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其實你並不缺錢。」他說,在他誤解那份凝重神色的時候。
她看著他,神色困惑,好似沒弄懂他的訴求。
「只要簽下文件,夏商集團至少三分之一的產業全都歸你。」他進一步道。
「不了,謝謝。」不用細想,她一口回絕,清楚又冷靜的回應道:「也許在你的世界里,沒錢是萬萬不能,但在我的世界里,有著比金錢更需要守護的對象,為了她,請你不要再提遺囑的事了。」
事後回想,項幽凌猜測,他應該是嚴重誤會了什麼。
但是在那當下,他看她神情凝重,第一個反應是真以為她有什麼難言之隱,大抵是有急用,但偏偏又因為特定因素得端起自尊心來拒絕這筆天外飛來的遺產……
「要不……來幫我工作吧。」這話說出口的當下,項幽凌沒被自己給噎死,他都覺得奇怪。
光光是她意外的表情,他也知道這提議很詭異,但話都說出口了,要收回也很怪,只得硬著頭皮接著說——
「前兩年,集團挪了筆資金在台灣設立一間投顧公司,近期我們打算進行業務整合,把台灣這邊當作亞太區的總據點,我這趟來除了處理遺產的事,主要也是為了這件事,我的臨時辦公室正需要用人,若你有興趣,可以來我這兒打工。」
說是這麼說的,但他其實並不抱任何希望。
畢竟她完全拒絕接受遺產的態度,好似巴不得跟夏商集團最好沒幹系,又怎可能自投羅網來為他工作?
「好。」她說,就在他打算放棄,一句「當我沒提」還含在嘴裡的時候。
項幽凌也曾懷疑,這會不會是聽錯了?
但他確實是聽見她說了……
好?
她竟然說好?
說到底,項幽凌還是沒摸清樓寄雙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以為她對他所代表的夏商集團其實是避之唯恐不及,對這個明明就是沒經過深思熟慮、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莫名其妙的提議,絕對是斷然拒絕的分,就像那筆巨大遺產那樣。
可她卻答應了打工的提議?
項幽凌真覺得自己是失心瘋了才會冒出那提議,更覺得她是被鬼遮眼了,才會失常應允這提議。
結果……
在歷經三個禮拜的消化,親眼見證她辦事能力之後,對於當初那鬼使神差的提議,一反最初失心瘋論,項幽凌只覺得自己真是神,竟可以在無意中布下這麼完美的一個局。
進可攻,退可守,說的就是這麼一回事。
首先是見面三分情。
這會兒大家一起工作,就算不到朝夕相處的地步,倒也是時時都會見面,加上他還有一個頂頭上司的身分,她沒立場惡臉相向,大家友好相處,還怕摸不清她的個性跟想法?
知己知彼。
等掌握到她的想法之後,找機會再跟她商議遺囑之事,或是慢慢修正她對這筆遺產的排斥感,想來也就不是那麼難的事,只要日子長些,她繼承那筆遺產絕對是指日可待。
就算目前還停留在打探了解期,因為深怕打草驚蛇而得先按兵不動,可這段時間內,她優異的工作能力也是讓人深厭意外的美好收穫。
那是繼答應為他工作之後,第二件讓項幽凌大戚意外的事。
整合這件事,並不是電影情節那般,穿得光鮮亮麗到企業部門走走晃晃、在言不及義的會議上露個面就好的工作,更何況他這趟來,不止是擴大台灣本部、打造亞太據點,其實也還肩負著營運考核的工作。
所以數據!數據!數據!
大量的數據及看不完的文件等著他一一核對評估,那需要長時間的專註力,就算他這趟來,還特地帶上吳良這個好幫手以及三個自己的工作團隊,可基本上,這仍是一件枯燥又煩心的工作。
在樓寄雙正式就職之前他其實想像過,以她不是太活潑的個性來看,就算幫不了什麼大忙,至少她不輕浮,擺在辦公室里應該不至於讓人覺得礙事、礙眼,感到討厭。
但哪裡曉得,她的優點可不只是比同齡女孩安靜少言而已。
由於太像小老太婆了,這女孩子較之同齡的女性生物,非常明顯缺乏了一種女人天性般的八卦好奇心,對於旁門左道求富貴的手法也完全絕緣。
那非常的難得!
她從不多嘴過問他人的是非,或是抱著攀龍附鳳的心,積極想認識高層主管,也不曾打探有什麼門路;坊間的百百款基金里,是不是有哪支明牌可買。
她就是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做著交代給她的工作。
不管是影印資料、跑腿打雜泡咖啡之類的庶務性工作,還是自上周開始,從整理簡單的文件到請她核對些許文件的數字,她所表現的心情、態度都是一樣的。
這種安於工作、不忮不求的穩定性,讓項幽凌頗為欣賞,更讓人感到驚喜的是,她的耐心跟對數字的敏感度。
他的兩個會計師可不是什麼慈眉善目、擅於夸人的人,卻已經不止一次跟他表示,對這樓小妞的細心感到讚許,因為她不止一次從漫漫單據中,找出造成數字出現細微差異的問題點。
都是些小工作,但也就因為只是找單據這種小工作,那絕對需要無比的耐性與細心,才能一一核對單據,從中找出造成差異的那一張,顯示出她的穩定性與對數字的敏感度都極高,是個可造之材。
多厲害的一個局,是不?
