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冷空氣使曲衡的精神為之一振,他一眼便瞧見弓腳抱膝坐在椅子上的路悠。她將藍色的頭髮藏在毛線帽和大衣底下,未施脂粉的小臉在冬季清晨更顯得素白,從遠處看她,是一幅形單影隻卻出奇唯美的畫面。此刻的路悠看起來順眼多了,曲衡看盡精雕細琢的容顏,今天才發現質樸之美的吸引力。
曲衡故意咳了一聲,因為她好像在打瞌睡。
路悠睜眼看見他,二話不說馬上揪住他:「你可來了,我算算看遲到幾分鐘。」她從大衣口袋拿出手機看時間。「什麼,才七點十分,這麼快?」
「因為我住在這附近。」
路悠瞪著他,早知道就限他十分鐘內出現,這樣就可以多拿一萬元。
「一分鐘一千塊,那我早到五十分鐘,不就賺了五萬?從六十萬裡面扣啰!」
「你敢!」
「東西在我手上,為何不敢?就算我想耍賴,妳也拿我沒轍。」
「言下之意,你打算耍賴?」路悠斜睨他,心裡早已升起防衛線。
曲衡挑眉看著她,發現她睫毛很長,跟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搭。
「我是守信之人當然不會耍賴,只是沒辦法一下子付清六十萬。」
守信之人?真敢講!不要害她現在又昏倒好不好?
「把東西賣了不就有辦法付清?我們現在就把東西拿去變賣。」
「不方便。」
「為什麼不方便?」路悠快要殺人!
「東西不在了。」曲衡的眼神飄忽、語氣閃爍,讓人難辨真偽。
路悠隱約聞到不祥的氣味。
「我已經用掉了。」
路悠掐住他的手臂,力氣大到透過外套曲衡還覺得痛。「你一夜之間用掉?!」
「沒辦法,討債的人一天到晚追著我跑,還好那些黃金適時救了我的命。」
「哼哼……」路悠從鼻間哼了兩聲,算是一種萬念俱灰的笑聲。
上當了!被耍了!誰教她在緊要關頭昏死過去!
路悠出其不意地跳到椅子上,一把掐住曲衡的脖子。「你說,你要怎麼還我錢,分期付款行不行?」
路悠飛快地將無形的算盤打了一下,開玩笑,她可是心算高手……還債期限剩下約一年半,每月連本帶利至少要拿到三萬多元才行。
曲衡被掐住脖子根本無法說話,路悠見他開口困難,便鬆了手。
「你做什麼行業的?一個月有多少收入?每個月還我三萬五,你做得到嗎?」路悠連珠炮似的提出問題,並積極地提出方法。
「我雖然月入百萬,可是我恐怕沒有把握能如妳所願,如期還款。」曲衡冷冷地說,他聳聳肩膀表示愛莫能助。
「真大言不慚,月入百萬?你說的是越幣啊!死到臨頭你還打腫臉充胖子?」
不齒曲衡的態度,忍無可忍之下,路悠又做了一件令他措手不及的事情。她利用站在椅上比他高的優勢,握緊拳頭,又狠又重的槌了他一拳!
曲衡慘叫一聲,摀住眼睛。「妳謀財害命……」
「對,你謀我的財,我當然要害你的命!不然怎消我心頭之恨?」
「妳想錢想瘋了。」
「總比你騙錢、喪心病狂的好!」
「好,一拳一萬,妳愛揍幾拳就揍幾拳。」
路悠可不會接受這種不划算的交換,她寧可將帳掛上,日日追債,給他來個雞犬不寧!「我吃飽撐著嗎?我寧可把力氣留著去工作賺錢。」
「賺錢有道,性命要顧。」曲衡又淡淡地說,彷佛事不關己的樣子。
「虧你說得出口,我出賣勞力賺錢總比你偷搶拐騙強!」
「我哪時候偷搶拐騙了?」他雖然是為捍衛自己的人格而問,可語氣竟然平淡到不行。
「這四個字你在我路悠身上用得可徹底,還想耍賴?」路悠愈說愈氣,開始細數他的罪狀:「偷我的初吻、搶我的獎金、騙我的信賴,哪一項你撇得清?」
「第一項就不能成立,是妳找我接吻的,怎麼說是我偷的?」曲衡變得百般無辜的模樣。他大概覺得這個早晨很倒楣、很冤枉。
「是誰沒經過我的允許、乘人之危,不要臉的伸舌頭!我可警告你,不要過河拆橋!」路悠怒氣沖沖。
「難不成還要我負責?一個吻算什麼?」曲衡一臉無賴。
一個吻不算什麼?瞧他說得那麼廉價,人家可是守身如玉的玉女ㄋㄟ!
