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事閑氣
「若若,你說南夏是個什麽地方?也和冀州一樣有山有水,春日風和,盛夏暑熱,入秋則落紅滿地,隆冬卻大雪漫天嗎?」
屋子裡的燈已經熄了,卻並不黒,亮晃晃的雪光從窗紙透進來,映著炕上兩個攏被高卧的小兒女,當屋燃著炭盆,噼啪一聲,發生一聲輕微的響聲,在窗外凜冽呼嘯的北風中,連同承安幽幽的聲音,迅速隱沒。
承安見半天宛若不應他,遂轉過身來,只見宛若一隻小手托在腮下,睡的正熟,哪會搭理他,承安不禁輕輕嘆了口氣,自己的枕頭挪了挪,把宛若的小手輕輕拿起放回錦被中,挨著她的腦袋緩緩閉上眼。
外屋裡值夜的春梅聽聽屋裡再沒動靜,才又重新躺下,心裡不禁奇怪,這大晚上,承安少爺怎的想起提什麽南夏,忽而想起白日的事,便明白了,想是聽老爺和王爺說起南邊的逸聞了。橫豎是南邊,便是王公貴族與她們有何相干,遂丟開睡了過去。
這場雪雖大,晚上北風一起便住了,只這北風呼呼颳了一夜,次日卻又冷了不少,宛若一起來就覺得有點兒寒侵侵的,春梅撥了撥炭火,燒的更旺些,依舊不管什麽大用。
剛伺候小主子們梳洗停當,便見太太屋裡的王嬤嬤一腳邁進來,懷裡面抱著一個簇新的包袱,便忙著迎上去接過來,又張羅讓座,又讓小丫頭捧了熱茶來,王嬤嬤吃了口滾茶,才笑道:
「今兒外面可冷狠了,偏這管驛也不知道多少年沒個正經人住,缺東少西的,炭火整整燒了一夜,屋裡也不見多暖和,太太是怕二姑娘小人家的禁不住寒氣,忙著讓我把今年新作的厚衣裳送過來,說屋子裡也不多暖和,穿厚點,省的大年根底下病了。」
她這話說著,春梅已然把包袱打開,畢竟女孩子都愛漂亮,宛若好奇的探頭過去,原是一身大紅暗花緞絮了棉裡子的襖褲,褲子便罷了,那襖卻做得極精緻,袖邊領口都攢了一圈兔毛邊,絨絨的,映著鮮亮的大紅色分外好看。
扣子也不是尋常盤的花樣,細看卻是一顆顆指肚大小的珍珠,成色雖說有些暗,這幾顆卻也值不少銀子,配搭在一起卻真不凡。
宛若眼睛發亮,春梅服侍她穿上,舉了銅鏡遠一些站著讓她瞧,宛若臭美的照了又照,銅鏡中只模模糊糊映出一個不甚真切的影子,遂揮揮小手讓春梅把鏡子拿下去,扭過頭來問承安:
「承安你說,好不好看?」
承安抿抿唇:
「嗯!好看」
王嬤嬤不禁笑了:
「可是,這件衣裳卻真是件好衣裳,這料子還是太太壓箱底兒的陪嫁呢,原是南邊供上的緞子,哪是尋常人家能有的,這也不是兔毛,是那正經的白狐狸毛打成的邊,這幾顆珍珠是舅老爺那年去海邊公幹捎回來的,特特送來冀州,這幾顆成色略差的,便挑了出來,正好給姑娘做這件衣裳,便巴巴的替了盤結扣,別的不說,就這幾顆珠子隨便一顆,也足夠平常人家吃飽穿暖一年的使喚呢,姑娘可得經心點,回頭掉了,可讓別人撿了大便宜去」
王嬤嬤絮絮叨叨說了一大片子話才回了,春梅低頭仔細瞧了瞧宛若衣襟上的珍珠,也跟著叮囑了一句:
「姑娘可聽見嬤嬤的話了,穿上這衣裳,可不能再去淘氣?」
宛若不禁有些黑線,她淘氣啥了?不就昨個堆了個雪人嗎?而且就站在哪裡,手都沒怎麽動,小嘴不禁扁了扁,承安卻輕笑一聲,讓春梅春香拿過外面的大衣裳披上,牽著她的小手,出門向那邊院子里去了。
