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豪華的總統套房內，瀰漫著頂級紅酒的香味。

兩個容貌極其出色的男人對坐在紅色真皮沙發上。在水晶吊燈的暈黃燈光照射下，他們看來竟有幾分相似。

「我該走了。」穿著米白色條紋西裝，表情冰冷的男子站起身。

「一路順風。」手捧著紅酒、慵懶晃著杯子的男人漫不經心笑道。

「關於那件事，我還會再找你談。」表情冰冷的男子目光堅定，語氣強硬不容人拒絕。

「我說過隨便你，不過我的想法不會變。」慵懶男人有一雙漂亮到邪魅的眼，足以勾人魂魄。

冰冷男子只是看了他一眼，就邁步走向房門。

慵懶男子忽然說：「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大哥。你為她做了這麼多，她知道嗎？」

冰冷男子已經快走到門口，聽到這句話，他眼裡忽然閃出犀利的光芒，猛地回頭。「不要多嘴！」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慵懶男子只是啜了口紅酒，徐徐調侃。「你的事，我從來不敢多嘴。」

兩人眼神交會，冰冷男子眼裡閃過一抹警告之意，隨即轉身離開。

慵懶男子——周皓只是聳了聳肩膀，一點也不在意剛才他哥說的話。

哥哥？自己跟他只是剛好同一個父親，為何必須聽他的話？

冰冷男子關上周皓的房門時，一個熟悉的身影也朝這方向走來。

「睿楓哥，你怎麼會在這裡？而且你……」來人嚇了一跳。

被稱作睿楓哥的冰冷男子正是夏睿楓，他眯起眼睛問：「萱舞，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池萱舞沒有理睬他的問題，只是驚訝的眨著眼。「你和周皓認識？而且你怎麼會來泰國？」

「我來談生意。」他微冷的眼裡毫無情緒。「妳找周皓？」

「我……有一些明天演唱會的注意事項……要和他確認一下……」不知道為什麼，本來很正常的理由，在他的注視下她卻說得有點心虛。

每次都這樣，夏睿楓永遠是哥哥那群朋友中對她最冷淡的。

風、池、夏、龍四大家族的四位繼承人是好朋友，而這群人中之龍里，只有她一個女生，她不應該是最受寵的嗎？

只有睿楓哥，她做任何事、說任何話，他都一副看不慣的樣子。

池萱舞有一張人見人愛的俏臉，個性又活潑討喜，偶爾的嬌蠻任性也無損她的魅力，身邊無論何時都圍繞著一堆人。

「你又不是周皓的經紀人，女孩子這麼晚了還往男人房裡跑，妥當嗎？」夏睿楓的語氣流露出些許嚴厲。

池萱舞抿起嘴。「誰惹你生氣了？講話這麼凶……那你這麼晚找周皓又有什麼事？」

「只是找他聊天，我正好也住這間飯店。」

夏睿楓的目光流露出不贊同，這讓池萱舞非常火大。

「睿楓哥，你好象忘了你不是我什麼人，而且我成年了，愛去哪裡、做什麼都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允許！」

「隨便你。」她微帶怒意的口氣讓夏睿楓的眼神黯了下來，拋下一句話就轉身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池萱舞莫名心情一沉。最近夏睿楓越來越喜歡針對她，這到底是為什麼？

不管了，她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周皓說。

剛剛電話中，她大嫂應若桐說的沒錯，與其等待，不如早一點向他告白。她喜歡周皓這麼久這件事，沒理由一直埋在心裡。

一掛上電話，她就決定在勇氣消失前來找周皓，誰知道會遇到睿楓哥，心裡有股說不出的彆扭，總覺得她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時，被人莫名奇妙打斷了。

她敲了下周皓的門，卻不知道她即將聽見一個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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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楓，查出對方的目的了嗎？這看起來像報復，不然說不過去。」視訊電話里，說話的是龍定延。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這一次他投標花蓮那塊地失敗，一定非常沮喪。幹得好，睿楓！」插話的是池熙鈞。

「還是不要我們幫忙嗎？」風天御比較冷靜。

「不用，我遲早會查出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冰冷的語調顯示出夏睿楓此刻的心情，他不會輕易放過與他為敵的人。

「我替那些人感到悲哀。」龍定延笑了起來。「又快過農曆新年了，睿楓，你今年也不和我們一起過？」

每年過年時，他們四個人都會停下腳步，陪家人一起過年。

因為去年夏天四個人陸續回到台北，所以見面機會又比各自在世界各地擴張事業的時候更多。

難得今年過年大家都在，可是顯然夏睿楓沒有和好友一起過年的打算。

「你們都雙雙對對，我不想當電燈泡。」他連開玩笑都冰冰冷冷的。

「說起來，你也應該交個女朋友了。」池熙鈞的語氣很認真。

「我不需要……」

「睿楓哥，你告訴我，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在夏睿楓冷著臉否定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一道倉皇失措的聲音闖了進來，打斷了四個人的對話。

