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董賢聽了只想發笑。對付這種纏人的貨色,他可沒王莽有耐心。
暫且先將鄙夷壓在心底,董賢一撫額頭,半倚在劉隕肩上,輕云:「隕殿下這麼器重我,我理應好好謝你。可我今天在外奔波,有些累了,不如改天……」
「噯!不行!」劉隕抱緊懷裡的董賢,看他微皺柳眉、期期艾艾,反生了幾分秀逸。
只覺渾身躁熱難耐,劉隕乾脆把他扶到床邊,迫不及待說:「擇日不如撞日。你要是累了,就躺著。我會讓你欲生欲死,舒服到忘乎所以的。」
「隕殿下急什麼?」柔弱雙臂輕輕一推,卻把劉隕推得倒退幾步,差一點就要摔倒。
「這裡地滑,殿下要小心啊。」董賢笑在心裡,表面依舊羞澀。他運功自如有度,既讓對方吃虧又不會被察覺。
「今天真是見鬼了,你別急,我這就來。」劉隕站穩身子,不疑有他,又走去抱住董賢,猴急地扯開底下的衣襟。
董賢的手指在劉隕的脖頸處輕輕划戳,倘若一指擊中他頸部大穴,就算不當場昏厥,也要麻上許久。到時看他還如何索求!
全然不知自己就要受皮肉之苦,劉隕早被眼前雪白的胴體攪得興緻大作,一頭栽入迷網中。
身上的人忙著吮吸噬咬,董賢皺眉,將手抬到劉隕的肩頸上方。
估算只需二成氣力,就能把他送去休眠,就算事後醒來,也會全然忘記昏前之事,自己便可成功脫身。
既然你這麼喜歡雲雨之事,那我就讓你睡上十天半個月,在夢裡好好逍遙舒服。
剛要動彈手指,忽聽到屋頂上急促而輕的腳步聲。董賢定下心神,細細去聽。頂上之人想必功力不淺,至少此刻,他行走在房頂上,屋裡只自己才聽到。
「殿下少安匆躁,有客人來了。」不顧劉隕一臉不解,董賢坐起身,自行合上衣襟。
「你怎麼起來了?好賢兒,我還沒開始呢。」劉隕伸來的手,被董賢一把推開。
他已清楚聽到,房頂上的人已跳到地面,就站在小屋門口。
正想著,門已從外猛地推開。木門不負重力,猛地撞在牆上。
劉隕被突然的聲響嚇得跳了起來,猛一轉頭,望見劉欣威嚴赫赫地立在背後,刀削般的臉龐僵硬無比,濃眉之間儘是威嚴。
劉隕見了,不禁一顫,忘了自己與劉欣同是皇侄,完全不用畏懼他。劍光似的眼神直刺董賢,劉欣強壓著躁怒的情緒,冷冷地望著他。
整整一天,不明白自己為何神不守舍?劉隕厚顏無恥地在花園等待,而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
一天之內,他已連連向窗外張望了無數次,當那抹修長身影出現在湖邊時,劉欣詫異於自己的喜悅─他竟會為看到董賢而高興?!
但接下的一幕,卻讓他怒髮衝冠。看著董賢和劉隕一起離開,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跟來。更讓劉欣無法原諒的是,自己還卑劣地躍上房頂,想要細聽裡面的情況。
不聽還好,一聽更讓他忍無可忍。此刻對立而站,面前那雙亮目沒絲毫迴避,董賢安靜地任他掃視自己每一寸肌膚。
彷彿這裡是兩人對質的世界,全然容不下第三人。劉隕總算回過神來,大叫道:「劉欣,這裡是董大人的房間,誰讓你進來了?」像是沒聽到他的問話,劉欣一步步走近。
他氣勢懾人,彷彿要取人性命一樣。
劉隕頓感不妙,顫聲道:「你……你想幹什麼?想動手打我?我……我會稟告皇上的!」
劉欣依然沒有回話,站在兩人面前,深邃瞳眸中倒映出的是一張美麗精緻的臉。
