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張家遷居】

秋闈怎麽回事兒,蕙畹也不大清楚,估計和現代考公務員差不太多吧,劉氏每日心不在焉的收拾家務,幸好地里不用怎麽操持了,蕙畹覺得三舅這個人,真是有些道道,不說別的,就是這個換茬種植,蕙畹好像在現代的新聞里聽過,算是比較科學的方法了,最重要的是不用怎麽管,只澆幾次地就成了,真是很輕鬆,所以雖然是大秋時節,劉氏卻閑了下來,不過是盡日收拾些家務罷了。

說道家務,蕙畹覺得還蠻有趣的,開了春,劉氏就買了小雞崽子來,圈了雞舍養起來,每天喂些麩谷,倒是長的飛快,新蓋的院子側面有一個不大的水塘,劉氏又買了些鴨子,時常讓博文搏武去哪裡放養,蕙畹漸漸大了些,就被哥哥抱著一起坐在塘邊,春天的時候,塘邊躥起了許多蘆葦桿,嫩綠的顔色,隨著風沙沙作響,顯得分外的清涼,加上旁邊幾棵大樹上知了知了叫的蟬鳴,非常愜意的夏日。

蕙畹很喜歡和哥哥們來放鴨,所以只要哥哥們一去放鴨,她就依依呀呀的抓著哥哥們不放,勢必要跟去才行,弄得劉氏和兩個哥哥沒法子,只能每次都抱著她去,水塘在側面,劉氏怕照顧不到,所幸找了隔壁的二狗和青山幫忙,在側面開了一個小門,這樣自己在院子里做活計,也能拿眼掃著點孩子們。

有了小門,就更方便了,往往悶熱的夏日,睡醒了午覺,劉氏就會把一個板凳搬到小門外,抱著小三坐在那裡乘涼,蕙畹倒是過了一個異常環保又清涼的夏天,如今到了秋天,天氣轉涼,蕙畹也能蹣跚走了,劉氏怕兩個兒子看不住她,所以就不讓哥哥們抱著她去了,蕙畹為此鬱悶了好久。

不過自從爹和小叔進城考試,娘倒是每日都抱著她,在小門外做上一會兒,張望遠處村口的大道,蕙畹想,劉氏大概是惦記著爹爹和二叔呢,聽娘和鄰居的大嬸說閑話,秋闈九天就結束了,可如今都快過了一個月,還沒見著爹和小叔的影子,也沒消息倒是怎麽著了。

二狗家這個老宅有些年頭了,院子里有一株不小的桂樹,翻蓋房子的時候,劉氏請了風水先生來看,風水先生看了一圈,說院子中有顆樹成了個困字,恐會運道不通,當時張雲卿兄弟正籌劃著秋闈,所以很有些在意,問了解法,風水先生說,到也簡單,多種上幾顆就好了。得了這個主意,劉氏遂移來了兩顆桃杏樹栽在院子里,順便給小叔的院子里載了幾顆桑樹的樹苗。

博文搏武自此算是有了想頭,天天盯著澆水施肥殷勤的很,可是卻總也不見長,不過幾天,兩兄弟就厭煩了,去尋別的耍頭,誰想不注意間,到了桂樹攢了滿枝桂花的時節,兩院里的桃杏樹和桑樹也不知不覺中長成了小樹,雖然不可能結果子,但是卻有些小小的枝椏伸了出來,令人欣喜。

這一日,劉氏看著滿樹的桂花道:「真香,若是做成桂花糕不定多好吃呢」一句話勾起了博文搏武兩兄弟的饞蟲,纏著劉氏做來吃,劉氏沒法子,找了一根竹竿來敲打了些桂花下來,一一撿了洗乾淨,去做桂花甜糕,忽聽得院外一陣喧嘩,劉氏似有所感,匆忙擦了手走出去,見富守村正簇擁著拿著喜報的小吏遠遠走了過來,邊走邊敲著手裡的響啰,大聲喊著報喜。