找她來上班,不但可觀察她的心性,好設法執行遺囑上的財產贈與,他還意外撈到一個好助手,簡直是一舉數得。
他很滿意當初找她來打工的提議,從他授意底下人傾囊相授,自己也找機會盡量教她,就能看出他的滿意。
但她呢?
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而答應來打工?
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裡面的寄生蟲旁邊的小嘍羅——樓寄雙的人生願望。
很沒志氣,她自己也知道。
但又如何?
她從來就不求大富大貴,只希望她跟奶奶能平安度日,而,拜澳客的潑水事件所賜,只是讓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要是單靠出賣勞力的體力工作不適合她的話,那就是要走文的、往辦公室的白領職場發展了。
那樣的話,學歷就變成首要必備的應徵要件,卻沒想到,她還在思量這件事,在衡量該怎麼取得求職必備的文憑之前,項幽凌竟跟她提起打工的提議?
對她而言,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要知道,她可是立志成為一個「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裡面的寄生蟲旁邊的小嘍羅」。
而那當下,跟她提議起打工可能性的項幽凌,活生生的不就是一個「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裡面的寄生蟲」嗎?
她並不覺得失禮。
夏商集團,搞成這麼大體系的跨國集團,要說是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這比喻其實也不算太過分,是吧?
而他,項幽凌先生,位於集團高位,說他是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裡面的寄生蟲,這也很合理的,是不?
跟著他這個寄生蟲工作,成為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嘍羅,那不就是她的最終夢想嗎?
就算只是打工性質,可以提前見識辦公室職場生態,先行體驗寄生蟲身邊小嘍羅的生態,有什麼不好?
不要說辦公室的人、包含項幽凌都很積極的在指導她怎麼做事,讓她獲益良多,單單是在項幽凌身邊工作,這樣的經曆日后寫在求職信上,就已經可以讓她的求職信大加分,大大的加分。
就現實層面而論,能跟著他工作簡直是可遇不可求、作夢都會笑,說起來百利無一害的好事……好吧,是有一點麻煩。
真要認真計較,是有那唯一的一點麻煩,就是要提防項幽凌再提起認祖歸宗跟繼承遺產的事。
雖然對於這件事,她可以說是醜話說在前頭,在正式上工前就跟項幽凌說過,不要以為她來打工,就會接受繼承遺產跟認祖歸宗,他能答應不再提這些事,那她就願意去打工。
當下他表示尊重,強調絕不勉強她,但樓寄雙知道他大概是打著長期抗戰的主意,以為時間能軟化她的態度。
無妨。
他要這麼認定,就讓他去吧,反正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裡面的寄生蟲旁邊的小嘍羅!
她安靜的朝這目標邁進就是。
即便隨著時日過去,因為工作關係而習慣彼此的存在,也因為他引導她學習的方式與寬容,讓他的存在慢慢不僅只是上司,還夾雜了些許亦師亦友意味,她也不改初哀。
道理很簡單,他可以不再是陌生人,甚至進一步有可能成為朋友,但那改變不了什麼……
「噗嚕噗嚕,噗嚕噗嚕……」
極其詭異的聲響在安靜的辦公室內響起,兩名會計師停止核對手上的帳目,有志一同的朝聲源看去……
端著茶水進來、正要一一送上的樓寄雙一臉尷尬,怎麼也沒想到隨身攜帶的行動電話竟然在這種時間響起?
她不能坐視不理,因為這鈴聲顯示來自家裡,若不是出什麼事,奶奶不太可能會打電話影響她工作……心急如焚,樓寄雙加快速度將茶水為兩人送上之後,趕緊退到最角落去接電話。
「喂,奶奶,我雙雙,有什麼事?」壓著聲量,樓寄雙急問。
一旁的兩個大男人似乎對她有電話這件事感到新奇,畢竟這打工小妹一直就走低調路線,低調到他們對她擁有行動電話這事都感到意外,就知道她的低調路線是低到什麼程度。
兩雙眼睛不約而同的看著她,很自然而然的豎起耳朵聽她講電話……
好像聽不到什麼。
因為她一路只有嗯、嗯、嗯的應聲,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以為這是一通無意義的來電時,只見她秀眉緊蹙,以很難得的不悅語氣,低聲道:「怎這樣?那不關我們的事啊,何必找我們?」
隨著奶奶的說明,配著背景聲的吵雜叫囂讓樓寄雙心情大壞,事實上她憤怒極了。
但這時生氣沒有任何幫助,只能先壓抑下來,佯裝鎮定的交代:「奶奶您千萬別開門,在我回去前,發生什麼事都別開門,還有,記得先報警,知道嗎?」
報警?
