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按照這次選拔人的標準，歐子琪絕對有入選的實力，可這份名單上，卻沒有她的名字。

他不想公私不分，但如果公司的選拔不公正，他也不會為了避嫌而沉默。

齊少勛拿起手機，默默的掃過歐子琪的名字。

就算是去南部，也沒必要關手機吧！

她難道不曉得，他一定會等她的電話嗎？

看來，那次爭吵所造成的後果，比他想象中還嚴重。

雖然歐子琪嘴上說沒影響，但她當時的眼淚和傷心的表情，卻一直清楚地留在他的心底。

「我很高興，你是打電話讓我來接你，而不是齊少勛。」陳致凱打開車門，得意的看著剛從南部出差回來的歐子琪。

「和我交往的人是你，又不是他。」她皺了下眉，對於他總是提起齊少勛這個人，感到很無奈。

雖然他們交往已有兩個多星期，但齊少勛卻好像成為了他們之間的第三者。

不論做什麼事，陳致凱總會提起對方，不免讓她時時想到齊少勛的存在。

他這樣做，怎能讓她完全忘記齊少勛，進而喜歡上他？

坐進車裡，歐子琪卻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

「這周末有什麼安排？」比起她的低落，陳致凱卻情緒高漲。

「對了，我們還沒有—起出去旅行過，你想去哪裡？……要不要來個兩天一夜的露營？」

「露營？」歐子琪頓時怔忡，遙遠的記憶又開始干擾她。

她趕緊搖了搖頭，正襟危坐。「我不想去露營。」

她再也不要和任何人去露營了，再也不要！

上次露營完全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誰知道下次又會怎樣？

而且關於露營的回憶，她已擁有很多，那種暗戀的青澀與喜悅，以及單純的喜歡，已足夠她好好回味一輩子……

歐子琪，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她暗暗的責備自己，努力將心思，轉移到此刻在她身邊的男子身上。

他繼續建議說：「那就選別的地方吧，夏天是很適合旅行的季節吶。」

「我剛從南部回來，有許多資料要整理，也想好好休息幾天……最近不太適合再去旅行。」歐子琪面有難色。

「隨便你。」陳致凱悻悻然的轉開頭。

之後的路程，他們彼此都很沉默。

歐子琪知道對方生氣了，她很想說些什麼，但每次都不知該如何啟齒。

陳致凱把她送到家門口后，還囑咐她要好好休息，但他仍舊綳著一張臉。

「致凱。」看著他的背影，歐子琪突然追了上去。「對不起……我好像讓你失望了。」

「沒有。」看到她帶著歉意的臉，陳致凱立即搖頭。

「你這麼說，好像我才是小氣的那個人。」他終於露出笑臉，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你是我女朋友，我本來就該尊重你的要求。」

說完，他將她扯向自己，低頭想要吻她的唇。

歐子琪本能的轉開了頭，避開對方的眼神。

陳致凱只是微微一愣，便改而吻向她的額頭。

這一次，歐子琪沒有閃躲。

「晚安。」他放開她的手，洒脫的笑了笑。「你欠我一個吻喔，日後一定要還我。」

歐子琪牽起尷尬的笑痕，目送他離開后，才帶著落寞與疲倦的身體回家。

雖然和陳致凱在一起了，但她心裡很清楚，自己並沒有感受到熱戀的喜悅與不舍。

「你和那傢伙，是怎麼一回事？」

某個挺拔的身影擋住她的去路，頓時嚇了她一大跳。

歐子琪抬起頭，發現站在她眼前的冷冰冰男子，正是齊少勛。

「少勛？」她定了定神，困惑的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在你家門口，當然是等你回來。」他危險的眯起雙眸，望著陳致凱離開的方向。

「你在等我？出了什麼事嗎？」她緊張的往前邁近一步。

「出什麼事？」齊少勛冷漠的瞥她一眼。

「我從日本回來后，才知道你去南部出差，可是從昨天開始，打給你的電話都被轉接到語音信箱。今天你回來，也沒和我聯絡，除了到你家門口來等外，我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見你？」他在她家門口，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

就在他準備叫公司的人追查她的下落時，卻看到陳致凱送她回家，還親了她的額頭！

「我在工作，所以想說等回來后再和你聯絡。」她局促不安的扭絞著雙手。

她知道他回來了，所以刻意不接他的電話。

既然自己已有了交往的對象，而且陳致凱也明確表示過，不希望她和齊少勛接觸得太過頻繁，所以她覺得，自己應該尊重陳致凱的感受，並拉開和齊少勛之間的距離。

想要擁有自己的生活，就必須跨出這一步……

「是這樣嗎？」看到她逃避的表情，齊少勛的神態充滿狐疑。

過去她不管多忙，都會及時和他聯絡的。

時值盛夏，他們站在公寓門口說話，還不到幾分鐘，熱浪已撲面而來。

看著她額頭滲出汗珠，雖然內心仍舊不滿，但齊少勛還是牽起她的手，拉著她向公寓走去。

「少勛，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如果不是很重要，你可不可以先回去？時間太晚了，我想休息……」歐子琪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覺得這麼晚了，還讓他上樓去，不是個好主意。

