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剛才沈秀郁撲向他，替他擋下小窗戶的那一剎那，往事點點滴滴又在腦海里倒帶，小時候溫馨和樂的景象頓時出現在眼前。

霎時，他發現自己心中的恨意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愛。

飛車前往附近的醫院，言世胤替沈秀郁掛了急診，因為緊張，額頭流下汗水，神色慌張的問：「醫生，她沒事吧？」

醫生邊包紮傷口邊慢條斯理的說：「沒事。還好玻璃碎片沒有留在傷口上，待會兒打一劑破傷風，之後定期來醫院換藥，確保傷口沒有感染髮炎就沒事了。」

「謝謝醫生。」

言世胤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給簡寧馨。

沒多久，她神色緊張的來到急診處。

「媽，世胤說你受傷了，沒事吧？」她微喘著氣，睜大眼看著母親，又轉頭看向言世胤。

「沒事，剛才護士小姐已經幫我打了針，也上完葯了。」沈秀郁趕忙開口安撫女兒。

「那就好。」簡寧馨呼出一大口氣，緊繃的身子也跟著鬆弛。

「我先去櫃檯批價，再去藥局拿葯。」言世胤突然插話。

看著他頎長的身形走遠，沈秀郁拉住女兒的手臂，眼中閃爍著一簇興奮的火苗。

「世胤剛才喊我秀郁媽媽！」

「真的嗎？難道……他已經不恨你了？」簡寧馨也雙眼發亮，看著他離開的方向。

「我希望他真的原諒我了，寧馨，我決定不去美國了，我要留在台灣繼續為我和你言伯伯的感情奮鬥。」她相信假以時日，世胤一定會諒解她與言政邦的戀情。

「這……你不去了？」計劃臨時生變，她一時之間茫然，不知道應該怎麼響應。

媽媽為了愛而留下來，那麼她呢？她該選擇前途還是摯愛的人？

在出發前紐約的前一晚，言世胤約簡寧馨去聽演奏會。

一直到開場前十分鐘，她才知道這是邁克森的演奏會。

最近她的心思都放在前往美國的事情上，沒空關心音樂界的事情，真的沒想到偶像會再度來台灣舉辦演奏會。

言世胤竟然還幫她訂了票？

她的心情因為即將親眼見到偶像而變得亢奮。

兩名年輕女孩從她身邊走過，交談聲之大，讓她不想聽也不行。

「聽說這次的贊助商是一間建築師事務所耶，老闆還親自跑到歐洲去請邁克森前來台灣舉辦演奏會喔！」

「真的啊？！沒想到建築師也喜歡聽音樂會！」

建築師？歐洲？

簡寧馨猛然抬頭，望進言世胤帶笑的黑眸里。

「是你！是你……促成這次的演奏會？」

難怪前一陣子他會特地到歐洲去辦私事，原來就是去請邁克森……他為什麼不事先告訴她？

「為什麼不告訴我？」她眼眶濕潤，雙手捂著唇。

「先告訴你，你就不會出現這種驚喜的表情了，這是我預先送你的生日禮物，喜歡嗎？」他明知故問，眼中的笑意不減。

「喜歡，好喜歡。」喜歡到她簡直要哭了。

若不是哭花了臉，待會兒會不好看，她現在一定馬上偎進他的懷裡，大哭特哭一番。

「我們進去吧！演奏會要開始了。」他牽著她的手，隨著人群魚貫而入。

這次的演奏會不同於以往，邁克森並沒有彈奏成名曲，或專輯上耳熟能詳的曲目，改彈知名的電影經典配樂，例如：海上鋼琴師、鐵達尼號、似曾相識、傲慢與偏見、心靈捕手等。

台上的演奏者賣力演出，台下的聽眾聽得如痴如醉。

演奏完最後一首曲目，安可掌聲不斷響起，邁克森不得不再彈奏自己在故鄉克羅埃西亞的成名曲。

一直到邁克森退到幕簾后，簡寧馨的心情還是很激動。

言世胤從演奏會開始到結束都緊緊握住她的手，從她的手心冒出的汗水，和因感動而盈淚的眼眶，便知道她的心情起伏有多大。

「回家吧！」他輕聲提醒道。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今天。」她的雙眼泛著淚光，看起來比天上的星星還要耀眼。

