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爸……」

「路伯伯。」

「曉樂，給我進去！」路嘯明橫眉豎眼地瞻著女兒。

「爸……」她看了看身邊的衛風拓。

「進去！你媽為了你哭了一天，還不進去看她？」路嘯明罵道。

曉樂咬住唇，縮了一下肩膀，又看了看衛風拓。

衛風拓對她笑了笑，抬手在她背輕輕推了一下，要她先進去。

她移了一步，依依不捨地戟頭看他。

他眼微笑鼓勵她。

路曉原躲在門后，拚命地向她揮手，指向屋裡，也勸她先進屋再說。

路曉樂這才低著頭，慢慢走進枉里。

「哼！」

路嘯明不客氣地用鼻孔瞪了衛風拓一下后，大搖大擺地轉身走回屋裡。

平時在公眾場合里，礙於他是長輩的身分，不能對晚輩疼過失禮。

但現在在他自家的地盤上，誰還管什麼禮貌風度啊？

他才不想再掩飾任何對他的厭惡與排拒！

這小子剛接他父親的業務時，便因為聰明、大膽、手腕高，在商界獲得不少讚賞及好評。

原本他會很入他的眼，但誰讓他是姓衛的，就算他再優秀，也別想得到他路嘯明的一絲好臉色！

路曉原很聰明地一直站在門后，避免掃到颱風尾。

直到父親進屋后，他才從門后閃出來。

「你……要進去嗎？」

路曉原指了指屋裡。

「當然。」

衛風拓的態度十分堅定，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想清楚了？裡面可能有刀山、油鍋、吃人老虍，還有『可能走不出來』的心裡準備喔！」路曉原又道。

「這麼嚇人嗎？」衛風拓啼笑皆非地問。

「不是我在誇張嚇人，而是你們兩人面臨的問題，實在是疼棘手了。兩家長輩的家族心結，可不是像你們剛才那樣摟一摟、抱一抱、親一親就能化解得了。」

路曉原攤攤手，把話說得很明白。

想要解決問題，首先就要看清事情的嚴重性。

衛風拓很能理解，於是點點頭。

「好吧，那新跟我住來。」

路曉原領著衛風拓住屋。

一進屋裡，衛風拓就見到曉樂正和母親哭哭啼啼地抱在一起。

至於路嘯明，則是神色非常難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起來像只心情很壞的惡虍。

抬頭一瞧見衛風拓，惡虍的心情更加惡劣了。

「曉原，你怎麼把衛家的人帶進來了？！把他轟出去！」

路嘯明用力一拍手邊的茶几，怒吼道。

路曉原暗示得沒錯，果然內有惡虎啊！

衛風拓們心苦笑，但仍堅定地站在客廳里，不肯離去。

「爸……」路曉原抓抓頭。

「曉原！聽到沒有？轟出去！」老虎又吼了一聲。

「等一下！」

一道女性的嗓音揚起，瞬間壓下老虎發威的吼叫聲。

路母走過來，不滿地瞪了路嘯明一眼。

「你這麼凶做什麼？來者是客，怎麼能隨便趕人？」

路嘯明張口又閉口，幾次想吼叫。

最後，他決定閉上嘴，僅是冷冷地用鼻孔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便轉頭過去，來個眼不見為凈。

