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為了保全姐姐的名聲及地位，卻害褚煜無法再做喜歡的工作，她的抉擇真的沒錯嗎？

「褚煜，你真的決定回家接手家族企業，不再待在廣告界了？」她啞著聲音問。

「這件事已成定局，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了。如果我不對這件事負起責任，我父親很有可能會收掉世奧廣告公司，到時候公司的全體員工將會面臨資遣的命運，你說，我是該顧全自己，還是顧全公司的人？」他寧可犧牲自己的將來，也不能拿公司的存亡開玩笑。

「那……我去求伯父，請他不要逼你回去接手家族企業！」她著急的拉住他的手。

「不行！你不要去，他不會聽你的話，這幾年他給我自由發展的空間，算是對我很容忍了，這次他是鐵了心要我離開廣告界。」他明白，父親的耐心已經耗盡。

「可是這對你來說並不公平！」她的手心冒出冷汗。

她的過錯，不該由褚煜來承擔啊！

「亮亮，這世上不公平的事本來就很多，我希望你記取這次的教訓，以後不要再犯同樣的錯，我知道你很有才華，將來一定會有很好的前途。我這次回家，要學習的事情很多，我們兩人暫時無法見面，你要多保重。」他無奈的甩開她的手。

目前的他已經沒有能力再顧全任何人了，他的心好亂，亂到無法思考。

因為太過信任亮樺的能力，卻害自己不得不放棄多年來的夢想，這個代價真的太大了。

他抬起裝著私人物品的紙箱，神情落寞的離開世奧廣告公司。

告別自己一心嚮往的工作，今後他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

他覺得自己踏出的每一步，都變得艱難而沉重……

褚煜離開世奧廣告公司不久，龔亮樺也跟著辭職了。

褚風雖然表明等過一段日子風波逐漸平息后，她還是可以回到世奧上班，但是她拒絕了他的好意。

是她害褚煜被迫放棄最喜歡的工作，害公司形象受損，還有什麼顏面重回世奧廣告公司工作？

她向褚風打聽消息，知道褚煜在自家開設的榮豐銀行上班，目前還在學習階段。

她悄悄來到榮豐銀行探望他，卻看到他在銀行櫃檯前忙碌的身影。

原采對商業一竅不通的他，要接手他父親的事業，還要先從基層做起？

看著他蹙眉抿唇，愁眉不展的模樣，她的心不禁揪疼。

是她害他必須離開廣告界，是她讓他的生活宛如身陷囚牢，她要去找褚向榮，求他讓褚煜重回廣告界。

於是她來到位於榮豐銀行樓上的總裁辦公室，經由櫃檯小姐的通報，並表明自己是褚煜的朋友后，才得以見到褚向榮。

褚向榮的黑眸炯炯發亮，直勾勾的審視著她。

「你說你是褚煜的朋友？找我有什麼事嗎？」他的聲音冷然，下巴微仰，長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面。

褚煜曾經告訴他，最近交了一位女友，莫非就是眼前這個身材嬌小，雙眼卻澄澈明亮的女孩？

龔亮樺抬頭挺胸，無畏無懼的看著自己的模樣，讓他對她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褚先生，我希望你讓褚煜重回廣告界，這次世奧抄襲泰美廣告公司創意的風波，是我一個人的錯，不幹褚煜的事。」她直言道。

「不管這件事是誰的錯，他是世奧廣告公司的主管，沒有善盡監督的責任，他也有錯，除非這件抄襲風波從未發生過，否則我絕對不會再讓他回廣告界，不論誰來求情都一樣。」褚向榮站起身，大手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

「褚先生，請你到樓下看一下褚煜的工作情形，就會知道他有多麼的不快樂，以前在世奧時，他笑口常開，笑容像陽光一樣燦爛，現在你硬逼他接下你的事業，等於是親手扼殺他的才華，阻礙他的發展。」