「我也是。」這是他的真心話。

能看到心愛的女人感動到熱淚盈眶的模樣，他這次的奔波總算沒有白費了。

言世胤牽著簡寧馨的手，回到他的住所。

兩人躺在沙發上，互相依偎，靜靜的聆聽彼此的心跳聲。

「你會不會……忘了我？」他的大掌輕撫著她柔細的髮絲，他的鼻子輕嗅著從她身上飄散出來的淡淡馨香。

他眷戀著她和她身上的味道，只想永遠將她抱在懷中，甚至希望她明天不要起程前往美國。

「不會。」她回答得斬釘截鐵。

這一生，她只愛言世胤一個人。

「難說，萬一你到美國后，有一大堆外國的年輕小夥子追你，你可能很快就忘了遠在台灣還有一個大叔在等你。」他自嘲的說。

「不對吧！應該是說，等我到美國后，你就有機會出席各式各樣的派對，去約年輕美眉了。」她語帶醋意的說。

「承蒙你這麼看得起我啊！」他輕捏一下她又挺又翹的鼻頭。

「我是認真的啦！」以他獨特的男性魅力，想交幾個女朋友都不成問題。

「我也是認真的。」他眼中的柔情，在寂靜的深夜裡更加魅惑人心。

「答應我，在美國盡量不要去參加私人派對，如果真的想參加，放鬆一下心情，也要找信得過的朋友一起去，知道嗎？」他對她耳提面命，深怕她會犯了之前誤入性愛派對的錯誤。

「我知道啦，你一定要揭我過去的瘡疤才甘願嗎？」那次是她胡塗，太過相信朋友，才會誤入陷阱。

「我是怕你的個性太單純，在美國會吃虧。」她的天性太善良，單純而沒有心機，這是優點，也是吸引他的特質。

「我保證，不參加私人派對，也不隨便看男生。」她舉起手發誓。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沒看到帥哥，可不要怪我喔！」他露出淡笑。

「在我的心中，只有你才是帥哥，任何人都比不上你。」她更加偎進他的懷中。

「嘴巴這麼甜，你剛才吃了糖果嗎？」他的長指勾起她的下顎。

簡寧馨主動仰首，輕啄了一下言世胤的薄唇。

「甜嗎？」她羞澀的笑說。

「嗯……好像沒什麼感覺。」他故意偏著頭沉思。

她主動攬住他的脖子，給他一個深吻，吻到自己的嘴唇麻麻腫腫的。

「到底甜不甜？」

這下他該沒話說了吧？她都已經吻得雙唇發麻了。

「甜……」他拉長尾音，笑容不斷擴大。「不過我還沒嘗夠。」

捧著她的小臉，他封住她紅潤的唇瓣，將自己的氣息緩緩灌入她的口中。

他要她記住他的味道，要她留戀不舍，要她永遠忘不了他，要她記得他是最愛她的男人……對於即將分離的情人來說，長夜總是太短，許多話還來不及說出口，黎明就緊接著到來。

送簡寧馨回到家中后，他因為手上有幾件案子在趕工，不得不親自去處理。

簡寧馨則早就已經事先聯絡車行，載送她到機場。

她不希望言世胤前來送行，而且就算他表明想載她去機場，她也不會答應，因為她怕自己會依依不捨，會躊躇不前。

提著行李箱，她的步伐沉重且艱難，跟母親和言伯伯道別後，搭乘車行的車前往機場。

到航空公司的櫃檯口checkin之後，她不時的張望四周。

她還是希望言世胤來送行，還是希望再看他一眼。

一個多小時過後，看了看手機，她發現再不進候機樓，可能會來不及搭上飛機，於是轉身，往海關走去……言世胤飛車趕赴機場，時值下班的交通尖峰時刻，車潮擁擠，馬路上又剛好在施工，眼看著離機場只有幾公里的距離，他卻堵在馬路上無法動彈。