張家村的人都知道張雲卿兄弟今年進城參加了秋闈,故這一有喜報來,就知道是張家的,左鄰右舍前後鄰里,都湊趣的前來看熱鬧,劉氏大喜之下,又疑似自己在做夢,遂有些恍惚,送喜報的倒了近前還傻愣著,不知道怎麽反應,蕙畹走過來,看這情景,知道娘親這是高興傻了,急忙伸手搖搖娘前的大腿,開口道:「中!中!爹爹」說的斷斷續續,但是清脆的童聲卻分外的可愛,衆人一陣笑,劉氏才回過神來,急忙接了喜報,進屋去拿了一吊錢出來給送喜報的兩個小吏,兩人恭敬的接了,說了幾句吉祥的套話,就回去了,青山家的道:「這下張先生兄弟可是給咱們村爭了大體面,一門雙舉人,可是從老時年間就沒遇見過的奇事呢,恭喜你了張夫人,從此你可熬出頭了」衆人一時紛紛前來道喜,劉氏一一周到的應酬了,又說等丈夫回來定要擺了宴席請大家,衆人才逐漸散去,到了下午,張府遣了人來送信,說張老太爺高興,留了兄弟倆個在府里擺宴慶祝,大約要明日才得回家來,劉氏這才放下心來,到了晚半晌,劉老太太和劉家的三個哥哥均都得了信趕了來,劉氏一看到劉老太太,這眼淚不知怎麽就掉了下來,劉老太太大約知道閨女這是喜得遂道:「我這日里夜裡,見天兒的盼著,可喜老天爺果然就開了眼,讓姑爺兄弟中了舉,從此後,我倒也放了心,當初你畢竟沒錯了主意,就是我們劉家如今也跟著沾光了」兩下里敘了些話,就進了屋子,劉氏掂量了幾個拿手菜端上來。大哥二哥不過略吃了兩口就回走了,只因家裡今年還是種了些秋收的稻穀,所以回去忙活去了,留下三哥和劉老太太在這裡,一家子也沒那麽多講究,故博文搏武也都上了桌,蕙畹被劉老太太摟著坐在炕里側,除了幾個菜,還有一小笸籮的桂花糕,博文搏武一見,也不吃那正經的飯菜,一人拿了一塊吃了起來。

劉氏見蕙畹只看著,自己卻不知道拿甜糕吃,不禁笑了,掰了一小塊遞給她,蕙畹不是不想,而是看著,覺得也不多稀奇,就是發糕嗎,不過有絲絲的桂香飄過來,聞著很香,於是接過來吃了一口,沒有想象中好吃,但是很鬆軟,至少自己如今這樣的無齒階段,還吃的下去,也把一小塊都吃了,劉老太太摸摸她的頭道:「這幾個月不見,我們小三倒是長大好些了,看著倒是和別家的孩子不同,這穩當的樣子,比那城裡的大戶人家也不差什麽」劉三哥看了蕙畹幾眼,心裡也覺得自己這個外甥女不凡,他經常出入各府,雖說沒見過幾個正經的主子,可是卻機緣巧合見到過幾個公子,那種落落大方的穩重做派,自己這個小外甥女倒是得了幾分,遂更是喜歡,開口道:「這丫頭是個有大福氣的,您看這沒過周歲,妹夫和她二叔就成了舉人老爺,將來若妹夫再中了進士,那我們小三將來挑婆家,還不可著整個平安城去挑,勢必要找一個不同一般的人家才成」蕙畹聽了不禁滿頭黑線,這也太早了,自己還沒到一歲,這就商量著找婆家了,不過細想想彷彿也合情合理,記得現代時,讀過李白的長干行,不是說:「十四為君婦,羞顔未嘗開。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就是說,古代人十四已經出嫁了,大概十二三就要定親,甚至更早,想到此,蕙畹不禁打了個激靈,十四,自己十四干什麽,好像不過才上初中吧,就是有些朦朧的情思,也不過是個沒長開的小孩子,那裡能結婚,自己得想個法子,勢必要找個由頭拖幾年,怎麽也要十八再說,不然自己可就慘了。

