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虎初吻
以小飛的手感,其實插下第一刀時,已覺被單下並沒有人,只是他出手既快又狠,所以一連就是三刀,而後面兩刀,更證實了自己的感覺。
小飛一驚,知道中計,馬上就要來個地上滾退出房間,但是已經遲了,就在他出刀的同時,一張大網就從天而降,落在小飛的身上。
那是一張尼龍繩編成的魚網,結實而有韌性,下落時不帶風聲,加上小飛正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刺殺堅少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下落的這張網。
還沒等小飛反應過來,牆角和柜子里突然衝出四五個大漢,舉起鐵棍沒頭沒腦就狠打,無奈小飛一身武藝,卻被魚網纏著,連手也舉不起來,頓時被打得頭破血流,跌倒地上暈了過去。
當小飛醒來時,已被五花大綁,關在房間內,直接就被堅少獨打。
通過和堅少的對罵,小飛才知道,原來這天下午他剛離開,堅少就回來了。正是小飛深愛著的蘇聞燕,把小飛回來過,知道了一切並揚言要殺死堅少的事通通告訴了堅少。
堅少連忙糾集一幫手下設好埋伏,只等小飛上鉤。當看到小飛飛身床邊連刺三刀,把被單刺得粉碎的狠勁,堅少真的動怒了,這幾下子完全是不顧兄弟情義,明擺著就是要取他性命。雖說堅少的確是搶了小飛的女朋友,但那畢竟只是女朋友――沒結婚前誰都有機會呀?更何況堅少還是小飛的救命恩人,幫襯他財的兄弟!
堅少越罵越生氣,越想越氣憤,「既然你不顧兄弟友情,想要我的命,那好,我今天先下手為強,先要了你的命!」說罷,揮刀就向小飛捅去。
「慢!」就在堅少正要下手之際,大飛趕回來了,大聲喝止堅少。簡單了解經過後,大飛為小飛苦苦求情,懇請堅少放小飛一馬。
堅少拗不過大飛,又因為自己有錯在先,所以最後決定,小飛死罪可免,活罪難饒,邊說著一刀就捅進了小飛的右眼,小飛當即痛暈過去。
小飛醒來時,已躺在6軍醫院的醫房內,女朋友沒有了,兄弟沒有了,一隻眼睛也沒有了,傷心欲絕的小飛想不通,爬上窗檯就想了結此生。就在此時,一隻大手把他從窗檯拉了回來。
拉下他的人,就是歐志鵬,歐老闆。
那天歐老闆因為割盲腸,住了三天院,正待手下辦理手續接他出院,就看到這個剛進來的小夥子神情不太對路,一直留意著他,突見他走向窗檯,歐老闆就箭一樣地衝過去,把他拉了下來。
歐老闆用他那沉穩而有力的語調,慢慢開解小飛,引導小飛把心中的不快傾吐而出。
聽過小飛的遭遇,歐老闆輕拍小飛後背:「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何況你還年輕,前路還長著呢,如果你不嫌棄,以後就跟我干吧,干出個名堂來。」
經過一席談話,小飛已被歐老闆那股爽朗的魅力和關懷的話語所打動,當即決定以後就跟著歐老闆辦事。
由於小飛身手好,為人正直,沒有私心,很快,就得到歐老闆的信任,成為歐老闆忠實的左右手。
那天晚上,在應約到半溪酒家前,歐老闆已布置一幫手下,準備找機會把堅少做掉,為小飛報仇,無奈堅少帶的手下人更多,大飛又一直跟著,要下手,還要全身而退,並驚動不大,實屬不易。
正當歐老闆在算計著如何下手之際,我們這邊的老六卻率先動手了,而那個以一敵三的「呂布」,就是大飛。
之後堅少一眾馬仔衝進來,未及進一步反應,堅少就被我擒拿了。
於是歐老闆將計就計,留下字條要我們送人過去,他呢,兩手一甩就抽身離開,可謂一石二鳥,不用自己動手就幫小飛報了仇……
