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葳,加油!阿葳、阿葳,大顯神威——」秋月卯足勁兒大喊。
羅品葳像是吃了大力丸,一個躍起右手扣殺,砰地一聲巨響,球砸在地板上,敵隊都撲到地板上了,仍然搶救不及。
「好啊!」秋月隨著周遭的人大喊,猛力鼓掌。
心裡憋氣的時候,大吼大叫果然是對症良藥。隨著比數不斷拉開,秋月的氣更是順暢的不知運轉了幾周天。毫無意外地,羅品葳他們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雙方握手后,互相拍打了幾下,羅品葳拿著毛巾過來。「不是說不來。」
怎麼能告訴她自己是來發泄情緒的,秋月笑嘻嘻地說:「良心不安嘛,所以就來了。」
羅品葳也沒多想,點頭道:「算你有義氣。」
「我先走了,晚上我再把可樂拿到阿薔那兒。」秋月說道。
「知道。」她還得跟隊員們去吃喝一頓、慶祝慶祝,現在走不了。
走出活動中心時,有人喊了她的名字,火氣一下涌了上來,她頭也不回地徑自走到機車旁。
「還生我的氣啊?」一隻手臂忽地搭上她的肩。「不錯,你編這個頭巾還挺適合的。」
秋月火大地推開,怒聲道:「昨天我已經說了,我們的友誼就到此為止。」
站在秋月面前的男子有張鵝蛋臉,頭髮染成咖啡色,挑染幾許金絲,相貌一般,不過穿著打扮十分時髦,整體看起來也算不錯。
「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你頭髮短,上不了大卷,只能用小——」
「是你技術不好,把我燙成阿嬤頭。」她打斷他的話。「我說了,除非你免費幫我弄回來,不然別跟我講話。」
張元禧嘆氣。「不能免費啦,你這個頭我已經打折了,還被老闆娘抓到,她已經撂狠話了,如果我在吃裡扒外就滾。」
「算我倒霉,走開啦。」她推開他,把鑰匙插進孔里。
張元禧氣結。「你……你真的很見色忘友,我冒著丟工作的危險給你打五折,讓你去蕭旭維面前招搖,結果我得到什麼?老闆娘的臭罵跟你的絕情絕義。」
秋月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現在是你委屈還我委屈,我一開始就沒要找你燙,你死拖活拖把我拉到店裡燙頭髮,說什麼要把我弄成瑪麗蓮夢露、小甜甜布蘭妮,結果咧?我變成文英阿姨……」
張元禧噗一聲笑出來。
「去死啦你。」她踢他一腳。「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只會吹牛,說自己是什麼魔法美容師,剪刀在你手裡千變萬化,號稱千手觀音,我看你是頭髮終結者,你殺死我的頭髮,我跟你拼了。」
他討饒地閃躲她的拳頭。「好啦,都是我的錯。」
「把我的錢還來。」她怒喝。
「我只是血汗勞工,錢在萬惡的老闆手裡……」
秋月賞他幾腳,憤恨不平地坐上機車。「你再惹我,我就從你身上碾過去。」
「聽我說個話行不行?我是來補救的。」
她一句話也不信,狠狠瞪著他。
「厚,信我啦,不會害你,我請大師兄出馬,保准你變辣妹。」
秋月扭了下嘴。「大師兄?少林寺出來的是不是,想把我頭髮都剃光?」
他哈哈笑道:「不是啦,是學長,我們都叫他大師兄。」
「聽著名字我就沒信心。」她揮手示意他閃開。「我自己回去找設計師……」
「你不是沒錢?」
她瞪他。
「好,你不要再瞪我了,下個月我領薪就把錢還你,一句話,你到底要不要見大師兄?他剛從日本學成歸國,當初他跟媽祖許願,如果能讓他去日本進修,他回來就做滿一百個頭還願,免費的。」
她狐疑地望著他。「為什麼我聽了還是沒信心?還願不都是幫媽祖鍍金身、打金子嗎?」
他笑道:「他哪有錢打金子,這是心意你懂不懂?他本來想幫媽祖娘換一個新髮型,但是廟祝不肯。你到底要不要,很多人排隊,我求了好久才求到的。」
秋月不由心動。「確定很厲害?」
