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個禮拜后
「好餓……」秋月趴在桌面,全身沒力氣。
她已經節食快兩個禮拜了,雖然瘦了三公斤,可是餓得前胸貼後背。她拿起桌上的蘇打餅乾啃了口。
「沒滋味啊,人生無趣……」
「你又在唉什麼,叫你顧店就說人生無趣。」簡母整理架上的商品。
「不是啦,肚子好餓。」她有氣無力地回答。
簡母冷笑。「你喔,自找的啦,好好的飯菜不吃,怪誰?不要在那裡唉啦,去廚房吃一碗肉就有力氣了,又不是沒煮給你吃。」
秋月本想拒絕,但想到昨晚母親燉的一鍋滷肉,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她昨天克制地只吃了一小塊,還被父親罵了一頓,說不要亂減肥營養要顧。
她摸摸肚子,嫌棄地丟開無味的蘇打餅乾,到廚房盛了肉跟菜出來,不忘算一下早上到現在吃了多少卡路里。
「怎麼不盛飯?」簡母擦拭架上的醬油瓶。
「我吃肉跟菜就好,書上說澱粉類跟肉不要混在一起吃。」雖然她剛剛有吃了兩塊蘇打餅,但量很少應該沒關係。
簡母受不了地搖頭。「你信書不如信你老母,吃得飽飽的,勤快做活,像我這樣,苗條又健美。」
秋月識趣地沒反駁,免得被打。老媽雖然稱不上胖,但也跟苗條構不著邊。
吃飯時,來了幾個客人,秋月熟練地結帳,待客人都走後,她也吃得差不多了,雖然還是沒有飽足感,不過比剛才要死不活的樣子好多了。
她把碗筷收到廚房,回到櫃檯后,打開筆電準備畫圖。昨天大學同學打來問她要不要接一個情人節馬克杯圖案設計的案子,她閑著也是閑著就答應了,雖然錢不是很多,不過累積作品同樣重要。
大約半小時后,電話響起,她拿起話筒。「祥鱗雜貨。」
「你幹麼不開機?」
「張元禧?」她挑眉。「幹什麼?」
「等一下有沒有空?」
「幹麼?」
「有沒有?」他執拗地問。
「我在顧店,你要幹麼?」
「我等一下去找你。」沒有其他說明,他便掛了電話。
秋月放回話筒,咕噥一句。「莫名其妙。」自上次染髮事件,被他罵了見色忘友后,兩人就沒再聯絡,怎麼突然又找來了?
「誰啊?」簡母從後頭的廚房走出。
「張元禧,說等一下要來。」
「幹麼?」
「不知道。」
簡母也沒再問,回廚房忙自己的事。
秋月上網瀏覽拍賣網與自家的民宿網站,而後給蕭旭維寄了一個有趣的小動畫,張元禧進來時,她正在回覆買家的問題。
「只有你一個?」張元禧瞄了眼她的黑髮。
「我媽在後面,找我幹麼?」
「有要緊的事跟你說,你能不能出來一下?半小時就好。」
秋月狐疑地看著他。「到底什麼事?」
他沉默半晌。「不然等你有空。」
她翻白眼,忽然瞠大眼睛。「你中樂透?」
他瞪她。
「不然我想不出為什麼要這麼神秘。」她朝後頭喊道:「媽,我出去半小時,你來前面顧。」
簡母走出來,張元禧規矩地打招呼。「簡媽好,不好意思,我跟秋月講幾句話。」
簡母雖然好奇,不過很識趣地沒追問。「好,去啦,沒關係。」
秋月快速地回覆完買家的問題后,關了電腦,跟張元禧走了出去,兩人到附近在運動公園散步。
「我要去大師兄的店工作了。」
想起他似乎有提過大師兄的美髮店近日開幕,她立刻道:「恭喜,希望你以後可以成為名設計師,當然燙髮技術要記得練好一點。」
他斜睨一眼。「我的技術好得很。」
秋月本要反駁,但想到接下來可能又會吵起來了,就算了,他來報喜是好事,她還是別把場面弄僵。
「你還在喜歡蕭旭維?」
話題怎麼轉到這兒?「幹麼突然說——」
「你回答我就好。」
她沒她氣地說:「對啦。」
他嚴肅道:「他不適合你。」
「你又知道了——」
「我比較適合。」
秋月驚愕地望著他,反射地道:「別開玩笑了。」
