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邊調整，邊抬頭對他微笑。

就在這時，電梯門打開，接替齊少勛的新總監陳致凱，一腳跨進電梯里。

看到這景象后，他故意調侃他們。「一大早的，可不可以不要放閃光？讓我們這種孤家寡人看到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吶。」

「陳總監，都和你說過好多遍了，不要亂說話！」在齊少勛開口前，歐子琪已急忙否定。

「誰會相信這種欲蓋彌彰的話？看看你們……嘖嘖嘖，多麼恩愛甜蜜。」陳致凱誇張的搖頭。

「陳總監，你最好相信。」齊少勛平靜的拍了下他的肩。「要不然從明天起，我保證你會得到成堆的工作，讓你根本沒時間陪女朋友。」

「這算是威脅，還是濫用職權？」

「隨便你怎麼想。」齊少勛拉了下領帶，與歐子琪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眼。

「所以你們……真的不是那種關係？」陳致凱狐疑的指了指兩人。

「我們真的不是那種關係。」歐子琪用力頷首。

五年後，她和齊少勛仍沒有超越友誼的範疇。

帶著自信的笑容，她和陳致凱一起步出電梯。

「總經理，你確定不來參加投資決策會議嗎？」陳致凱回頭看齊少勛。

齊少勛冷淡的搖頭。「投資的事，全權交由你負責，我只等著看結果。」

「難怪你們沒交往，他這個人，實在是太老奸巨猾了，一看就不適合我們歐組長這種心思單純的人……」

歐子琪邊和陳致凱說笑，邊轉身，微笑著對齊少勛揮了揮手。

那張經過歲月洗鍊的臉依然英俊，似乎還更增添了幾分穩重的魅力。

歐子琪相信，未來，她和他也不會是戀人。

大概永遠……都不會是。

她心頭被感傷籠罩，雖然早就明白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不是相愛的戀人，但每每體會到這一點，還是會讓她的心隱隱作痛。

可這又有什麼辦法？既然決定要深埋那異樣的情感，那她就該打起精神，好好的維護這份友誼。

畢竟留在他身邊，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事。

雖然他們不是戀人，但過去的這五年，兩人的羈絆卻有增無減，隨著歲月的流逝，反而更加緊密的聯繫在一起。

夏天到了，歐子琪為齊少勛的公寓更換了窗帘、床單、被套，還有沙發靠墊；她還買了新的盆栽與鮮花，甚至在他出差期間，僱人來貼了新壁紙。

假日的早上，她在他的冰箱塞滿飲料與啤酒，之後補充各種生活用品，還和幫傭的阿姨，一起把整間屋子做了個大掃除，再將冬衣收起，拿出夏裝。

就這樣，洗洗晒晒的弄了一整天，看著煥然一新的客廳與卧室，歐子琪這才心滿意足的盤腿，躺進陽台的大藤椅里，舒舒服服的喝著啤酒，等齊少勛回來。

他們通常會一起吃飯、聊天，然後她收拾餐桌，他則主動承擔洗碗的任務。

吃完飯後，如果齊少勛有把未完成的工作帶回家，那她就會在一旁看書上網，安靜的不打擾他，再為他泡上三亞好茶、準備一些糕點。

如果他沒有工作，那麼她會提議去散步，或者看電影；有時候也會租片回家看或者玩遊戲……直到夜深人靜時，他才送她回家。

偶爾，他們會通宵達旦的閑聊，聊人生、工作、社會問題、未來的計劃，與理想，直到困意來襲，就依偎著彼此，睡倒在沙發上……

他們甚至會一起去旅行，讓自己在辛苦的工作過後，獲得應得的享受與放鬆。

這種相處模式，甚至有時會給歐子琪一種，他們已經是老夫老妻的錯覺。

過去五年，她就是這樣不遺餘力的，照顧著齊少勛的飲食起居、成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幾乎把這裡，當成她另一個家了。