路母走到衛風拓面前，仔仔細細地端詳著他，臉上帶著溫暖的笑意。

「你是……衛詩元的大兒子嗎？」路母親切地問道。

「我是，路媽媽您好。」

衛風拓極有禮貌地響應，在第一時間，就對路母充滿了好感。

他發現，曉樂那雙漂亮清澈的眼睛，遺傳自路母的雙眼，因此對路母的敬愛，又瞬間增加了一分。

「你跟你爸爸很像啊！」她對他笑得更溫柔了。

「路媽媽認識我父親嗎？」他輕聲問道。

「我們從小就認識了。」路母對他笑得更溫柔了。

「喔？」衛風拓微微感到有些意外。

他從沒聽父親說過，他和路嘯明的太太是舊識。

「好了，你幹麼對衛詩元的兒子這麼輕聲細語啊？」

路嘯明坐在妻子後面，很不爽地說道。

「我跟故人的兒子說說話，不行嗎？」

路母不耐煩地轉回頭，用力白了一眼。

得到妻子的兩枚白眼，路嘯明竟然沒有跳起來大吼，反而只是咕噥了兩聲以示不滿，就再也沒有任何反對聲音了。

這是衛風拓進門之後感到的第二個意外。

路嘯明似乎只是外表嚇人的紙老虎哪……

不知為何，衛風拓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整個人輕鬆了起來。

「坐下吧。」

路母指了指沙發。

「謝謝。

仗著路母一定是站在他這邊保護他的，衛風拓很放心地在路嘯明對面坐了下來。

果然，對面的路嘯明不再咆哮，只發出一聲冷哼。

路曉樂立刻靠了過來，在衛風拓的身邊坐了下來。

「喂喂喂！靠那麼近做什麼？閃遠一點，不要靠在一起！」

路嘯明跳起來，上前將路曉樂拉到另一張沙發去坐。

「爸！」路曉樂無奈地叫道。

「不要叫！」

衛風拓不禁在心裡想道，看不愛吼叫的大老虎，只有在面對老婆的時候，才會變成不出聲來的啞巴。

「你給我安靜一點！這麼孩子氣，鬧這種笑話好意思嗎？曉樂，到風拓旁邊坐著，我有話問你們。」

「娟娟，你幹麼對衛詩元的兒子叫得這麼熱絡──」

路嘯明又忍不住跳起來，大聲抗議。

「你坐下！」

「……」坐下。

路母一開口，天下太平。

衛風拓眨眨眼，努力忍著不笑出來。

路母見丈夫不開心，語氣不由得放軟了一些。

「嘯明，平常家裡的事情，全由你侏主，但這件事，你實在是做得太過分了。我想要親自好好地了解一下他們的事，你不要插手，免得女兒又被你氣得離家出走，鬧失蹤。」

「……隨便你！」

路嘯明轉頭「哼哼」兩聲。

路曉樂重新坐回衛風拓的身邊，兩人的手緊緊相扣著。

路母在他們前面，自然瞧見了他們相握的手。

她淡淡地開口問道：「你們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五年前。」

路母驚呼一聲。「五年前？！曉樂，你才幾歲呀……」

她不贊同的目光，轉向了衛風拓。

衛風拓自知理虧，心虛的接受路母的責備目光。

「媽，是我主動的……」

「你比她年長，她沒有自制力，難道你也沒有嗎？」

衛風拓低頭。「是我的錯。」

路母亂他很快低頭認錯，語氣才和緩下來。

「於電前……那麼當初曉樂不肯繼續留學，吵著要回來，應該也是因為你嘍？」路母繼續問下去。

衛風拓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曉樂是跟我說，她不適應國外，所以決定回國念大學。」

路母無奈地看了看女兒。

路曉樂馬上心虛的低下頭去。

「算了，我知道你們的心意了，風拓，能不能聯絡你父親，到我們路家走一趟？」

「這……」衛風拓遲疑了一下。

「不方便嗎？」路母親切地問道。

「前幾年我母親過世后，我父親身體也漸漸變得不太好，所以都在一處山莊里休養，可能不方便前來拜訪。」

「這樣啊……」路母沈吟了一下。「那麼，嘯明，請你準備一下，我們到衛詩元家裡去坐一下吧！」

「什麼？要去姓衛的他家裡？不去！我不去！」

路嘯明這會兒可再沈不住氣了，跳起來生氣地咆哮了一頓……

＊＊＊

兩家結怨已深，所以當路嘯明和衛詩元碰面時，可以想見，一定是火花飛濺，星子亂竄的火爆氣氛。

現在，兩隻鬥牛犬各據客廳一角，互相嗆聲叫罵──

「叫你兒子離我女兒遠一點！」

「叫你女兒死了心，別想嫁進我衛家！」

「你兒子誘拐我女兒，我要告到他脫一層皮！」

「喔？呵呵，我兒子做得好啊！」

路曉樂沮喪地坐在一旁，欲哭無淚，無奈地聽著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竟然像孩子一樣地互相叫陣。

再這樣下去，根本沒完沒了嘛。

衛風拓攬攬她的肩，要她別太擔心。

她抬頭，勉強對他笑了一下。

自從二十分鐘前，路家人到達山莊后，這個陣仗就一直擺到現在。

他們兩沒人罵夠，旁人早就聽膩了。

路曉原已經看不下去，主動跳出來調解，勸兩名長輩放下仇恨。

「爸、衛伯伯，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吵了？前幾代曾祖父們的恩怨，為什麼要延續到現在呢？你們難道沒有看到曉樂和風拓，被兩家的恩怨弄得多痛苦？」

「你閉嘴！誰記得你曾祖父他們那一代結了什麼怨啊？」

路嘯明沒好氣地說，兇狠的眼眸不離對方。

「沒錯！我們有我們自己的恩怨要解決！臭小子，你不要插手！」

衛詩元雖然坐在輪椅上，但隻眼依然炯炯有神。

「什麼臭小子？他是我的二兒子，哪裡臭了？」

「我就要叫他臭小子！」

「你這老傢伙才臭！」

「爸、衛伯伯！你們夠了啦！」路曉原猛翻的眼。

什錦都能吵，真是敗給他們了。

「既然你們說你們有你們的恩怨，那你們的恩怨，到底是什麼？」路曉原努力擔任和事佬。

依他猜想，除了在商場互相競爭累積而來的=磨擦外，吲還能有什麼其它原因啊？

「當年我們是情敵!」路嘯明和衛詩元不約而同地叫道。

「啥？！」眾人傻眼。

「衛詩元這臭傢伙，誰不好搶，竟然想跟我搶你媽！」路嘯明冷哼一聲。

「誰說是我搶娟娟？我跟娟娟從小就是青梅竹馬，要不是你橫刀奪愛，我早就把娟娟娶過來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一把年紀了，你們還在吵什麼啊？你們兩個，先把孩子的事情解決了再說吧！」