小飛斷斷續續敘述著他那坎坷的故事,令人不勝唏噓。
「你把堅少殺了?」我壓低聲音在小飛耳邊問道。
小飛摘下他那擋風玻璃式的大墨鏡,露出了右眼眶內那顆毫無神採的眼球,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淡淡地說,「他搶了我的女人,又讓我失去了一半的光明,那我就讓他永遠也看不到光明……」
說完,小飛伏在桌上,他醉倒了。
江湖,就是這樣,歷練人的意志,剝去單純,雕琢邪惡……
那天一早我就跟著大勝匆匆趕到醫院,工地出事了,兩個工人在安裝窗戶玻璃時從三樓的棚架上掉了下來,其中一個重傷,大勝作為安全負責人,只有留在醫院,接受公安的問話。於是,大勝拜託我,下午兩點到火車站去接四姐回家。
真是天助我也,雖然我也為受傷的工人擔心,為工程的進度擔心,為大勝的調查擔心,但一想到又可以見到四姐,而且四姐第一個見到的將會是我時,所有的擔心頓時被我拋到九霄雲外了。
早早吃過午飯,還沒到一點,我就擠在火車站接車的人堆里,明明知道四姐坐的不是那班車,但只要有車到站,我就踮高腳跟,生怕錯過了四姐出站。
等呀等呀,天卻黑了起來,下起了南粵天特有的**的清明雨。
「清明時節雨紛紛,車站等人慾斷魂。」我默默背著心中的詞兒,幸好,我早有準備,帶著傘――這季節,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四姐淋著雨呀。
兩點鐘早過去了,還不見列車進站,急得我滿頭是汗,燥得就想打人。又過了一個小時,廣播才報道T162班車到站,誤點差不多一小時。
其實那年頭,甚至是今天,國內的列車有多少是正點到達的呢?正點是人情,誤點才是道理。意外原因啦、天氣原因啦一大堆,總之就是沒有和列車調度失誤有關的,遲一兩個小時,那算是很準時的了,大多數都誤三四個小時,接車人總是怨聲載道,望眼欲穿,但沒有任何辦法,早已成為一種習慣了。
四姐一米七零的個子就是高人一等,亮麗動人的面孔,在人堆中就是那麼扎眼,遠遠我就把她給找了出來,我努力地蹦呀跳呀,揮動手中的小傘子,放盡喉嚨大喊:「姐,姐……我在這裡,小虎在這裡呢――」
我拉破嗓門,硬是把身邊的接車客震開了一條道來,出閘口的旅客都向我看過來,但當然很失望?――我不是來接他們的,我是來接我四姐的。
遠遠的,四姐也看到我了,向著我揮著手,閃出迷人的笑容,那笑容,很迷人,教我畢生難忘。
「小虎,怎麼只有你一個?」四姐走近了,向四周看來看去,有點失望地問我。
「大勝哥可能有事吧,過不來,讓我來接你。姐,這趟回家好玩嗎?」我很齷齪,沒有把大勝因為工地出事而不能來的原因直接告訴四姐,我也不清楚為什麼這樣,還帶上「可能」兩個字,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當然好玩啦,走,回家去,我帶了好多家鄉特產,回家讓兄弟們嘗嘗。」
「好哇,」我連忙裝著流口水的樣子,一手撐著傘,一手接過四姐手中的行李,樂呵呵地走出火車站。
「小虎,回家的路還長著呢,我看還是坐車吧。」
「姐,坐了一晚的車你還沒夠呀?先走走,活動活動筋骨。」我滿面壞笑,打著傘為四姐遮風擋雨。
四姐笑著搖頭:「真拿你沒辦法。」
那個笑容呀,看得我幾乎丟了魂。
走在路上,我倆輕鬆地有說有笑,拉著四姐一大箱行李,我一點也不覺沉,那種高興的神采很快就感染了四姐。
「小虎,雨大著呢,你遮你吧,我不礙事。」
