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當一個人長期在關心另一個人的時候,有時候會比對方更清楚一些總是被忽略的微小細節。
項幽凌就是因為太清楚她的一切,所以他誤解了她一路上不自然的沈默,在開車返家之前繞去了某甜品店,幫自己叫了份紫金雙寶,為她叫了碗熱呼呼的黑糖紅豆……
「凌哥。」她開了金口,在他將碗中的芋圓撈進她的碗中,把她不愛吃的紅白小湯圓撈進他碗中的時候,打破了一路上的沈默。
項幽凌看著她,表示他正在聽。
他表現出聆聽的誠意,她也回以同樣的誠懇,慎重說道:「雖然我月事來的前幾天會不太舒服,但也不表示,我只要有異常就是月事要來的關係。」
這事從沒人說破,但他知道她的體質,每個月總會因生理期的到來感到沮喪不適,若是在這時讓她吃些甜湯多少有舒緩的效果。
因而她相對的也知道,他總是會在她生理期將至前帶她來吃甜湯,並幫她撈走她不愛的紅白小湯圓,再換些她喜歡的芋圓跟地瓜圓到她碗中。
這是幾年下來兩人心照不宣的一種默契,卻因為她此時的心浮氣躁,一語就直接道破了。
「是嗎?」將挪移過後的紅豆湯圓送到她面前,項幽凌思索了下她這一路的反常,合理的推論道:「那麼問題就是出在我了。」
她沒說話。
項幽凌當她默認,再思索了下,決定直問:「那麼,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情了?」
她跟著思索了下,發現很難具體說出造成煩悶感的主因。
不想改變,現在這樣子不是挺好的嗎?
樓寄雙不覺得現在的生活有任何需要變化的地方,但她也知道,任由命運發展下去,不論是她那個不知是圓是扁的真命天子出現,還是他理想中的真命天女出現了,她跟他之間,最後一定會有所改變……
「凌哥。」她喚了他。
「嗯?」
「如果我真有對象了,你會怎樣?」她問,很想知道,是只有她抗拒「改變」這件事嗎?
項幽凌神色不變,低頭攪拌面前的甜湯,不著痕迹的斂起微暗的眼色,恍若不經意的回問:「那很好啊,今天吳良提起時,我才想到疏忽了這事,雙雙也到女大當嫁的年紀了,有喜歡的人了嗎?」
「哪有可能啊。」她的生活不是工作就是學校跟家裡,這三個地方能接觸到的異性也就是那些個,加上還有課業及工作要顧,她哪有空去想這種事。
「現在沒有,不表示以後沒有。」項幽凌是很能面對現實的人,所以很實際的說:「雙雙長大了,是該注意這些事了,若遇到喜歡的對象,記得說一聲,凌哥會幫你想辦法的。」
他的話,讓她心裡頭那份化不去的苦悶感有越來越濃烈的傾向。
「但是你呢?」她沒頭沒腦冒出這麼一句。
「嗯?」揚眉,項幽凌不明所以。
原本是想問他,要是他遇上真命天女的話,會如何?
但想了想,發現問了也沒用,此時的她心神紊亂,無法有條理的思考,又想了想之後,決定直接說出她的結論——
「凌哥,我的理智告訴我,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你心靈的歸依,那個讓你想親她嘴的對象出現了,我應該要祝福你,但是我做不到。」因為對象是他,所以她很老實的說。
她的話題跳得恁快,就算是項幽凌也愣了一下。
親嘴的對象?這說法從哪兒來的?
「我好難想像你跟其他人親嘴的樣子……」她低聲說著,無意識的撥著熱熱的紅豆湯。
知她如他,項幽凌知道她是真的感到煩惱,也就因為如此,這當下的荒謬感更讓他感到好笑。
「雖然我不太明白,為什麼要想像那畫面……」他虛心求教,忍笑問:「但有結果嗎?我應該跟誰親嘴才比較好想像?」
他只是隨意的笑問,她卻是很認真的在煩惱。
其實這問題,樓寄雙已經想了一路,也困擾一個晚上了。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當她試著想像項幽凌要親吻一個人的畫面,那畫面中該要模糊沒有輪廓的對象,總是會浮現出自己的臉?