剛進了屋就見今兒真齊全,爹娘一邊一個坐在炕上,下首杌凳上坐著周映雪,旁邊立著宛如,這邊是蘇澈的兩個妾,底下近身的婆子丫頭站了一大溜,真真熱鬧。
宛若和承安一進來,王氏就一疊聲吩咐:
「趕緊的,把他們的大衣裳去了,這屋裡人多炭火又旺,穿的這樣多,一會兒出去,只怕著了寒」
宛若外面的羽緞斗篷卸下,給爹娘請過安,便被王氏攏在身邊,摸摸她的手,見不涼才略放了心,把她一雙小手放在自己手爐上捂了會兒子,便叫傳飯。
不大會兒功夫,飯擺上來,兩個姨娘上前伺候,丫頭移過一張小桌放在周映雪身前,這還算熬成了二房的待遇,以前便是站在一邊伺候的份兒。
宛若宛如和承安坐在對面八仙桌上,掃了眼明顯矮一頭的周映雪,餘光瞥了眼身邊的承安,承安連眼角都沒動一下,宛若忽然覺得這小子挺古怪,怎麽說也是他親娘吧,平常見著了沒兩句話,現如今在一起吃飯,連瞄都不瞄一下,也太沒良心了。
承安夾了一筷子伴的香脆的筍條幹,放在她碗里,宛若吃下去,一擡頭才發現對面宛如正下死力的打量她,尤其一雙眼睛在自己身上來迴轉,眸子里的嫉妒是個人都瞧出來。
不過宛若已經習慣了,對於宛如這樣的人只要無視,她自己就能把自己氣死。果不其然,宛若的無視,令宛如更是氣的不行,就宛若身上這身簇新的衣裳,可比她的強遠了,就是她那身,她娘都仔細收著,說等過年再上身,可這丫頭這麽好的衣裳卻當件最平常的衣裳穿了出來。
那珍珠,那軟軟的毛邊,宛如恨得不行。尤其飯後,他爹兩句話就讓她和娘下去,留下宛若和承安說話兒。
宛如心裡也明白,如今在蘇府和舊時不同了,她娘即便成了二夫人,爹卻走動不勤,偷偷聽下面丫頭說,她娘失了她爹的寵,連帶著她這個大姑娘也沒前些年的風光了,處處被宛若比了下去,宛如心裡難免不平。
周映雪有些愁鎖眉頭的進了屋,她愁的是承安,要說小時候那幾年在自己身邊養著,娘倆個還算親近些,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漸漸變了樣兒,挪到王氏哪裡,竟連親娘都不認了,這還有什麽指望。
周映雪這裡愁的不行,擡頭卻見宛如一言不發坐在炕邊上,打量那小臉兒,像是生悶氣,周映雪也知道小女孩的心思,一準是看見宛若那丫頭穿了新衣裳。
周映雪擺擺手,示意丫頭去翻出那件早做好的新衣裳,接過來,放在宛如身邊哄她:
「你瞧瞧,你的衣裳也不差,回頭我再挑揀一塊尚好的料子,再做一身更好的」
哪知道宛如飛快搶過衣裳下狠勁的撕扯兩下,她的力氣小,那衣裳料子又厚實,哪裡撕扯的破,性子上來,舉手摔在地上,擡腳踩了好幾下子:
「便是再做十件百件,哪會有她的好,哪會兒有她的好……」
周映雪急忙撥開她,撿起來看看沒破,不禁動了真氣:
「越大越不像樣兒,你這是做什麽,你和人家比的上嗎?這不怨別的,就怨你命不好,怎的就托生到我肚子里了,你要是太太肚子里鑽出來的,可不就事事如意了」
周映雪本就煩,也沒耐心再哄她,幾句話含著怨氣的話甩出來,宛如聽了,趴在炕桌上嗚嗚大哭起來。
