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緣始柳府
宛若忍不住翻翻白眼,伸手剛要推開他探進來的小腦袋,承安卻悄悄拉了拉她的手,就聽外頭八皇子的聲音傳來:
「小十一,你這是做什麽,你若這般胡鬧,以後再磨我帶你出宮可不能了」
小十一飛快衝宛若眨眨眼:
「一會兒我有好東西給你瞧。」
說完,縮回去,從車轅上利落跳了下來:
「八哥,我哪兒胡鬧了,不是看見宛若了嗎,過來打個招呼罷了」
趙暘略側頭瞄了眼身邊的柳彥宏,略露出一個笑意:
「在宮裡聽說,咱們閻王見了怕三分的小十一,讓蘇家小丫頭降了個服服帖帖,原先我還不大信,今兒一瞧竟是真的,這可真是件新鮮事。」
柳彥宏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從車上面下來的宛若承安身上。對於蘇柳兩家這起娃娃親,柳彥宏打小就知道,雖未至及冠之年,畢竟年歲大些,因這些日子,時常聽祖母提起蘇家這位姑娘,加上又知道是自己未來的妻子,便存了些懵懂之思,首一次見面,不免好奇些。
只見從車上先下來一個粉妝玉琢的男孩,後面是一個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兒,狐狸毛的短襖,桃紅撒金邊的棉褲,下面一雙鹿皮軟靴,胸前掛著一個赤金項圈,脖子上一圈白色毛絨邊,烘托的一張小臉有紅似白的水靈好看。
可再好看,也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身量不足,小臉圓嘟嘟胖乎乎,像琉璃盞里放著的蘋果,和書中所寫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何止有天壤之別,就是自己身邊的大丫頭,宮裡八皇子身邊的幾個大宮女都比這丫頭好太多,心底著實有幾分失望。
八皇子卻低聲打趣他:
「彥宏,看起來,他日你若想娶這位蘇家小姐進門,小十一這關可要掂量掂量了」
八皇子只在太後宮里見過宛若兩次,卻印象深刻,這丫頭雖小,卻有股子與她年紀不合的穩妥做派,小大人一樣,太后極歡喜她。
今兒來湊柳府的熱鬧,也著實因悶了這一年上,想出來散散心,不想被小十一黏上,車剛停下,聽說後面不遠處是王家的車駕,八皇子還沒下車,小十一早已眼一亮,嗖一下,跳下車跑了。
老太太一下轎,就看見那邊的八皇子和十一,忙上前就要行禮,八皇子迎上來扶著她:
「可當不起老太太的禮」
宛若和承安過來見禮,小十一直接來拉宛若的手,被宛若悄悄一瞪,悻悻然站在她跟前,柳彥宏上前一步行禮:
「彥宏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笑眯眯端詳他半響,扭回身拉著宛若的手道:
「宛若,他是你彥宏哥哥。」
宛若早就看見他了,而且他剛才看自己那表情,宛若也能解讀的清清明白,這傢伙根本就瞧不上自己,不過想想也是,這小子的年紀,正是對異性最好奇的階段,一般喜歡胸鼓屁股大,異性特徵明顯的女人,自己一個八歲的小丫頭能入得了他的眼才怪。