「從日本進修回來還不厲害?」他仰天長嘆。「他做一顆頭五千起跳,懂不懂?」
她心一橫。「好吧,去看看。」
他立刻跨上後座。「走。」他拍了下她的肩。
如果分析一下簡秋月短短二十三年的人生,不算特別倒霉,但也跟幸運扯不上邊。小時候的她多災多難,一半是意外,另一半是咎由自取,比如說:五歲時家裡前面的大排水溝拓寬,她前一秒還記得,轉身就忘了,從家門口跑出去時,咚一聲掉進水溝里,摔了個腦震蕩,還是蕭旭維正巧經過,把她送到醫院。
大一點時,她爬木梯要拿架子上的糖果,他們家的狗皮皮衝過來,撞上木架,她啪嚏摔了下來,又是腦震蕩。
嬰幼兒時期從床上不知掉了多少次,長大后又老是撞頭,簡母一直深信女兒的腦袋就是這樣撞壞的,不然怎麼會吃裡扒外,老把家裡的東西往外搬。
七歲那年,簡秋月決定要從黑美人變白雪公主,聽人說泡牛奶會美白,開了一罐嬰兒奶粉倒進浴缸美容,搞得全身黏糊糊,簡母的藤條可沒手下留情,打的鄰居都以為出命案了。
後來簡秋月才知母親除了氣她浪費一罐奶粉外,還被她的蠢笨氣到。泡澡的用鮮奶,不是奶粉,不過她是不會承認自己笨的,畢竟當年她才七歲,哪知道要用鮮奶?
接下來的許多蠢事都是這樣犯下的,想法都是好的,結果都不怎麼令人滿意。
張元禧把她送到大師兄那兒后,因為還有事就先走了,她的要求很簡單,把頭髮燙直就行,修剪一下也可以,但不要太多。
大師兄點頭表示明白,秋月放心了,露齒而笑,但她低估了髮型設計師這種奇怪的生物,他們只要拿起剪刀,就會出現強迫症,以為自己是剪刀手愛德華,非得修出一個得意之作不可,名氣越大的越是一意孤行。
秋月在燙直的過程中再度睡著,不是她無法記住教訓,而是她自小到大一坐上美容院的椅子就想睡覺,就像小孩子看到針筒一定哭,學生一定會打瞌睡一樣。
當她醒過來時,已經物是人非,她變成了一顆橘子。
整整一天一夜,她躲著不敢出來見人,頭上總是包頭巾,眼皮哭的腫脹難消,鼻子都被面紙擦破了。
「阿月啊……」
簡母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秋月望著鏡子,頭頂鮮艷的橘,刺眼得讓她就算戴上太陽眼鏡也無法遮住那光彩奪目、會使人罹患白內障的強烈眼色。
「到底哪裡新潮了?」她委屈地放下鏡子,無精打采地躺在地板上。
「阿月啊,你是耳聾了?」
秋月揉揉眼睛,喊回去:「人家心情不好啦,都說了不要吵我。」
「不要吵你,你說的喔,不要後悔。」簡母提高嗓門。「旭維啊,她不知道又在耍什麼大小姐脾氣……」
秋月驚嚇地從地板上坐起。
「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說她,人笨就算了,又學不會教訓,不知道到底是腦袋撞壞,還是我懷孕的時候吃了什麼黑心食品,造成她腦部受損,家門不幸……」
「媽!」秋月衝出去,氣急敗壞地喊了一聲,可一到樓梯口,又想到自己耀眼奪目的發色、滿臉痘子外加邋遢的穿著,又忙不迭地跑回房間。
迅速綁好頭巾,戴上太陽眼鏡,脫下松垮的運動短褲,套上前幾天才買的碎花短裙跟緊身白短T,幾天節食的成果終於顯現,肚子小了很多,胸部雖然縮水一點點,但沒關係,她有本錢縮小,如果不看臉的話,身材滿點。
她火速奔下樓,聽見母親還在細數她從小到大做的蠢事,頓時怒火中燒。之前都說了,她要扭轉自己在旭哥心目中的形象,從一個糊塗小土蛋變成性感美女,所以任何人都不準再提她小時候的蠢事,怎麼才轉過身,母親就扯她後腿。
「媽,你不要再講了。」她碰了下母親的手,對旭哥路出靦腆的笑。
他的氣色比前天好多了,眉宇之間的憂鬱氣息也不復存在,穿著白色運動衣跟牛仔褲,年輕又有朝氣。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像是角落堆積已久、滿布塵埃的小泥人,黯淡又醜陋,她有股衝動想跑上樓把自己埋起來。早在一年前她就應該好好準備,把自己培養成知性感性兼具的美女,現在為時已晚。