「負責?我哪敢叫你這種人負責?你若家財萬貫,我還可能委曲求全,不過看你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叫你負責根本是白費心機。」
路悠說話一向直率,看到曲衡那副沒責任感、阿斗樣,她罵得更不留餘地,她可是罵遍天下無敵手。
「原來妳也是勢利鬼、拜金女,我看只要有錢,妳甚至會出賣自己的肉體吧?上次我說只要妳肯跟我上床,獎金就全部給妳,妳怎麼不要?」曲衡嗤之以鼻。
「幸好我沒要,否則我不就賠了夫人又折兵?」路悠帶著一絲冷笑。「騙財騙色的勾當你做了不少吧?看你就不像好人。」
「客氣一點!我這輩子從沒被人看得這麼扁、罵得這麼難聽,請妳適可而止,不要太過火,否則對妳沒什麼好處。」
「好處!碰上你之後,我所有的好處都沒啦!」路悠跳下椅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瘋婆子嗆得沒天理!不過,曲衡倒是對她愈來愈感興趣了,一個不可言喻的快感油然升起,讓他想探探她的底細跟底限。
早知道就不要隨便相信別人,更何況曲衡是一個陌生人!她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讓他耍得團團轉。現在路悠正如當初所預言,可弄得人財兩失啦!
路悠站在馬路旁自怨自艾,一曲樂音悶聲響起,她從口袋掏出手機,響聲便高拔起來。
「路悠,妳怎麼這麼早就出門了?」是路悠的室友古耘。
「嗯,有急事。」
「喂!妳昨天發了財還不請客啊?」
「發財?」路悠丈二金剛摸不著頭。
「妳昨天不是參加『金深情』的接吻比賽嗎?」
「妳怎麼知道?!」這下子名譽掃地了,果真壞事傳千里。
「妳沒看電視嗎?今天報紙也有登啊!」古耘以極為曖昧的聲調說:「妳什麼時候跟『金深情』的小開交往的?這麼神秘,一點口風也沒透露。」
「什麼小開?」路悠滿頭霧水。
「『金深情』的小開,曲衡,跟妳接吻的那個!」
「金深情」的小開?路悠只覺得一陣暈眩,曲衡是「金深情」的小開?
如果是真的,他不就是從頭到尾、故意耍弄著她玩?
「不過路悠,妳跟曲衡交往,潘其胥知道嗎?」古耘先前喜孜孜的語氣不見,因為只要一想到潘其胥那無辜的苦瓜臉,任誰都高興不起來。
潘其胥?路悠實在沒時間想到那裡去,她現在是「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
「古耘,晚上回去再說吧!」路悠趕緊結束通話,因為她的思緒太亂了。
「那晚上見。」古耘掛電話之前又想起一件事。「對了,妳下午在搜搜百貨不是有一場保哥的內衣秀,妳沒忘記吧?」
「知道了,謝謝妳提醒我!」路悠急急收了線。
現在怎麼辦?她該拿曲衡怎麼辦?
他是有錢人家的兒子,卻騙她說他被人追債,硬扣留住獎金。他要金銀珠寶,他家多的是,幹嘛強佔那些她辛苦得來的?
愈想愈不對勁,不過她眼光還真好,隨手抓一個來,竟是「金深情」的小開。可是超級富貴的公子卻那麼沒品!
眼前剛好是一家速食店,路悠拐進去想拿份免費報紙看,正巧看見短暫的電視新聞畫面……差點沒昏倒!一群熱吻的情侶,最靠近鏡頭的竟然是她和曲衡。標題還煞有其事的打上「金深情小開戀情曝光」,然後特寫畫面停格在她和曲衡的臉上,「以吻定情,情深不悔」的字句就那樣醒目的浮現了。
什麼跟什麼?噁心死啦!她「頭氂氂」的放下報紙,逃也似的跑出速食店。
那個畫面讓她整個人發熱、冒汗、心跳加速,直覺得快反胃。她一個小老百姓,向來不必擔心什麼狗仔隊,可是如今終於領略到媒體捕風捉影的厲害了。
現在路悠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她要找曲衡算帳!