「什麼呢?我小虎子還怕這小雨?」邊說我邊往傘下躲,一心就是要靠到四姐身邊,呼吸她的體香。
「兄弟們都好吧?」四姐裝著不知道。
「好,都很好,過年我和大勝哥,老六老七回家過了個肥年,大家都胖了一圈,我還到村裡的觀音廟為你求了支上上籤呢。」我興奮著。
「哦?小虎,你為我求籤?怎麼說的?」
「呵呵,秘密,不告訴你。」我故作神秘。
「你不說,四姐可不理你了。」四姐嘟著嘴。
「我說我說,行不?我呀,幫你求了一支姻緣簽。」
「姻緣簽?!」
「嗯……」算是答應,我故意又不說了。
等了會,四姐急了,「小虎,又耍姐了?看我不理你。」
「呵呵,姐呀,不要急嘛,我幫你求的可是一支上上籤呀!」
「還上上籤呢?怎麼說的?」
「簽上說,四姐屬水,柔情萬種,要找一個陽剛無比的男子結緣,這個陽剛的男子,當然是虎頭虎腦,虎虎生威的那種了,這上上籤說,四姐命好,很快就找到了……」我胡吹著。
四姐笑出了淚花:「哈哈……還虎頭虎腦,虎虎生威呢,你不如直接說是小虎子好了……」
聽到四姐這麼一說,我興奮地側頭看著滿臉可愛的四姐,停下腳步,突然間,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側過身一把抱住滿臉驚愕的四姐,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張嘴就封住了四姐的雙唇。
四姐只掙扎了幾下,就沒再反抗,任我吻著。我用舌頭輕輕推開四姐的雙唇,輕撫著四姐的香舌,是那麼的柔軟,那麼的潤滑,那樣的甜……
我看著閉著雙眼的四姐,那麼美麗,那麼可人,我緊緊地擁著她,她也輕輕地抱著我,在雨中,在傘下,無比的浪漫。
路上的行人不多,但都投來驚奇的目光,還有的在指指點點。那個年代,雖然已開始改革開放,但在街頭熱吻,那是極其新鮮的事,我想如果被記者拍了相片,那很有機會上報紙的頭條。但我根本不理他們,只是把傘拉低一點,我不想停下來,我不想被別人打擾,我要充充分分、完完整整地享受這一吻,這是小虎的初吻,一個遲來的初吻,一個小虎和四姐的浪漫之吻……
後來,每當我聽到黎明那《相逢在雨中》,我就想起那個初吻,那個在綿綿細雨下的初吻,那個讓我銘記心中,刻入腦海的初吻,那個讓我和四姐都陶醉其中的,蕩氣迴腸的,柔情似水的濕吻……
現在,讓我們拿起高腳杯,倒點heathcoteshiraz,不要加冰,淺淺抿兩口,扭開音響,聲音不要太大,斜靠沙上,合上眼,慢慢晃著杯中的紅酒,輕輕地再聽一回黎明的《相逢在雨中》,一起再想象一下小虎那情意綿綿的初吻吧:
紛飛小雨中跟你再相逢
在腦內又再現擁有過的夢
此刻裝作出我一切也從容
其實眼眸里早已有點紅
共你在風中願再度相擁
過去與你情濃如美夢
共你在風中願再度相擁
你卻冷冷說句好嗎叫我心冰凍
當天真心溫馨的相愛痴心一縷
你那會知我今天仍等候
此際我心裡灑滿你溫柔
暗暗看你那兩眼多麼的冰冷
誰人能猜透……
不知過了多久,四姐的嘴唇才與我分開,我倆對視著,都沒有說話,享受著只有我倆才可以感受到的寧靜。
風,輕輕吹過,世界彷彿只有我倆。
看著四姐那雙明眸,我感受到裡面有著千言萬語,我努力著,想把她們讀懂……
「小虎,不要再胡來了,嗬?」良久,四姐才輕輕說,隨即拉起地上行李,走了。
我沒有答話,撐著雨傘,跟在後邊。
雨,一直下著。
一切像沒有生過,像是夢一場,只是我,在反覆、反覆地回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