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半個多月後一一

「經理，你找我？」在外頭接洽公務的慕語霏一回到公司就接獲同事通知，立刻來到經理辦公室報到。

「對，有個CASE指定要你負責。」經理拿出一個檔案夾。

「是什麼樣的CASE啊？」她接過手，打開來閱覽。

「要籌劃一個小型派對，客戶很慷慨但是很神秘，沒給姓名。只知道是Y先生，而且已經先付了二十萬元的頭款，日期訂在西洋情人節，要求你一定得全程監督。」經理就承接的資料說明著。

Y先生？慕語霏好奇的挑眉。

「我要怎麼跟他溝通呢？」她發現資料上沒有聯絡電話。

「有問題他會主動聯繫。」

「那他有說要怎麼樣的風格嗎？」真奇怪，檔案里空空如也，除了收款金額和日期，記載的資料不多。

「他說你決定。」

「有屬意什麼地點嗎？」

「他說你決定。」

「要現場演奏還是放音樂就好？」

「他說你決定。」

「喜歡鮮花氣球嗎？」

「他說你決定。」

「……」慕語霏張口結舌，不禁愣住了。

經理看著她，了解她的納悶訝異，對她微笑點頭，無言說著：「是的，別懷疑，全部你決定」。

「經理，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她不禁質疑。

雖然說有時候不喜歡客戶太龜毛太挑剔，但什麼意見都沒有，完全由她決定、依她喜好，這未免也太詭異了！

該不會是什麼變態怪咖之類的人吧？

「是不常見，不過也許你口碑好，客戶信任你的專業啊！沒設限，好做事嘛！」經理說服著。

「可是……這樣以後會不會有問題？」慕語霏擔心日後有糾紛。

「這點倒是不會有問題，報價有單據，合約有註明在限額內都可以接受。」經理安撫道。

「好吧……」她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但合約都簽了，經理也交代下來，只能硬著頭皮接受。