如果她一開始就順利地拿到錢,管它新聞播不播、報紙寫不寫,她都可以不去理會。但是現在,氣就氣在她一個子兒也沒拿到,還變成人家茶餘飯後的笑話!
不行!生氣只會壞事,千萬要冷靜、要冷靜!
雖說天無絕人之路,但那路也未免太崎嶇坎坷,還一路儘是絆腳石頭。
潘其胥這不就聞風而至了嗎?路悠都還沒來得及將他列入麻煩對象,他就唯恐被忽略的來了。
「妳怎麼了?大家都對我指指點點,害我亂沒面子的。」一向好脾氣的潘其胥竟也發起牢騷,苦瓜臉依舊。
「進來吧!」路悠請他進門,動作俐落的倒來一杯水。對待債主,還是客氣點比較好,能以最簡單的方式打發掉最好,她真的無力耗在他的身上。
潘其胥進門后倒直截了當的說:「我可不是專程來喝茶的,妳要不要跟我解釋一下接吻比賽的事?」他不是專程來喝茶,卻舉杯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光了。
「沒什麼好解釋的。」路悠悶著頭回答。
「妳是為了還我爸錢,才去釣有錢的凱子,對不對?那妳何苦多此一舉,就履行婚約,嫁給我不就好了。」
「不是這樣的,你弄錯了。」
「路悠,我不是不講理的人,否則我不會答應妳考慮解除婚約的事。但是妳有必要為了我,而一輩子被債追著跑嗎?」潘其胥問。
為了他?不,她這麼辛苦、這麼忙,當然不是為了他。
「好啊!那你就大發慈悲,直接叫我不用還錢,一千萬就當救濟我好了!」路悠明知道不可能,還是這樣諷刺他。
潘其胥果真閉了嘴,他老是虛張聲勢。一千萬是他爸的,他怎麼作得了主呢?
「妳不要這樣,我只是擔心妳怎麼可能在兩年內把一千萬湊齊?走旁門左道都還不見得辦得到,我真的非常不希望妳出賣自己。」
「如果嫁給你,我才是出賣我自己。」路悠兩眼堅定地說。
「我就真的這麼不得妳心?這麼不堪?」潘其胥默然。
他和路悠青梅竹馬,從小他就迷戀她,但她卻不然。他們的婚約是因金錢交易而起,隨著路悠父親的去世,路悠退婚的意志更加堅定,所以她取得潘家的同意,並承諾在兩年內還清一千萬……
從那天開始,路悠成了賺錢機器,一部效率相當「低」的賺錢機器。她自己也很懷疑,她有何能耐在不必出賣肉體或被包養的情況下,兩年內賺取一千萬?
「我回去跟我爸說說看,其實他也不想為難妳,只是希望妳回心轉意嫁進我們家而已。」潘其胥誠懇地說。
路悠反倒急了。「我開玩笑的,我一定會實現承諾,你千萬不要回去亂說。」
潘其胥眼裡深情燦然,語氣溫柔。「路悠,我要妳記得,如果妳累了、後悔了,請妳拋開自尊告訴我,我馬上來接妳回去,好嗎?」
路悠扯扯嘴角,不忍再冷硬,隨便點了一下頭。但是她實在害怕潘其胥痴傻的守候,他執迷的守候一直是她甩不掉、拋不下的壓力。
「那我走了。」潘其胥依依不捨地看她一眼,才緩緩離去。他好希望路悠能留住他,或者跟他走,不過,他知道那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幻想而已。
路悠關上門之後,她把自己丟到床上,用枕頭悶住自己,此刻,她只能告訴自己:忍耐!天無絕人之路,就算絆腳石再多,她也要一一踢開!
