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是，我暫時還不想讓她懷孕。」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大女孩，再讓她照顧一個孩子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決定。

「那夫人想工作？」

「她說她很無聊，人生沒有意義。」已經煩他半個月了，再繼續下去，他保證會把她踢回娘家去，讓岳父母去應付他那天真的妻子。

林俊南傻眼，普天之下的貴婦們，大概只有夫人會覺得每天閑來無事逛逛街，屬於人生沒有意義的範疇吧。

「你覺得呢？」錢天陽又問一次，他想破頭就是想不到半個適合她做的工作，要考慮會不會造成別人的困擾這才是真正找不到適合她的工作的主因。雖然大家也許會因為錢夫人這身分而容忍她，但他卻無法容忍自己的妻子到處闖禍帶給別人麻煩。

……重點是，更加無法容忍闖禍之後，她必須承受別人暗地鄙夷她的眼光，只要一想到嬌弱的她被眾人指責的那個景象，就會讓他莫名的感到心疼與不悅。

而且對那些想用言語攻擊她的人，他的心底總會燒起一把無明火。

他捨不得見到她無助欲泣的小臉，更捨不得看到她因為別人的怒罵而驚惶懼怕的可憐模樣。

「那個……」林俊南一臉遲疑，他要怎麼說啊！

別說之前的調查資料了，一個連在自己婚宴上都能闖禍的女人是能做什麼事？

她好死不死居然去踩到行政院院長夫人的禮服裙擺，要不是老闆眼明手快，馬上扶住快撲倒在地的院長夫人，他真不知道擎天集團的臉要被夫人丟到地下幾層去了。

「說。」

「我認為夫人還是維持現狀的好，不過……」林俊南欲言又止，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說出來會不會被老闆轟出土？「真的不讓夫人有孩子嗎？人家說……」

一接收到橫掃而來的銳利眼神，他也不敢再說下去了。

「你認為有必要把珍貴的小生命葬送在她的手上嗎？」

「沒、沒有！」一滴滴冷汗從鬢邊緩緩流下。

「算了，我自己再想想，你出去吧。」錢天陽面無表情的繼續批閱公文。

一關上門，林俊南垂頭喪氣的回到自己座位上，看著桌上放著美麗老婆照片的相框，突然一陣哽咽，嗚嗚嗚……他要回家找老婆要抱抱啦……

第二天一早，他一臉哀怨的瞪著總經理室的大門，繼續昨天的嗚咽，心裡滿是懊悔與怨恨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要回家跟老婆求安慰了，老婆也不會做出這種決定——

「不然你跟萬年大冰塊說，讓夫人到我這兒來幫忙好了。」柳杏絹很有義氣的說著。

天底下，大概只有不受錢天陽吸引的她會稱呼他為「萬年大冰塊」。

「那怎麼可以？！」林俊南嚇死了，夫人可是闖禍精耶，他怎麼可能放心讓這樣的夫人待在親親老婆身邊。

「為什麼不可以？上次在婚禮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夫人好年輕、好可愛，讓人好想認識她喔，而且既然她懂得不要浪費生命做米蟲，這樣的好女孩我們當然要幫她啊。」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一天到晚只想找有錢男人結婚的拜金女了。

「不行，我們之前調查過她，她是個超級闖禍精耶！」他不但將艾以優的事迹一五一十全部說出來，還加油添酷就為了嚇退老婆的可怕決定。

「真的啊！怎麼這麼有趣，那我更想要認識她了。就這麼決定，你明天上班時就跟你那當上帝一樣崇拜的萬年大冰塊說一下吧。」一聽完他說的，柳杏絹只是豪氣的哈哈大笑，完全不照老公的劇本走……

「你以為你繼續死瞪著我的門就能在上面燒出兩個洞嗎？」每天準時九點出現在公司的錢天陽不以為然的看著他。

「老闆……」沒有及時快速換上幹練的表情，忘了確實扮演好特助的角色，他就只是哀怨的望著老闆，就差沒流下兩行淚了。

「我有欠你薪水嗎？」他平時那個完美的特助呢？

林俊南沉重的搖搖頭，繼續擺著幽怨的寡婦臉。

「獎金？」

他依然像幽魂一樣搖搖頭，眼看頭頂上的烏雲又更厚了。

「原來……你不想做了。」錢天陽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特助，泠冷一笑，說完直接進辦公室，不但沒有同情心，還故意潑了一大桶冰塊。

