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沉入夢鄉前，她眼前浮現出齊少勛那張冷淡，但俊美的面龐。

帶著笑容，她安然入睡。

叩叩——

有人敲門？

歐子琪從睡夢中突然驚醒，抬起頭，發現天色已近昏暗。

她急忙下床跑向門口。「是誰？」

「是我。」

來人的聲音，讓她迅速打開門。

「齊少勛，你怎麼又來了？」話一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的魯莽。「你好，快請進。」

「不想看到我？」他側身進門，語氣平淡。

「不是，是太驚喜了……我怎會不想看到你？」歐子琪著急的解釋。

「這樣啊……」她緊張的表情，讓他唇畔浮現一絲笑意。「這裡是廚房？」

看他走進廚房，她急忙跟在他身後。「你是不是想喝東西？但冰箱里只有礦泉水……你想喝什麼，我下樓去買。」

「別忙。」齊少勛轉身，指了下她的單人床。「我帶了晚餐來。你上床去休息吧，我找到餐具后，就會端出來給你吃。」

歐子琪站在廚房門口，感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你特意幫我送晚餐來？」

「你這一整天應該都沒吃什麼東西。」齊少勛理所當然的點頭。「所以我買了些適合病人吃的食物。」

歐子琪這才注意到，西裝革履的他，居然提著一個塑料袋，這完全破壞了他優雅的外表。

齊少勛從塑料袋裡，拿出一個三層便當盒和保溫杯，然後回頭，看著一臉驚奇的歐子琪。「你怎麼還不去躺著？」

「我來弄吧。」看他站在廚房裡，感覺真的很不搭。

「聽話，去躺好。」齊少勛擋在門前，命令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歐子琪皺起眉。

齊少勛握住她的肩膀，強迫她轉身。「在我看來，你就是。」

歐子琪只得無奈的走回床榻，帶著幾分新奇與困惑，看著在廚房裡為她熱飯熱菜的齊少勛。

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害她只要看著他修長挺拔的身影，心臟就會不斷加速跳動，臉蛋也莫名其妙竄紅……

五分鐘后，齊少勛端出四菜一湯，還有一大碗新鮮米飯，全都營養又美味，讓歐子琪立刻食指大動。

因為沒有餐桌，齊少勛只能將飯菜放在書桌上。

「我好久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菜了。」幾乎每天都只靠便利商店的食物解決三餐，這麼久之後，她發現家常菜真是太好吃了。

「吃慢點，小心噎著。來，喝口湯。」將湯碗推到她面前後，齊少勛才對自己的行動愕然的挑眉。

他在說什麼，又在做些什麼？為何這麼自然的想要照顧這女孩？

今天一天，他不但推了好幾個會議，還在應該加班的夜晚來到她家，就為了幫她熱菜送飯。

不過……她在生病啊，比起工作，還是來照顧她的好，畢竟她一個女孩，隻身待在異鄉，身邊又沒有任何親人。

她在他面前拚命假裝堅強與沒事的樣子，莫名觸動了他的心，讓他就是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齊少勛，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耶。」歐子琪沖他嫣然一笑。

「怎樣的人？」他忽然很在意。

「這麼熱心，又這麼體貼人。」說完，歐子琪站起身走向廚房。

「你要什麼？我去幫你拿——」跟著站起來后，齊少勛再度大大的皺眉。

他再這樣雞婆下去，真的要變成她的「保姆」了。

「我再去拿一份餐具——你也還沒吃，不是嗎？」她笑咪咪的走到他面前。「這麼多飯菜，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你和我一起吃好不好？」

「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

「兩個人一起吃會更香。」不等他答應，她已將餐具放到他面前。「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怎麼好意思讓你餓著肚子？」

在她殷切期盼的笑容下，齊少勛只得拿起筷子。

「歐子琪，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看她吃得差不多了，他才開口。

「什麼事，你儘管說。」歐子琪往他碗里夾了筷菜。

齊少勛沉吟了一會。「也許只是一種感覺，你有段時間，好像在生我的氣，是因為我在山上沒有說再見就走了嗎？」

他很少和人談論私人問題，但這件事，卻在他心上徘徊。

「是啊。」歐子琪直言不諱。

「難怪一開始我在店裡買早餐時，你好像不希望看到我。」果然，她很在意那天他的不告而別。

「我不希望看到你？可我是覺得你不想見到我，我才配合裝作不認識你的。」她說出心底的疑惑和委屈。

「有嗎？」齊少勛怔忡。

「當時你在工作，不適合閑聊……算了，可能我給人的感覺，一向是那樣。」齊少勛明白，自己不是容易接近的人，所以一開始歐子琪那麼自然的跟在他身邊，才讓他頗感詫異。

不過他沒想到，就連歐子琪都覺得他不好相處，甚至誤解了他的意思。

「原來是這樣。」歐子琪突然覺得自己沉重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病也因此好了一大半。「是我搞錯了，對不起……不過，既然你知道我在生氣，怎麼還每天都來店裡吃早餐？來了也不問問我到底為什麼生氣……」

哎呀，原來是他們的溝通出了問題……以後她如果有疑問，一定會主動向他說明，再也不胡亂猜測了。

歐子琪的話讓齊少勛一愣。

既然她不怎麼歡迎他，他怎麼還會每天都準時走進那間店，還總是排在她負責收銀的隊伍中？

但這理由，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

會不會是因為那家店的咖啡確實很好喝，窗外的風景也不錯，早餐的味道也滿好的……

齊少勛的心頭，掠過一個小聲音，提醒他，一千一萬個理由，也及不上那唯一的一個：他想要每天早上，都看到她元氣滿滿、十足開朗的笑容。

「我喜歡那家的咖啡，而且離公司很近，可以讓我在上班前，享受一頓悠閑的早餐。」真實的理由，他說不出口。

「我們店裡的咖啡是很好喝，我當時也是被咖啡的香氣吸引，才會到那裡去打工的。」歐子琪不疑有它的接受對方的說詞。「我從大一開始，就在那家店打工，現在都快大四了，怎麼以前沒見過你？」