齊少勛的眉心，用力打了結，胸口竄過一陣奇異的疼痛。

多年相處，他怎會聽不出她這話是借口？

她是覺得讓他上樓不方便，還是她根本就不想見到他？

自從她搬入這間公寓后，他們不知道一起留在公司加班過多少次了；在他送她回家時，不管多晚、多累，她總會邀請他上樓吃點東西、喝杯茶。

又有多少次，因為這樣那樣的問題，他曾經深夜造訪，和她聊天直到天亮？

齊少勛沒有理她，仍一逕握緊她的手，一臉不爽的走進電梯。

「少勛，有什麼話明天再說，我現在，真的……」歐子琪掙扎著想要抽回手。

當她用為難的眼神看向他時，齊少勛隱忍的怒氣，終於熊熊燃燒了起來。

他甩開她的手。「歐子琪，你到底怎麼了？」

「我怎麼了？」他拔高的嗓音，和他充滿怒火的面龐，讓她抖了一下。「我……我沒怎麼……」

「你知不知道你撒謊時，會不自覺的用手去摸耳朵？」齊少勛如鷹隼般銳利的眼，掠過她的耳際。

歐子琪迅速放下自己正摸著耳垂的右手，濃密的睫毛挫敗地垂下。

他真的完全將她給看穿了，而且顯然，她還把他惹火了。

齊少勛是個不容易發怒的人，也很少表現出激烈的情緒，但若是真發起脾氣，就絕對擁有摧毀一切的氣勢，旁人根本無法抵抗。

電梯門打開，齊少勛挑眉看她。「拿好鑰匙跟我來。」

歐子琪不敢拒絕，只好跟著他走出電梯，顫抖著從包包里取出鑰匙。

她開門時，他只是雙手環胸站在一旁，如薄霜一樣的寒氣，凝聚在他英俊的臉上，透出讓人顫慄的幽光。

「最近你是不是有點過分？」

走入屋內后，他平靜到低沉的語氣，讓歐子琪打了個冷顫。

「不接我電話、不和我聯絡，這些就算了。去紐約培訓的事，你為什麼不跟我商量就一口拒絕？那是多好的機會。」

面對他的質詢，她差點無言以對。「我……我有理由……」

「什麼理由？」齊少勛靠近她，雙眉威脅般地攏緊。「是為了陳致凱？你和他的事，為什麼也沒有告訴我？還有你今天對我的態度——你最好拿得出讓我信服的理由！」

「我……我……」面對他的步步緊逼，歐子琪倒抽口氣，心思慌亂到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俯身迫視她。「先從你和陳致凱的關係說起！你們在交往？」說完，他的薄唇就抿成憤怒的直線。

「是。」被他周身的戾氣嚇到，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是？」齊少勛感覺一股白熱化的怒氣，在身體里高築。「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什麼我不清楚？」

「沒有多久……我覺得不必告訴你……」她蹙起秀眉，嘴唇微顫。

「不必告訴我？」他咬緊牙關。「拒絕參加紐約的培訓，也是因為不想離開他嗎？」

齊少勛用力握緊雙拳。「那是多麼難得的機會！五年才有一次的培訓，你居然為了男人而拒絕！」

「是有這方面的考慮，不過更重要的是——」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勃然大怒，這讓她不知所措。

「你這些天突然對我的疏遠，也是因為他？」齊少勛沒有聽完她的話，就霸道的打斷。「是不是覺得我的存在會妨礙你們？」

等待她回答的那一刻，齊少勛感覺他所有的神經與肌肉都綳得死緊，還有一種莫名的緊張在心裡聚集。

歐子琪習慣性的想去摸右耳，但在對方凌厲如刀鋒般的目光注視下，她只能捏緊粉拳。

她該怎麼回答？

顫抖的感覺竄過全身，她額頭開始冒出細密的冷汗。

歐子琪咬住桃唇，輕輕閉了下雙眸，而後勇敢的與他對視。「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恐懼的屏住呼吸。

她不想撒謊。

雖然她知道，自己說出口的話，只會讓他更加憤怒……

齊少勛的怒火在得到她的回答后，並沒有爆發，反而漸漸被一層陰霾籠罩。

他一瞬也不瞬的凝視對方，那張他已經熟悉到就算閉上眼，也能描繪出每一個五官細節的清秀臉龐，此刻卻驀地有些看不清。

高漲的怒火與心底的不平，已被某股從未感受過的巨大失落與心痛所取代，他心裡反覆迴響著她剛才的話。

她說了是，她覺得，他妨礙到她的戀情，所以決定疏遠他……

「好，我知道了。」壓抑下所有的情緒，他靜靜的回答。

她竟為了另一個男人，而決定將他拒之門外。

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感覺，就好像他的整個世界，都因為她簡單的一句話而瞬間靜默，再也沒有一點聲響。

「我想你也累了，休息吧。」齊少勛輕輕點了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表情平淡，或者說是木然的轉身。

既然這是她的決定，那麼他會尊重。

看對方平靜地轉頭離去，歐子琪立即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現在的樣子，比他剛才暴怒的時候更讓她害怕。

「少勛……」歐子琪向前走了一步，想伸手去拉他。

聽見她的聲音，齊少勛只是略略回了下頭，又繼續往玄關走。

她伸出的手陡然垂下。

就算叫住了他，她也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麼，好像不管說什麼，都是不對的……

因為她傷了他的心。

淚水猛然衝進歐子琪眼眶，她的心因為痛苦，而劇烈跳動著。

她為什麼會突然覺得這麼傷心、這麼不舍？

就好像，要和他分別了一樣！

但他們還是可以做朋友呀。

就算她有了男朋友、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們不也還是可以做朋友？

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歐子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關上了。

如果想要擁有自己的生活和未來，他們就不能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的親密。

所以，她沒有辦法喚住他，對他說，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