「咦？」醒了，被凍醒了！他趕忙跟在身後。「不、不是啦，老闆。」終於恢復成精明幹練的特助，不過揚著苦笑。「是我找到夫人可以工作的地方了。」

錢天陽一坐定，微微詰異的看著他。

「是我老婆開的咖啡店……」

一聽，眼睛裡布滿興味，終於知道認真負責的特助為什麼一大早會有脫序演出了。

一切都來自他那有趣的小妻子啊。

每一個人都認為艾以優鐵定、絕對、必然會為柳杏絹帶來災難。

只有兩個人不這麼認為，一個是她本人，一個是不怕磨難充滿義氣的柳杏絹。

除了這兩個人，林俊南和錢天陽還有艾氏夫婦，甚至是咖啡店的老顧客，一看到艾以優第一天上班的慘況之後都幫忙勸退。

不是怕她堂堂一個擎天集團總經理夫人出去拋頭露面會丟了錢家的臉，而是擔心咖啡店被她搞垮了。

不過講義氣的柳杏絹才不管這些，只覺既然艾以優有心想要改變以前靡爛的生活方式，那麼她當然要兩肋插刀啊。

尤其她實際和艾以優相處之後就發現，單純和善的艾以優一點都不呆蠢，只是多了點天真又少了很多根筋而已，但只要經過她好好調教之後，包準不久的將來就會有不同於以往的艾以優呈現在大家面前了。

「以優，注意你身後，有客人別撞上了。」柳杏絹大喊一聲。

「是，杏絹。」艾以優馬上扭頭一看，是沒撞到客人，卻忽略了手上托盤裡的冰咖啡，杯子瞬間掉落咖啡潑滿一地。

「啊！對不起、對不起。」她馬上向受驚的客人道歉，並蹲下來要撿碎玻璃。

「別撿別撿，會割傷的。」原本受驚的客人一看到馬上制止她，雖然真的被嚇到，但一見到清純可人又一臉不知所措的她馬上就心軟了。

「對不起，我們馬上會再送上冰咖啡，請稍等一下。」柳杏絹馬上拿抹布和小型掃把畚箕出來交給艾以優。「別放在心上，小心別受傷了。」

「對不起……」她一臉欲哭無淚，都已經一個禮拜了，連外場的事都做不好，這樣怎麼對得起願意力挺她的杏絹啊？

多虧她獨排眾議，讓她留在咖啡店工作的，可是這一個禮拜，她摔破的杯子就有五個，咖啡餐點送錯十來次，不小心撞到客人也有七、八次，她現在才真正意識到她確實沒用。

「傻瓜，又沒人怪你。」柳杏絹摸摸她的頭，為她打氣。

才一個禮拜而己，更何況這些小狀況新來的工讀生也會發生啊，只不過她重複犯錯的頻率是一般工讀生的十倍罷了。

不過，她原本已經做好狀況更糟的心理準備，現在已經很好了！

「我一定會更努力的。」艾以優懷著感激的心揚起決心益發堅定的臉。

「我相信。」柳杏絹溫柔的笑。

下班回到家的錢天陽，不意外又看到他的小妻子拿著托盤上面擺著玻璃水杯，在家裡晃過來晃過去，嘴裡還一直念念有詞的。

「你回來啦。」艾以優一看到他，害羞的打著招呼，被他看到自己在練習讓她覺得不好意思。

「還不放棄？」都超過一個星期了，她居然還在家裡練習端杯子，可想而知她在店裡的狀況了。

「才不要，杏絹說我有進步一點點了。」她喜歡每天有事情做，有目標要達成的充實感。

「你喜歡？」只要她別在家裡吵他，她想繼續做他是完全沒意見。

「超喜歡的，我覺得我每天都過得好充實喔。」一張小臉精神奕奕，完全不見第一天在店裡瞎忙之後的疲累。

「我去洗澡。」她高興就好，而且他很喜歡她臉上的光呆。

艾以優望著他的身影抿抿唇。

半年了，他的話依然又少又簡潔，對她雖然很好，但除了床上之外的時間，他對她的態度始終是溫和有禮卻多了一點疏離。

這跟她所希望的婚姻生活差很大，但是又不能怪他，因為在結婚之前他們一點也不熟悉，當然也就無法擁有像一般的新婚夫妻那樣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