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清晨,天還是暗的,都市裡大多數人正好眠的時候,嚴碩已梳洗完畢,站在旅館房間的床頭。

他深吸了一口氣,訝異於眼前的景象,愣在那足足有五分鐘之久。

他看著床頭上那一張張印著藍腹鷳的藍色鈔票,上頭的辨識條形碼閃著光、刺痛他的眼睛,像在挑釁似的提醒他它們的真實性。

「該死!」他撥了下頭髮,狠狠地低咒了一聲。

通常與女人一夜春宵后,翌日他大約會在六點鐘起床,那時女人們仍在睡。梳洗后,他會在床頭留下一筆錢,慰勞她們、展現他的大方,然後走人。

但今天……

六點零八分,他睜開眼,昨夜的女人已經不在了。

這不打緊,重點是,她竟給他留下一點紀念品——一疊鈔票。

敢情她是獎勵他優秀傑出的床上能力和技巧?!

容他細細地自我介紹一次——

他,嚴碩,英文名字是勞爾?凱恩斯,不到三十歲,身為美國計算機業界知名企業Otisan的副總裁、准下任總裁,以及現任總裁之子,黑髮、褐眼、身高一百九,擁有中、英、法、日四國血統。

天底下哪個女人見到他不是快快撲上來抱緊、希望上來了就不要再下去?

尤其來到台灣,見識過這裡女性同胞的「熱情」,再想到昨晚那個女人的舉動,實在令他感到疑惑。

他怎麼連她走了都沒發覺?

鈴——鈴——

手機鈴聲突地響起,看了眼來電顯示,嚴碩心不在焉地接起。

「喂?爸,有事嗎?」

「凱恩斯,你去看過你叔叔了嗎?」一聲威嚴又不失親昵的嗓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我幾天前去見過了,他們過得很好。」

嚴碩此行來台灣的目的,是為了幫父親探望已多年未聯絡的弟弟,也就是嚴碩的叔叔——白虎嘯。

詳細情形嚴碩並不清楚,他只聽說當年祖母帶著年幼的白叔叔離家逃去台灣,還讓叔叔跟著祖母姓白,雖然叔叔最後回美國和家人團聚了,但叔叔並不習慣美國的生活,待了七八年後就又回到台灣。

嚴碩很快就完成父親所交代的任務,見到了叔叔,他們一家三口十分和樂。

只是沒想到完成任務后,多留在台灣幾天,竟讓他碰上這段意外的小插曲……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那你什麼時候回美國?」

「再說吧,等我決定了,我會告訴你。」

「嗯,我知道了,不要耽誤到公司的事務就行了。」

和父親寒暄幾句后,嚴碩便切斷通話,他的視線再次調回那疊刺眼的千元大鈔上。

他隨意點了一下,這個女人出手還挺大方的——五萬?!

嚴碩覺得青筋在他的額邊抽動,他揉了揉額際,赫然發現那女人的身影竟還在他的腦海中浮浮沉沉。

這女人做了這種缺德事,竟然還死皮賴臉地佔去他的腦容量,真差勁……

嚴碩揉了揉額際,對這段「邂逅」不知該做何反應。

再度望向床頭,嚴碩懷疑自己是不是氣瘋了,此刻他竟然笑了出來。

他一向不是個會有明顯情緒起伏的人,身邊的一切人事物常被他當作是笑話,他從不特別留意,但這個小女人竟成功地令他錯愕、令他嘗到一絲怒火,而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難得,他會想要再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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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碩連續在夜店混了好幾天,都沒有瞧見那名女子的身影。

中午時間,他開著車在市區隨意繞、隨意看,順便找尋可以吃午餐的地方。

途中,一棟造型彷佛翅膀向上伸展的白色建築物閃過他眼帘,他不禁多瞧了它幾眼。

這翅膀的形狀——

和那女子的刺青,倒是挺像的。

或許是因為那刺青太鮮紅、太顯眼了,讓他印象深刻,還沒憶起她的容貌,先想起它……

「可惡!怎麼老是想著她?」嚴碩低咒一聲。

本來手肘靠著車門抵著頭,一手控制方向盤的他,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讓他猛地坐直身子……

吱——

他煞車一踩,將車子停在一間中式餐廳前,摘下墨鏡下了車。

餐廳旁有間花店,店員背對他在門口忙著,女子秀麗烏黑的長發綁成一束,在陽光下閃著柔媚的光。

當她轉過身時,嚴碩愣住了。

是她,錯不了,就是她——那個膽敢在他的床頭留下夜度資的女人!