宛若有時候覺得,自己彷彿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來看待周圍這些人,冷眼旁觀,雖然失去了很多樂趣,卻也令她異常清醒。
要說宛若真正看不透的人,就是離他最近的承安,常有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感慨。
不過讓她叫彥宏哥哥,她真有點叫不出口,低著頭,福了福應付過去,不過中肯的說,這柳彥宏看上去挺帥,比冀州見過的劉明誠更有一種不一樣的英氣。
宛若記得聽底下人私下說過翰林府的八卦,這柳家的老太爺雖是科舉出仕的翰林大學士,膝下嫡子,也就是這柳彥宏的父親柳長清,卻自小好騎射,不喜讀書,柳家老太爺也開明,便沒強求,還特地延請名師教授騎射。
弱冠之年,趕上朝廷的武科舉,一舉拿了個頭名,皇上金殿之前一問,才知是翰林大學士柳世卿嫡子,龍心大悅,欽點了武狀元,又聽說還未定親,便親自做媒,把武義侯家的孫女許了他為妻,便是柳彥宏的親娘陳氏。
當年天子為媒,柳翰林之子大登科后小登科,何等榮耀,即便過了十幾年,現如今提起來,也是羨煞旁人,因此這柳家的一雙兒女也都是文武兼修,柳彥宏還罷了,宛若心裡著實羨慕那位柳家的大小姐。
柳彥宏的妹子閨名喚作彥玲,聽宮裡的賢妃娘娘提過,武義侯府的兩個長房嫡孫女,小的嫁進翰林府,大的卻正是如今的宮裡的武貴嬪,也是八皇子的生母,有這麽一層內里的親戚關係在,柳彥宏選作八皇子趙暘的伴讀,倒也順理成章,在這裡見到八皇子也不很稀奇。
翰林府的戲樓在園子里,臨著湖有一個分外雅緻的名兒,叫關雎樓,對面便是枕霞閣,中間兒設了軟榻,坐著兩府老太太,邊上炭盆子熏爐的擺了一圈,倒是一點也不冷。
宛若和承安依著老太太一邊坐著,小十一卻硬擠在兩人中間,時不時便和宛若嘀嘀咕咕說話兒,宛若挺懶的搭理他,可大庭廣衆之下,也不好真排揎他,便愛答不理的應付他,心裡頗有幾分後悔,早知道趙睎在,她便尋借口躲了開去反而自在。
宛如有時候就不明白,趙睎是真傻還是裝傻,看不出來她膩煩他,還這麽死乞白賴往她身邊湊乎:
「宛若,你瞧這個?」
趙睎從身後小春子手裡拿過來一個精巧的小盒子,獻寶似的打開:
「是不是你說的哪個什麽叫冰猴兒的東西?」
宛若一愣,低頭看去,不知道什麽木頭做的,圓形尖底兒,頂端不知道是銅是鐵的珠子嵌在裡面,這麽簡單的東西卻做的異常精緻,宛若呆了呆,自己不過隨口說的玩意,他竟然放在心裡,也不知使喚了多少人做出來,宛若擡頭,第一次正視這小子。
見他眸光清澈熱烈,帶著十分的討好,直直看著自己,竟讓宛若有些不忍起來,趙睎拉起她的手:
「走,咱們去那邊,你教我怎麽玩這個東西,我在宮裡擺弄了好些日子,都沒得訣竅。」
老太太在一邊笑道:
「你們小孩子家坐在這裡大半天,估摸早就煩的不行了,去吧,園子里散散去,不要走得遠了」
又囑咐跟著的丫頭婆子們仔細著,宛若這才拽著承安被趙睎拉走了,柳府老太君道:
「十一爺倒真和宛若丫頭合得來」
老太太笑了:
「邊邊大的小孩子,我家宛若丫頭卻也淘氣的緊,湊到一起便親近了起來,等大些,姑娘小子各有各的去處,誰還記得小時的事呢」
柳老太君釋然的點點頭:
「這話倒是真的,如今我們小時的玩伴兒,別說見面,便是記得都沒一個半個了。」
那邊彥宏的娘陳氏道:
「可是呢,別說老太太,就是我小時候那些一起的姐妹兄弟,如今都風流雲散,不知道哪兒去了,便是偶爾碰見,也都不認識了」
老太太道:
「怎麽今兒也沒見著彥玲丫頭?」
陳氏道:
「老太太總說宛若丫頭淘氣,我這麽瞧著,比我家彥玲穩妥多了,我家那瘋丫頭,坐沒坐相,站沒站相,今兒騎馬,明兒射箭,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倒是把那閨中的女紅針線都耽擱了,我說需管束著些,偏我們家老爺那邊寵慣著,我索性也不管了,隨她去,雖是女孩兒,便假充男兒養著吧,今兒一大早就跟著他爹去郊外騎馬去了,虧了這雪后的天,她也不嫌冷,想這會兒也該回來了,琉璃,你去前面問問姑娘可回來了,若還沒回來,尋個妥帖的人去找……」
這邊話還說完,就見一個小丫頭喘著氣跑了進來,進來也顧不上行禮了,就忙著說:
「太太您快去瞅瞅,那邊宮裡的十一爺和咱們家姑娘打起來了……」
幾位主子一聽,都唬了一跳,那還顧得看戲,匆忙跟著小丫頭尋了過去,一邊疾走,陳氏一邊問那小丫頭:
「不是跟著老爺騎馬去了,怎會和十一爺打起來?」
那小丫頭唇舌甚是靈便,利落清楚的道:
「原是跟著老爺騎馬的,騎了兩圈,老爺慮著天兒畢竟冷,怕凍著姑娘,便催著讓回來,姑娘從側們進了府,剛走到那邊晴水榭邊上,就遇上十一爺和蘇府里的兩位小主子,在湖裡的冰面上,抽什麽玩意玩,嗡嗡的,響的怪好聽的,姑娘來了興緻,便過去,蘇姑娘性子好,把自己手裡的給了我們姑娘,我們姑娘抽了幾下,誰知道那鞭子不結實抽斷了,十一爺就不依不饒的,非讓姑娘賠他,兩廂爭執不下,便動起手來」
陳氏臉一沈:
「那些跟著的婆子丫頭呢,就這麽巴巴看著小主子們打起來」
小丫頭道:
「原是要勸開,可十一爺發了話,誰上前就讓皇上砍了誰的頭,丫頭婆子們都怕的不敢勸,我這才跑回來尋太太的主意」
陳氏臉色都變了,腳下步子加疾走幾步,過了晴水榭,便看見兩個孩子在冰面上拉扯,丫頭婆子都急的圍在一邊團團轉,就是不敢靠前,只有蘇家的宛若承安,一人拉一個,可畢竟力氣小,這倆人都有股子蠻力,又都跟斗急了眼的牛一樣,誰也不撒手,哪裡拉的開。
小十一畢竟是男孩子,學過寫雜亂的拳腳功夫,力氣也大些,本來是穩站上風的,可柳彥玲家學淵博,從小几乎是在她爹馬背長起來的,一拳一腳頗有章法,兩人扭打起來,一時竟打了平手。
宛若在一邊小臉綳著,氣的不行,就這麽點小事,她弄壞了,再做一個,便是做不來,至多就不玩罷了,哪值得這樣了,可趙睎不行,非讓人家賠,這柳家的小姑娘也是個不吃虧的,性子上來就不賠,不打起來才怪。
宛若拉住趙睎:
「十一爺你放手,回頭我教你一個更好玩的法子,不過就是個鞭子罷了,回頭找人再做一根就是了,何必這樣,驚動了大人就不好了……」
趙睎兩手抓著柳彥玲,脖子一擰,軸的不行:
「這麽多鞭子,你就說這個好使喚,卻被這瘋丫頭弄壞了,她就得賠……」
「不賠,不賠就不賠……」
柳彥玲,嘟著嘴大聲嚷嚷……
「你不賠我今兒就打死你……」
腳下一伸,使了個絆子,誰知道冰面上太滑,沒站住,直直向後摔了下去,手裡還死拽著柳彥玲,宛若嚇了一跳,這大冬天的,在冰上摔著一跤可不是玩的,尤其他是皇上最寵的皇子,還不知要連累多少人呢。