希望老天保佑，不是遇到什麼變態怪咖之類的人才好啊！

「男人主義」雜誌社尾牙聚餐，已和工作人員熟識的慕語霏也和楊適楷相偕出席，兩人出雙人對的模樣，就像鶼鰈情深的恩愛夫妻，大伙兒幾乎已經把慕語霏當成老闆娘子。

尤其慕語霏個性溫柔好相處，待人溫和又體貼細心，在雜誌社裡，人緣比楊適楷還好。

聚完餐后，一行三十多人浩浩蕩蕩的前往第二攤KTV，楊適楷去露了下臉面，把結帳的任務指派好之後，便拉著慕語霏從混亂之中逃離。

「你是總監耶，半途落跑沒關係嗎？」副駕駛座上的慕語霏笑問，對剛才逃難似的行徑感到有趣。

「有什麼關係？」他勾唇哼笑。「與其在那裡聽他們鬼哭神號，不如好好享受我們的兩人世界。」

慕語霏噗哧一笑。

「有沒有這麼恐怖啊？鬼哭神嚎？」

「相信我，這是五年來的經驗。回家後會覺得耳鳴、頭痛兼失眠。」楊適楷講得像是場滿清十大酷刑，說完還做了個害怕的鬼臉。

聽他的形容想像，銀鈴笑聲頓時充滿車廂。

「你的員工們都很可愛。」她真心說道。

「但歌聲很可怕。」他還是再補一句。

慕語霏忍不住笑睇他一眼。

「對了，這一期雜誌銷售量好不好？」她轉移話題。

「還不差，厲婕拍封面，有相當的吸引力。」他點點頭。

雜誌本來就有固定的銷量，差距不會太大，而且這次的危機都有及時補救，沒有造成重大的損失。

她放心的揚起嘴角。「我們要找個時間請厲婕吃飯，正式謝謝她。」

「當然，這是應該的。」他立刻同意。「你以我的名義邀請她，約好了再跟我說就行了。」

「嗯。」她開心的點點頭。

車廂中。輕音樂流泄，暖氣驅走冬天的寒冷，即使沒交談，寧馨氛圍仍瀰漫在車內，陪伴他們一路到家。

「我跟你說哦，我前幾天接到一個奇怪的CASE。」等電梯時。慕語霏想到工作上發生的事，忍不住跟他分享。

她突然提及的話題，讓楊適楷心裡打了個突，眼神閃爍了下，但他立刻恢復鎮定。

「怎麼個奇怪法？」有點僵硬的勾起嘴角，他微笑問。

她嘟著唇說：「是小派對，但什麼都由我決定。」

「這樣不是很好嗎？」他不明白的蹙眉。

「不知道耶，這樣我都沒有頭緒。」她聳聳肩，有點困擾，沒有題目，反而不知怎麼發揮。

「既然說都要由你決定，你就放膽去做啊。」他誘導她。

「你就想想自己喜歡什麼樣的派對，什麼布置，什麼色調，你覺得什麼餐廳場地最優，用心安排，客戶就會滿意了。」

「可是我喜歡，人家不一定喜歡啊！」她還是擔心。

電梯抵達，楊適楷輕搭她的腰走進，按下樓層按鍵，想著要怎麼消除她的顧慮，讓她放手去做。

「客戶會指定你，又給你那麼大的自由，可見是相信你的品味，所以你先以你自己的喜好去企劃看看就行了。」他說的頭頭是道，努力勸哄。

「說的也是，先把企劃做出來給那位Y先生看再說。」接受他的建議，慕語霏有了決定。

他點頭附和。「對啊，說不定一次提案就通過。」只要她是以自己喜好為出發點就好了！

「可是……」她想起了一個重點，難以啟齒的囁嚅，擔心他會不高興。「那天是情人節哦，我得在現場盯著，不能跟你一起過了。」

瞧她歉疚的模樣，楊適楷覺得莞爾，趕緊把笑容轉成寬容體諒。「沒關係，工作要緊，我能了解。」

慕語霏訝然瞠目。這麼乾脆？！想都不用想就回答？

「厚，你答得太快了吧？該不會……」她突然開始胡思亂想，危險的眯起眼，逼近瞪他。「那天另外有約吧？」

他愕然的倒退貼牆；看向她忽然有殺氣的雙眼，未幾才反應過來。

「切，你想到哪兒去了？我跟誰有約啊？」他嗤笑反駁。

「誰知道？」她逼得更近，想裝狠，眼角卻不由自主的抽搐。

「哈哈……」他被她可愛的模樣逗笑了順勢將她摟進懷裡。

「不信的話，你那天可以電話遙控我，或是要我陪你去盯現場也行。」

紅潤嘴角這才滿意的漾出一抹甜美笑容。「相信你啦，我跟你開玩笑的。」

抵達十九樓，電梯門開，慕語霏愣愣看向樓層數字，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對。

「你怎麼沒幫我按十六樓啦！」她嬌聲抗議。真壞，只按他自己住的樓層！

「按十六樓幹麼？」他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她插腰蹙眉。「我要回家啊！」

「沒錯啊，現在就是要回家。」他索性攔腰勾住她，連拉帶抱的把她帶回自己的住處。

嘿嘿……用不了多久，他的家就是她的家了！

怪CASE就是怪CASE，開始怪，過程怪，最後也很怪。

不過怪歸怪，過程卻十分順利，以慕語霏個人喜好所做的企劃，一次就通過，絲毫沒有任何問題。

她想安排三人樂團也可以，想以鬱金香取代通俗的玫瑰也OK……任何她的構想，只要提出來，Y先生都同意。

還有一件很奇怪的事不得不提一一Y先生居然出錢要求她去選購一件小禮服，希望她也能盛裝出席，理由是不想看到穿著OL套裝的工作人員在派對里晃來晃去，破壞氣氛。

完全以她的喜好來安排派對，已經夠讓她心虛了，居然還要她拿錢買衣服？！

她今天一定要好好看看Y先生的廬山真面目，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做事這麼奇怪！

不過，她還沒看到Y先生長什麼樣，就已經又被現在最最最……詭異的狀況給嚇到一一

「不是說六點半開始嗎？現在都快七點了，怎麼連半個人都沒來？該不會是我記錯日期了吧？還是記錯時間啊？怎麼連主人都遲到了？」慕語霏心急的站在租下的餐廳門口張望，納悶又擔心的不斷碎碎念，滿頭的問號都快要砸昏她了。