這字眼,讓兩個一絲不苟的大男人不約而同的挑了下眉。
「不行,我不能讓您一個人在家擔心受怕,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就這樣。」不接受電話那頭的人勸她別回去,樓寄雙掛了電話。
其實很生氣,其實很委屈,其實她也有點怕,但這時候她都只能先冷靜下來……
抬頭,看見辦公室里的兩個人正看著她,樓寄雙試圖假裝鎮定,但眉宇間的慌亂出賣了她。
「誠哥,不好意思,凌哥跟良哥去開會,剛好不在,等下他們回來時,能不能幫我轉告一聲,我家裡臨時出了點事,得趕回去處理,所以下午得請假。」她說。
「什麼事?嚴不嚴重?需不需要陪你回去看看?」怎麼說也聽到一個報警的字眼,身為男人,提出連番疑問是正常又合理的。
「謝謝,但不用了,只是一些家務事,我能處理。」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她粉飾太平道:「麻煩幫我請假就好了,那我先回去了,bye。」
只是一些家務事……
嘴裡說得輕巧,但幾個登門討債的凶神惡煞守在門前大吵大鬧兼破壞,要不是因為剛好逮著警察驅離過後的空檔時間抵達,樓寄雙能不能順利返抵家門都還是個大問題。
也幸好是她先進家門,那幫討債的前來進行第二波的鬧事才沒直接波及到她,而再次報警處理后,警察的第二度出面,也幫她爭取到冷靜的對談空間,在幾個條件交換下,她終於勉強請走這些瘟神。
當然,事情還是得解決,從源頭那兒!
所以藉口要清理善後,樓寄雙拿著工具與電話,避到屋外找問題的源頭——
「舅,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啊……」
面對外甥女語帶凌厲的指控,電話那頭的人語氣明顯心虛,彷彿沒預料到竟會被找到,而電話這頭的人似乎也深知對方的伎倆,完全不給他找藉口掛電話的機會——
「你要跟誰借錢是你的自由,別說我們做晚輩的管不著,實際上根本沒人管得著,但是!你為什麼要寫我媽的名字當聯絡人?」樓寄雙既急又怒,完全無法想像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事情發生。
「啊?那個喔……」曹宗耀支支吾吾,勉強道:「因為填資料時,就規定要寫一個借款人親友的聯絡資料,限定要不同住址,不住在一起的,所以……所以……」
「所以什麼?」咄咄逼人,樓寄雙的容忍度已達極限,怒問:「你的朋友不是很多?親戚也不止我們一家,為什麼獨獨要填我媽的名字?你填一個去世的人,不覺得很過分嗎?」
「那時候大姊只是生病,還沒去世啊。」曹宗耀辯解道。
這狡辯只讓人氣到腦中一片空白,激得樓寄雙脫口:「填一個癌末病人的資料是有比較光彩嗎?」
「你這小孩怎麼這樣說話啊?」曹宗耀語氣轉壞,有些惱羞成怒了。「我只是填個資料,還需要跟你們報備,等你們核准嗎?」
「是!是不需要!但前提是,還錢!舅舅大人您肯老老實實的還錢!」隱忍多年的情緒一口氣的爆發,樓寄雙才下管電話那頭的人是不是所謂的長輩。
「雙雙,注意你的態度。」曹宗耀勃然大怒。「你媽是這樣教你的?你這是跟舅舅說話的態度嗎?」
「媽媽教我做人要腳踏實地,教我要尊敬值得尊敬的人,她也教我做人要有借有還……」
「你這是什麼意思?」曹宗耀惱怒的打斷她,斥道:「是想指責我這個做舅舅的欠錢不還嗎?」
樓寄雙暗暗的作了兩次深呼吸,她告訴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下來才行……
「那麼舅舅還了嗎?」以自認為還算冷靜的口吻,她直問:「如果還錢了,為什麼今天人家會找上門來?」
「那個……唔……只是一時周轉不靈、一時周轉不靈而已。」曹宗耀辯解道:
「原本不應該這樣的,我借的錢是要跟朋友一起投資一塊地,按照計劃的話,應該可以很快轉手,換回的現金還了本金還能賺一手才是……」
「但是你沒有。」樓寄雙並不想聽過程,她只知道結果。
「原先的買主臨時變卦,這我也沒辦法啊。」曹宗耀反倒抱怨了起來。
「那現在呢?舅舅有什麼打算?」能保持這樣冷靜的語氣,樓寄雙幾乎要佩服起自己。
「唔……我會處理,我想辦法處理就是了。」曹宗耀含糊其詞。
這種話,樓寄雙從有記憶起就常常聽見他在說了。
所以不要怪她不具任何信心,因為從她有印象開始,她這舅舅講完這種話之後,沒有一次是他自己「想」出辦法解決問題,最後還不是都靠外婆或是幾個阿姨想法子幫忙善後?