這邊的動靜不小,加上周映雪有意放開聲量,王氏和蘇澈坐在東屋裡,聽了個八九不離十,王氏粗略囑咐了幾句話,就讓宛若和承安回自己屋裡去了。
瞥眼瞧了眼蘇澈,只見剛才溫和的好顔色盡數散去,綳著張臉陰霾難看,正巧丫頭捧了新茶上來,王氏起身接過,親自遞到他手裡,輕笑一聲道:
「這一大早的,爺琢磨什麽正經大事呢?怎的連茶都不吃了?」
王氏這話說的很是俏皮,蘇澈擡頭,就見王氏抿著嘴盈盈笑著,在浮蕩的光影中,甚有幾分姿色,雖說不像別人那樣有意做小伏低,卻自有一股嫵媚大氣的風情,不禁臉色略緩。
邊上王嬤嬤一瞧兩人這個樣兒,偷偷擺手,遣退了丫頭婆子,自己也悄悄退到外間屋,立在門帘子邊上候著,心裡也覺不可思議,要說這男人的心思還真不好猜。
自打太太嫁過來,這麽些年都加在一起,也沒這小半年過的順遂,以前瞧著太太上下裡外的不順眼,就是半年一年的過來歇一宿,那也是一千一萬個不樂意,如今倒好,正好翻了個。
哪裡用請,隔不幾日便自己過來,白日得了空,兩口子也說幾句體己話,王嬤嬤一邊瞧著,倒是分外和順起來,也不知道是那柱香燒到了,可真是時來運轉熬出了頭。
這話還真讓王嬤嬤猜了個差不離,蘇澈如今是怎麽瞧王氏怎麽好,尤其周映雪在一邊比對著,更覺王氏胸襟大度,溫和可親,是個大家主母的樣兒,可宛如畢竟是他親閨女。
心思一轉,遂試著對王氏提議:
「不如把宛如也挪到太太這邊來,你日常管教看顧著些,也懂些規矩道理?」
☆、宛若進京
不說王氏,就連外頭立著的王嬤嬤,這時心裡都緊了一下,論說庶子庶女放在嫡母身邊養著,也是北辰一貫的規矩,只蘇府這些年那周氏頗為受寵,生了庶長女宛如,便硬留在了身邊,老爺那邊裝傻,太太這邊正糟心,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隨她去了。
如今這過了年就十一的大丫頭,規矩沒立下,性子也定了,這婆家親事眼瞅著也要張羅,加上那丫頭可真和她娘一個樣兒,別瞧著年紀不大,那底下的心思歹毒著呢,不然那時候能把二姑娘推落水去。
這要放在太太身邊,那可真是防不勝防,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可現如今老爺這麽明明白白提出來,太太若是駁了,卻也不妥,傷了老爺的面子不說,說不準又讓周氏撿了便宜去。因此王嬤嬤都替太太作難,她這裡正揪心,卻忽聽裡頭王氏輕道:
「爺這話說的,都是爺的親骨頭,便不是我肚子里出來的,也沒兩樣看待的道理,承安的例子現在哪裡擺著,我何嘗歪待過他,挪到我身邊來,也是妾身的福氣」
話說到這兒,瞥了眼蘇澈的臉色,王氏話音忽的一轉:
「話是這麽說,可爺怎樣也要為映雪想想,承安不在身邊,只一個宛如,若是也挪過來,豈不太孤清了,知道底細的便不說什麽,那不知道因由愛嚼舌頭搬弄是非的,說不準會說爺的不是,這些便都不論,爺和映雪還是打小的情分,這中間還牽著姨表親戚呢。」
其實蘇澈也是一時興起,並非真想把宛如挪過來,即便如今不喜映雪,可畢竟情分在哪裡擺著,還是他嫡親的表妹,可他尤其好臉面,話既然出口,便沒有再收回的道理,倒是沒想到王氏如此乖滑,幾句話說出來在情在理兒,即駁了事兒,又令蘇澈心裡甚是舒服。