屏幕上的三個男人都笑了起來。

「睿楓，是我妹妹嗎？她就拜託你了。」池熙鈞懶洋洋的開口。

「我要去開會了。」風天御第一個離開。

「睿楓，你好自為之。」怪笑著斷線的是龍定延，順便暗示池萱舞不好對付。

「啊，對不起，你們在……」站在門口、眼角還掛著淚的池萱舞，察覺自己無意間打斷了夏睿楓和別人的談話。

夏睿楓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把計算機屏幕轉向她，讓池萱舞看見她大哥不懷好意的表情。

她趕緊轉身，不想讓哥哥看到自己哭泣的臉。

「熙鈞，你可以下線了。」夏睿楓說完就切斷了視訊電話。

「把門關上，你進來吧。」他似乎明白池萱舞哭著來找自己的理由，神情看起來鎮定卻又有些憂心，只是一眨眼就消失了。

「周皓他……不喜歡我……」關上門以後，池萱舞滿臉淚水的看著他。「你早就知道他不喜歡我，是不是？」她質問，哭泣的樣子讓人無比憐惜。

夏睿楓平靜的回答：「萱舞，如果你失戀了，你覺得應該來找我嗎？」

池萱舞走到他面前，憤怒的道：「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但你沒有告訴過我，他是你弟！」

淚水流下她水汪汪的大眼，不過她依然氣勢十足的走到他桌前，直視他的眼。「我和你從小就認識，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瞞著我們到現在？」

夏睿楓一向冰冷的臉上，也不自覺浮現詫異之色。「他告訴你的？」

「沒錯，親口告訴我的。」池萱舞狠狠的說，然後坐在他面前。「你怎麼可以這樣欺騙我，睿楓哥？而且他還告訴我……告訴我……」她忽然低下頭，淚水停不住的流。

「那小子跟你說了什麼？」夏睿楓冰冷的口吻上升了幾度。

池萱舞只是悲傷的看著他。「你想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麼？他說他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說你們從小就彼此知道彼此……直到……直到你父母發生意外、你掌管『鼎盛』集團……他和你的關係一直是秘密，他不想公開，而你也從不主動提起。」

「他話真多。」夏睿楓目光深沉。「他為什麼跟你說這些？」

池萱舞的頭又低了下去。「因為……我跟他表白了。我告訴他，我喜歡他，很想和他在一起……我說了很多……我……覺得自己好象傻瓜……」她雙手掩面哭了起來。

她真的很傻，居然直接表白，而且立即被拒絕。

夏睿楓似乎早就知道會這樣，臉上閃過晦澀的光芒。

「你早就知道他不喜歡我……」池萱舞抽泣著。「他告訴我了，他說你是他哥哥，他要你勸我不要對他放感情。沒想到他早就看出來了……是啊，像他那樣的男人，怎麼會看不出來女人愛慕他？但我是老闆的女兒，他不能直接拒絕我。

你問過他對我的感情，他告訴了你，還要你阻止我繼續迷戀他……睿楓哥，你早就知道周皓不喜歡我，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不是你好朋友的妹妹嗎？你不是看著我長大的嗎？你怎麼……」

夏睿楓的表情好象石化了般，更顯嚴厲冷硬。

「你說話啊，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早就看出來了卻不跟我說，只看著我傻傻的追著他跑……現在我被拒絕了，這下你高興了吧？」

「為什麼我會高興？」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眸不再冰冷，但表情依舊很平靜。「萱舞，我一向反對你和他在一起，可是你不要我們插手，所以就算我之前告訴你，我也不認為你聽得進去，反而會認為我刻意挑撥。」

夏睿楓的聲音淡而飄渺，卻有如激越的鼓聲敲打著她的胸口。池萱舞終於抬起頭來，淚眼婆娑的模樣讓人於心不忍。

「你從英國畢業回來以後，就迷上了周皓。我為什麼沒說他是我弟弟，我以後會告訴你。我的確問過他對你的感情，因為你表現得太明顯；他也說過對你沒有感覺……

可是你已經一頭栽進去，聽不進別人的勸告。萱舞，我看著你長大，你的個性我很清楚，你決定的事，除非遇到無法跨越的障礙，不然任何人都勸不動你。」

「即使這樣，你也不能看著我……」

「如果不是他親口告訴你，你永遠不會放棄。」夏睿楓堅定的說，馬上堵住了她軟弱的反駁。「就算我告訴你他不喜歡你，你會放棄嗎？」

「我起碼有個心理準備，不會像現在這樣措手不及。」池萱舞一時無法接受他冰冷的口氣，驀地站了起來。

夏睿楓停了一下。「我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拒絕你，也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向他表白。我本來希望……」

池萱舞似乎說中了什麼，讓夏睿楓的表情不再冷靜。

「你希望什麼？」她的眼淚懸在眼眶下。難得看到睿楓哥為難的表情，她有瞬間忘了悲傷。

「我本來希望，用比較委婉的方式讓你明白。」夏睿楓眼裡閃過一絲局促，他轉身背對著她。這就是他特地飛到泰國和周皓商量的原因。

「其實你只要告訴我，他不喜歡我就行了。」她的眼裡噙著淚花，聲音哽咽。「睿楓哥，雖然你看起來嚴厲，但我知道你和其它大哥一樣疼愛我；可是這次，如果你先告訴過我，我就不會這麼狼狽。」