不對,她那時又不知道他跟女友分手,所以也不能怪她。秋月忍不住為自己說話,挽救岌岌可危的自尊。
「你來買東西嗎?」她問道。
他搖頭。「阿明打電話給我,說你燙壞頭髮哭了一天,叫我開導你。」他的視線停在她的發巾上。
「她喔,任性啦,燙壞頭髮有什麼好哭的——」
「媽。」秋月打斷她的話。「你不要再說了。」
「你看,有多任性,現在都說不得。」簡母對蕭旭維抱怨。「我們以前哪敢跟父母頂嘴,現在的小孩——」
「媽——」
「好啦,不要再媽來媽去,旭維你好好開導她。」簡母歇口氣,繼續道:「她喔,從小到大我沒少操過心……」
秋月已經受不了了,拉了蕭旭維的手臂往外跑。「我們快走。」
蕭旭維臨走前還是禮貌地大聲招呼。「簡媽,我們出去了。」
「你好好跟她講,看她這樣有多不孝,長輩在講話她竟然拉著人就跑……」
一到外頭,秋月才鬆口氣。「真的是敗給她了。」
「你媽也沒惡意。」
她歪頭看他一眼。「你媽呢,有沒有擰你耳朵?」見他有些尷尬,她心情大好,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扯開話題。「你的頭髮……」
「不說了,反正是我誤交損友,過幾天我再自己買染髮劑染回來。」想到這兒她不甘道:「我媽一直苛扣我的薪水,也不許我跟我哥借錢。」
「為什麼?」
「她說我沒抗壓力,是草莓族,燙壞頭髮又不是世界末日。」她忍不住吐槽。
「講別人容易,她自己還不是曾經在美容院大吵過,叫老闆退錢。」
他笑道:「不然我借你,等你領錢了再還我。」
「真的嗎?」她睜大雙眼,推了下墨鏡。
他點頭,盯著她發巾下噴出的橘色劉海。「顏色挺鮮艷的。」
她慌忙地蓋住額頭。「跑出來了?」
他好笑道:「也沒多糟啊。」
秋月嘆氣。「你不用安慰我了,我都懷疑那個大師兄的審美觀異於常人。」
「大師兄?」
她立刻把大師兄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隨後長嘆。「我是誤信匪類,你說張元禧是不是騙我?有人會做一百個頭還願嗎?」
他忍住笑。「他有給你看日本進修的證照嗎?」
「沒有,我也沒問,反正我已經去廟裡告狀了,請媽祖替我伸冤。」她不甘心地說。
他禁不住笑了起來。她小時候意外不斷,常到廟裡收驚去霉運,養成她一遇挫折必向媽祖報告的習慣。
「髮型有落差就算了,但是明明答應我染成棕發,結果變成這樣,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有色盲。」她禁不住又抱怨一句。
「去買染髮劑吧。」他拐彎往右走。「你怎麼不叫他染回來?」
「我有啊,他說橘色適合我,堅持不肯,說什麼作為美髮藝術家他有他的堅持。」她差點脫口說出「屁啦,去他的藝術家的堅持」但終究咬緊牙關忍住。在旭哥面前,溫柔善良的一面還是要顧到。
待他笑聲停后,她才結結巴巴地問:「旭哥,你現在心情好多了吧?」
「什麼?」他不解地揚眉,怎麼突然扯到心情。「我一直很好。」
她憐憫地看他一眼,眼神說著:不需要在我面前故作堅強了。
「媽媽都跟我說了。」
他更疑惑了。「說了什麼?」
她嘆口氣,準備扮演一朵解語花。「也沒什麼,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好振作才是真的……」
「秋月,你還是直接說出來我才聽得懂。」
她偷瞄他一眼,見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才吞吞吐吐地說:「就是車禍跟分手的事。」
他猜也是這兩件事。「你媽說了什麼?」
她小心翼翼,深怕傷了他的自尊。「他說你沒辦法接受分手,多喝了幾杯,結果在車上發酒瘋……就車禍了。」
他驚訝的表情讓她開始懷疑老媽的情報是否有誤。