「我上個月才被調到台北分公司。」不知不覺間，他吃完了碗里的飯菜。

「這樣啊……」歐子琪笑意融融的望著他。「我還有一年就要畢業了，這份工最多也就只能再打一年，所以這一年裡，你每天都要來買咖啡和早餐喔！」

之後，歐子琪開始和他聊自己就讀的學科，和這學期的安排，甚至還有畢業后的打算，以及關於就業的壓力與迷惘。

多數時候，齊少勛依舊只是聆聽，或偶爾給她幾句忠告。

他發現，雖然她對前途感到不安，但卻不消極抱怨，反而懷抱著積極的態度，相信只要付出，就一定能獲得。

「既然你學的是經濟，那對於各行各業的前景研究與分析之類的工作，有沒有興趣？」在與她交談后，一個想法竄入齊少勛腦海。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興趣，因為我沒有深入接觸過。」她很認真的想了想。「不過作為一個社會新鮮人，不管什麼工作，都應該投入熱情、多多嘗試，我相信一定會從中獲益良多。」

「沒錯。」對她進取的態度，齊少勛表示讚賞。

離開的時候，他除了叮囑她好好休息、按時吃藥外，也做出了某項決定。

雖然他向來公私分明，但如果可以改善她的生活，讓增加收入這件事不那麼辛苦，那他願意為她破例一次。

「齊少勛，這裡就是你工作的銀行啊？」站在高聳如雲的摩天大樓前，歐子琪抬頭仰望。

「我吩咐你帶的東西都帶齊了？」齊少勛淡淡點頭，領她走入大樓。

「都帶齊了……」她悄悄拉了下他的手臂。「可是為什麼我得穿套裝，還要帶履歷？你要介紹工作給我嗎？」她顯得憂心忡忡。

在來之前，她就一直猶豫不決，不知道究竟是來幹麼的，但當時的齊少勛，在電話里的口氣又很堅決，不給她拒絕和發問就掛斷了。

「我公司今天要招聘研究助理，我覺得你可以試試。」刷卡進樓后，他平靜的望著她開口。

「不行，絕對不行。」歐子琪瞪圓雙眸，用力搖頭。

她看見眼前完全智能化的大樓內部，還有那些形色匆匆、面無表情的金融界菁英，立刻打了退堂鼓。「我還沒畢業，毫無經驗，只能打打工，怎麼能到這麼大的公司應聘助理？」

「職位不是問題。」齊少勛不容她後退，將她拉向電梯。「最近公司內部在進行人員調整；公司想擴大規模，但也有人事成本上的壓力，所以會視情況，找一些有潛力的大學生來打工。」

「那也要有潛力啊！我大學三年，幾乎每次都是勉強拿到學分的，因為我多數時間都在打工……我……什麼都不會……」想到面試時會遇到的場面和問題，她就頭皮發麻、雙腿發軟。

齊少勛很鎮定的按了電梯。「是你自已說要多多嘗試的，所以別廢話。我已經替你報名了，如果不想影響到我，你最好立刻到十五樓的招聘處報到。」

「可是……」她當然不想影響他，但誰讓他自作主張？

「我要回去了。便利商店和早餐店的工作，都很適合我，我也沒想過要換。」

她說完，轉身就想走。

「歐子琪，你的膽子就這麼小？」齊少勛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鄙夷的挑眉。「只不過是面試而已，沒有通過就當累積經驗好了，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我……我沒在怕。」在他質疑的眼光下，她挺起胸。

「那就上樓。」電梯停在面前，他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推進電梯。

歐子琪立刻退縮，語氣頗為虛弱。「就算你要幫我找工作，也該事先通知我，好讓我準備一下嘛……」

「如果我事先告訴你，最大的可能，就是你會逃走不來。」他一副看穿她的果決表情。

歐子琪急忙斂下眼，不想讓對方知道他猜中了。

「其實也不需要做什麼準備，助理的工作，多數時候只是整理報告和打字，也不需要提供意見或分析。」看她依舊忐忑的低著頭，齊少勛便拍了下她的肩膀。

「是嗎？」歐子琪怯生生的抬起頭。「我很懷疑我到底能不能做好。」

「只要做你自己，保持熱情與積極，再多一點自信，我相信你一定能勝任這份工作。」一抹鼓勵的笑意，在他嘴角漾開。

「你真的這麼想？」他這是在誇獎她嗎？她緊張的心情，因為他難得的笑容而不自覺的緩解。

「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我不會胡亂幫人報名的。」其實，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推薦他人。

齊少勛抬了下好看的劍眉。「不想讓我看不起，就最好抬頭挺胸的去面試。」

電梯停在十五樓，齊少勛按住開門鈕，對她點頭。「我還要上樓開會，你自己進去。」

「好。」歐子琪深吸口氣，帶著自信的表情走出電梯。

正如他說的那樣，只不過是一場面試，失敗了又如何？

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可不是她歐子琪的信條！

更何況，人家都對她這麼有信心了，她更不可以妄自菲薄，辜負對方的好意。

找回了自信樂觀，她回過頭來，對著他揮了揮手。「如果我失敗了，你要請我吃飯！」

「快去吧。」齊少勛不置可否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