董賢站著,沒有後退,同樣凝望劉欣。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徹狹窄的小屋。劉隕大驚,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臉,沒想到臉上一點火辣辣的感覺也沒有。
轉頭一看,那一巴掌竟是劉欣搧向董賢的。劉欣臉色極差,沉聲說:「要是你欲求不滿,非要找人調和一下,在外面我管不了,但不要玷污我住的地方。」
那一掌搧得極其用力,董賢一抬頭,嘴角已蜿蜒溢血。他用手輕拭嘴角,忽然大笑起來。
凌厲雙眸緊緊盯著他,劉欣怒問:「有什麼好笑的?」
董賢收起笑容:「我是為自己而笑。想我做了殿下的師長,非但沒傳授你半點學識,反而連最基本的尊師之禮,也忘了教。殿下這一巴掌實在打得好!」
劉欣聽出他出言諷刺,一把捏住董賢的下巴:「我早已說過,只有上課時你才是師長。平日里可不是!」
「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原來在殿下這裡還有時間分段。」下巴被捏,鮮血順著嘴角而下,滴落在劉欣指間,董賢自嘲道:「只怪我第一堂課沒做好規矩,讓你有了這種想法。也算我的錯,殿下要罰就罰。」綿延到下顎的血痕,越加襯出膚色的剔透白晰。劉欣的指尖被染成一片紅,猶如盛開的紅花。
心頭忽然抽動一下,他立刻鬆開手,可一想到董賢與劉隕在房裡纏綿,又惱怒不已。屋外忽然雷聲滾滾,一道閃電猛然撕破黑色天空,頃刻間,雨滴聲此起彼伏。北風呼嘯著將殘破的木門吹得吱噶作響,暴風雨的前奏猝然響起。
董賢的頸子上還留有淺淺的紅色吻痕,劉欣一瞥,立刻緊握雙拳。想到早上,劉隕說他不懂得憐香惜玉,更加憤恨難耐。
「董大人,我只在授課時認你這個老師。其他時候,你只是一個臣子。」劉欣說完,順手解下身上的刻名玉佩,狠狠向窗外扔去,正視董賢說:「臣子就要聽主人的話,現在我命令你去幫我把它找回來!」
又一道閃電凌空劈過,讓人豁然看清雨勢的滂沱。寒意四起,初冬下起如此大雨實在罕見。董賢無奈地吁了一口氣。
一塊小小的玉佩擲入花園,就連白天也極難尋找,更不要說是在漆黑的雨夜。劉隕自身難保,還要插手其中,咕噥一句:「你當他是一條狗嗎?扔出去的東西再找回來……」
「閉嘴!」劉欣瞪著劉隕,一雙劍眸,凌厲得如同蒼鷹之瞳。
劉隕心裡雖怕,臉上繼續裝得沉著,頓道:「我……我就看出你想做太子,這不,現在就端出架子來了!」
董賢的小屋今天著實熱鬧,門口不知何時已站滿了侍從。劉欣遲遲沒有回房就寢,加上戶外雷雨交加,他們已帶著雨具找了過來。
劉欣一揚手,喚道:「時候不早了,來人!把隕堂兄送出去!」
這「送出去」的意思可分作幾種理解。御陽宮的侍從個個領悟過人,立刻上前按住劉隕,不管他嚷著鬧著說要報仇,依然將他強扭進雨里,送出御陽宮。
熱鬧的小屋一下子又變得清靜。
董賢取過床頭的一條紗巾,將一頭如瀑長發小心紮起,宛如一簾攏緊的黑紗,柔順青絲被綁在一起,襯托出一張瘦削的臉頰。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一股醉人風韻。
劉欣走去,挑起董賢背後那束黑亮馬尾。物由心生,纏繞在指間的髮絲也如它的主人一樣,充滿了媚惑。
一樣的輕盈飄逸、一樣的美艷動人、一樣的……不知廉恥。一想到這裡,劉欣猛然甩開手中髮絲,平視董賢說:「民間傳說,雲陽董賢傾城傾國。你自己覺得呢?」
傾城傾國的董賢?到了劉欣和自己的耳朵里,都變得如此諷刺。男子何時也以相貌定論地位了?