龔亮樺揚高聲量說道。

「你說什麼？我阻礙他的發展？我是他的父親，怎麼可能會阻礙他的發展？我只是希望他回來接手我的事業，難道這有什麼不對？」他往前走了幾步，背著光的高大身形形成一股壓迫感。

「你沒有不對，子承父業固然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你可曾仔細想過，褚煜真的從工作中得到快樂了嗎？真的從工作中得到成就感了嗎？」她站立在原地，坦然迎視他。

「快樂？成就感？這些我從來都不曾想過，只知道該如何讓公司繼續營運下去，讓千億集團越來越壯大，至於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我向來不在意。」他嗤之以鼻。

「褚先生，你曾經在工作中得到快樂嗎？如果沒有，你忍心讓褚煜也跟你一樣，每天過得不快樂嗎？」

褚向榮無言，只能瞠大雙眸看著她。

這個小女人，膽量還真不小，竟然敢理直氣壯的逼問他，還逼得他啞口無言！

他這個日進斗金，素有金頭腦美譽的堂堂總裁，竟然被一個微不足道的問題堵住了嘴巴。

「不管褚煜有多麼的不甘願接下我的事業，他是我的兒子，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請回吧！我是不會改變心意的，我說過了，除非抄襲事件不曾發生過，否則他就必須完全聽從我的決定。」他非常的堅決。

「褚先生……」

龔亮樺還想說些什麼，褚向榮卻背過身子，直挺挺的背影透著拒絕的意味，也強烈表明她已經沒有任何說話的機會了。

「那我告辭了，希望你能仔細想想我說的話。」她看了眼他的背影，落寞的轉身離開。

沒有辦法幫到褚煜，讓她感到好失望。

她緩步走下樓，卻在樓梯口碰到褚煜。

「亮亮，你怎麼會來？你是來找我父親的嗎？」他驚疑不定的望著她。

不知道父親剛才有沒有為難她？

她輕輕點頭。「褚煜，很抱歉，你父親不肯聽我的話，我很遺憾沒有辦法幫你的忙。」

「傻瓜！我不是早就說過了，這件事已成定局，我父親絕對不會改變心意，你只會白費工夫而已。」如果勸說有效，他早就請父親最賞識的溫柏豫表哥來當說客了。

「可是我不希望你過得不快樂，你在工作的時候完全沒有笑容。」

「那是因為我還沒有完全熟悉工作環境的關係，相信時間一久，我就會得心應手，畢竟初到新環境，壓力總是會比較大。」他強顏歡笑。

龔亮樺看著他牽強的笑容，更加覺得不安。

「褚煜，都是我害你的，你罵我吧，或是打我也可以，這樣我會比較好過一點。」她握住他的大掌，想揮向自己的臉頰。

褚煜趕緊彎曲手指，另一隻大掌抓住她的手。

「別這樣！我不怪你。」

她睜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他就是對她這麼好，連她犯了錯都不忍心苛責她！

這讓她更加良心不安，罪惡感更加深重。

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幫他，讓他重回廣告界。

「褚煜，請你再忍耐一陣子，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她緊緊握住他的雙手，眼裡透露出堅定的決心。

「亮亮，真的不用再擔心我的事，我會適應得很好。我這陣子沒空去找你，你要保重身體，這幾天寒流來了，要記得多加件衣服，不要老是迷迷糊糊的，好嗎？」他殷切的叮囑。

龔亮樺鼻頭一酸，眼眶泛起濕意，眨了眨眼，硬是將眼淚逼回眼底。

為了褚煜，她決定去求姐姐，只要姐姐答應承認抄襲事件是一場誤會，就算要她將褚煜讓給姐姐也無所謂。

只要褚煜能快樂，就算要她離開他，她也願意……龔澤恩無意中聽到妻子與羅嘉安的對話，知道亮樺處境艱困，特地要她回家吃飯，想聽聽看她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龔亮樺沒有拒絕，一如既往，神情平靜的與父親、繼母和姐姐坐在餐桌旁吃飯。