「要錢也不是這種要法。」曲蔓側卧在床上,盯著曲衡。
曲衡本想睡回籠覺,但才一進卧室,就發現床已被妹妹佔了一大半。
「走開啦!」他不客氣地打了曲蔓的屁股,然後蒙頭欲睡。
「先從實招來,那女妖哪裡來的?」曲蔓把被子從他頭上扯下來,追問著。
「什麼女妖?」
「藍頭髮、七彩臉蛋、奇裝異服,這不是女妖是什麼?環球小姐嗎?」
「妳出去啦!煩不煩?」
「每天喝到醉醺醺的,不怕得肝癌!」曲蔓罵道,再看到茶几上煙灰缸里煙屁股盈滿為患。「抽煙抽那麼凶,也不怕得肺癌!」
「妳一大早來詛咒我,缺德鬼。」曲衡重新悶上被子。
「我看是你比較缺德!那女妖是你設計來拿獎金的吧?」
「少胡說。」
「那你們分錢了嗎?」
「還沒。」
「嗯?」曲蔓再度掀開被子。「為什麼?」
「妳再啰唆,小心我剝妳的皮!」
曲蔓跳開。「好,你大少爺趕快睡,不過下午兩點請準時到辦公室,這是大老爺的命令;還有關敏回國了,找你找得快瘋掉,請快點回復她吧!」
「啰唆!滾啦!」曲衡伸腿一踹,沒中,曲蔓早已逃之夭夭了。
房間歸於平靜,曲衡幾乎已經睡上了雲端,忽地又鈴響。
「曲衡,下午五點我在搜搜百貨的庭園咖啡廳等你,你把獎金帶來,你若是不來,我就去砸爛你們『金深情』!」
曲衡還來不及開口,路悠已把電話掛上。那女人那麼凶,還不只一次擾亂他的睡眠,他真想把她五馬分屍!
好!帶把刀,下午見面時,二話不說就朝她心臟刺過去,看她還敢不敢惹他!
其實他只要帶獎金去就可以解決事情,卻因睡得腦袋不清,想這些有的沒的。
他把手機摔到牆角,一陣碎裂聲后,他終於如願得到了他需要的寧靜睡眠。
午後,曲衡準備出門,新來的司機可能不懂他的脾氣,他都已經等在路口了,車子卻還沒開來。
「衡!」
抬眼一瞧,是一年多沒見的關敏,美麗依舊,只是少了一分觸他心弦的元素。
「妳回來了。」曲衡淡淡地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關敏上前給予一吻,他默然接受,卻感覺得出刻意的疏遠,關敏並非沒察覺,在她回國時,剛好是「金深情」接吻比賽被報導得天翻地覆的時候,他和路悠接吻的畫面她看了不下十次,她知道他又招惹上新的女孩了,她的感覺是失落而絕望的。
「下個月是我的生日,我爸媽將在宴會上宣布將關氏企業正式交給我,我希望你能以朋友的立場出席為我加油!」關敏真心誠意的邀請他,她的眼裡充滿期待。
「我改天再給妳答案,我一向不喜歡按照規矩。」曲衡並非故意拒絕,他是真的有做事不按牌理的壞毛病,就算敲定了,他大少爺一個不爽,也是會翻盤的。
「嗯,那我會再提醒你。」關敏甜甜的笑著,曲衡的反應雖然冷漠,不過她已經很慶幸了,原本以為他會對她置之不理的。
怪只怪……她曾經走錯一步路。「你會繼續把我當朋友吧?」
「嗯。」曲衡虛應著,車來了,他正要告辭。
關敏忽然投入他懷裡,緊緊抱著他,淚水潰堤的喊著:「對不起,請原諒我!我只要一想到曾經背叛過你,就痛苦得快死掉……」
曲衡面無表情地將她推離自己的胸膛。「那對我來說無傷大雅,我也不是只有妳一個女人,妳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這樣?」
「聽你這麼說,我就知道你是恨我的。」關敏仍哭泣不已,顯然是一個很會自責的女人,只要做了虧心事,就永遠逃不過良心的譴責,就算別人毫不介意,或已經忘懷如風無形,她卻還是難過自責。
「不,妳想太多了。」曲衡說。他承認自己非常濫情,也非常無情。所以當年他看見關敏和別的男人上床時,他唯一生氣的是:為何在他床上?他是有嚴重潔癖的男人,換了女人絕對換床,更何況是被別的男人用過的床。
「衡,我……」
「我約了人,時間真的來不及……」
「是那個叫路悠的女孩,妳的新歡?」關敏問,淚珠仍掛在眼眶抖動。
「嗯。」曲衡冷淡地應著,一面揮手道別的上了車。
關敏望著車子無情地離去,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還奢望什麼。
路悠看著已經穿戴完畢的模特兒,再看看自己手上這套情趣內衣,她不禁猶豫起來。這件胸罩整件都是銀色透明的,只有中間兩個實心圓圈遮住重點,至於丁字褲也比其他模特兒的更「露股」。她實在懷疑自己能不能近似衣不蔽體的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就算她敢,這個尺度……難道不會有妨害風化之嫌?