嚴碩定住了腳步,在五步遠的地方細細觀察她,雖然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仍不禁有些吃驚。

只是……那晚如此狂放不羈的她,只是個小花店的店員?!

他緩緩走到她的面前,她正彎腰在照料水桶里的百合花,一朵朵聖潔的白色花苞,捧著自個兒花瓣上的水珠,強調自己柔美又堅韌的清高。

他的身子擋住了她眼前的陽光,一抹黑色的影子籠罩住她。

女子終於停下手邊的動作,看著眼下停駐的黑亮皮鞋,順著抬起頭,望著他,兩秒后滑出一抹笑容,心中卻有瞬間的怔愣。

是他?!

藍苑曦笑彎著眼看著他,覺得有些驚訝,他們倆還真是有些過度「有緣」。

「買花嗎?」她強壓住心中的震撼,不願讓他識破她的驚慌。

嚴碩仍是望著她,一語不發。

她一抬頭,手上的百合頓時失去了顏色,像枯萎的野花惹人唾棄。

她那白皙標緻的臉蛋配著純真的笑容,小巧的唇揚著甜甜的弧度,看起來竟如此純潔。

沒人會相信,這如同天使般的女孩,會踏入那滿是污穢罪惡的聲色場所,還證明了她是那裡的佼佼者。

「不,我不是來買花的。」

嚴碩直直地勾著她瞧,想要挑出她眼底的一絲絲心虛或是膽怯。

但沒有,什麼都沒有,她甚至大方回望進他的眼睛,讓他完全確定:她就是她。

她只是笑著,而那笑,讓他覺得像在嘲弄他,踩著他的耐性,卻又挑起他的鬥志和興趣。

看她那自信的模樣,他知道她絕對記得他、記得那晚。

「那……」她將百合輕輕推到旁邊,轉身進花店,走到櫃檯旁一大盆玫瑰花前,轉頭瞧他。「是嫌,我給的錢太少了嗎?」

一瞬間,天使消失了,惡魔倏地浮現,開始猖狂地昂首笑著,驕傲而狂妄,鄙夷四周所有人事物,因為它們僅是最卑微的僕人,只配臣服在她的腳邊。

好尖銳的嘲弄!這女孩看起來這麼年輕,究竟是怎樣的環境讓她有這般懾人的氣度?

嚴碩沒響應她的挑釁,只是繼續笑著瞧她。

在這種對立的時刻回答任何一句話,或者因對方的舉動而變了臉色,都會被判定為失敗者。

瞧他不答話,惡魔於是拖著她美麗的身影走到他面前,端詳許久,倩然一笑。「竟然找上門來了,這麼想我?」

「是啊,就像妳想我這般。」他微微俯首瞧著她,將她一併帶入問句。

她沒有否認,微微地笑了,像極抹了毒的紅蘋果,甜美到令人寧可一死也要嘗一嘗。

她抬手捧住他的臉,媚惑的眼神細細地看著,身子刻意地貼近,屬於她的淡淡香味似有若無地竄入他的嗅覺中。

她輕輕踮高腳尖,櫻桃般的小嘴微張,輕咬住他的唇瓣摩挲著。

她愛主動,他當然歡迎,但沒有理由讓她主控。

他猛地圈住她,將她整個壓在胸膛,扯了下嘴角低頭瞧她,她輕聲抽了口氣,接著低低地笑了。她順勢讓身子貼著他,沒了頑皮的挑逗意圖,安安靜靜、乖順地讓他感受她柔軟的嬌軀。

她溫馴得似乎本該如此,發間的微微香氣像是摻了符咒,媚惑他全然地攬住她、接受她。

莫名,卻又理所當然的相擁,令他覺得疑惑。

他的手……從不擁抱女人的……

他扯了下嘴角,嘲諷自己竟為了她輕易打破原則。

她玩弄他及肩的頭髮,在他的耳下輕聲呢喃。「這樣吧,為了補償你,我請你吃飯。」

她本以為眼前這名男子,絕對不會跟一夜情的對象再做進一步的交流,她看得出來、也感覺得出來他有這樣的本錢,但出乎意料的,這看似驕傲的男子竟主動上前跟她相認?!不如……

好,決定了,就是他了!

其實,她這幾天一直在跟自己打賭,她清楚自己的魅力,也知道他不會甘心收下那些錢,一定會來找她,只是,她沒料到會這麼快。

他會是一個很好的人選,從一開始她便這麼認為。

「請吃什麼?妳的錢……夠不夠去隔壁的餐廳?」嚴碩低頭瞧著她絕美的容顏,有些故意地嘲弄她。

經過那一夜,他當然知道這女人有本事拿到錢,只是想不通為什麼——既然她這麼有錢,幹嘛在花店上班?