蘇澈目光愈發柔和,擡眼去瞧王氏,卻見雖端莊坐在那裡,眉眼間卻微微閃爍,有些不常見的小俏皮,沖淡了些許剛硬之氣,越發顯得溫柔可親,不禁心裡一動,伸手過去扯過她的手攥在手裡,揉了揉,低聲道:
「映雪哪裡冷清,太太這邊也不鬧熱,何時再添一個小的來便好了……」
王氏撐不住,臉唰的紅了起來,覷眼白了他一眼,正要說句什麽,就聽見外面仿似李福的聲氣兒,蘇澈顯然也聽真了,怕有什麽事,遂張口問道:
「可是李福?前面有什麽事嗎?」
李福哪裡正著急呢,進了內院,卻見一衆丫頭婆子都在廊下立著,半個也沒見在屋裡,便知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可這事兒急,也耽誤不得,心眼兒一活動,便故意弄出了點動靜,這時聽見爺問話,急忙道:
「回爺的話,剛得了信兒,那邊王爺這就要啓程呢,管家已在前面支應著了,讓奴才忙著進來請爺過去呢。」
蘇澈一聽蹭就站起來,王氏急忙接過王嬤嬤捧過來斗篷,親手披在他身上,邊整理邊小聲道:
「這雪才停,路上指定不好走,怎的這樣急巴巴的,不是京里出了什麽大事吧!」
蘇澈拍拍她的手:
「瞎猜什麽?大年根底下的,能有什麽事兒?你好生歇著,我前頭看看去」
說著,匆匆去了,剛出管驛,打眼便見跟著睿親王身邊十幾個近衛已牽著馬等在哪裡了,睿親王提著馬鞭正好從裡頭出來,急忙上前施禮道:
「雪才住,路上濕滑,王爺何不耽擱幾日,再走不遲?」
睿親王笑了笑:
「軍營里混了這些年,哪會懼什麽風雪,也無家眷隨行,這便去了也無妨,就此別過,等進了京再與大人煮酒賞梅才是真自在」
說著,甩蹬上馬,頭先一騎絕塵而去,馬蹄揚起地上的積雪,不過片刻便消失在官道上,蘇澈不禁暗暗點頭,人說睿親王頗有幾分不羈,如今看了,其來有自啊。忽而想起昨日里睿親王說過的話,想來南北這一戰必不可免,到時候兵荒馬亂的真難測吉凶,也當未雨綢繆才是。
等回了京必要尋訪那騎射武藝均精到的人,進府來調教承安,不指望能考個武狀元回來,至少將來能自保,畢竟承安是蘇家唯一的希望,出不的半點閃失。
不提這裡蘇澈的打算,轉回頭再說宛若和承安。大冷的天,也沒旁的事,便回了屋裡頭,坐在炕頭上對著頭寫大字,這是蘇澈布置下的功課,是想有個由頭拘住倆孩子,省的他們淘氣。
也無甚新意,抄了幾百遍的千字文,春香在下邊支了張小桌,仔細磨著香墨,春梅在一邊伺候著鋪白宣紙,擋鎮尺,不時瞧兩人的字。
春梅春香幾個大丫頭雖沒進過正經學,跟在王氏身邊有些年頭了,那時候姑娘小,太太時常摟在懷裡,指著大字一個一個教著認,她們幾個在一邊看久了,便也些許認了一些,縱是不懂這裡頭的好壞,可一樣不一樣還是能瞧出來的。
春梅以前都沒怎麽理會,如今細瞧,姑娘和少爺的字粗略著看,竟是一個摸樣,只姑娘遠不如少爺認真,一會兒說渴了,要吃茶,一會兒說手疼,要歇會兒子,總之,變著法子想出千百個理由拖賴。
最後索性放下筆,坐在炕頭,尋了一本不知什麽的書,懷裡抱著個小手爐看書去了,湖筆擱在一邊,寫都不寫了。
