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們太沒人性了!」見這招也起不了作用,叔父決定不浪費情緒,把眼淚給收了回去。
我湊近小狼,低聲道:「真有你的,叔父要是真的當街就哭,我還不知道怎麼辦咧!」
「你要把我的手捏到什麼時候?」小狼咬牙切齒道。
我低頭一看,啊呀!他的手什麼時候跑到我手裡來了,怪不得我感覺什麼東西滑溜溜的呢!
「要不,我陪少爺去!」
小凌想要漁人得利,也不看看時機。在我和小狼的怒目恐嚇下,他總算乖乖地站到了邊上。
「保重!為幫那兩姐弟,也算是為你自己爭口氣,叔父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頭!」
為不讓叔父心存依賴,我和小狼小凌像陣風似的躲到街角。
解鈴還須繫鈴人。無論叔父心裡有什麼事,一定都與黃少瞳有關。他說起黃少瞳時的那份羞澀使我深信,在這樣一顆看似無所謂的心深處,其實隱藏著真情。
叔父終於進了宴賓樓,我們決定暗中保護。以防別人認出來,經過一番喬裝打扮,我捨棄原來的俊朗形象,妝扮成一個老太婆的模樣。小凌人雖笨,模樣倒還乖巧,經我梳梳弄弄,將他妙手回春成了個花季少女。就屬小狼難侍候,好說歹說,也不肯扮老頭子。
「快啦!我都不顧面子扮成老太婆了。上了妝以後,沒人認得出你是沈小狼,沈大爺。我敢用人格擔保!」
「你沒人格!」小狼怒。
「……」
經過我的一番死纏爛打,小狼心不甘情不願地裝扮成老頭。他一臉抓狂,一化完,立刻風風火火地朝宴賓樓走去。
「哎!相公等等,哪有老年人走這麼快的?要演就演好,走路切記一晃二搖三點地。」我在閨女小凌的攙扶下,蹣跚跟去。
「你還需要演嗎?本色戲!」小狼又怒。
「……」
於是,閨女小凌攙著我們二老踱進宴賓樓,坐在一個最靠近櫃檯的位置。看來這次喬裝極為成功,叔父就站在身邊也沒認出我們。
我嘻嘻偷笑兩聲,瞅了眼我的家人。雖然老頭子表情嚴肅,像是便秘多年;女兒神情獃滯,好似剛剛失戀。但加上我這個擁有實力派演技的女主人,湊合著還像是三口之家。
「呀!這不是宋公子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宴賓樓的掌柜姓陳,年過半百。一見叔父,顧不上手頭的帳目,兩眼迸射出邂逅第二春的光芒,殷勤地招呼道。
我家老頭坐在我對面磨牙。先前已有多個色膽包天的傢伙被他用眼神嚇煞。
「啪——」又一支筷子被無辜掰斷。
小不忍則亂大謀。我試著分散老頭的注意力:「相公啊,我嘴巴好乾,你倒杯水給我。」
這個老頭實在欠管教,竟然抬了抬下巴,一字一句道:「你敢再叫一遍,我要你好看!」
唉!還是做女兒的和娘貼心。小凌不聲不響地給我奉上一杯茶。剛準備誇上兩句,他立刻火上澆油:「那個陳掌柜看少爺的眼神好色哦!」
老頭拍案而起,眼看全盤計畫就要失敗,叔父的聲音霎時賦予了重生的希望。
「人來瘋啦!言歸正傳,我是來找黃少瞳的。」
「黃老闆就在樓上,您找他是為何事?」
想必叔父和黃少瞳不合之事,宴賓樓的人都已知曉。此刻,竟連叔父的面子也不賣。
「我想讓他幫忙找差使。」
「原來是找差使!像你這麼漂亮的公子,要是把手做粗了,那還了得!」陳掌柜被迷得神魂顛倒,話里不免隱含了些許讚美。
「誰說我要找?你幫我通報黃少瞳一聲就行了。」看對方面露為難,叔父眼珠一轉,立刻緊張起來:「是不是他不肯見我?」
「呃……」陳掌柜結結巴巴道:「這倒不是。只是黃老闆正在會客,恐怕不太方便。」
「什麼客人重要成這樣!過去可沒見他這麼積極地談生意啊!」
陳掌柜嘆了口氣:「不是談生意……唉!宋公子,你還是請回吧。」
我低頭輕聲詢問小狼:「你知道黃少瞳在陪誰嗎?」
小狼剛要開口,只聽櫃檯前,「啪「的一聲,叔父猛地一拍桌子,道:「你說!姓黃的是不是在陪軒兒?」
陳掌柜被嚇得不輕,穩住心神后,說:「宋公子啊,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其實憑你的條件,完全可以再找到一個。」
「哼!呵呵呵……他們兩個在一塊兒,我不知道有多高興呢!哈哈哈……」
看叔父的表情,明顯是在強顏歡笑。他接著一甩衣袖,鄭重道:「不見就不見,你管我要不要再找一個!」
他絕對是個口硬心軟的人,被人下了逐客令,發完了脾氣,又一個人默默地走出酒樓。有些不甘心地在門口徘徊。
我們一家三口早看不下去。剛要上樓,陳掌柜突然伸手一攔:「三位客官,是要住店嗎?小店有上等客房,冬暖夏涼,三餐統統送到門口。不過,三位得先付十兩銀子的訂金!」
十兩銀子!打劫呀!