「他到底是怎麼說的？」夏睿楓沉聲問。

「他說……」池萱舞深吸口氣。「我不應該怪你，這其實不關你的事，都是我太一廂情願，以為只要我喜歡他，他沒有不喜歡我的道理。你以前說過我太任性，真的沒錯。」

「他到底怎麼跟你說的？」站在窗前的夏睿楓重複問，聲音也微微提高。

池萱舞望著他的背影。「他說他不喜歡我，也從來沒有給過我任何他喜歡我的暗示。他說他很抱歉，無法回報我對他的感情，也希望我早一點把他忘了……

他還說他早就有喜歡的人，因為怕媒體亂寫，所以一直很保護對方，不讓任何人知道……」

夏睿楓的臉映在窗戶上，顯得異常蒼白，隱約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心。「他這麼說？」

「是啊，毫不留情的告訴我他不喜歡我，而且有其它喜歡的人。」池萱舞低著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很少這麼無助空虛。「我接下來該怎麼辦？睿楓哥，我那麼喜歡他，這半年來幾乎都是圍著他打轉，我該怎麼辦？」

夏睿楓轉身看著她失神的表情。這不是他認識的池萱舞，他眼裡的池萱舞總是朝氣十足、自信飛揚、嬌蠻可愛的。

「他一點也不喜歡我，從來沒有……我……只是在自作多情而已……」她呢喃道，語氣里充滿了懷疑。

夏睿楓向她走來，眼裡居然燃起淡淡的冰藍色火焰。

「萱舞，抱歉。我應該更早告訴你，或者勸他以更婉轉的方式拒絕你。」他站在她眼前，淡藍色的火焰里是歉疚和擔心。

「不……不關你的事……我剛才只是在發泄、在遷怒。如果我不怪你，我就要被痛苦壓垮了。」她咬住手背，彷彿又要哭了。

「不，不對。」一抹痛苦閃過夏睿楓的眼。「是我考慮不周，這件事我也要負點責任。」他兩手垂在身側，一動也不動。

「為什麼？」池萱舞聽到他的話，有些不解。

「因為我勸他試著去愛你，或許起了反效果。你知道他……他因為我父親和我的關係，一直很叛逆。」夏睿楓眼裡多了後悔。

池萱舞望著他，感到疑惑。

為什麼她從沒發現，夏睿楓和周皓五官這麼相似？一樣閃爍著洞徹人心光芒的眼、一樣挺直的鼻、一樣堅毅的下巴、一樣形狀優美的薄唇……

曾有人形容周皓笑起來就像暗夜裡的星辰，那睿楓哥的笑容也是這樣嗎？她不知道，因為在她的印象里，幾乎沒看過睿楓哥笑。

「……所以，如果我沒對他說那些話，他可能會愛上你；但因為我說了……所以我要負責。對不起，萱舞。」夏睿楓用平靜的語氣說完，可是表情卻透露出些許自責。

池萱舞悲傷的搖搖頭，遲疑了一下，然後伸手握住他的右手。「睿楓哥，你不要這麼說。感情不是別人能左右的，如果他會喜歡我，早在我和他相遇后就會行動了。」

夏睿楓沒想到她會主動拉自己的手。他本有一絲猶豫，但立即就拋開了它。

他深深看著她柔和的表情。此刻柔弱的池萱舞低眉斂目的模樣，和平常的嬌蠻活潑有天差地別，激起他心裡深藏的一些東西，圈圈漣漪向外盪開……

「所以，你不要自責。」她再次握一下他的手，然後輕柔的放開。

夏睿楓覺得心裡驀地空了。她的手很小、很軟，也很溫暖。

「眼淚擦擦，我們去吃飯。你吃過了嗎？」

窗外夜已深沉，夏睿楓拿出一塊手帕遞給她，也同時收起忽然莫名的心情。

她一邊搖頭，一邊接過手帕。

「萱舞，經過這次，你是真正成熟了。」夏睿楓拍拍她的肩膀，轉身走回辦公桌后。

池萱舞抬眼望著他。「人都是經過痛苦才會成長吧！」她呢喃著，露出笑容。「你覺不覺得我更可愛了？其實睿楓哥心裡是很疼我的，對不對？」

「你已經不是小女孩了，不需要大家這麼寵你。」夏睿楓還是和往常一樣表情冷淡，拿起外套說：「走吧。」

池萱舞撅撅嘴，立即恢復輕鬆的心情。沒想到在夏睿楓面前哭了一場，讓她的心情奇迹般好轉不少。

她看向走在前面，打開房門的健碩男人——

她以前怎麼沒發現，睿楓哥這麼值得信賴？他肩膀寬闊、臂膀有力，渾身散發出安定人心的氣質。

池萱舞望著他的眼裡忽然湧出悲傷，不是因為被人拒絕，而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說清楚、帶著歉疚的悲傷。

她也不曉得為什麼，只能跟上夏睿楓，亦步亦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