也許在別人眼裡，她的所作所為，更像是女朋友。

她付出了很多，而他，卻沒有給她應有的回報……

想到這裡，歐子琪不覺莞爾一笑。

誰說他沒有呢？

她不但可以隨意出入齊少勛的家，還能改變其中的裝潢格局，甚至可以處置他的衣物。

他穿她買的衣服——就算是他不欣賞的款式；他戴她挑的領帶——縱使那花色他並不滿意……可凡是她為他選的，就算有怨言，他都絕不會棄之不用。

因為她的出現，齊少勛的生活習慣也變了很多。

以前的他並不喜歡喝茶，但在她的堅持下，他漸漸少喝咖啡，改喝起茶來；過去他不玩遊戲，卻因為要陪她，於是不管多忙，每個月都會和她對戰幾回……

她的確不是齊少勛的女朋友，卻擁有了比女朋友更多的權利，和能夠獨享他的時間。

他對自己的關懷和體貼，以及用心程度，比起對待女朋友的，只會多不會少。

對他來說，自己是特別的。

他們說好了要做一生一世的好友，要彼此扶持、互相幫忙、信任對方……

而他們的關係，也一天比一天更緊密，早已超越了一般人對於朋友的定義。

她相信就算是戀人，也未必如他們這樣默契十足、堅定不移。

歐子琪的腦海，浮現出前幾天吃午飯時，陳致凱問她的話：和齊少勛這樣做朋友，你累不累？你難道真的不想改變、真的從未想過要和他交往嗎？

交往？怎樣才算是交往？戀人之間的交往是交往，那麼單純的朋友之間呢？

而且，她又為什麼要改變？

他們之間，像朋友更像家人，而這讓她覺得很愜意、很舒適。

如果真成了戀人，他們會怎樣？

歐子琪自嘲的笑了笑，五年前，她的確有過那樣的念頭；但五年後，她寧願堅守朋友的立場。

因為戀人會分手、會決裂，但朋友，卻可能當一輩子的知己。

不是不喜歡他了——她從來沒有否認過對他的感情。

五年前那個意外之吻，更讓她確定了齊少勛在自己心裡的地位。

不過，也正是因為確認了，才讓她更清楚對方的想法。

她明白對方不會喜歡她，所以她得努力藏起自己的心意，選擇一條適合自己和他的相處之道。

她的要求並不多，只要能在他的生活中，擁有一個屬於她的位置，就像現在這樣，如家人、朋友一般，無拘無束的留在他身邊，那就已足夠。

「歐子琪，你又擅作主張，把我家改得亂七八糟。」耳邊傳來齊少勛低沉醇厚又略帶抱怨的聲音。

歐子琪從藤椅上跳起，飛快打開陽台門，沖他莞爾一笑。「怎麼？不喜歡？」

以她對他的了解，他真的是口是心非的一大典範——明明就覺得很不錯，但每次都要皺一下眉頭。

「不是不喜歡。」果然，他立刻否認。「只是覺得太麻煩。」

齊少勛帶著不滿的表情，冷冷斜睨她。「你工作還不夠忙嗎？有時間的話，不如多休息。」

「好，知道了……你手機響了，先接電話，我們等一下再說。」她笑容可掬的看著他。

這也是她喜歡他的地方之一，他的言不由衷，在許多時候，都是一種齊少勛式的體貼——不張揚更不明確表達，卻悄悄的溫暖人心。

「好，到時候見。」掛斷手機，齊少勛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會。

「怎麼了？」歐子琪從廚房中，端了杯現榨的柳橙汁出來。「是公司的事？」

「不是。」齊少勛把手機塞進口袋。「你覺得呂秀芬怎麼樣？」

「呂秀芬？那個財經記者嗎？她上個月還幫你做了個專訪——怎麼了？為什麼問起她？」

他從她手裡接過飲料。「你怎麼不喝？」

「我剛喝了罐啤酒。」歐子琪吐了下舌頭。

「歐子琪，我對你說過許多遍，白天不要喝酒！」

「我今天做了這麼多事，就當獎勵也不行？」她露出討好的神色。「就一罐而已，保證沒多喝！」

「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壓力比以前大，但不能總是依賴酒精……」齊少勛依舊感到不悅。

「好啦，我知道啦，你不要整天像只擔心小雞會出事的老母雞那樣，對我啰嗦好不好？」她拉他坐到沙發上，為他按摩肩膀。

「假日也要和客戶開會，真正辛苦的人是你才對。怎麼樣？那家公司同意我們的上市報價了嗎？」

「你別扯開話題。」齊少勛一把按住她的手。

「你剛才說什麼？老母雞？你覺得我是在啰嗦？」他沒有辦法不提高聲音，也沒有辦法保持平靜。

她的話真是太氣人了！他齊少勛，像只啰嗦的母雞？這小妞簡直無法無天……

「我知道你很關心我。」歐子琪靠到沙發扶手上，改而握了下對方的手。「不過你也要多給我一些信任，不要總以為我不會照顧自己。」

齊少勛皺了下眉。她是覺得他太過干涉她了嗎？「你真的這麼想？」沉澱下心思，他眼裡黯光一閃。

也許，她說得沒錯。

「我都二十六歲了，早已不再是小女生。」歐子琪蹲下身，與他平視。

她要和他做一輩子的朋友，而不是一輩子被他保護的人。

所以在過去的五年裡，她努力讓自己成長，就只為了可以和他站在同一個世界里——成人的世界。

「但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小妹妹！」他敲了下她的腦袋。「要我不管你，除非你嫁人、有了自己的家庭！」

又是小妹妹……歐子琪不滿的嘟嘴。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就經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雖然，對方把她當妹妹一樣疼愛，她也很開心，但她畢竟不是他真的妹妹。

「我們是不是朋友？齊少勛！」歐子琪一生氣，就會直呼他的名諱。

「當然，怎麼突然這麼問……」

她直起身，雙手擦腰，一臉強勢地問道：「是朋友的話，又怎麼會是你的妹妹？」

齊少勛微微一愣。「是朋友也是妹妹，這沒什麼衝突……」

在他心裡，這是永遠不變的事實。「不過我也承認，你現在是大女生，不是小女生。」

看到她眼裡的怒氣開始燃燒，齊少勛舉手讓步。

「什麼大女生！我和你一樣，是成熟的大人了！」她給出警告。

「大人是大人，但成熟不成熟，就……」在他眼裡，她當然還是那個在露營時來找他求助、氣質純真的歐子琪。

「齊少勛！」

「你說是就是。」在她更為惱火前，他輕笑著投降。

「這還差不多。」歐子琪因為得到了勝利而不再計較，笑吟吟的走到他旁邊坐下。「不過，為什麼話題會繞到我身上？我們不是在說呂秀芬？她到底怎麼了？」

「她說有一些投資上的問題，想要私下請教我，還要請我吃飯。」齊少勛拉開領帶，一改平日的冷靜自持，狡黠的撇了下嘴。「你覺得她是什麼意思？」

「她是財經記者，對於投資方面會有多大的問題？這當然是親近你的借口。」歐子琪輕笑。「而你也覺得她還不錯，才會接受她的邀請。」

「沒錯。」齊少勛放鬆的蹺起腿。

他這麼悠然自得的一面，也只有在她面前才會完全顯現出來。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歐子琪輕撫下巴，瞅著他。「你和前任女友分手也有半年多了，是該考慮找個女生好好交往一下。」

「你覺得她可以？」齊少勛和她交換了心照不宣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