那感覺實在是很怪異,但就因為太過突兀了,以至於她第一次想像出那畫面后,她飽受震撼的大腦就自動記憶住這一幕。
那是一種可怕循環的開始……
她驚嚇—>她記憶住那想像的畫面—>她再次驚嚇—>那畫面卻又不受控制的自動跑出來。
如此循環下止,讓她煩惱了一整個晚上。
為什麼呢?
為什麼會是她跟他在親嘴呢?
樓寄雙想得出神,忍不住直盯著項幽凌的嘴巴看。
說起來……像他這樣的唇線就叫性感嗎?
這部分她從沒研究過,實在不了解,但不得不承認,仔細看,他的嘴巴好像很好親的樣子。
那種軟軟溫潤的模樣,是引誘犯罪嗎?一副在叫人親他的樣子……是說,親嘴這件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樓寄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她雙手已搭上他的肩,是拉他一把,也是自己站起來湊了上去,總之,她真的親下去了。
時間彷佛靜止在這一刻。
她僵住,在回過神猛然醒悟到自己做了什麼的那一刻。
大腦瞬間嚴重糾結成一團,一顆心鼓動得猶如有十匹馬在狂奔那樣的劇烈,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做的事,但她強自鎮定著。
冷靜,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她冷靜但動作十足僵硬的用慢動作,緩緩的將他推回原來的位子,自己也退一步坐回原位。
項幽凌沒開口,也沒動作,他只是看著她,臉上沒有表情,可以說是高深莫測的看著她。
「嗯,就這樣。」她突然說,神色極其凝重。
「嗯?」他發出疑問的音節,詢問她的「這樣」究竟是「哪樣」?
接下來的事,猶如拍動作片那般的出其不意、讓人措手不及,只見她兩手往桌面一按,整個人順勢站起之後,頭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嗯,是的。
跑了。
當著他的面,她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就是因為了解,所以樓寄雙的羞慚逃亡路線之曲折,就像在拍間諜片那樣的複雜跟麻煩。
首先她知道她不能動用身上的任何信用卡,以夏商集團的情報網跟金融機構的友好關係,使用信用卡根本就是在宣告「嘿,我在這裡,快來抓我!」這麼低能的錯誤她怎麼可能犯?
所以她抓准項幽凌反應不及,以及他得留下來付甜湯費用的那一小段空檔,跑走後第一動作就是攔計程車,讓計程車加足馬力遠離第一案發現場之後,緊接著就是找出當下地點第二接近的金融大樓下車。
當她從提款機提領出大筆現金,將之全數塞進隨身小包之後,忍不住對著隱藏式攝影機扮了個鬼臉,然後神色自若的步出提款機的小房間……
所有的從容維持了差不多二十步,接著又是拔腿就跑,直到另一條街上,慢下腳步之後,才又攔了第二輛計程車,直奔最近的商場,趕在營業時間結束之前,火速採購幾套可供換洗的休閑衣物,然後離開。
再之後,她搭上捷運,隨機選了個站下車后,又是欺敵用的幾次轉車,她自己都數不清轉了幾輛計程車,最後才在一間不新也不舊,絕構不上星級,但環境也不至於糟到讓人不敢恭維的小型旅舍附近下車,拎著剛買來的幾袋換洗衣物上門登記投宿。
她自覺一切都很完美,就算是手握夏商集團人脈資源的項幽凌,想在她這一番布局下找到她,也不是三天兩天就能做到的事。
長久她是不敢想,反正也沒想到那麼遠,眼下她要的其實也就是這樣,只是想離得遠遠的,可以有一個安靜獨立思考的空間,讓她好好的思索一下,她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怎麼會?她怎麼會做出那麼出格的事?
對於強吻項幽凌的行為,就像是被雷打中一樣的震撼著她,但……似乎又不是那麼樣的讓人驚奇。
慢慢的……樓寄雙冷靜了下來……
她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自暴自棄的心態?
只知道,當她冷靜下來之後,她發現那種驚嚇的感覺,似乎也只是因為以前從沒做過而已。
消化掉那份最初的震驚,仔細想想……嗯……好像也沒什麼嘛!