宛若想都不沒想,過去就去扶他,卻忘了自己心在不過是個八歲大的孩子,身子一斜,跟著向後倒了下去,本來做好了摔疼的準備,倒下去的時候卻是軟綿棉的觸感,一回頭,是承安死死抱著她,墊在最下面。
四個人一個摞著一個,跟一串拴在一起的螞蚱一樣,摔在冰上,多年以後,宛若想起今天,都覺得,或許冥冥中早就註定好了,四人要有一生扯不斷的牽扯。
作者有話要說:明日V,總長度大約三十萬字,此文純屬胡編之作,禁不住任何歷史考據,也不能單一當成種田文來看,總之很狗血,不喜歡親們可以避開,或者自行攜帶避雷針,飄走。
☆、郊外馳馬
時光荏苒,歲月流逝,不過彈指間,悠悠六載便如那白駒過隙一般飛掠而過,北辰文昭帝三十一年,正是紅樹青山日欲斜,長郊草色綠無涯的暮春時節,京城西郊的校場內,此時正一片鬧熱。
只見一黒一白兩匹神駿名駒圍著校場飛馳而過,校場牆外植了些許花樹,昨夜一場細雨過後,那些粉白輕薄的花瓣簌簌而下,落了不知多少,隨著風飄進校場的馬道上,此時馬蹄踏過,頃刻便零落成泥。
卻沒人去管這些落花,只盯著馬背上的兩位少年,黑馬上的少年,穿著大紅綉金線蟒袍,腰纏玉帶,燦燦金冠下,修眉斜飛,目若星辰,端的俊美非凡,可惜挺秀的鼻子下面一張嘴咧的有點大,頭一側對旁邊略落後的一騎喊道:
「承安,這次你還會輸給我的,哈哈……」
聲音有些粗粗啞啞的難聽,嘴裡說著,左手抓緊馬韁,右手上的馬鞭高高揚起,啪一聲打在馬屁股上,那大黑馬嘶鳴一聲,四蹄如飛躥了出去。
緊隨其後的馬匹通體雪白,馬背上的少年身穿銀白儒生袍,頭上明珠綸髻,生的唇紅齒白,薄薄唇角輕輕揚起一個清淺弧度,看上去溫文爾雅,卻有不失巍峨男兒氣,比前面鮮衣怒馬的少年毫不遜色。
兩匹馬跑了一圈過來,幾乎同時鬆開韁繩,伸手把羈頭上掛著的弓箭抄在手中,對著校場正中間懸挂的靶子搭箭拉弓,嗖嗖兩聲響過,黑馬上紅衣少年射出的箭正中靶心,後面的白衣少年,卻略偏了半寸。
紅衣少年笑的好不開心,單手舉著弓箭,在校場上小跑了一圈,耀武揚威,尤其對著棚帳前立著兩個豆蔻少女,更是喜形於色的顯擺著,彷彿一個做了好事,迫不及待,等著老師表揚的孩子,那眼巴巴的樣子,和他身上那股子霸道的氣質頗不相合。
柳彥玲撲哧一聲笑了,大眼睛瞄了身邊的宛若一眼,用手臂頂了頂她:
「這麽多年了,怎的十一爺這個霸王,在你面前還是這麽服服帖帖的,你瞧他那樣,像不像個要糖吃的小子,虧了外頭人都在說十一爺貌比潘安驚才絕艷,我瞧著比承安哥哥差遠了,不是承安哥哥次次都讓著他,他哪來這些好名聲」
宛若皺了皺眉,低聲道:
「你又胡說八道。」
忽想起舊年的事,帕子掩住嘴悄悄打趣道:
「不是你和十一爺那一架,我們也認識不了,更別提後來這樣好了,可見凡事因果難料……」
宛若想起當時那一架都忍不住想笑,跟兩個互不相讓的皮小子一樣,打起來,連累的她和承安也摔了一跤,她沒什麽,承安後背手肘都摔青了,好在骨頭沒事。
那日過去后,宛若整整小半年沒搭理趙睎,即便進宮遇上,或是他跟著承安和表哥們過來尋她,她也不理他,後來才漸漸好了,卻因這一架和柳彥玲熟絡起來。
兩人年紀也一邊大,柳府那邊是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宛若,彥玲即便成不了多規矩的大家閨秀,最起碼也學些姑娘家的穩重。