反而是羅嘉安的臉色不太自然，還有點蒼白。

突然，龔亮樺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到羅嘉安的碗里。「姐，多吃點肉，我看你最近好像有點瘦。」

「有……有嗎？大概是最近工作太累了。」羅嘉安摸了摸臉頰，尷尬的笑說。

她不解的偷覷著龔亮樺的側臉，為什麼她的情緒會這麼平靜，好像抄襲事件從沒發生過？

亮樺大可以跟父親哭訴，說她才是受害者，真正抄襲的人是她這個做姐姐的人啊！

她什麼都沒說，更讓她感到害怕，良心受到更大的譴責。

聽說她已經辭職了，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

「亮亮？」她欲言又止，卻不知道應該從何問起。

始作俑者是她，她有什麼面目再關心她？

是她將她逼到進退無路的境地啊！

「有什麼事嗎？姐姐，請儘管說。」龔亮樺仍是一派從容鎮定的模樣。

不管姐姐怎麼對她，她現在是她的家人，她不可能會對她怒目相向，更何況在褚煜出現以前，姐姐一直待她很好。

「待會兒到我的房間，我有話想跟你說。」羅嘉安一口氣說完，怕妹妹會察覺她慌張的模樣。

「好。」龔亮樺點點頭，靜靜的吃飯。

這一幕看在龔澤恩的眼裡，備覺辛酸，一股悔意由胸口湧上，他沒想到亮樺竟是個逆來順受的女孩。

他真後悔，後悔自己以前沒有好好照頭她，讓她小小年紀就必須嘗盡人情冷暖。

礙於妻子在場，他又不好大聲質問羅嘉安，只好等龔亮樺與羅嘉安談完之後再問她。

吃完飯，龔亮樺靜靜的尾隨羅嘉安上樓。

當房門關上后，羅嘉安終於捺不住性子，激動的握住龔亮樺的肩膀。

「亮亮，你為什麼不將我誣陷你抄襲的事告訴爸爸？你可以罵我，可以詆毀我，我都無所謂，但是我不希望你一聲不吭，將所有的苦都往肚子里吞！」

龔亮樺凄楚一笑。「我罵你有用嗎？事情都已經成定局了，再說，我知道你有苦衷，你是因為太愛褚煜的關係，才會這麼做。」

愛情會使人瘋狂，如今她總算體會到了。

羅嘉安悚然一驚，鬆開了握在她肩上的雙手，往後退了一步，顫聲問道：「你……知道？」

龔亮樺點點頭。「除了這個理由，我想不到任何你會陷害我的原因。」

「既然你知道我的目的，為什麼拆穿我？你可以反駁，可以據理力爭，你不需要一肩扛下所有的罪名。」她有那麼棒的頭腦，為什麼不會想辦法反咬她一口？

「因為你是我的姐姐，我不希望你的前途受阻。」家人對她這個從小就孤單無助的人來說，意義重大。

「我這麼對你，你還當我是你的姐姐？」羅嘉安不敢置信的睜大眼。

「當然，不管你怎麼對我，你永遠都是我的姐姐。」龔亮樺淡淡一笑。

「亮亮……」羅嘉安哽咽，紅唇微張，卻說不出話。

亮樺的善良，更加突顯她的所作所為有多麼的卑鄙。

「姐姐，你看，我穿著你送我的羊毛外套呢！本來我是捨不得穿的，可是不穿的話，又辜負了姐姐的好意，所以我還是穿了，這件外套好暖和，就像姐姐對我的關懷，讓我的心窩暖烘烘的。」

「亮亮，我……我不是個好姐姐，我……」她已經後悔了，後悔自己無情的對待龔亮樺。

「姐，別這麼說，我知道你仍然深愛著褚煜，才會做出令人無法理解的事，我不怪你，真的！」龔亮樺柔聲說道。

「我不懂，你為什麼一點都不生氣？如果我是你，一定會氣到發狂。」說不定她永遠都不會原諒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