為了不打草驚蛇,我摸遍身上所有口袋,只摸出三兩銀子零五個銅板,可憐巴巴地苦著張臉說:「掌柜的,你行個方便。我們一家大小,背井離鄉,遠赴揚州,為人清廉,兩袖清風,以致囊中羞澀,麻煩你通融一下。」
陳掌柜尖嘴猴腮,果然是個摳門的人,大手一揮:「客官,宴賓樓向來待客有道,可也不做賠本生意,您要是沒錢,是不是另找他家?」
急著上樓質問黃少瞳,我心裡一急,抓來小凌道:「我雖然沒錢,但有人啊!我閨女,年方十八,仍未婚嫁,人稱一枝花,烹調縫補,擒拿格鬥是樣樣精通!您老要是不嫌棄就收了她,做個側房。」
宴賓樓已引進西洋電燈,照得內堂亮如白晝,極難矇混。我指鹿為馬地把小凌說得天花亂墜。他像是第一次被人誇,非但沒怪娘親包辦自己的終生大事,還配合著向陳掌柜使勁放電,儘管小凌電力不強,反倒有點像漏電……
可惜陳掌柜剛剛看了叔父這個絕世佳人,對於小凌這樣的級別產生了免疫。我的美人計因此失敗。
「老夫的女兒下月都要出嫁了,討個十八歲的小妾,只怕有失體統。三位還是去別家看看。」
小凌沒有達成使命,很是不甘,不斷暗送秋波。我家老頭在身邊喘著粗氣。沒上成樓,還帶壞純情少男,我自知罪孽深重,小聲說道:「相公,我……」
正愁沒辦法,危難之時,一家之主沈小狼挺身而出,正色道:「人家說宴賓樓的陳掌柜為人吝嗇,五十來歲還沒找到老婆。又怎麼會有女兒要出嫁?不想明天全揚州城都在八卦這件事,就馬上讓我們上樓!」
陳掌柜心裡納悶,這架勢似乎在哪兒見過。小狼猛一跺腳,嚇得他差點跌倒,支支吾吾道:「你,你難道是沈小狼?」
「現在才知道,算你還沒老眼昏花,找老婆還有機會!」
「哪裡哪裡,您要是早點出聲,我哪會認不出來?那這兩位又是?」
「我弟弟小凌,少爺的侄子宋小魚。」
這次陳掌柜沒再支撐住,長時間倒地不起。
正準備此刻混上去,樓梯口突然傳來一個尖尖的聲音。
「少瞳,你就會欺負人家,到現在還把他留在家裡。是他自己賴著不肯走嗎?你不好開口,就讓他來找我。不過像他這種沒心沒肺的人,也不會介意我們在一起,更不會跑來找我。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我一抬頭,看見軒兒扭著小腰走下樓來。剎時,他腰部的扭動轉換到了臉上,難以置信地從牙縫裡吐出幾個字:「那是……玉楊?」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軒兒看到了站在酒樓門口的叔父,兩人顯然就不是一個級別的,面對面這麼一站,軒兒簡直難看得要命。
「軒兒!」叔父的驚訝也不少於他,眼裡露出濃濃的醋意。一撩袖子,一副與人同歸於盡的壯烈表情。
我在一邊,也不甘示弱,急急忙忙伸長了脖子,向上張望。
小狼問道:「你在做什麼?」
「別吵,剛剛有人說太陽要打西邊出來,我看看是不是?」
軒兒氣得臉色發青,指著我問:「你又是誰?」
「記性真不好!」我不高興地撅起嘴,「我是從洛陽來的小侄子。」
叔父向後一倒,還好被小狼一把扶住。可憐軒兒就沒這麼幸運,驚嚇過度,猛然摔倒在地。
「玉楊?」又是一個難以置信的聲音。黃少瞳走過軒兒,來到叔父面前,仔細地確認了好多遍。」你來找我嗎?小狼呢?他沒陪著你嗎?」