劉老太太摸摸她的額頭道:「咱小三敢是著了風涼,怎麽出了這一腦門子的冷汗,快!秀蓮,熬些熱熱的粥來給她喝」劉氏答應著出去了。一時吃了粥,倒也沒看出小丫頭有什麽不對勁,才放下心來,吃了飯,劉氏留了劉老太太和三哥在家裡住,第二天劉三哥才去了,劉老太太留了下來,想著姑爺回來定要一陣熱鬧,自己留下來給閨女看著孩子也好,第二天近了午時,張家兄弟才到了家,打發了張府的僕人和來祝賀的鄉里鄉親們,才回了屋子裡說話,張雲卿見劉老太太在做,急忙上前見禮,劉老太太此時眉開眼笑的道:「如今我有舉人老爺給我老婆子見禮,倒是我幾輩子修來的造化了」張雲卿急忙道:「那裡,多虧丈母時常接濟,才得有今天,自當好好孝敬」說了會子秋闈的見聞,張蕙畹仔細聽了,覺得更像是清朝,不過也有不同。爹爹和二叔回來后,隆隆重重的在兩個院子里擺了酒席,請了村子里的人來好好的熱鬧了一天,才算罷了,中舉給張家帶來的好處明面上沒什麽,不過是多了幾石糧食的供給,但是隱性的好處卻數之不盡,首先地位上大大的躍升了。

張雲卿張雲昊都被尊稱為張老爺,博文博武稱少爺,蕙畹稱小姐,若是上有高堂則稱老太爺,故此有一代中舉,三代為爺的說法,村正里長和十里八村有些體面的鄉紳,都送了賀禮過來,一時張家倒富足了起來,劉氏是個實誠人,把送禮的禮單讓博文一一記好,抄錄起來保存,等到將來有了機會,定要還他們回去的,再把送來的禮品分別安放好,得用的拿出來,暫時用不到的收了,放在二叔院子里側面的小屋內保存。

現拿出來的,多是一些布料,如今的張家有了臉面,勢必要在外面看起來好看些才行,再說眼看過了年丈夫和小叔就趕著去京城會試,也要做些拿的出去的袍子。一時活計多了,劉氏也分外的忙碌起來,幸好過了大秋就是慢慢冬日,三個嫂子都各自分了些張家的活計,拿回去幫著做,所以也能勉強顧過來了。

光陰易過,轉眼就去了三年,蕙畹也快四歲了,張雲卿兄弟雖鄉試一舉得中,可會試卻名落孫山,張雲昊還好,回來繼續苦讀,張雲卿卻把那蟾宮折桂的想頭淡了一些,不過今年機緣巧合,趕上朝廷大挑,可巧主持大挑的,正是和張雲卿有過幾面之緣的平安王楊奇,加上張老太爺的保薦,張雲卿就謀得了個正九品的知事在身,也算進了官。

所以在蕙畹四歲這年的春天,張家舉家遷進了平安城裡落戶,開春沒多久,一家子就搬家了。因著劉氏有孕在身,所以張雲卿特意雇了兩輛穩妥的馬車來,一家人進城,房子是現成的,按著張雲卿的品級,分得了一個三進的小院,這對於張家來講也夠奢侈的了,村子里的房子仔細收拾了,煩勞了鄰居青山家照管著,倒也沒什麽。