愈來愈懷疑自己，她返回餐廳想找人確定日期時間，卻發現布置好的場地正被移動。

「唉唉唉，你們在幹麼？為什麼要把餐台跟餐桌搬開？」顧不得腳下穿的是三寸高跟鞋，她忙不迭快步向前，緊張的制止。

「Y先生剛剛打電話過來交代，只需要留一張桌子就好。」

餐廳人員說完，繼續動作。

「Y先生？！」慕語霏怔愕的呆住了，她愣看著餐廳人員把唯一的一張桌子擺在餐廳正中間，然後不知從哪兒搬來一支支綴有燭火的花柱圍住桌子，還有透明的紗和緞帶做裝飾，彷彿區隔出一個朦朧隱密的特別空間。而舞台上的三人樂團已開始演奏悠揚樂音，燈光也調得昏暗，唯有燭火在黑暗中搖曳擺動。

她不能否認，這樣一更動是更唯美浪漫了，只是這不符原本的需求啊！

不是說有二十多個人嗎？為什麼只留一張桌子就好？連要擺餐的餐台都撤掉，那菜要放哪兒啊？

「嗨，怎麼站在這兒發獃呢？」

霍地，一記低醇磁性的男性嗓音從她身後傳來，她下意識回頭，竟赫然瞧見了一張熟悉臉孔。

「適楷？！」她訝然驚呼。「你怎麼跑來了？」

他穿著義大利進口西裝，深紫色襯衫正好搭配她的深紫色深V小禮服，他今天特別帥氣，立體的五官散發著俊逸的風采，像是要赴重要約會似的。

「我來陪你過情人節啊！」清睿眼眸，溫柔的映著她姣美的容顏。

「不行啦，我還得工作耶！」她神情為難，沒想到他會突然跑來；沒見到人也就算了，眼睜睜看著他卻不能陪他過情人節，愧疚感更深。

「你可以一邊工作一邊陪我過。」他語帶玄機，笑容神秘，拉著她到場中唯一的桌子，紳士的替她拉開椅子，輕按她肩膀，要她坐下。

慕語霏一愣一愣的，臀部才碰到椅子，觸電似的趕緊彈起。

「不行啦，等下Y先生來看到會不高興的。」她把也要坐下的他拉起。

「我保證不會。」楊適楷說的很篤定，重新把她安置在位置上。

「你又知道了？」她努嘴，忐忑不安的頻頻往門口望。

「因為我就是Y先生。」他宣布謎底，露出電力十足的笑容。

「咦？」意外的答案令她呆若木雞，愣到外太空去。

「Y是楊姓開頭的字母，我就是神秘的Y先生。」他解說著，這回的笑容增加了些許大男孩的俏皮。

慕語霏眨眨眼又眨眨眼，這才慢半拍的反應過來。

她懷疑的變態怪咖，居然就是她親愛的男朋友？

「厚，你很壞耶！居然把我要得團團轉！」她嗔怒的起身，橫過桌面伸手打他。

楊適楷忍不住吹了個口哨。小禮服的V領設計襯托出她姣好的胸形，這一彎身，景色之美，令人血脈賁張。

俏臉驟紅，她沒好氣的橫瞪他一眼，拉拉襟口，不甘心的再罵他一句：「超級大壞蛋！」

「我一片誠意，怎麼會是壞蛋？」他勾唇笑，才不認罪。

「你騙我耶！害我以為遇到怪咖！」她皺著鼻子指控。

難怪什麼都讓她決定，什麼都沒問題！難怪她迷惘時向他抱怨，他會說得那麼頭頭是道，難怪她說不能共度情人節，他也爽快應允，難怪桌子撤到只剩一張……

一切的疑惑，在宣布謎底后，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了！

他無辜的解釋：「我想要給你驚喜嘛，可是又不知你喜歡什麼，沒辦法按照你的喜好安排，所以乾脆就利用你的工作，打造一個你百分之百喜歡的環境。」這是善意的欺騙，所以情有司原。

慕語霏抿抿嘴，想生氣又氣不了，想笑又覺得不甘心。

「看在你也是用心良苦的分上，不跟你計較。」她故意用赦免的口吻說道。

「對嘛。彆氣我！」他裝可愛的癟嘴，接著又說：「你接觸類似的事太多了，我想了好久才想到這個辦法給你驚喜哩！」

厲婕是當紅藝人，卓聖麒的求婚恰巧天時地利人和，才能搞得那麼盛大，他和語霏只是一般人，所以比較適合溫馨浪漫的方式，但想要在平凡中求變化，可真是讓他想到頭髮都快被拔光了。