「還有嗎?」他冷靜地問。
她忐忑不安。「是不是說錯了?」
「先把你聽到的都說了。」他想知道母親到底是怎麼到外面亂傳的。
她靈光一閃,不趁此時挖秘密更待何時?她輕嘆口氣,推推墨鏡。「我媽說你雖然喝醉酒,還在人家車上發酒瘋不對,不過幸好還有良心,還記得護著人家,所以對方沒事,可你卻撞斷了腿骨。因為你無私的舉動讓女方感動萬分,同意複合,你卻在九死一生之際,看破情關,堅決不肯……」
蕭旭維匪夷所思地看她一眼,聽她口沫橫飛繼續說道:「我媽說了,你躺在病床上想到辛苦把你撫養長大的雙親,不禁泫然淚下、涕淚縱橫,不忍他們見你一個大好男兒,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只能苦水往裡吞——」
他忍不住打岔。「確定是你媽說的?泫然淚下、涕淚縱橫,還有什麼大好男兒?你在寫小說?」
「不是,我稍微修飾了一下,差不多是這樣。」她追問。「你真的哭了?怎麼不打電話給我或我哥,我們可以去照顧你啊。」
想到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醫院,她就覺得難過。
「你根本就沒把我當朋友嘛,這麼大的事也不跟我說。」一口悶氣憋在胸口實在難受。
他喟嘆。「你們是不是連續劇看太多?哪有你們說的這麼凄慘,醫院都是我的同事,他們對我都很照顧,我怎麼可能孤零零躺在床上哭,再說我姐也常來醫院看我。」
「可是——」她張口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什麼?」
她隱下話語,只道:「反正你不夠意思,沒有義氣。」
除了擔心他之外,她也扼腕錯過了一次好機會。當時他不止身體受傷,心靈也因為感情而傷痕纍纍,如果那時她在身邊,借著照顧他的名義,待在他身邊擔任善良可愛的解語花,說不定他就喜歡上她了……
想到這兒,她又是害羞又是激動地想咬東西發泄。如此難得的機會就這樣浪費了,讓她如何不捶胸頓足。
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蕭旭維嘆道:「不是不把你們當朋友,而是我真的覺得我一個人沒問題。」
醫院都是他熟悉的同事,再者他的性子也不是傷春悲秋的人,既然腿斷了就好好養傷,接著復健,練慣用拐杖走路。若是母親來了,說不準在他「強烈」的關懷下,他復原的時間會因此拉長。
瞞不過大姐是因為她嫁到台北,最少一個禮拜打一次電話給他,偶爾姐弟相約見個面吃個飯,他總不可能八個月都推脫不見她,依大姐的性子才不管這些,說要來看他就是要來,還不如直接把實情告訴她省事。
「還有,我根本沒喝酒,哪來發酒瘋,到底話是怎麼傳的?」他不解地搖頭。
「你沒喝酒?」她驚訝道。「到底為什麼車禍?」
「是肇事的人酒駕闖紅燈,正好撞上我這邊的車門。」明明是對方酒駕,卻變成他發酒瘋,果然訊息在傳遞的過程中會受到扭曲。
想到那畫面,秋月害怕地顫了下。「幸好你沒事。」
她慶幸的語氣讓他微笑。「我也覺得腿斷已經夠幸運了。」
「女方受感動要複合也是假的嗎?」她追問,仰頭望著他。
雖然她戴了墨鏡,但他還是能瞧見她紅腫的雙眼帶著好奇,他搖頭。「你這是在探八卦。」
「不是,我是覺得很戲劇化。」她雖然急的恨不得搖他的頭,叫他趕緊吐實,外表卻要裝做不在乎的樣子,免得他起疑。
「既然知道戲劇化還問。」他沒正面回答。畢竟是私事,他不想與她討論男女感情問題。
在他眼中,她一直都像小孩,他離家念書時,她才十二歲,雖然每次回來時會發現她越長越高,身形也從小女生變成了女人,但在他心裡,她還是十二歲的形象,或許是因為這十年來,他們每次相處都是短短几天,然後,他就回台北念書。
雖然她常寄E-mail給他,甚至寫信報告近況,可在他心中,她總是繞著他轉的小女生。
他怎麼可能與一個小女生談論他的感情生活?多奇怪!