很快就到了平安城,張惠畹和爹娘坐在前面的馬車裡,後面的一輛馬車坐著二叔和兩個哥哥,車把式喊道:「張老爺到了平安城了」張惠畹急忙掀起側面的窗帘向外看去,正前方有個高大的城樓,青色巍峨的城樓,兩側是蜿蜒的青磚城牆,氣派的很,上面有三個繁體的大字平安城,馬車順利的進了城,城門的守衛恭敬的致禮,對於爹爹的官位,張惠畹是不大明白的,她的印象里好像最小的官,就是七品知縣,電視劇里都是這麽說的,府知事是個什麽職位搞不清楚。

不過看著意思待遇不差,進了城街上漸漸繁華起來,從車窗里望去,平安城不是個一般的小城鎮,青石板路,兩側的建築或是商鋪,或住宅都整整齊齊的,而且乾淨非常,兩側的行人車馬,也多鮮麗體面,或有販夫走卒也不寒酸,一排盛世安樂的景象,可見這裡的官員治理的很好,轉了幾條大街,進了一條小街,不算寬,但是也可供車馬通行。

到了一個青磚小院的前面停了下來,張雲卿率先下了車,抱了蕙畹下來,再去攙扶劉氏,張惠畹擡頭看了看自己的新家,顯見是仔細收拾過的,兩層台階上面兩扇朱漆的大門,門上懸挂著一面小盤子大的銅鏡,兩側有兩盞簇新的大紅的燈籠,門外站著一個中年的青袍大叔,見著馬車到了,急忙下了台階來給張雲卿請安,張雲卿急忙扶起來道:「吳管事你我之間何用這些虛禮」原來這人是張府大管家吳進的親大哥,叫吳貴,書雖然讀的不多,但卻有了玲瓏的性子,原是在張府城外的田莊上任管事的,張雲卿謀了官后,張老太爺怕他一時安置不好,索性讓吳進在張府的莊子上挑幾個合用的奴才,送給張雲卿使喚,吳進得了這個話,就悄悄的找了吳貴去道:「我看著張雲卿一家,將來必不是個平常的人家,你在這個田莊里有什麽出息,不若跟了他,將來沒準就體面了」吳貴素知自己這個弟弟有些眼力,也想著去城裡總比鄉下帶著見世面,於是就到了張雲卿的府里來做了管事。

【蕙畹進學】

簡單的寒暄后,蕙畹就被爹爹牽著小手,走進了自己的新家,雖然不是什麽亭台閣榭的大宅院,但是也很別緻精巧,繞過影壁牆,就是一個寬大的院子,青磚漫地,規整乾淨,院子里有兩口大大的水缸,兩側劈出的花圃中植著幾株石榴樹,如今正值初春,沒開花只有些嫩綠的葉子簪滿枝頭。

到了二進院里卻也是大同小異,不過院子里卻沒有石榴樹,在堂屋的窗邊有一株西府海棠,春日爛漫的陽光下,開了滿樹的花,花蕾紅艷,似胭脂點點,花開后則漸變粉紅,如清晨天邊的明霞一般美麗非常,且時有暗香浮動。

博文還罷了,如今十二歲光景,褪去了淘氣穩重起來,蕙畹看來,到像一個不倫不類的老學究,明明還是個小正太嗎,做派卻越發的老氣,再不肯和博武一起胡鬧,但是卻得到了大人們的讚許,搏武卻畢竟小些,而且性子從小就是個活躍閑不住的,至今十歲了,也還是很孩子氣,看到花開正盛的海棠,遂跑過去,圍著樹榦轉了幾圈,擡頭沖蕙畹招招手道:「小三,你快過來,看著和咱們家的桃樹差不多,卻好看的緊」蕙畹瞪了他一眼,心道連桃樹和海棠都分不清,不過這小子又叫自己小三,於是跺跺腳道:「臭小哥,說過幾次了,不許叫我小三,你還叫,以後看我還理不理你了」博武一愣嘿嘿笑著跑過來道:「我這不是忘了嗎,你也奇怪,小三怎麽了,多順口,再說你本來就是咱們家的小三啊」蕙畹擡手推了他一下道:「你還說」張雲卿和劉氏對看了一眼,不禁莞爾,劉氏也很奇怪,自打這妮子會說話了,就極力反對這個小名,說了很多次不許家裡人這樣叫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麽原因,不過雲昊說的對,眼看著小丫頭一天天的大了,叫小三的確不雅,於是合家都改了,所幸叫她婉兒,可是只有兩個兒子還時不時的叫她小三,每每小丫頭都會惱一陣的。