大驚小怪的感覺消褪去之後的想像畫面,是不同的地方,甚至是不同的角度,忍不住扼腕沒好好記下唇與唇之間接觸的感覺……她不禁暗罵自己發什麼花痴,競分神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努力拋開這些不當的聯想,她滿富實驗精神的套用其他的人頭,試想了好幾個版本。
認識的,好比公司里幾個知道人名的男性同事,或學校里幾個稍知道名字的男同學,甚至是不認識的,像知名男藝人之類的。
但不管對象是套上誰的臉,要她想像親吻另一個不是項幽凌的男人……嗯!
無法自已,她單是想就覺得噁心。
當中的差異性,樓寄雙並不是笨蛋,只是以前沒去想而已。
答案如此明顯,問題就出在人,項幽凌。
當然是因為對象是項幽凌,才會有如此截然不同的結果。
就像吳良說的,面對那個「對的人」,會自然而然的想要親近他,甚至出現親他的嘴之類的親密行為。
她真是個大笨蛋!無可救藥的大笨蛋!
怎麼會繞了這麼一大圈,才發現這麼顯而易見的事?
什麼心靈的寄託、精神的依歸,這些年的生活里,項幽凌不就是她心靈的寄託,是她精神的依歸?
想來,習慣真是一件恐怖的事,她就是因為太過習慣,所以從來沒去想,就像一個呼吸系統正常的人不會去細想氧氣的重要性那般。
而現在,就像是一個重症患者要被拔去呼吸器,失去氧氣的那一刻,清清楚楚,她很明白項幽凌之於她的珍貴與重要性,他根本就是她的那個「對的人」,只是她從沒有用這個點來定位他的存在而已。
那麼問題來了。
原來她心底是這麼認定他的,那麼他呢?
就算她自認很了解他,在愛情的面前,她也不可免俗的失去了些許的信心。
他的生活有她,她的生活中也有他,病的時候、開心的時候、挫折的時候,她生命中的每一刻他幾乎從不缺席。
他的關心,他的守護,他的包容與疼惜,是真的。
她知道那都是真的。
只是那些真心與付出,是基於他對夏家的責任心,或是把他當成了妹妹?還是其他?
理智上分析,那不可能只是基於對夏家的責任心,責任心不至於讓他將私人時間投注在她身上,更不至於讓她入侵他的空間。
那麼,陪她開夜車趕報告、幫她收集課業上的資料、比她自己還要費心妝點她的外貌、教她品紅酒、出借大腿讓她枕著看DVD,都是因為把她當妹妹?
若只是當妹妹,在她出人意料的強吻他時,那他也太過冷靜了吧?
樓寄雙實在很想直接認定,他其實跟她一樣,把彼此視為人生的伴侶,是心靈的寄託、精神的依歸,但她個性中小心謹慎的那一面卻又讓她無法那樣樂觀。
隨著這些年來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一一浮上心頭,她益發戚到迷惑。
他到底是怎麼定位她的呢?
她是這麼樣的不確定,但無妨!
既然她覺醒到他之於她的重要性,那麼,她就不會什麼都不做的任他從她的生前中離開。
就像她之前一直認定的,小嘍羅就是該跟著寄生蟲!
他這個寄生蟲是她的,是她的!
只是……她該怎麼做才能得到他的心,讓他回應她相同的威情與心意呢?
沙盤演練,她開始仔細的盤算。
但,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
「聽著!樓寄雙正在我的手中,如果想要她平安無事,就準備一千……不!兩千萬,準備好兩千萬的現金……」
「你打錯電話了。」
「X你X!」超有力的國罵當場爆出,搶在對方掛電話之前氣急敗壞道:「不是詐騙集團!是真的!你看看來電顯示,這是她的電話,她真的在我手上。」
「……」沈默。
「想要她平安回去,就不要報警,你要報了警,事情會變怎樣我是不敢跟你保證,想要她平安回去,就準備兩千萬的現金,我會再跟你聯絡。」
通話鍵被按下,結束通話后是直接關機,將好不容易才問到開機密碼的行動電話又關了起來。
一旁,嘴上貼著膠布,被反手捆綁、整個人像只蜷縮的蝦子那般被放置牆角的樓寄雙,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也不想浪費那力氣發出掙扎叫喊的咿咿唔唔聲了。
她不敢相信會有這種事!