「那你走出情傷了嗎?」她又問。
他詭異地看她一眼,忍不住拍了下她頂上的發巾。「人小鬼大。」
一聽到這四個字,她像是泄氣的氣球,整個萎靡下來,但轉念一想又釋懷許多,決定要追他時她也曉得沒那麼容易,他將自己當小女生看待也是早知道的事,更別說他才回來沒幾天,妄想兩人的關係能短時間跨進一大步是有些不切實際。
「怎麼了?」他瞄了眼她垂頭喪氣的模樣。
「萬箭穿心。」她故意道,雖然釋懷不少,但還是得讓他知道自己的不滿。
他笑道:「講什麼?」他在斑馬線前停下,等待綠燈。
「你根本就看不起我。」她嘟嘴。
他一臉詫異。「我什麼時候看不起你?」
「每一分每一秒。」她加強語氣。
「講清楚。」他皺眉。
怎麼講清楚,現在告白一定被他打槍,她低頭咕噥。「反正你不公平啦……」
「你越說我越糊塗。」怎麼又扯到公平。
「秋月——」
蕭旭維轉頭,瞧見一個戴著黑色安全帽的機車騎士朝他們騎來。一聽這聲音,秋月就上火。
「我們走,別理他。」她扯了蕭旭維手臂過馬路。
「秋月,等我。」機車騎士騎到他們身邊。「幹麼不理我?」他把車停在路旁,脫下安全帽追了上去。
「還生我的氣?」他朝秋月身旁的男子看去,覺得有些面熟,隨即恍然大悟,是蕭旭維。
「你把我害成這樣還有臉來找我?」秋月罵了張元禧一句。
「我哪有害你,大師兄很厲害的好不好?你綁什麼發巾,我看一下。」他伸手要扯掉發巾。
秋月退後一步,打開他的手。「不要。」
蕭旭維從前後對話中推測眼前的男生應該是張元禧,讓他訝異的是張元禧改變這麼多。他與秋月是國中同學,他見過幾次,總是中規中矩、甚至有些膽怯的模樣,沒想到現在穿的這麼時髦,耳骨上還穿了三個洞。
「大師兄要我告訴你,橘色真的適合你,你的皮膚暗沉偏黑,要用橘色——」
「你才暗沉偏黑!」她火大地打斷他的話。
蕭旭維忍笑道:「別在路上吵吵鬧鬧,秋月已經決定染成棕色——」
「不行。」張元禧否決。「這是大師兄為她精心設計的,秋月你想想,五千塊起跳的頭……」
「又怎麼樣?一萬塊我也要染回來。」她拉了下蕭旭維的手臂。「我們快去買染髮劑。」
「不行!」張元禧斥喝一聲。「大師兄很看重他的作品,你起碼要留三天,還有要拍照。」
「拍你的大頭,我幹麼拍照?」
「你不是答應過了?」張元禧急道。「我們說好的,完成以後要拍幾張照,大師兄設計的作品都要拍照。」
她翻白眼。「客人不滿意也要拍照嗎?」
「對,除了放在作品集裡面,還要洗一張放在媽祖廟,你忘了還願的事。」張元禧提醒。「一百個人總共一百張,現在就缺你的。」
蕭旭維忍不住笑了出來。
秋月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她簡直氣炸了。「當初哪有說要放到媽祖廟?」都已經夠丟臉了,還要放在廟裡讓人瞻仰,不如一刀殺了她。
張元禧辯道:「有啦,我有說。」
「放屁!」她已經氣的忘記在蕭旭維面前維持形象。
張元禧急道:「我有說——」
「沒有。」
「我有——」
蕭旭維輕咳一聲打斷他們的意氣之爭,「也不是非要拍秋月不可,他可以再找一個自願者。」
「對啊對啊。」秋月點頭如搗蒜,氣到都忘了。
張元禧瞪她一眼。「還敢講,你是不是把人家打了一頓?她的手指都腫了,怎麼剪頭髮?」
秋月頓時露出心虛之色。「我只是打他幾下,又沒有動他的手。」
「他不敢還手,只好用手去擋,結果手受傷了。」他正色道。
「有嗎?」她努力回想。「我不記得有打傷他的手。」
「不管啦,反正他受傷是事實,現在不方便拿剪刀。」他總結。
「等他傷好再找人就行了。」蕭旭維又道。
張元禧瞪他一眼。來扯後腿的嗎?「不行啦,他要修養很久。」
「多久?」蕭旭維又問。「是淤腫還是骨頭挫傷,傷了哪一根手指?」
一連串的問題讓張元禧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你FBI喔!」