劉氏看了蕙畹一眼,心裡不禁有些驕傲,要說這個丫頭從小就不同別的孩子一樣,聽話乖巧而且聰明的很,就說她那時才一歲多吧,話剛說的利落了,被雲卿抱在懷裡讀書,看她聽得認真,彷彿聽的懂一般,雲卿納罕,不過逗趣的指了書中簡單的字教她認了,誰知,竟然就記住了,雲卿當時大喜,於是越性的教她認字,到了小丫頭三歲的時候,已經可以誦讀文章了,竟然比她兩個哥哥也不差什麽了,雲卿曾經嘆息道:「可惜是個丫頭,不然以她的天分,定然是個不凡的」於是把那詩書教了她來讀,而且不止讀書,小丫頭寫字也很有章法,去歲一開始拿筆就有些模樣,而且自己堅持每天寫一篇大字,到比自己的小兒子博武還要認真,所以今年雖才四歲的稚齡,寫的字也算拿的出手去,故更得家人喜愛,張雲卿越發悉心教導,勢必想教出一個才女來才罷休。

起初劉氏卻不大讚成,劉氏心裡琢磨,女兒家,縱是滿腹詩書出口成章,也沒大用,將來不還是要出嫁找婆家,相夫教子料理家務才是正經,整日里吟詩作賦那能過日子,於是拿了個主意,把那女紅活計督促著蕙畹學了,不過另她欣慰的是,這丫頭倒真是聰明的緊,不過教了幾次,做的女紅就過得眼去,雖然不是很精密,但是一個不到四歲的孩子,已經很不錯了,所以劉氏也就不大管丈夫和小叔教她詩書。

想著,總不過女兒家的本分會了,讀些書也更好,加上如今丈夫得了造化進了官,勢必對孩子的教導要不一樣些,不過這丫頭,即使從小就是個小大人似地穩重,可是卻每每聽到自己小名就要使些小性,到不知道為了什麽,劉氏不禁搖搖頭。