他並不期待她會因為被他在言語上一激,便說出什麼驚人的內幕,他也不會逼她說出為什麼,但他仍是好奇。

她微微嘟起嘴,像在跟情人撒嬌似地。「我不喜歡隔壁那個老闆,他總是色瞇瞇的。」隔壁那老闆總是像個急色鬼一樣,一見她來花店,就不斷對著她流口水,她早就對他感到厭煩了。「除非你想見到我挖掉他的眼睛。」

這……

現在的年輕女孩說話還真是狠!

他不以為意地揚起眉,隨口問道:「哦?妳想要用什麼挖呢?」

「湯匙啰,隨處都有。」

嚴碩只是跟她鬧著玩,沒想到她竟然答得如此順口,他有片刻的怔忡。算了,別再跟她鬧下去了。

「好吧,我不想看妳挖人家眼睛。那,妳要請什麼?」

「東旗飯店。」她輕盈地跳開他的懷抱,愉悅地笑著,那少女般的活潑清純模樣又冒出來了。

這女子不愧是惡魔,以各種形貌媚惑世人,變化只在眨眼之間。

「東旗飯店?妳請得起嗎?還是咱們喝杯白開水就得走人?」

東旗飯店可是數一數二的五星級飯店,裡頭進駐許多高價位的餐廳飯館。

嚴碩清楚得很,因為那裡正是他此番台灣行的下榻處。

這女孩難道有對暴發戶父母,讓她可以如此揮霍無度?

「放心吧!我的錢夠請這整條街的人吃『東旗』的日式料理了。」說完,她脫掉工作的圍裙,挽著他的手便往外走。

「哦?你開敞篷車?」她的表情十分滿意,站在車子前鑒賞著。「這款車台灣沒有進,你是直接從日本進口的吧?」

真識貨。

嚴碩暗暗稱許了她一聲。

一個謎樣的年輕女孩,像惡魔,又像天使,多變得令人來不及反應,一不注意,她又換上另一副容貌。

似乎危險,又似乎……充滿了趣味。

或許是基於好奇、或許是基於好玩的心態,他開了車門,讓她上車,往東旗飯店馳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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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上,藍苑曦輕哼著小調,拿出鏡子抹了抹唇膏,又綁了條絲巾在脖子上,再戴上足以遮住她半邊臉的墨鏡,將手隨性地搭在車門上,任風吹送著她的魅力。

嚴碩自認這台新型跑車已經夠招搖了,這會兒又載了個美人,無疑是擾亂市內交通。

到目前為止,他不過開了三條街,算算不出四公里,已經有超過二十個男人佇足瞧她,其中有四個單純觀賞,有七個誇張地流出口水,其它十幾個還猛對她吹口哨。

另外,還有好幾台的機車騎士為了能一直看到她,拚命追在他們後面,也不怕分心被撞死。

不過看她的反應,顯然,她釣凱子的標準挺高的,對那些小角色根本不屑一顧,只是安安靜靜的,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但他敏銳地感受到她的不耐煩。

當車子在東旗飯店的地下停車場停妥后,藍苑曦鬆開安全帶,輕輕喟嘆一聲。「真煩人,若換作四個月前,一定會有人幫我幹掉他們。」

嚴碩挑了挑眉,本以為她只是外表冷酷不多話,沒想到這女人的暴力因子這麼顯而易見,動不動就想見血。

他們倆一路走進電梯,電梯門關上時,藍苑曦一聲清脆的輕喚打斷他的思緒。

「哪,想要吃什麼?」她問道。

「妳決定就好。」

我決定?她饒富興味地看著他,側著頭,笑笑道:「哦?這麼乖?這是寵我,還是臣服於我?」

嚴碩笑了聲,看著她冷艷又不失俏皮的表情,情不自禁地伸手摟她入懷,扣住她的下巴,便是一記深吻。

面對他強勢的吻,藍苑曦也大膽響應著。

半晌,嚴碩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她被吻腫的嬌艷紅唇,再輕咬幾口后,才低語道:「妳說呢?我是寵妳還是臣服於妳?」

她笑著,滑出一道好看的弧度。這個男人還真是驕傲自大!

藍苑曦抬手抹去沾上他那性感薄唇的粉色唇膏,不認輸地道:「我覺得……是後者。」

電梯門此刻「叮」地一聲打開。

她抬頭笑著,用眼神示意他到了,一邊勾著他的手臂跨出電梯。

但電梯外突如其來的怪異畫面,著實令嚴碩怔愣不解,頓了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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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永遠眷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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