「主子,我在這兒呢!」一家之主回話道。
黃少瞳果然見過不少大場面,踉蹌一步,總算是站穩了。普通人認出我們這一家三口,輕則跌倒,重則昏厥。
叔父急著幫嚴氏兄弟,馬上開口:「我有事找你幫忙!」
「少瞳少瞳!他們合夥欺負我!」軒兒總算從驚嚇中緩過神來,沒風度地惡人先告狀。
黃少瞳像是根本沒聽見他說話,徑自走向叔父:「家裡沒給你做新棉襖嗎?怎麼穿得這麼單薄?」
「做了。可是小魚說穿得少一點,會比較好看。」
「胡說!凍出病來怎麼辦?」黃少瞳沖我吼道。
人家也是為了讓他們倆重逢,增添氛圍。何況我也沒說穿得少好看,我是說會比較性感。
「還沒吃飯吧,快跟我來。」黃少瞳把坎肩脫下,披在叔父身上,拉他進了酒樓。我們一家三口連忙也跟著湊去。
似乎還有個跑龍套的角色被人遺忘,黃少瞳轉身向軒兒說道:「你先回去!」
不等他耍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我已擋在軒兒前面,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氣得軒兒悻悻離開。
有我在,還想壞事,沒門!
小二端來清水,我和小狼小凌經過一番梳洗,總算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來玉楊,到這裡坐!」黃少瞳找了張邊上有火盆的座位,讓叔父坐。
「哦。」叔父大大咧咧地往裡挪了挪。看他臉色有些發白,黃少瞳親自往火盆里加了些炭。
「你找我什麼事?還有,你們幾個幹什麼扮成這個樣子?」
總算見到了黃少瞳,叔父卻又坐在邊上,吹起了口哨,半天沒答上一句話。
我實在忍不住,開口說:「我們一起逛街,在街上碰到一對賣藝的姐弟,身世很可憐。我們想幫他們找份差使,也好安定下來。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行當。」
黃少瞳看了叔父一眼,見他仍然不理不睬,萬千思緒浮上心頭。問我道:「是你想到要幫賣藝的孩子找活幹嗎?」
「啊?不是呀,是叔父,叔父說的。」我掏掏耳朵,把話扔給叔父。
如同接到一個燙手山芋,叔父一下子回過神來,說:「他們沒有錢,只好賣藝,那個姐姐要用鎚子錘弟弟,太可憐了。你要是還有點同情心,就應該收下他們!」
這話聽來,不像請求,反倒像命令。聽得我和小狼、小凌一頭冷汗。
幸好黃少瞳並不介意,反而拉住叔父的手。害我們三個未成年小孩,看得心跳加速。
「我知道了,明天就讓他們來宴賓樓幫忙。」
幫助了嚴氏姐弟,叔父難掩興奮,從黃少瞳掌中抽出手來,抱拳道:「謝了。」
這樣見外的話在情人間訴說,如同江湖劍客狹路相逢,怎麼聽怎麼彆扭。除了小凌尚還年幼,不懂人情世故,在場沒人看不出黃少瞳眼底的落寞。
「天也晚了,你們在宴賓樓吃完晚飯。等會兒我派人送你回去!」
「今天買了好多東西,小魚說要早點回家。」
叔父這個沒心肝的,竟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拜託!你相公已經對我意見很大了,不要再害我啦!有人請客,當然在外面吃,還回家做什麼?