蕙畹瞪了搏武一眼,心道你知道個屁,小三在現代就是一個被打活該,被罵解恨,死了也沒人憐憫的最悲摧的代名詞,以前自己不能說話也就罷了,現在自己能做主了,當然要把這頂恥辱的帽子摘掉才行,總不能這一二還沒影子,到成了小三了。博武看妹子真的要惱了,急忙牽起她的手討好的道:「我們一起去那樹下看花,可漂亮了」說著牽著她走到了樹下,蕙畹擡頭望去,樹冠很大,葉子茂密,陽光穿過枝椏和花朵的間隙,照射下來,絲絲縷縷的如一條條斷斷續續的金線,搏武道:「婉兒你看,是不是比咱家的桃花漂亮一些」蕙畹瞥了他一眼道:「小哥真是孤陋寡聞,這哪裡是桃花」博武一愣道:「明明差不多嗎,不是桃花又是什麽,你知道」蕙畹擡頭看了看,開口道:「你忘了,我們前些日子讀的一首詩里,可就說的是這種花」博武撓頭想了想,半天也沒想起來,遂耍賴的道:「那裡有,你不過說來哄我罷了,想是你也不知道吧」張雲卿雲昊都微微笑了,吳貴在一邊暗暗納罕,早聽弟弟說這張雲卿的小女兒是個不同的,小小年紀就能讀會寫的,原來還不大理會,今天一見的確不一般,雖然稚齡,但行動做派落落大方比那素日里見過的大家小姐也不在以下,而且現在聽她說話,竟是個真有些文章在肚子里的,不覺很是稀奇,蕙畹剛要告訴他,讓他好好的慚愧一回,就聽見一陣笑聲傳了進來:「哈哈!你這小丫頭倒是說來聽聽,這是一株什麽花樹,你說的是那首詩文」衆人急忙轉過頭去,卻看到看門的小廝領了張老太爺和張府的兩個孫少爺進來,張雲卿兄弟和劉氏急忙上前見禮,又忙命博文博武和蕙畹上來行禮,博文博武不過一鞠躬,蕙畹卻走上前福了一褔,張老太爺,打量了博文博武幾眼道:「這一晃都這麽大了,瞧著倒是穩重了好些了」說著對自己的兩個孫子道:「來。見過你們張先生和師娘還有小張叔叔」兩個孫少爺上前要鞠躬,卻被張雲卿兄弟急忙攔住道:「這可使不得,兩位少爺不用如此多禮,請進去奉茶吧」張老太爺笑笑的道:「我這一聽說你們到了,就趕來看看,左右以後離得近了,免不了來往的」說著一衆人進了正堂,正中是個堂屋,兩邊是兩個太師椅,中間隔著几案,堂屋正中間掛著一幅寫意山水,兩面有兩幅楹聯,左邊的是:水清魚讀月;右側是:山靜鳥談天,側面有屏風隔著裡面的耳房,布置的文雅不俗,張雲卿把張老太爺讓到上座,兩個張府的少爺,做了側面的錦凳,一時吳貴奉上茶來,老太爺淺淺抿了一口,目光掃了一圈最後落在蕙畹身上。

張老太爺知道這大概是漲雲卿的小女兒,滿月時,自己起名的那個小丫頭,今年該四歲了吧,年紀雖不大,可是站在哪裡卻十分的穩重妥帖,穿著半舊的紅襖綠褲,梳著兩個抓髻,眉木清秀,最難得的是,她身上自有一種少見的從容和書香氣,竟然比年時,回家來給自己拜年的幾個孫女都要出挑些,遂起了興緻,招招手讓她過來,蕙畹看了自己爹娘一眼,才走了過去,又福了個禮,立在一旁,張老太爺笑道:「這一陣打岔,倒是錯過去了,剛才你說知道,外面那顆花樹和你讀的一首詩文有關,你到說來我聽聽」他們一進來,蕙畹就知道他就是小時候,給自己起名字的那個張老太爺,這幾年他沒什麽變化,不過旁邊的兩個男孩子倒是大了很多,雖然有些高傲,但是看著到不像什麽紈絝子弟,而且蕙畹很清楚,自己爹爹之所以謀到了這個小官,完全是這位張老太爺的器重提拔,可想而知,爹爹如今已經踏進了官途,即使不想,也必須遵循官場上的規則。