秋月笑嘻嘻道:「旭哥是醫生,什麼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蕭旭維笑道:「又胡說什麼。」
「我哪有胡說,你本來就醫生啊。」
他沒與她爭辯,只道:「不過你打人也不對,還是去看看他是不是真受傷了。」
秋月一臉為難。「我真的只是打兩下,也沒有很重。」她又不是羅品葳,能把人打到趴地。
蕭旭維對張元禧說道:「如果真的是秋月弄傷的,就讓她出醫藥費吧,至於拍照還是的徵求當事人同意,她若不肯就彆強迫了。還願是好事,但若傷了和氣,好事也變壞事。」
秋月附和道:「沒錯,我也不是出爾反爾的人,但他明明答應我染棕色,卻不守信用,是他不對在先。」
張元禧沉著一張臉,不爽道:「我好心幫你,你恩將仇報。」
秋月不可置通道:「你腦袋秀逗了,亂用成語。」
他冷哼一聲,走過她身邊。「見色忘友。」他走回機車旁,戴回安全帽。
秋月氣道:「你莫名其妙,先把我的頭髮燙壞,又……」
「噗噗噗——」他發動機車,給她一陣白煙后便騎走。
她氣得想追上去揍張元禧一頓。若不是蕭旭維在一旁,她可能真的會付諸行動。
「現在到底是誰的錯?」她氣嚷。「旭哥你說,我有錯嗎?」她轉向他,尋求支持。
他微笑。「彆氣了,既然他沒徵求你的同意就染成橘的,當然不用遵守後續的條件。」
聽了他的話,滿腔的怒氣一下消失的無影無蹤,秋月高興道:「沒錯,是他先錯了嘛,而且我真的沒印象他有說要擺在媽祖廟,又不是死了擺遺照——」
「別胡說。」他制止她胡扯下去。
遺照兩個字太不吉利了,她識相地轉了話題。「我們快去買染髮劑。」
「還是我出錢讓你去美容院染回來?」他建議。
她搖頭。「不要,到美容院好貴,我最近已經花太多錢在頭髮上。」令人痛心的是一次比一次還可怕。「我已經沒信心了,我怕我醒來發現自己變光頭。」
他失笑道:「你也太會想了。」
「染頭髮阿薔有經驗,我叫她幫我弄就好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真是蠢豬!她應該叫旭哥幫她染頭髮,如此好的機會竟然錯失……
「不……不然,旭哥你幫我染好了。」她大膽提出,臉都有些紅了。
蕭旭維訝異道:「我可沒染過頭髮,染壞就糟了。」
「不會比現在更糟。」
他搖頭。「阿薔有經驗,就叫她染吧!」
好吧,叫他幫忙染髮是不可能了……她覺得兩人最大的障礙是他的『智商』,如果他笨一點就好了。
「你剛剛為什麼說我看不起你。」
他突如其來的發問讓她一怔,過了一會兒才想起兩人先前說了什麼。
「你是看不起我。」她直言道。
「我什麼時候——」
「你一直把我當小孩子對不對?」她打斷他的話。
「你是小孩子。」他點頭。
她氣憤地瞪他一眼,今天一定要把話講清楚。「我都二十三歲了嘛,你二十三的時候喜歡人家把你當小孩子嗎?」
他一怔,終於明白癥結所在,微笑道:「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思,以後不把你當小孩看。」
「真的?」秋月一臉喜悅。
他頷首,「你說的也沒錯,你不是小孩了。」其實他並非刻意把她當小孩對待,可能是兩人以來的互動就是如此,而習慣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改正。
秋月頓時信心滿百。俗話說萬事起頭難,只有旭哥不把她當小孩看,追男計劃才有成功的契機,不然她再花心思,不管是改變髮型、穿短裙還是當解語花,他根本沒往心裡去,只把她當小孩看待,不是白費功嗎?
她雙手握拳給自己打氣,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她會一步步掃平障礙,就像打怪一樣,一關一關來,讓旭哥喜歡上她,贏得最後勝利的!現在,離終點還遠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