春梅只得出聲提醒她:
「到了晚半晌兒,老爺可是要瞧的,橫豎就這些,早早寫了就是了。」
宛若放下手裡的書,歪頭瞥了承安一眼:
「剩下的讓承安寫,他寫的又快又好,比我強多了。」
下面的春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得虧姑娘沒托生成男人,要不將來到了考場,難不成也讓弟弟替著考去?」
底下的小丫頭聽了,都低低笑了起來,這會兒說笑的功夫兒,承安也寫完了,挪到宛若身邊,伸手把她手裡吃了一半的茶搶過去吃了半盞,隨手放在炕桌上,眼睛一閃一閃的道:
「我記得,上次若若可是和我分得個清楚明白,這會兒巴巴讓我替你寫大字,卻要用什麽來換不成?」
宛若哪想到一向老實的承安,竟然也學會了刁滑,不禁被他噎了一下。底下的春梅春香都笑了起來,連那邊正坐針線的奶娘也撐不住笑了一聲,嘆道:
「可是古人的話再不錯的,跟著木匠會拉鋸,跟著瓦匠會和泥,姑娘這可是搬石頭砸了自己腳了」
宛若放下手裡的書,側過頭伸出小手去揪承安的小臉:
「你倒是學得快,好的怎的不學,轉學這些沒用的刁滑」
承安拉下她的小手握在手裡,一起放在她懷裡的手爐子上,笑看著她打趣:
「若若說說,你有什麽大好的地方,值得我學的?」
宛若白了他一眼,不理他,眼珠一轉,忽看見桌上的茶盞,不禁笑道:
「你今兒可是吃了我的茶,幫我效點力,難道不應該?這才叫有來有去,公平的緊呢?」
這話說的更是刁滑了十分去,引的屋裡的大小丫頭們都彎腰笑的不行。承安也是剛頭見她有些睏倦上來,看著書,那眼睛眨的越發緩慢,像是要睡過去,才過來和她解解悶,省的現在睡了,晚上卻錯了盹。
這時見她精神了,便笑笑的坐回去,拿過她寫了一半的白宣紙鋪在身前,執筆接著寫了下去。其實宛若的字和他的雖像,仔細瞧卻也不同,畢竟是女兒家,筆鋒拐角有幾分閨閣的娟秀,不若他的大開大放。
承安捉刀次數多了,早已練就了一身好本事,刻意比著宛若的字寫出來,竟是像了十成十,慢說別人,就是方先生和蘇澈,都是瞧不出來的,也因此,宛若對承安這個作弊機器尤其滿意。
邊上春梅和春香互相瞧了一眼,同時搖頭,她們這位姑娘要說如今哪兒哪兒都好,聰明伶俐,性子也好,可有時候就是有點聰明伶俐過了頭,就不想想,承安少爺終是她隔著母的弟弟,還真能跟了她一輩去,早晚還不是一娶一嫁。
不過這後面的事如今可難說,橫豎還遠著呢,現在倒也不必操心這些。
在管驛又耽擱了兩日,待到天氣回暖了些,便重新收拾啓程,路上積雪未融,被來回車馬踩踏結實了,愈發濕滑難行,因此走的甚為緩慢,本來說兩三日便能到,卻足足走了七日,到了第八日,過了晌午才過了外城門。
進了內城,已然有蘇府派來接應的家人,不一時馬車便停了,宛若跟著娘親下車,換了一乘軟轎,直接進了蘇府,到了二進儀門處落下轎子,娘親牽著她的小手下轎,出來便見幾個穿著還算體面的婆子帶著幾個丫頭當前站著,見她們下轎,便恭敬行禮:
「太太大安,二姑娘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