更何況一個真心要解決問題的人,又怎可能躲得不見人影?
自個兒躲得不見人,任由債主找上不知情的她們,這種事,也就她這個舅舅做得出來,要她相信他這樣的人?
一句話,辦不到!
「如果舅舅真的會處理,能不能先出面說明不干我們的事?」她不讓他閃躲,很直接的要求。
「這……」
「我媽她已經去世了。」不給他找藉口的機會,樓寄雙一口氣說道:「她一個往生者的名字被高利貸的人拿來鬧事,屋外頭『曹芷靜欠債不還』的字樣被寫得整個樓梯間、整條巷子都是,寫剩的油漆全往我家門口潑,先不要說街坊鄰居看了會怎麼想、我跟奶奶要怎麼做人好了,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媽媽是犯了什麼錯,要受到這樣的對待?」
「已經找人上門啊?」曹宗耀像是這時才發現嚴重性。
「何止找上門,三、五個彪形大漢拿著球棒砸門,我奶奶年紀大了,能禁得起幾次這樣的驚嚇?」樓寄雙想到就火大。
「應該……應該也沒怎樣吧?只是做做樣子,砸了幾下門而已……」
沒有問她們祖孫倆如何?
一、句、也、沒、有!
閉了閉眼睛,樓寄雙打心底生起一股同情之意,她對母親感到無比的同情。
這麼一個吸血蟲般啃骨噬血、一出狀況卻又如此無能兼無情的手足啊……
「我跟他們談過了。」背書一般,樓寄雙不帶情緒的說出她的解決之道。「我只講幾個重點,錢不是我們借的,也不是我們用的,我們根本不知道借錢的事,曹芷靜這名字是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寫成聯絡人,是聯絡人,又不是借款人,找我們討錢,根本就是錯誤的管道。」
「那他們怎麼說?」曹宗耀有些緊張。
「能怎麼說?」樓寄雙反問。
既然母親做不到,那就由她來吧!
抱著壯士斷腕的心情,樓寄雙冷淡道:「不是借款人,人還已經去世了,找我跟奶奶的麻煩也沒辦法拿到錢,真把事情鬧大,上了警局或法院,他們不論從哪一點看都站不住腳,反而更麻煩,還不如找另外的管道追討回這筆欠款。」
「然後呢?」甥女平鋪直述的語氣沒來由的讓曹宗耀感到有些不安。
「在我交給他們外婆家的地址跟電話后,他們覺得我講的很有道理,就走了。」樓寄雙冷淡的說出結果。
電話那頭的曹宗耀傻住了。
「你、你、你!你怎麼可以把外婆家的地址給他們?那他們找上你外婆怎辦?」曹宗耀氣急敗壞。
樓寄雙只覺得心冷。
外婆是人,那麼,她跟奶奶,甚至是過世不久的母親就不是人,就可以任人騷擾、不得安寧的嗎?
「我跟他們說了,外婆那邊是舅最常待的地方,要找人就要往那邊去,就算舅舅真跑路了,不在外婆那邊,我會幫忙打聽,一有舅的消息也會主動跟他們聯絡。」
「雙雙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曹宗耀感到無比的震驚。
「舅舅以為我會跟媽媽一樣,為了不想驚動外婆,就自己想辦法解決嗎?」樓寄雙冷冷的問。
「……」曹宗耀被問住了。
「舅,媽媽她已經不在了,我相信你知道這件事。」樓寄雙冷冷的提醒,說道:「我雖然長大了,但也才剛高中畢業,更何況我只是個晚輩,所以這種事關好幾百萬的債務,我是沒有能力處理……」
「也不是沒辦法啊!」曹宗耀急忙打斷她,說道:「你媽死的時候,不是有筆保險金下來?只要拿那筆……」
「舅!我要去清油漆了。」心灰意冷,樓寄雙直接打斷他的美好夢想,道出她的結論:「你趕緊想辦法還錢,下次他們再找來,我會直接跟他們報這支手機號碼,或是直接跟他們說你躲在哪個朋友家,就這樣。」
「雙雙……雙雙……」
不管電話那頭的人怎麼呼喚,樓寄雙果決的掛掉電話,而且直接關機。
結束通話,像耗盡了她的氣力,她只能頹然的蹲坐在路旁,把臉埋在兩膝之間,好似這樣就不用面對眼前的這一切……
她不明白。
這世上的人百百千千萬萬個,為什麼獨獨是她得面對這些?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