路母出來緩頰，風韻猶存的臉龐上，染著淡淡的羞紅色澤。

衛風拓趕緊領著路曉樂，雙雙跪在兩人的父親面前，嚇了他們兩人一大跳。

「你們……你們在做什麼？」路嘯明皺起眉頭。

「我們又還沒咽氣，幹麼跪下來？起來、起來！」衛詩元也拚命對他們揮手驅趕。

「爸、路伯伯，我與曉樂，彼此確定情意，但是我們非常需要你們的祝福，希望你們能拋開兩家恩怨，讓我們在一起。」

「別想！」

「不可能！」

路母一聽他們考慮都不考慮的回答，不禁氣了起來。

「你們這兩個老頑固！沒看到我女兒快哭了嗎?早知道，當年你們任何一個的都不嫁，也不用害我的女兒如今無法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兩個老人，像被訓話的小孩般，馬上閉了嘴，摸摸鼻子各自坐好。

「一句話!答不答應讓他們在一起？」路母只手環胸放話。

「……你說了算……」

「沒意見……」

兩個老人定囁嚅了聲。

「真的嗎？拿出你們的誠意來！」再喝了聲。

誠意？

兩個老人瞪著發威的路母，相視了一眼后，才勉勉強強地對跪在地上的小兩口說話。

「……娟娟給你當老婆，你女兒給我當媳婦，這樣不為過吧？」衛詩元不願地說道。

「……兒孩自有兒孩福，上一化的恩怨，就歸上一代，完全跟年輕人無關了。」路嘯明臉臭臭地接話。

「很好。」

路母這才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

兩個被稱讚的男人，頓時來自在地抓了抓頭。

得到了兩個男人的口頭保證后，她就不再理會他們，徑自轉向女兒和衛風拓。

「風拓、曉樂，你們都聽到了，以後可以放心地在一起了。」

「謝謝媽！」曉樂開心地上前抱住母親。

「曉樂，恭喜你了，你看，我也為你出了好多力，現在，你能原諒我這個二哥了嗎？」路曉原趕緊在一旁邀功。

「二哥，謝謝！」曉樂毫不猶豫地轉身抱住他。

得到妹妹原諒的路曉原，終於鬆了一口氣，開玩笑地將她推進一旁衛風拓的懷裡。

「好了，不要再抱了，去去去，要抱去抱你的情人！」

衛風拓露出喜悅的笑容，緊緊地將曉樂抱進懷裡。

曉樂偎在他的胸前，覺得好滿足。

她終於能與他在一起了！

「風拓，我沒想到美夢竟然會成真，我們真的能在一起了！」

「是啊，你這小冤家可能繼續磨我一輩子了。」

他低頭，吻掉她臉上的淚水。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愉快地反覆說著。

她終於不用再被兩家數年的恩怨纏繞，可以盡情地，大聲地在眾人面前宣告她的愛情了！

衛風拓抱起發她，重重地吻住她的唇。

「我也愛你，小冤家……」

正當他們倆窩在角落濃情密意時，兩道大嗓門的吵架聲又漸漸揚了起來──

「聘金兩千萬？！要不要我把公司直接送給你？」

「不要拉倒！我女兒才不稀罕嫁進你們衛家！」

「我兒子也不稀罕娶進你家的女兒！你以為你女兒是鑲金的喔？」

「哼，我女兒是娟娟為我生的，怎麼樣？」得意。

「你這個橫刀奪愛的小人！良心被狗吃的傢伙！」跳腳。

吼吼──

吼吼吼──

吼──

路曉樂聽見兩人的怒吼聲，忍不住憂心地望向衛風拓。

「我們……會不會高興的太早了？」

衛風拓聽著他們對吼的內容，若有所思地低頭看看她。

「曉樂。」

「嗯？」

「我們……要不要討論一下……私奔的計劃？」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認真。

「咦？」她張大眼。

「或許可以找個蜜月聖地，在那裡結婚，順便度蜜月，努力種一個蜜月寶寶出來……」

路曉樂一聽，格格地笑倒在他懷裡。

「好啊，要不要找徐棠海跟他的愛人一起來？有的蜜月聖地，可以舉行同志婚禮喔！」她建議道。

「聽起來似乎不錯……」

衛風拓低下頭，再度吻住他最心愛的小冤家……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