「自己說了不作數。既然是在民間傳說,應該到民間去問是誰傳的。身為鬚眉男兒,我從沒想過這些封號。」董賢輕描淡寫地帶過,反問道:「殿下覺得不配這麼叫?」
劉欣揚唇一笑,眼神有些意味深長:「既然是在民間所傳,那就說明是無數人公認的。我又怎會反對?只是我不懂,如此風華絕代的一張臉,怎麼配了這麼污穢卑賤的一顆心?」
他凝望董賢問:「除了劉隕,你還被多少人要過?」
董賢苦笑。
劉欣推算的不錯,他的身子早已不再潔凈,可惜劉隕剛才並沒來得及要到他。
見他沒有作答,劉欣挑眉:「怎麼,多得數不清了?」
濾去他話里所有的刺,董賢不動聲色,張望一眼室外的大雨,轉頭看向劉欣:「這麼大的花園,而且還下著雨,掉了東西只怕不好找。殿下的玉佩是不是極為貴重,一定要今晚找到?」
原來他綁起長發,就為便於去找玉佩。
劉欣本已忘記此事,經他一說,又想了起來。
那塊刻名玉佩正是劉欣邂逅董賢時,佩戴的那塊,雖是上好的翡翠所制,但劉欣並不稀罕這個。
儘管如此,他嘴上仍說:「這玉刻有我的名字,世間僅此一塊,當然貴重!」
被風戲弄得咿呀作響的窗,又被猛地吹開,卷進一股徹骨涼意。可再冷,也冷不過劉欣的嚴峻眼神。
「好,你等我片刻,我馬上幫你找回來。」董賢笑得自然,提來帆布燈籠,也不打傘,毅然走到雨里。
他的背影看來有些頹然,彷彿看破世事,無欲無求。劉欣知道董賢病才初愈,心頭又是一抽,也沒法繼續待在屋裡,直接跟著他走到屋外,任大雨澆淋。
雖是一起跑到雨里,劉欣卻只站在一旁觀望,並沒有幫忙的意思。
天空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勢如破竹地往下砸。雨水沿著發冠淌到俊朗的臉龐上,雙眼像被籠了一層紗,劉欣迷迷濛蒙地看到董賢忙碌在樹叢、假山間的身影。
想起他那副清高自傲、漫不經心的表情,劉欣就覺可笑。分明已是殘花敗柳,為何卻永遠籠著一種純潔、清新的氣質?大雨沖刷下,陣陣寒意襲卷周身,劉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中自圓其說:表裡不一的人大多詭計多端,董賢表面越聽命於我,只證明他城府越深。絕不能受他迷惑了!
另一頭,董賢提著燈籠,細細尋找附近每一個地方。帆布燈籠中的火苗左右竄動,雖淋不到雨水,卻也奄奄一息,散發著最後一點餘光。
園中已有積水,雨滴鍥而不捨地在地面上一圈圈畫著漣漪。
這時即使在平坦路面,也很難看清地上之物,若是在草叢間,更是模糊一片。找遍假山每個角落,並無收穫,董賢一邊回想劉欣擲玉佩時的方向,一邊向樹叢深處走去。
身著的白袍早被打濕,粘在身上,彷彿貼著一塊大大的冰塊。董賢深吸一口氣,呼出時已是白色霧氣。他回頭望了一眼,見劉欣紋絲不動地站在雨里,也不再想什麼,便轉身接著尋找。
地上的雜草帶有倒刺,摸索間,白凈雙手已被劃出數道口子。雨水溢進連心十指上的傷口,董賢一咬唇,仍不肯停下。
劉欣本想給他一個難堪,沒想到董賢藉此牽制住他。兩人性子都極其倔強,不找到玉佩,勢必一個也不會回去,只得統統站在雨里,任風吹打。
突然感覺不到雨水落到頭頂,劉欣側目一看,見芷薇已打了雨傘,站在跟前。
一整天來,芷薇看劉欣心事重重,剛才又聽侍從說,他跑來了董賢這裡。她放心不下,便趕了過來。遠遠看到劉欣站在雨里,她急忙走來為他撐傘,取出帕子,擦拭著劉欣的衣袍問:「殿下幹嘛站在雨里,要是凍出病來怎麼辦?快點隨我回去。」
不遠處的白色身影仍在勤勤懇懇地尋找,無形間卻透出冷漠。劉欣一皺濃眉,下決心道:「不等他找回來,我是不會回去的。」
芷薇聽得一頭霧水,向劉欣望著的地方看去,立刻叫了起來:「那不是董大人嗎?你們為什麼都不打傘呢?他在找什麼?」
擾人的潮濕帶著刺骨寒意,纏繞周身。劉欣低聲答道:「我的玉佩掉在了花園,他奉命幫我找回來。」