老太太和王氏這邊,度量著畢竟是未來的小姑子,多親近些也好,一來二去的,兩人便真好的跟一個人似的,進出玩耍都在一處,王家宅門裡那些姐妹反倒靠後了許多。加上承安和趙睎,總要尋宛若,四個人倒真跟個麻花繩一樣,扭著長起來的。
只是有了小時的那一架,直到現在,柳彥玲和趙睎還是互相看不順眼,有大人在一邊,彥玲自是不敢,可私底下,四個人一起的時候,柳彥玲從不會客氣,常常一言不合就跟趙睎吵起來,弄得宛若和承安經常在一邊當她二人的和事老。
其實宛若時常覺得,彥玲跟趙睎才是一對不折不扣的冤家,彥玲如今畢竟大了些,被宛若提起小時候的事,也有些不好意思,嘟嘟嘴:
「你還說,那日的事,我被爹罰在書房裡抄書,整整抄了三天呢,你知道我一向最怕寫字的,不如射箭騎馬痛快,文鄒鄒的累死人,那時候我都快恨死你們幾個了,後來和你熟了,才發現你私底下比我還淘氣,就是面上裝的好好的,把大人們都糊弄了過去」
說著,咯咯咯笑了幾聲:
「虧了我娘和祖母還時常誇你……」
一扭臉瞧見承安下了馬,丟開宛若,從身後丫頭手裡搶過一盞茶,端了過去:
「承安哥哥吃茶……」
宛若不禁莞爾,若說彥玲和趙睎是前世的冤家,那麽和承安算什麽,彥玲從小就喜歡承安,尤其這一年,宛若覺得她看承安的目光越來越不對勁兒,那種小臉兒緋紅,眼睛發亮的模樣,宛若怎麽看,怎麽像情竇初開的少女。
宛若的眼睛看過去,卻正對上承安瞄過來目光,比起小時候,他黑了一些,卻健壯多了,不知道是不是習學騎射武藝的原因,除了太學里,蘇澈還特意給承安請了個師傅回來。
承安的師傅宛若見過幾次,黑塔般的身軀,手都跟蒲扇一樣大,目光卻深邃冷湛,宛若總覺得那個人不像一個江湖客,沒有那種骨子裡的江湖氣,更不像一個甘心為奴的人,總之很奇怪矛盾的一個人,卻整整當了承安六年的師傅,把承安從一個白斬雞,教成了現在英氣逼人的修韌少年。
隨著承安的成長,宛若覺得,他身上隱隱有了一股子凜冽之氣,他很出色,柳彥玲說的不錯,如果除去趙睎皇子的光環,兩人真較量一番的話,論文論武,誰勝誰負還真不好說,只可惜……
趙睎,宛若對他的感覺有些複雜,從小時候一起長起來,他又經年如一日的討好她,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稀罕的物件,凡是得了,必要收起來,等她進宮去或他出宮來帶給她,他還是那個宮裡人人懼怕的魔星,可在她面前,卻始終像一個乖巧的小白兔。
如果一個人哪怕他是一個孩子,數年如一日的對你好,真心實意的對你好,宛若即便是個鐵石心腸,也不可能沒有絲毫感動,只是她著實不該和趙睎有太深的牽扯。
這幾年,京城雖看似平靜,其實私底下已是暗潮洶湧,即便身在閨中的宛若,也知道一些,幾位皇子爭來斗去這些年,皇上那邊依然不動聲色,太子依然是太子,皇子依然是皇子,王家卻被直接推倒風口浪尖上。
她偷偷聽娘和她爹私下裡憂慮過,說當年瞧四皇子的勢頭,十拿九穩了,這幾年,卻越發不像那麽回事,看上去,皇上依然對王家恩賞不斷,四皇子也頗受重視,可是十一皇子趙睎卻忽然一下跳脫出來,大有後來者居上的態勢,因此宛若和趙睎走的太近,從哪兒說都不大妥當。