世界何其大,全台灣、全台北縣市有多少家供過路住客投宿的旅店,她怎麼會哪裡不挑,獨獨挑中這毒瘤拾荒範圍內的旅舍,還好死不死的在入住的時候被他發現,為自己帶來這天大的災厄?
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這要她怎麼有?
她不過是輾轉難眠一夜之後,想外出買點食物跟水回來充饑而已,哪料得到行經暗巷時會受到攻擊,沾了大量迷藥的布巾趁她不備蒙上了她的口鼻,再之後,她就被帶到這個像廢棄倉庫的地方了。
事情很明顯,她被綁架了。
這種事項幽凌以前曾提醒過她,但她總覺得,她從來就沒公開過跟夏商集團的關係,名義上只是集團底下一個小小員工,會有哪個人吃飽那麼閑要綁架她?
結果哩?
人生果然不能鐵齒,她覺得不可能的事就這樣發生了,但真正讓她震撼的不是綁架這件事,而是綁架她的那個人……
「別說我不顧念一點情分。」倉皇起意的那個人拖著一條不自然的義肢靠近,將一塊麵包放置在她曲起的膝蓋上頭,還在旁邊放了一杯插好吸管的杯水,交代道:「就像我剛剛說的,你不要找麻煩,這裡是荒郊野外,你叫破喉嚨也沒人會來救你。」
她木然的看著他,直到他撕下她嘴上的膠布——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舅舅。」她問,神色冷漠。
聽見她的稱呼,曹宗耀冷笑。「原來你還記得有我這個舅舅嘛。」
樓寄雙沈默以對,要不然她很怕管不住自己,脫口說出她要是有選擇,根本就不想有他這個舅舅。
對她來說,跟眼前這人有血緣關係,根本就是上天開的一個大玩笑,為了終止這個玩笑,當年在項幽凌的成全以及刻意的保護之下,她隨意跟母親那邊的親族交代一聲,說認了個乾哥哥會照顧她,換過電話后就再也不曾主動聯絡。
如此決絕,就是她想終結這個玩笑的決心證明。
斷絕往來,這正是她想要的,但是與怨恨之類的情緒毫無關係,當年的她只是很單純的認清了現實,知道這些人不可能對她付出源自真心的關愛之意。
重男輕女、搞不好連她全名都記不住的外婆不會,眼中只有利益的舅舅更不會,因為他看見她就等於看見了一個錢記號,想的只會是錢、錢、錢。
至於幾個阿姨們都有自己的家庭需要照顧,忙著應付生活中的柴米油鹽,還有娘家兄弟時不時登門借錢就夠她們頭大了,誰還有那時間跟精神來照顧她這個孤女?
她只是實際的認清這份現實,知道斷絕往來對彼此都是一種解脫,誰也不必對誰有期待,甚至因為那份期待落空而失落傷神,所以她就這麼的跟這票人斷了連繫,讓她從此不用面對外婆勢利的親情,不用聽幾個阿姨三不五時的登門抱怨,更不用再為舅舅這麼一顆不定時炸彈煩心。
她並不在乎在這些人口中,她會被說得多難聽。
甚至就算要說她冷漠絕情、沒心沒肺也可以。
看著眼前的曹宗耀,想到方才被逼問開機密碼時所挨的那一巴掌,她更是只能確信,當初做的決定絕對是再正確不過的事。
凌亂斑白的發,一臉未刮的鬍渣配著微微佝凄的身形,怎麼看就是一副不思上進的落拓樣,但真正叫人感到不適的,是他雙目中流露出不似常人的凶光,讓他整個人透出一股陰毒狠戾之氣,一看就讓人覺得不舒服。
這天底下,有哪一個做人家舅舅的會不負責至此?
為了錢,只是為了這等身外之物,竟連自己的親外甥女都綁架?
說起來……也是為了不讓這些煩人的人、事、物找上她,為了杜絕可能造成的俊患,商家兄妹才會聽凌哥的意見,尊重她不想認祖歸宗的意願,沒讓她跟夏家的真正關係曝光吧?
