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話一說完，他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絲毫沒有留戀。

被心愛的女人重重地刺傷，即使他的心胸再寬大，對她的愛意再深濃，都無法讓他神色自若地繼續站在她的面前。

驕傲如他，無法忍受她的心不再放在他的身上。

魏詠晴在他離開后，頹喪地靠在門上，她的心神渙散，胸口好像被什麼給掏空了一樣。

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臉頰，她想哭，卻哭不出聲音。

她的心裡不斷吶喊著：對不起！之翊，原諒我不能對你說出事情，原諒我不得不傷了你的心，因為太愛你，我才不敢將父親的事情告訴你，原諒我……

為了在他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她不惜昧著良心說謊。

她告訴自己，等事情解決了，她一定會親自到他面前請求他的原諒，這段時間，只好讓他誤會了。

她在心裡一遍遍地說著：之翊，對不起、對不起……

夜深人靜的夜晚，安之翊坐在房間的落地窗旁，手裡端著一杯威士忌，獨自品嘗著寂寞的況味。

至今，他還不敢相信魏詠晴就這麼走出他的生命，走得瀟洒，走得毫不留戀，這陣子他沒有接到她一通電話，兩人似乎形同分手。

望著房間里的大床，他的心情複雜極了。

她曾在這張床上與他溫柔纏綿，柔情纏綣，那一幕幕親昵的畫面，就像走馬燈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腦海里放映。

他想念她，想念她到幾乎發狂，想念她到只能用酒精來麻痹自己的感情。

有好幾次他想打電話給她，但只要一想到她決絕的話語，他就沒有動力打電話給她。

既然她的心已經遠離，再留戀又有什麼用？

突地，房裡的電話鈴聲大響，喚回他神遊的思緒。

他快速站起身，想走到床頭櫃旁接電話，卻因為剛才喝了烈酒，腦子有點昏沉，腿下慎絆到床角，差點踉蹌跌倒。

扶著床沿穩住身子后，他抓住話筒，微喘著氣喊道：「詠晴！」是她嗎？會是她打來的嗎？

他的心臟怦怦跳著，額角流下緊張的汗水。

電話那頭的人愣了幾秒鐘才開門：「之翊，是我，大姊。」

「原來是大姊，這麼晚了找我有事嗎？」安之翊失望也垂下肩膀，答話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是這樣的，我們學校最近聘請一位新的助教，不僅人長得美，身材又好，最重要的是，她的父母都是教育界的名人，我想把她介紹給你認識，你認為怎麼樣？」她語氣熱絡地說。

以她對弟弟的了解，這樣的女人絕對符合他的擇偶條件。

「再說吧，我現在沒心情。」除了魏詠晴，他壓根對其他女人不感興趣。

「怎麼會沒心情？對方條件很優秀耶！而且，我已經幫你們約好了，時間就訂在這個禮拜六晚上。」

安之翊的大姊簡直熱心過了頭，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弟弟正在為情所苦，肯定不會自作主張，介紹兩人認識。

「你怎麼可以擅自作主，替我約好飯局？」他忍不住提高音量。

他現在根本沒有心情去認識其它女人，就算對方條件再好也沒用。

不可諱言，他的心裡仍然愛著魏詠晴，甚至還抱著她會回頭的期望。

「唉，好啦，你就答應參加這個飯局吧，就當作是給姊姊一個面子，你總不希望姊姊言而無信，以後在學校里抬不起頭來吧？」她故意帶著哭腔說著。

「好吧，就只是吃飯而已，其它的恕我愛莫能助。」這是他最後的底限了。

「好好好，一切都依你，這總行了吧？」掛上電話后，安之翊嘆了口氣，整個人往後倒在大床上。

他睜開微醺的黑眸看著天花板，薄唇輕喃：「詠晴，我的詠晴，你到底什麼時候才願意重回我的身邊？」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寂寥。

周末夜，本是輕鬆愉悅的夜晚，安之翊的心情卻是異常沉重且無奈。

他依約出席姊姊替他訂下的飯局，對方的確很美，各方面的條件也都很優秀，但他對她卻沒有一點心動的感覺。

他與對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黑眸漫不經心掃視過餐廳一圈，不經意瞥見剛走入餐廳的魏詠晴。

她穿著整齊的套裝，臉蛋薄施脂粉，精神看起來還不錯，只是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好像瘦了些。

他的胸口泛起一股疼痛。

這陣子他沒有陪在她的身邊，她是不是又開始挑食了？

雙腳好像有自己的意識般，他突然站起身，「對不起！我先失陪一下。」不顧對方訝異的眼神，他邁開腳步往餐廳入口處走去。

魏詠晴目光梭巡著與她有約的業主身影，不料，眼前卻出現沒有預期會遇見的人。

「詠晴，你好嗎？」安之翊的眉眼帶著眷戀，只是他將那份眷戀掩藏得很好，沒有讓她發現。

「之……安先生，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她用著生疏的口氣與他說話。

她瞥見他眼下的黑眼圈，難過地想著，他該不會又熬夜工作，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吧？

「有必要跟我這麼生疏嗎？就算當不成情人，我們還是可以當朋友。」他好不習慣她喊他安先生，他還是比較喜歡她用嬌柔的嗓音喊他之翊。

魏詠晴的眼神閃了閃，不敢直視他略帶受傷的神情，她的心裡吶喊著，她不是故意要疏遠他的，只是情勢逼人，她不得不這麼做。

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她索性轉移話題。「你來吃飯嗎？」

「對，跟我姊學校新聘請的助教一起吃飯。」他據實以告。

在她的面前，他一向實話實說，毫無隱瞞，他認為這是情人間相處應該表現的正確態度。

只是她好像不這麼認為，要不，她不會什麼事都不跟他說。

魏詠晴循著他的視線望去，看見一位端莊賢淑的女子，坐在不遠處的桌前，她思忖，那應該是他新交的女朋友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的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狠狠撞了一下，揪心的痛楚由心口蔓延到全身。