「是啊，虧你想得出來。」晶燦如星的眼眸笑瞅著他。「不過只是情人節，這樣太費周章了！」

「不只是為了情人節，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他的視線鎖住她，眸底閃著熱烈光采。

她眼睛一亮，好奇地問：「什麼重要的事？」

事先安排好的餐點正好這時候送上，讓他們的談話停頓下來。

「你真厲害耶，還把餐都換了。」慕語霏看著面前的開胃菜，跟她事先和餐廳談的完全不一樣。

「我在你確定地點后，就來跟餐廳經理串通了。」他好笑。

場地的安排喜好或許他不清楚，但寶貝女友愛吃什麼，他很了解。

「我真不知道要讚美你，還是責怪你？」想到之前來談菜色都是白談的，她沒轍的橫睇他，又好氣又好笑。

「當然是讚美我，我很用心耶！」他討好的幫她拿起餐具，放進她手裡，催促她用餐。「這套餐是特別安排的，全部都是你愛吃的！」

她瞅看他眼底閃爍的笑意，再看向擺盤精緻的菜、桌邊酒桶里系著緞帶的香檳、他另外安排的這一種巧思，以及完全依照她喜好設計的布置……她胸口暖甜，紅唇逸出溫柔笑容。

「謝謝。」紅唇綻出嬌美笑容，他的心意令她感動。

「不用謝我，我有目的。」他坦言。

她怔了怔。「對厚，你剛剛說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是什麼？」

楊適楷揚起斯文淺笑，優雅的抬手，向守在角落的侍者示意；慕語霏不明所以的瞧著，看見侍者捧出一束包裝精美的花走來，交給楊適楷。

楊適楷起身離座，姿態從容穩重，可內心忐忑緊張，捧著花走到佳人面前，霍地單腳跪下。

慕語霏明白了，捂著唇，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語霏，我們結婚好不好？」熠亮的眼眸鎖定她，楊適楷的嗓音里蘊含了情感。

她頓了好一會兒，適應狂跳的心臟，以及鼻間口升的酸澀淚意，迎視那雙灼灼燦亮的眼眸，一顆心熾燙不已，像是感染了他眼底的情感與熱度。

「你想結婚？」她發覺自己說話的聲音竟有些發顫，望向他的眼底，藏不住驚喜。

「對，我想。」他重重點頭，真情告白。「以前，我從沒想過結婚的事情，但有了你之後，結婚這兩個字經常在我腦子裡打轉，我想，只有你，能讓我就此安定下來，因為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永遠不要分開。」

一個愛好自由的男人，主動提出結婚的要求，這無疑是意味著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

慕語霏熱淚盈眶，輕問：「你不怕結了婚，更沒有自由？」

「不怕，跟自由比起來，你更重要。」他握住她的手，說的篤定，心跳也快得像擂鼓。原來求婚的心情是這樣令人緊張忐忑又興奮啊！

簡單一句話，卻像浸了蜜般甜膩，讓她的心融得一場糊塗，洶湧的喜悅感動席捲而來，催落她的眼淚，像珍珠般一顆顆滑下。

「我想……當了那麼久的未婚妻，是應該要升格當老婆了。對吧？」她又哭又笑的哽咽說著。

「對對對。」他獻上花束，連忙從西裝口袋裡拿出早已選購好的鑽戒，替她戴上。「喜歡嗎？璀璨的鑽石象徵永恆的愛情，就像我對你的愛，可以持續到永遠。」

慕語霏點點頭，聽他承諾永遠，眼淚落得更凶了。

瞧見女主角接受了花束與鑽戒，樂團反應很快的演奏出結婚進行曲的旋律，侍者們也替他們開心拍手，見證他們的喜悅。

誰會想得到，當初一場烏龍鬧劇，會讓他們遇到相伴一生的伴侶呢？

最嘴硬的那個人，後來不也是臣服在愛情里，心甘情願的停泊在愛人身旁了！

人生，真是處處有驚喜啊，哪有什麼是絕對，哪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