明明不是當務之急,但這時的這刻,樓寄雙就是忍不住想起這些以前沒注意到的細枝末節,發現項幽凌守護著她的小小心意……
她一逕的沈溺在自己的思緒中,曹宗耀也是!
「這幾年你倒好了,認了個有錢的乾哥哥,搬了家、換了電話,跟原來的窮親戚徹底脫離關係,甚至兩年前外婆病死了,你連出面探問一聲都沒有……嘖、嘖、嘖……」
口中嘖嘖有聲的直嘆氣,曹宗耀像是個耐心指教晚輩的長者,感嘆道:「雙雙啊雙雙,你媽媽是這樣教你的嗎?做人是可以這樣勢利的嗎?」
聽他提及母親,樓寄雙怎麼也忍耐不住,冷冷回譏道:「她教我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不要將自己的失敗推卸到他人的身上。」
「怎麼?」抓著她手機的手是如此用力,曹宗耀獰笑。「你現在是在指責我不負責任,怪我把失敗推卸到你身上嗎?」
「……」答案如此明顯的問題,樓寄雙懶得回應他。
「當年我打了多少通求救電話給你,結果不是推說打錯了,就是說公司里沒這個人。」咬牙,曹宗耀語氣滿是恨意的酸她道:「說起來你這乾哥哥倒是很寶貝你,很會幫你隱藏下落嘛,我不過就只是要你幫忙借點錢來周轉也不行嗎?」
說到後來已忍不住激動,曹宗耀怒問:「要是那時你肯念著情分幫我一把,你舅舅我會落到今天這個德行嗎?」
他的一番話,只讓樓寄雙更肯定了方才的推論。
原來,這些年來的安穩與平靜,全是因為有人幫她先擋了下來,在她沒注意的時候,早一步的替她打點好了所有細節,讓這個心裡頭住了只魔鬼的混蛋無法接近她。
想起總是默默幫著她,卻從不張揚的那個人,比起眼前這個有著血緣關係,卻比鬼還要可怕的人,她心裡忍不住微微的泛酸……
為什麼同樣是人,卻有著如此天差地別的不同呢?
樓寄雙傷感著,曹宗耀持續他的憤恨——
「看看我這條腿!」說到激動處,他目露凶光,神情已然不太像個人類,抓著手機的手指向自己的義肢,大聲咆哮著。「都是你!都是你害的!當你舅舅被黑道逼得走投無路的時候,你只知道巴著有錢人,自己享福,害得我被輾斷一條腿,就連老家也被法院給查封拍賣,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樓寄雙心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判斷這時說什麼也沒用,所以連一句「只要你不去跟黑道借錢,誰能輾你的腿」都懶得說了。
「既然你這麼無情,就別怪我無義,這是你欠我的,是你欠我的。」恨恨的丟下這幾句,曹宗耀憤然甩門離去,將她一個人關在貨櫃屋的小倉庫,逕自去為拿到錢之後的逃亡路線做準備。
眼睜睜的看著他用門離去,樓寄雙無言。
對比這份張牙舞爪、一味只要他人付出的「親情」,想著項幽凌,那個雖然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但總是無條件為她付出的人,反而讓她心靈平靜,且感到溫暖。
但很快的,溫暖卻轉為絕望。
因為,經由一夜的思量,她已經很明確的知道自己該追求什麼了,但看看現在的變化……綁架!她竟然被一個瘋子給綁架了!
就算她有滿腦子的計劃想要執行,就算她想好了無數個方案要逼出他的心意,她還有那個命去執行嗎?
想起曹宗耀離去前的瘋狂表情,不確定的感覺讓她極度不安。
嫌惡的弄掉曹宗耀留在她膝蓋上頭的麵包,她頹然枕著自己的膝頭,不明白為什麼命運要這樣折騰她?
她的愛情才剛蘇醒,能不能有圓滿的結果她不知道,但總要給她機會去嘗試才是,要不然,她怎能甘心?怎能甘心呢?
想著項幽凌,心裡,既甜又痛。
到底,她有沒有機會能再活著見他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