「保哥,這太猛了吧?」路悠很明顯地發著抖。
「是猛了點,不過沒辦法,妳就當壓軸最後一個出場好了。保哥知道妳缺錢,會給妳多一點的,絕對讓妳值回票價。」保哥保證地說。
路悠點點頭,沒再抗拒,但隨著伸展台上熱絡的音樂和主持人的介紹,模特兒陸續出場,也陸續回來再換、再出,路悠的心情難免愈來愈緊張。
等到全部的模特兒已經輪番上場,她顫抖的身子始終還停不下來,到底是冷、是怕、還是羞,她自己也已經搞不清楚了。
「快輪到妳了,加油!」已經走完秀的模特兒進來為她加油打氣。
路悠訥然笑著,最後保哥探頭進來。「路悠準備,放輕鬆點,表情嫵媚一點!」
幾經掙扎,路悠心一橫,昂首闊步地走出去。
「只要有錢,沒什麼是她路悠做不出來的」--這句話是路悠的座右銘,每次躊躇不前時,她總是用這句座右銘激勵自己!
在這寒冬,大家看見惹火養眼到無與倫比的路悠出場時,尖叫聲四起,熱烈得差點撲倒伸展台!
路悠帶著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加上適度的賣弄風情,簡直迷倒眾人。她踩著細高跟鞋配合節奏來回走動,主持人如何介紹這套內衣、群眾的耳語表情,她一概聽不見、看不見,她心中只想著錢,想到兩眼都是「$」的符號。
可是為什麼?明明她對觀眾視而不見,卻會在人頭鑽動中,獨獨看見曲衡--那可惡的死對頭!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讓他撞見?就算他早到了,他也該先去庭園喝咖啡等她,而不是在這湊熱鬧,觀賞她接近脫衣舞尺度的內衣秀!
她覺得自尊心嚴重受創,面子盡失,裡子也顧不住。
千頭萬緒,腳下一個不穩,差點跌跤!不過,跌是沒跌成,倒因為那一蹌使豐盈胸部更加波濤洶湧,為這場內衣秀帶來空前的高潮。主持人見狀,機智的順勢加入旁白,把這套內衣說得跟救命萬靈丹一樣,說只要穿上這一套內衣,每天在老公面前故意踉蹌個兩三次,沒外遇的老公絕對免疫,有外遇的老公絕對回心轉意!
天啊!路悠的世界天昏地暗,那些淫聲浪語似的議論快把她淹沒!
不知是什麼力量讓她好不容易才能來回穿梭三次,直到表演秀接近尾聲。她慢慢走回後台,覺得雙腳異常的沉重,所有她辛苦維持的自尊,似乎都隨著肉體被看光而蕩然無存。
「那一蹌實在高招!」保哥對她大加讚賞,其他模特兒也為她鼓掌。
「如果真的跌倒,我大概也沒勇氣爬起來了。」路悠好似餘悸猶存。
「妳不爬起來,那些人就撲上去了!」一個女孩叫嚷著,引來大家笑成一團。
「我都快暈倒了!」路悠臉色真的發白。
「那麼看到這個,保證妳活過來。」保哥送上一包摸起來很厚實的信封袋。
路悠果真雙眼一亮,什麼丟臉、自尊心受創的問題都沒了!
模特兒夥伴不解地問:「妳很缺錢,妳有金錢的困擾嗎?」
路悠尷尬地扯了一下嘴角。「是啊!」如果今天只有她一人,她當然不必如此搶錢,但她背負的是父債呀!
「那我們以後有賺錢機會的話,都跟妳『報』一下好了。」一個叫做琳的模特兒,好心地向大家提議。
「那就先謝了,我因為身高不夠標準,能接到的case有限,如果妳們能幫我介紹,那麼我被廠商接受的機會一定會增加的。」路悠眉開眼笑,之前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已經不復見。
「妳放心,妳長得挺漂亮,皮膚也保養得不錯,頸部和鎖骨的線條也很美……手讓我看一下。」琳說著,把她的手執起一看。「手很細緻,手腕曲線也很不錯,全身上下能用的部位很多,一定會有很多工作適合妳的。」
「是嗎?那再好不過了。就拜託妳們幫我注意一下。」路悠忽然信心大增,有預感財源將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