而他沒有後台和門路,絕對就是死路一條,所以張蕙畹知道,自己一家子要想平平安安的過下去,勢必要緊緊靠著這位德高望重的張老太爺才行,想到此,張蕙畹拿了個主意,不卑不亢的道:「前些日子,小叔教我們讀了一首蘇學士《海棠》: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我想詩中詠的就是外面那株海棠樹吧」張老太爺微微挑眉道:「倒是真的知道,可還知道別的」張蕙畹想了想道:「還知道一首宋詞也是寫海棠的: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清越的聲音背誦著詩詞,非常悅耳好聽,張老太爺道:「可知道是誰寫的」「李清照,宋朝的女詞人」張老太爺微微笑了,伸手摸摸她的頭道:「是個聰明的丫頭」轉頭對張雲卿道:「你的這個丫頭可真聰明,可是你親自教導的」張雲卿看了一眼蕙畹,不免有些自豪的道:「是啊!這丫頭從一歲多就跟著我識字,一開始看她有興趣就教了她幾個字,誰知,竟然是個過目不忘的,比她兩個哥哥都強上許多,故此,我和雲昊就輪番的教他識字讀書,如今倒是能誦讀四書里的章節了,只因平常她獨喜歡詩詞,所以就撿著簡單易懂的教她一些,倒是記住了,來這裡賣弄,讓老太爺笑話」張老太爺擺擺手道:「你特意的謙虛了,我的幾個孫女如今都十歲來往了,可也沒你這丫頭的見識,可見她的確聰明的緊」側頭看了看博文博武道:「你這兩個小子如今大了,你又得了差事,雲昊也要閉門苦讀,那裡有時間教管他們,如今倒有個便宜的岔口,平安王世子如今也十二歲了,當今聖上體恤,遣了身邊的大儒並弓馬騎射的師傅前來教授世子,因平安王怕世子一個人讀書孤寂無伴,故選了幾個平安城裡的官宦子弟陪讀,我這兩個孫子過些時日就平安王府上課了,你若願意,我和平安王說句話,讓你這兩個小子一併去了吧」張雲卿倒是暗暗掂量,雖是個好機會,可是自己的官職卑小,恐兩個孩子被欺負了去,張老太爺看他的樣子就大約猜到他的顧慮了,遂笑道:「孩子們要放開手去,讓我們自己去進學才好,總不能一輩子護著他們,且這也是對他們有好處的,要知道,若不是聖上T恤世子,恐怕那大儒也不會屈尊來此的」張雲卿道:「您說的大儒,可是前任的帝師洪老先生」張老太爺笑了道:「是啊!他的孤僻和他的學問一樣聞名呢」張雲卿一聽說是洪先生,知道這是兩個兒子的造化了,急忙千恩萬謝的應了,張老太爺看了蕙畹一眼道:「可惜蕙畹是個丫頭,不然也跟著哥哥們去了將來必成大器」張老太爺打量了蕙畹一陣笑道:「如果你果真捨得,我倒是有一個法子,讓這丫頭也能拜在洪先生門下讀幾年書」張雲卿一愣道:「什麽法子」張老太爺道:「這丫頭如今還不到四歲,雖然粉妝玉琢的,但是那裡分得出丫頭小子,打扮成了小子的樣子和她兩個哥哥一起去也使得,待過幾年大了些,再找個由頭散下來也就是了」張雲卿頓時心思活動起來,看了蕙畹一眼道:「你可願意和哥哥們一起去讀書」蕙畹正暗自激動著呢,心裡恨不得立時抱了張老太爺親上幾口,才能表達自己的謝意,這樣一來,自己不是也可以和哥哥們去騎馬逛街了嗎,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啊,見爹爹來問,急忙點頭,劉氏待要上前攔阻,可是轉念一想,自家畢竟小門小戶,讓這丫頭去那深宅大院去見見世面也是好的,左右回來自己督促她把女紅學好就是了,想這丫頭聰明,也不是什麽大事,再說不過就這幾年,到了大些再圈在家裡也是一樣的。

而且這樣一來,劉氏也騰出了空來琢磨琢磨家裡的生計,劉氏是個有心的,雖不明白官場的事情,但也大約知道些,憑著丈夫那幾兩微薄的俸祿,恐是要虧空了去,當務之急,還是要想法子弄些營生來生銀子才是,前些日子,三哥倒是和她說了,想在平安城裡弄個鋪子做麻油賣,劉氏這幾年手裡積了些銀子,想著所幸開大些,投了三哥的股,以後分成,也算個不錯的進項。

剩下的再買些田地佃出去,這兩下一湊,也就差不大多了,明年小叔去會試若中了,就更不用愁了,話說劉氏安置好了新家,每日里在這裡掂量著如何開源,蕙畹卻得了由頭,把那女孩子花花綠綠的衣服都收了起來,穿了重新做的男孩的褲襖,梳了總角髮髻,跟著兩個哥哥並張府的宗偉宗民終日混在一起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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