「不就是一塊玉佩嗎?明天再找也不礙事啊。董大人病剛好,殿下把他趕到雨里,是不是成心作踐?」想起董賢單薄的身子,芷薇一陣心疼,已經急得口不擇言。
劉欣被她一問,再看看雨中董賢的纖細身形,也不禁有些擔心。芷薇捨不得他受罪,把傘塞給劉欣,徑自向董賢走去。娉婷的女孩身影在雨里漸漸清晰,董賢看到芷薇,輕道:「你也來了?」
他說完后,站起身來,突感一陣暈眩,跌跌撞撞地靠住一邊的大樹才勉強站穩。
芷薇連忙扶住董賢,擔心道:「你的病剛有起色,怎麼就和殿下鬧起情緒來了?他讓你到雨里找東西,你還真聽他的了?」
攙扶著自己的一雙柔荑帶著無限愛戀,董賢不露聲色,輕推開芷薇的手,笑道:「既然做了他的老師,諸事就要認認真真。剛剛我已答應了他,現在就不能食言。」
大雨沖刷下,董賢還在微笑,笑得雲淡風輕。朦朧水氣中,猶如仙境中的籠霧青竹,清逸、聖潔。
芷薇心裡暗暗佩服,但仍擔憂他的身體,又說:「你快去把這身濕衣服換了,玉佩由我來找。」
董賢像是沒有聽到,繼續埋頭尋覓,長指撥過枝草時,已是微微發顫。
芷薇一連幾番勸說,仍然無濟於事,只好提過董賢手裡的帆布燈籠,為他照亮眼前的景緻。
此刻,玉佩的真正主人反倒成了個局外人。見他倆忙前忙后,劉欣喊停又不是,不停又不是。他緊握雙拳站在雨里,猶如一座俊美的雕像。心頭正如火燒,忽見董賢向自己走來,他已是疲憊不堪,一張臉已蒼白得不象話。劉欣見他踉踉蹌蹌,就快摔倒,剛想伸手去扶,不料芷薇早他一步,扶穩了董賢。
「找到了?」話一到了嘴邊,即刻變得無情起來。
董賢苦笑,舉起手中的半塊玉佩說:「怕是扔出來時已經碎開,沒找到帶穗的一部分。」
「殿下想要玉佩還不簡單,現在都入冬了,再這麼站在雨里,落下病根怎麼辦?」
沒去猜想芷薇說的「落下病根」的人究竟是指他,還是董賢。劉欣直接接過董賢遞來的玉佩。
這塊刻名暖玉,自右向左橫刻著「劉欣」二字。現在只剩下單單一個「劉」字。玉佩碎裂之處格外鋒利,握在掌心異常扎手。劉欣將它小心地納入懷中。
董賢早已冷得瑟瑟發抖,他緊咬下唇,卻感覺不到一點痛楚,想必已經凍麻了。
看他這樣子,劉欣心裡也不好過。其實起先,只要董賢說一句軟話,他也就罷了,誰知這人軟的不碰,光愛吃硬,自己主動走去雨里。
「殿下要是沒別的事,那我就先告退了。」剛築起的一點好感,瞬間被這不冷不熱的態度攪得灰飛煙滅。
望著董賢離去的背影,劉欣怒道:「站住!」
董賢回過頭,眼裡帶了一份認命的無奈。雨水沖淋下,他的周身如同籠著一圈銀色光環,清新怡人。
劉欣不看那雙炫麗亮目,轉身對芷薇說:「你馬上去騰一間廂房,讓他暫時住下。那小屋太過簡陋,省得住出病來,外人說我虧待了莽王叔的人。」
芷薇本就想這麼提議,碰上劉欣自己說出來,連聲說好,立刻快步前去張羅。院中只剩下劉欣與董賢。
剛才被人刻意強調了身分,董賢淡道:「不勞殿下費心。我喜歡清靜,住不慣僕役進出的大廂大房。」他天性無拘無束,也不願終日讓鄙夷他的劉欣看了礙眼,故而知趣地轉身要走。
不料,還沒邁開幾步,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董賢暗罵自己病未痊癒,下盤虛浮無力,被劉欣輕鬆拉到傘下。
「你不要命了嗎?那屋子又濕又潮,你怎麼把這身濕衣服烘乾?」一觸董賢的手,才發現冷得像塊冰。劉欣一時情急,抓緊他的手使勁揉搓,仍不見好轉。
看他握著自己的手忙活,董賢又覺好笑。是誰把他逼得弄濕了一身衣服?近處打量劉欣,俊美線條勾勒出挺拔的輪廓。劉欣一抬眼,映入董賢眼帘的是一雙深邃墨瞳,蓄勢待發,猶如一頭咆哮在即的小豹。站近了才發現,劉欣已略高於自己。短短時日,他像是在一夜之間長大了。
十指被他捏在手裡,完完全全是被包圍。本想繼續推託,劉欣卻一意孤行。
他一手持傘,一手扶住董賢,硬是將他扶走。一走出花園,園外就有僕役等候,指領劉欣前去為董賢準備的廂房。
「你在這裡養病,等身體好了,你想住回去就隨你!」劉欣沒有多餘的話,把他扶進房后,扔下這一句,抬腿就走。房裡備了熱水,董賢不習慣別人侍候,將僕役都打發了出去。