果然,黃少瞳滿懷醋意地望我一眼。
「你就不能聽聽我的話嗎?」他咕噥一句,聳聳肩,便叫來陳掌柜拿來菜單。
堂堂宴賓樓的老闆請客,當然用不著客氣。既然黃少瞳讓我們自己點菜,我便很配合地把菜單上最貴的菜色點了個遍。
在家吃飯時,想給叔父夾菜,總輸給那兄弟倆。本想今天大拍馬屁,不料黃少瞳先下手為強,把叔父安排坐在自己旁邊,不斷給他夾菜舀湯,殷勤指數連沈氏兄弟也望塵莫及。
酒足飯飽后,我提議大家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在洛陽玩這個遊戲時,沒人是我的對手。記得最過癮的一次:隔壁小虎子輸給我,我讓他去向小妹求婚。他硬著頭皮對小妹說了,嚇得小妹大叫「娘!他是色狼!」
小狼興緻極高,真是個不怕死的人。
他大聲說道:「第一輪我先說個笑話,誰要是沒笑就是贏家,可以命令其餘人做任何事!」
他接著講起笑話來,還沒說上兩句,自己倒先笑了起來。好半天才定下神來,侃侃說道:「你們猜螞蟻對大象說了句什麼,大象暈倒了?」
這哪算笑話?大家聽了都沒摸著頭腦。小狼笑道:「螞蟻對大象說『我有了,是你的!你要給人家負責!』哈哈哈……」
我伸手狠狠地捏了下大腿,痛到快要流出淚來,最後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沈小狼這傢伙當著孩子的面講黃色笑話。這隻什麼無敵螞蟻呀!還有了大象的種,受精時不淹死它。
叔父一臉茫然,黃少瞳在他耳邊輕語幾句。兩個人頓時笑成了一團。
本以為小凌不會懂這些,沒料到他笑得比誰都歡!
我內心嘆道:唉!現在的孩子,一代比一代早熟!
「好啦!你們都笑了,那第一輪我是贏家。」小狼得意道,眼珠子一轉,「嗯……那我要主子說真心話,你喜歡軒兒多一點,還是宋少爺多一點?」
黃少瞳一楞,顯然沒料到話題會轉移到他身上。」小狼,不準胡鬧!」
「我哪有胡鬧!主子,玩『真心話』就得據實說!」
「是啊是啊。一定要據實說,否則喝涼茶噎死,吃西瓜燙死!」我附和著煽風點火。
黃少瞳僵著臉,沉聲道:「軒兒善解人意,經常陪著,給我解悶。」
「主子,你答非所問哦!」小狼步步逼近。
看黃少瞳不知所措,我本想藉機好好教育他不該亂搞第三者。不料叔父竟搶先為他開脫:「小狼,他不想說就不要問了。軒兒嘛,肯定他比我要好。喜歡他是對的!」
叔父雖是這麼說,表情卻是咬牙切齒,像是被人逼迫一般。
「哪有哪有?他是你相公,你都不怪他,我們這些外人算是哪根蔥,敢去怪他?」我故意說得大聲,讓黃少瞳看清叔父的善良,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玉楊……」黃少瞳忽然拉過叔父的手,「我對你早就不是『喜歡』了,你知道嗎?」
話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不是「喜歡」,而是「愛」。多麼意味深長、感人至深、浪子回頭的肺腑之言!
看來他們就要破鏡重圓,我剛要鼓掌祝賀,卻聽叔父說:「不知道。」
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和小狼急得快要尖叫。笨叔父、傻叔父,剛有一點起色,你怎麼就要放棄呢?
黃少瞳輕嘆一聲:「算了,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
「真心話」說到最後,卻成了啞謎,白白浪費小狼一番好意。
第二輪由我做出題人。我咳嗽兩聲,說道:「九橫六直,孔夫子想了三天也沒想出來。猜猜看是什麼字?」
「是什麼字呀?」叔父想了一會兒,仍是一片迷茫,眨著眼睛詢問少瞳。而少瞳同樣面露苦色,看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天底下哪有這種字?」小狼撇撇嘴說道。
「猜不出就直說!」我得意非常。
我出的題,哪能這麼容易就攻破。要是沒一個人猜得出,那我就是這輪的贏家。到時我就讓小狼當眾高歌一曲,哇哈哈!