他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束手無策的拍打著方向盤。

突地，他由後視鏡瞥見一輛越野腳踏車即將經過，趕緊打方向燈，並將車子停靠路邊，打開車門下車，攔住腳踏車車主。

「先生，對不起，我有緊急的事，必須馬上趕到機場，但是現在馬路上塞車，車行緩慢，能否請你將腳踏車借我？當然，請你留下聯絡方式，等我辦完事情后，我會儘快將腳踏車還給你。」言世胤一臉真誠的說。

「機場？這裡離機場還有幾公里的距離耶！」腳踏車車主不禁瞠目結舌。

「我知道這段路程不算短，但是我一定得趕在我女朋友搭乘的班機起飛前見她一面。」沒見到她，他的心中會留下遺憾，而且她這一去，兩人不知道多久之後才能再見面。

「好吧！腳踏車可以借你，不過你一定要還我。」看言世胤心急如焚的模樣，他相信他要見的人一定很重要，不忍心不借他。

「謝謝！你真是個大好人。」

問清楚對方的聯絡方式，接過腳踏車，言世胤顧不得身上穿西裝，騎腳跳車會不好看也很怪異，只知道賣力踩著腳踏車的踏板往前沖。

時間急迫，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到機場見簡寧馨！

好不容易到達機場，飛往紐約的班機已經起飛了，他大口喘著氣，茫然瞪著機場大廳的班機時刻表。

他來遲了，錯失了見她一面的機會。

再次瞥了一眼班機時刻表，他失望的低垂著頭，往機場大廳門口走去。

當他抬頭直視前方時，眼前出現一抹纖麗的身影，看起來……很像簡寧馨！

他揉了揉雙眼，再次定睛細看。

真的是簡寧馨……她沒走！

「你遲到了。」她嬌嗔的說。

「為什麼你知道我一定會來？」他力持鎮定，挑眉問道。

「直覺，我有預感，你一定會來送行。」她有十足的把握，確定他會來機場送她。

「那你猜一猜，我現在在想什麼？」他抿嘴，神秘一笑。

簡寧馨沒有答話，因為她是真的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些什麼。

「不知道吧？讓我來告訴你。」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近。「我要你留在我的身邊，永遠都不要離開我。」他伸出大手，將她圈進自己的臂彎中。

之前說不出口的話，現在總算說得出口了。

想起剛才發現班機已經起飛，錯失見她的機會，那一陣陣揪心扯肺的疼痛感受，他就不禁冷汗直冒。

他不想再嘗到那種痛苦了！

「你總算願意開口留我下來了，我一直在等你說這句話。」昨晚，甚至在她決定去美國的那晚，她都希望他能主動開口留她。

但是，他沒有。

她總覺得他們之間不會就這樣結束，所以她選擇不走了。

夢想隨時都可以實現，而珍愛卻要實時把握。

「那麼，你的決定？」即使已經成竹在胸，早已知道她的抉擇了，他還是希望由她親口說出來。

「我不走了，我要留下來，為了你，不是為了母親。」這是她的真心話。

母親可以為了愛而留下來，她也可以。

言世胤激動的抱住她，緊緊的，像是怕她會再度消失。

「永遠待在我的身邊？」他再次尋求她的保證。

「嗯，永遠待在你的身邊，永不分開。」簡寧馨說出一直很想說出口的誓言，然後牽起他的大手，兩人十指緊扣。「走，我們回家。」

「好，一起回家，向秀郁媽媽和我父親報告這個好消息。」他咧開嘴，給她一個足以媲美驕陽的燦爛笑容，一家四口和樂融融的景象，頓時又浮現腦海。

這次，他要好好把握住自己的幸福，永遠都不放手。

機場大廳門口，一對儷人，手牽著手，心連著心，露出幸福的笑容，共同迎向光明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