一個人更換下濕袍,用熱水洗凈全身後,才漸漸暖和起來。他緩緩坐到榻邊,鬆開一頭如瀑長發。
纏發的紗巾中閃現一抹墨綠光暈,董賢小心翼翼地將它取出,正是劉欣那刻名玉佩「欣」字半邊。看了這半塊暖玉許久,一抹笑不經意間滑過唇邊,他即刻又將它仔細收好。
***
淋雨加上病方初愈,讓董賢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時,芷薇已和多名丫鬟陪在身邊。看他醒了,芷薇立刻端來葯湯說:「御醫剛才來過,你快把這葯喝下。殿下做事沒個分寸,你怎麼也跟著他任性起來?剛好一點的身子,非要弄壞了才好。」
「你這殿下可不比一般人,他若是沒個分寸,也不會讓我住到這裡了。」董賢謝了芷薇,接過葯湯。
「說來你也沒給他上幾堂課,脾氣倒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不肯退讓半步。」剛醒時的董賢略帶慵懶,眉宇間卻掩不了楚楚風韻。
他坐直身子,說道:「我來了這些時日,是沒傳授他什麼學識。劉欣這會兒在做什麼?不會是又在計畫著怎麼折騰我吧?」芷薇聽了失笑:「現在這時候,殿下應在書房裡自習。他可不是愛搞惡作劇的人。從小到大,我還是頭一次見他和別人這麼有板有眼地抬摃呢!」
董賢抿唇,微笑著搖頭。
芷薇看他不信,又說:「董大人可別以為他盡在排擠你。昨晚你睡下后,還是殿下去請的御醫。我看,其實他也並非真的討厭你。」
「真像你說的那樣,自然最好。」白凈的臉頰上掛著少許愁容,董賢說:「我這裡已沒什麼事了。芷薇貼身侍奉欣殿下,還是早點回去,免得落人話柄。」
眼前之人極守繁文縟節,男女相處已是犯了忌諱。芷薇偷偷一瞥董賢的剔透美目,猶如靜止的清湖,泛不起一絲漣漪。
她心頭又敬又澀。敬是因這等男子行事磊落大方,何況生得脫俗俊秀,哪個少女見了不動心?而澀則因對她而言,董賢太過遙遠,彷彿即便付幹了熱情,也難在他心頭留下一絲痕迹。
一想到這點,芷薇暗暗嘆氣,低聲道:「那我先告退了。董大人還有什麼吩咐?」女孩的落寞映入他眼底,不禁有些過意不去。
董賢隨口道:「住在這等廂房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寬敞,倒有些無趣。」芷薇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卻點頭道:「我會轉告殿下的,董大人好好休息。」她說完,便端過湯碗轉身離去。
出乎董賢的意料,過了晌午,劉欣竟親自過來看他。雖說是看望,態度卻仍如平常一樣冰冷。此刻,董賢已經起床,正獨自一人對著窗外欣賞園景。
劉欣一進門便道:「芷薇說你住得無趣,我看董大人倒興緻不錯!」
董賢轉過身:「隨便看看這宮中園景,自得其樂罷了。」
「你是莽王叔推薦給我的老師。我說過,絕不會虧待你。」劉欣徑自走到桌邊坐下,擊掌兩下:「既然老師覺得無趣,做學生的沒有一點誠意,怎麼成體統?」話音剛落,多名華衣舞姬飄然而入。
這些舞姬生得個個如花,年歲最小的不過才值豆蔻。
她們早已訓練有素,一進廂房,即刻分為兩組,一組奏樂,一組起舞。清靜絲竹,靡靡之音,奏的是江南輕快小調。
盈盈縵紗,華歌炫舞,跳的是宮廷御宴舞蹈。
兩者結合,天衣無縫,更具風味。
對這節目,董賢先是有些錯愕。看劉欣神情自若地坐在邊上,他繼而微微一笑,也跟著坐到桌邊,安心欣賞。
一舞畢,舞姬們紛紛行禮。劉欣望向董賢說:「這些少女是從各地征來,從小就在宮中苦練舞技,一般只能在宮宴時看到她們表演。你覺得如何?」
董賢看著那一張張稚嫩,卻已濃妝艷抹的臉,轉向劉欣不答反問:「殿下可曾看過趙皇后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