「是個『晶』字吧!」
美夢在一個木頭木腦的聲音中徹底粉碎,我抬頭望向自認為最不可能猜出答案的小凌。
「你是怎麼知道的?」小狼也有些不敢相信,湊近弟弟問道。
「喏!我用筷子拼的。九根筷子橫放,六根豎放,拼出來就是『晶』字。」小凌擺弄著桌上的筷子,著實讓他拼出一個「晶」字。
「真的是『晶』!小凌,你比孔夫子還聰明!」叔父祝賀道。
但願孔老夫子在天之靈,不要生氣。其它人都聽得渾身抽搐,只有小凌一臉「正是如此」地說了句:「沒有啦。」
瞎貓碰上死耗子!我只顧注意正常人,沒料到竟被傻傻的小凌給蒙對了。認賭服輸,我大義凜然道:「說!你想要怎麼樣?」
小凌一臉木然,大概還沒意識到贏家所享有的特權。
小狼奸笑著提醒:「你可以想點刺激的!」
「刺激的?」小凌摸摸腦袋,「那就讓他親哥哥一下!」
「誰,誰讓你想這個了?」小狼剛喝的一口湯全噴了出來。
「哥說要刺激的!」
「他親我很刺激嗎?」小狼望著大家切齒痛恨道。
他那副要吃人的模樣,就算膽子再大的人,只怕也不敢碰他,更別說去親了。這個大冒險果然具有挑戰性。大家一致點頭——刺激。
小狼倒地。
雖然他這人講話粗俗,態度惡劣。但「大冒險」的宗旨就是:玩得起!
我毅然決定,將就著吻他一下。心想沈小狼撿到了一個天大的便宜,我的初吻本來是打算送給雨天的。
「你敢過來,我馬上揍扁你!」他突然一躍而起,大叫道。
「小狼不願意就算了!他現在的樣子好可怕,叫我去親他,我也不肯的!」叔父的實話實說讓黃少瞳咳嗽一聲。
小狼被這句無心的話損得自尊全無,壯烈地一甩頭,閉上眼睛:「你來吧!」
我灰溜溜地走過去,托起他的下巴。小狼微微一抖,整張臉僵硬得像塊石頭。我深吸一口氣,剛準備低頭吻下去,不料他突然睜大眼睛,嚇得我撅著嘴,吻在半空。
「只許吻臉哦!嘴巴不是給你親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當我願意啊!我的嘴巴還不是用來親你的咧!」
第二次吻去時,總算吻到了。身邊傳來叔父和小凌的驚嘆聲,我臉一紅,把小狼的肩膀拽得更緊。他的皮膚比想象中要柔美許多,而且還香香的,像是江南朝露中的花蕊。
我回想起雨天的字句,處處散發著輕柔,她的人應當也是這種感覺。
小狼被吻過後,一副吃了大虧的樣子,發誓要在第三輪里讓我嘗到同樣的滋味。他素來有仇必報,我不禁納悶,莫非他這麼想吻我,非要親回來不可?
小狼的仇恨已到了我預想不到的地步,這次他下大賭注,厲聲道:「我出個謎題,要是你猜不出來,就到宴賓樓門口,依次問三個人宴賓樓在哪裡!」
這傢伙一肚子的壞水,在宴賓樓門口問宴賓樓在哪裡。別人一定以為我腦子有病。
「這會不會太過分?」叔父靠到黃少瞳身邊,詫異地看著我們。
黃少瞳笑道:「小魚剛剛已贏了一回,照小狼的脾氣,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小狼鄭重地點頭,隨後指著我,大吼:「提問!」
嚇得我趕緊跟著大叫:「回答!」
「從前有個人叫張胖子,上街閑逛,回家的時候天空突然下起大雨。但張胖子的衣服卻一點也沒有濕,這是為什麼?」
「因為他打了傘!」我喊道。
「不對!」
「因為他披了蓑衣!」
「不對!」
「因為他等到雨停后才回去的。」
「不對!」
小狼料定我猜不準,眼裡折射出的光芒令我不寒而慄。我趕緊向小凌求救,他抓抓腦袋,許久才答上話來:「是不是因為他瘦得像麵條一樣,淋不到雨?」
我垮下肩來,後悔不該高估小凌的智商。都已經叫張胖子了,還會瘦得像麵條嗎?
「因為他根本沒穿衣服!」小狼陰險地冷笑。
「……」
「對哦,沒穿衣服就不會被淋濕了!」小凌後知後覺。
「宋小魚,你死定了,快去!」
我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聲淚俱下地向小狼討饒:「剛才,有個漂亮的男孩站在我面前,我沒放過他,等輪到我時,才後悔莫及。大冒險的可怕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男孩子說三個字:我不吻!如果非要我重複這句痛心疾首的諾言,我希望是一萬遍!」
聽完我這番經典的求饒話語后,小狼一抖身上豎起來的汗毛:「不許耍賴,快去!」
我又撲到叔父腳邊,帶雨梨花地泣道:「叔父,我被人當成傻子不礙事。可人家要是知道我是你侄子,一定會嘲笑我們宋家的。」
叔父幫著求情,可惜沈小狼怎麼也不肯放過我。無奈,我厚著臉皮站到了宴賓樓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