宛若忽然發現,長大了比小時候更要麻煩,而且以她現在智商,別說那些大人,就是承安和趙睎的心思,她都猜不透了,無論宅斗,宮斗,陰謀詭計,她一個現代人遠遠不是古人的對手,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其實她也不是怕別的,就怕一旦有什麽變故,自己的小命不保。
宛若手裡的帕子被趙睎抽走,便去擦汗,宛若一把搶過來,白了他一眼,把丫頭捧著的帕子甩在他身上,走到承安身邊,擡手給承安拭去額頭的汗,承安低頭看著她,眸光柔柔,彷彿陽光下的緩緩流動的春水。
柳彥玲和趙睎站在一邊,兩人都有些呆楞的看著這姐弟二人,柳彥玲心裡說不上個什麽感覺,自是知道他們姐弟感情好,四人又是自小一處里長大的,這場景論說也瞧的多了,可每每兩人在一起,總有一種奇怪緊密的氛圍,繞在她二人身邊,她和趙睎被排拒在外,想插都插不進去。
趙睎的目光定定落在宛若身上,雖然她身姿抽長,變得窈窕婉約,可在趙睎的印象里,還是和過去的宛若一模一樣,趙睎心裡永遠記著的,是那個初見的宛若,那個冰天雪地里,抱著自己大哭的宛若,隨著他們長大,那些影子不僅沒有變淡,反而愈加鮮明,鮮明的幾乎刻骨銘心。
宛若踮著腳,把承安的頭上的綸巾整理好,退後一步看了看,才滿意的點點頭,這小子這幾年越長越好,而且,跟吃了增高劑一樣,幾乎超過了自己半個頭還多。
宛若很喜歡打理承安身邊的事,小時候用一種打扮洋娃娃的好玩心思,年頭長了就成了習慣,宛若有時候總想,要是自己不嫁人就好了,就這麽在家裡過一輩子,可惜事與願違。
想到這些,宛若眉頭一皺,頓時沒了再玩樂的心情,扭頭道:
「咱們回去吧,出來的時辰不短了,回去晚了,家裡人恐憂心」
聲音有些悶悶的,趙睎拍拍胸脯:
「有我在怕什麽,大不了我去你們府里和老太太說說去……」
他身後的太監小春子急忙上前低聲提醒:
「可是真該回了,皇上哪邊說不準要尋十一爺的……」
話沒說完就吃了趙睎一瞪,支支吾吾不敢再說下去,趙睎不滿的道:
「宛若,這一晃咱們小半月沒見,好容易出來碰上了,怎的這會兒就要回去,你不是還沒騎馬嗎,我的黑旋風給你騎好不好,咱們再呆一會兒」
宛若心一動,瞥了眼那邊的大黑馬,比起承安的閃電,她其實更喜歡黑旋風,只可惜始終沒得機會騎它,承安皺皺眉:
「黑旋風性子太烈,是剛馴服不久的野馬,若若還是騎我的閃電妥當些。」
柳彥玲笑道:
「宛若的騎射可是承安哥哥一手教出來的,我爹上次見了,說比我都強遠了,承安哥哥放心啦!沒事的。宛若,索性咱倆今兒也賽一場,壓個好玩的彩頭,對,就賭你屋裡博古架上那套十八銅人像如何?」
宛若被她帶起了興緻,痛快的點點頭:
「好,就賭那個,你贏了,那套銅人就是你的,可你要是輸了怎辦?」
柳彥玲外頭想了想:
「輸了,就把我桌上哪個青玉的筆筒給你,如何?」
「好,你可不能反悔?」
「絕不反悔」柳彥玲擡手一指趙睎和承安:「十一爺和承安哥哥做見證」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偶發瘋,同時開了三個坑,因此三更神馬的就成了浮雲,大家理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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