他的確應該交結條件優秀，身家良好的女孩，只有這樣的女孩才配得起他。

不像她，有著不可告人的身世及作惡多端的父親。

離開他是正確的選擇，她應該祝福他的。

「恭喜你，她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吧？我衷心祝福你。」她嘴角帶笑地說著。

然而，她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假，多僵硬，多沒誠意！

她好希望自己是個身家清白的普通女孩，這麼一來，她就不必選擇遠離他，甚至與將他讓給別的女孩。

「詠晴，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只是……」

「不需要向我解釋什麼，我們已經不再是男女朋友了。」她急急地打斷他的話，不想聽到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任何解釋的話語。

那些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她與他，註定沒有未來可言。

「很抱歉，我約了業主談事情，失陪了。」朝他微微頷首，她低垂著頭，快速從他的身旁走過。

安之翊拉住她的手。「詠晴！」

他不想就這麼匆忙地結束與她的談話，他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他好想她，想與她多相處一會兒。

她是他這輩子唯一真正愛入骨髓的女人，只可惜他們的緣分不夠深。

是他不夠好，無法留住她的心。

「對不起，我不能讓業主等太久。」魏詠晴撥開箝制她手腕的大手，快步往前走去。

他那雙手曾經讓她感到無比眷戀及心安，她永遠無法忘記他用厚實溫熱的雙手擁抱著她的感覺。

直到她走遠了，安之翊仍然站在原地痴痴望著她的背影。

空氣中似乎還瀰漫著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花香味，他曾經深深著迷於她身上淡淡的香甜味道。

如今，他們的感情，就像這香味一樣變淡了，漸漸飄散在空氣中，終至沒有味道。

他想抓住些什麼，卻發現他只能抓住回憶，只能苦澀地獨自回憶兩人過往甜蜜的感情。

明明只是一場飯局，安之翊卻累得好像上戰場打仗一樣。

為了不讓姊姊在學校不好做人，他一方面得陪笑臉，一方面又得應付對方接二連三的問題，她不愧是大學助教，口才伶俐，不亞於他。

只是她再怎麼優秀，他仍然心如止水，除了魏詠晴之外，他這輩子大概不會再為任何女人心動了。

走進房間，他解開襯衫袖口的紐扣，想先去洗個熱水澡，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掏出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是一組陌生的電話號碼。

雖然懷疑，他仍是按下通話鍵。「你好，我是安之翊。」

「安先生，你好，我是羅東升，鼎億建設的總經理。」電話那頭傳來陌生男子的聲音。

「鼎億建設？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他記得自己跟鼎億建設並無業務上的往來，再說，鼎億建設的董事長還派人開車撞傷慕桓。

他對鼎億建設的人一點好感也沒有，口氣自然冷淡了些。

「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個忙。」羅東升開門見山道。

「幫忙？你我非親非故。既沒交情，也沒往來，為何想請我幫忙？」安之翊在心裡冷哼了一聲。

鼎億建設的老闆羅世雄是傷害慕桓的主使者，他身為鼎億建設的總經理，居然還有臉開口要求他幫忙？

沒有直接掛他電話就算是給他面子了。

「怎麼會沒交情？你的女朋友是我的妹妹，我將來可是你的大舅子呢！」說完，羅東升還嘿笑了兩聲。

「不可能！詠晴怎麼可能會是你的妹妹？」安之翊壓根不相信他的說詞。

詠晴從來沒有提過自己跟鼎億建設有關係，況且，像她這麼優秀的女孩，怎麼可能跟有黑道背景的公司有牽扯？

「是真的，我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她的母親是我的二媽，她前陣子才認祖歸宗，雖然還沒有改姓羅，但我手邊有領養她的資料，不怕你調查。」

羅東升思忖，妹妹肯定沒有將自己的家世告訴安之翊。

詠晴從小到大脾氣都很倔，還很好面子，她之所以選擇不告訴別人自己的身世，其實情有可原。

不過，老爸被起訴的事情事關重大，她怎麼可以連自己的男朋友都隱瞞？安之翊是唯一一個最有可能幫得上忙的人。

「你是詠晴同父異母的哥哥？那羅世雄跟你們兩人的關係是？」安之翊突然覺得心頭泛起一股涼意。

「他是我跟詠晴的父親。」羅東升據實以告。

「什麼？她是羅世雄的女兒？！」

安之翊震驚地睜大眼，全身像是被雷給劈中一樣，無法動彈。怪不得她會想認識子傑，怪不得她會無法對他說出事實，寧願讓他誤會，也要靠一己之力解決事情。

此刻，他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是知道了詠晴的苦衷，讓他感到釋懷，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在詠晴的心目中分量不夠，才會無法取得她的信任。

「怎麼？她是我爸的女兒有什麼不對嗎？難不成你是嫌棄她的家世，才不肯幫助她？」他今天打電話給他的目的，就是想請他出面，勸說安子傑撤銷起訴。

老妹與安子傑周旋了好幾次都沒有結果，如果由安之翊去勸說，成功的機會應該會高一點。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很驚訝，因為詠晴從來沒有跟我提過她的家庭狀況。」安之翊苦笑地搖搖頭。

他知道詠晴好勝心強，卻沒想到她這麼不信任他。

她肯定認為當他知道她的身世后，他對她的感情會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