，居然說他愛上了別人……那麼我呢？我的等待和寂寞又算什麼？」說著說著，她的憤怒與傷感，瞬間爆發了出來。

「他怎麼能用一通電話就跟我分手？怎麼能這樣對待一直相信著他、等待著他的我。雖然，我也懷疑過，到最後，我的等待會是一場空……」

柏霄深邃的眼眸彷彿大海，讓她覺得可以把心裡的話，全都說給他聽。

他應該不會嘲笑她、不會可憐她，更不會同情她……

「可是我還是一直想要去相信、去堅持，直到他提出分手，但我，居然沒有絲毫意外……不過，為什麼心還是會疼痛呢？」

簡亦晨隱忍的淚水，終於從眼眶裡滾落。

從接到那通電話開始，她就不斷在壓抑這些情緒。

她不想讓自己變成無理取鬧、又不能接受現實的女人，更不想讓等待了五年的自己，變得更加的可憐與可悲。

所以，她忍著不去傷心。但最終，還是在柏霄的安慰里崩潰了。

「清醒一點，簡亦晨！」柏霄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晃了一下。

「沒感到意外，就不準傷心。那種男人不值得你為他流下一滴淚！他不在乎你，自然會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來愛你，明白嗎？」

她的淚水引爆他心底高漲的怒火。

如果讓他見到那個王八蛋，他一定要打得那混蛋跪地求饒！

那傢伙難道不知道，在如今這個愛情比快餐還快餐的社會裡，能交到像她這樣痴情不改、忠貞如一的女友，是多麼不容易的事？

可以得到她的愛，他就應該燒香答謝祖宗保佑了，居然還敢在蹉跎了她六年的青春后，提出分手？

「會有更好的人嗎？我連經營六年多的感情都抓不住，哪知道我的夢想還有沒有實現的一天……」又一串淚水滾落臉頰，她心底有著深深的自卑與無奈。

看她身軀脆弱的顫抖，臉上又流滿晶瑩的淚珠，他的胸口，就彷彿有人在用烈火燒炙一般疼痛。

「當然會有更好的人，你的夢想也一定會實現！」他捧起她落淚的臉蛋，用手指擦去那令人心疼的淚水。

他心想，如果是他的話，絕對捨不得讓她流淚，也不會讓她空等五年，更不會不遵守自己的承諾……

「協理，我只想要一份一心一意的感情，想要一生一世的相守，難道……這真的這麼難嗎？」

她那發自靈魂深處的質問與迷惘，深深震動了他的心。

柏霄的聲音，如天鵝絨一般柔軟。「忘掉吧，簡亦晨，忘掉那個不懂得珍惜你的男人，也忘掉他帶給你的傷害……只有那樣，你才能重新開始。」

說完，他緩緩低下頭，用力吻住她顫抖的雙唇。

簡亦晨滾燙的淚珠，掉進他們相貼的唇里，也燙熱了他向來玩世不恭的心靈，而那熾熱的溫度，更點燃了他深刻的渴求。

他想要止住她的淚水、撫平她的悲傷，還要摭去她眼底的孤寂與哀愁……

柏霄收緊手臂，溫熱的嘴唇在她的唇上輾轉吮吸。

簡亦晨的腦海里閃過轟然煙火聲，璀璨非常，卻也耀眼得讓人不敢逼視，在最初的愕然與僵硬后，柏霄燃燒著熱力的親吻，奪取了她全部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