他漲紅臉。「這可以開玩笑嗎?白痴。」
「你才白痴。」她反駁。「你……你不是喜歡盧宛芬?」
盧宛芬也是美髮店的員工,還沒當上設計師,是個很可愛的小女生,好像十七八歲的樣子。
「我跟她又沒怎樣,我已經不喜歡她了。」
「為什麼?」
他不悅道:「就是不喜歡了,你的意思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見他一副要罵人的樣子,秋月趕忙道:「我們是朋友。」
「朋友也可以變男女朋友。」
「可是我喜歡的是旭哥。」
他皺眉。「跟你說了你們不適合。」
她翻白眼。「又不是你說了算,我覺得很適合。」
張元禧悶不吭聲,只是直直瞪著她。
他的態度讓她無言,有人告白還這麼凶的嗎?實在很難相信他真的喜歡她,光想就彆扭,她一直把他當朋友,沒有其他意思。
兩人是國中同學,說熟也稱不上,畢業后在街上碰過幾次,幾年後聽說他不顧家人反對,北上學美髮。前兩年她去美容院剪髮,沒想到他恰好是那家店的設計師,緣分有時真的讓人料想不到。
半年多前,他被女朋友甩了,出來喝悶酒,恰巧讓她碰上,她好意勸解幾句,還陪他喝了一小罐啤酒,兩人是從那時才好起來。
他無聊的時候會來找她,兩人偶爾會看個電影,或是有什麼節慶活動就結伴去看一下,沒有什麼特殊的。兩個月前,他還說他喜歡盧宛芬,怎麼現在又……
「你是很好的人,可是我真的——」
「好了,不要發好人卡給我。」他打斷她的話。
「那要我說什麼?」她也不曉得該怎麼處理這種狀況。
「你考慮一下。」
她蹙眉。「我不需要考慮。」
他生氣地踢了下地上的土。「蕭旭維有什麼好?你喜歡當醫生的?覺得男人當美髮師沒出息?」
「當然不是。」她嘆氣。「你講這種話是輕視我還是輕視你自己,你明明知道我從小時候就喜歡他,再說我就算真的看上他是醫生又怎樣,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你也有選擇朋友的權利,如果我看不起你的職業,你應該跟我斷交,不交我這個朋友。你都有反抗你爸媽的氣魄了,怎麼還對自己沒信心,難道你心裡也看不起你自己?」
「當然沒有。」他理直氣壯地回答。
「那就是了,幹麼扯到職業?」她沒好氣地說。
他眼神閃爍。「盧宛芬說她不想跟美髮師交往。」
「她不想就算了,你幹麼沒自信。」她搖頭。「人家說要成功一定要有自信,對自己的工作有熱誠,你不要人家隨便講幾句就被打垮。」
「我沒有被打垮。」他不爽地說。「我只是生氣而已。」
「因為我不反對你當美髮師,你就來告白?」她想來只覺得荒謬。
「當然不是,我是這種人嗎?」他瞪她一眼。「再說事情都過兩個月了,我只是忽然覺得其實你也不錯。」說完,他轉開臉,臉色微紅。
看他不自在的樣子,秋月有些想笑,不過忍了下來,若是真的笑出來,依他的個性一定會惱羞成怒。
「我謝謝你的好意——不對,厚愛,可是我喜歡的是別人,對不起。」她盡量以嚴肅不搞笑的語氣說了來。
「我給你幾天的時間考慮。」
「不用……」
他生氣地瞪她一眼。「你就考慮幾天,我……我先走了。」
說完,他也不等她反應,急匆匆地逃走。秋月沒錯過他發紅的臉,待他走後才笑出來。
到現在她還是很難相信張元禧喜歡自己,大概是盧婉芬給他的刺激太大,自尊受傷,所以失去理智了。
即便是真的,她對他完全沒一丁點遐想,不可能在一起……
忽然,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在蕭旭維心中,是不是對她也沒有一點瑰麗幻想?她對張元禧的感覺便是蕭旭維對她的感覺……若如她所想,還真不妙!
「不會的,不會的……」她抖落胸中的煩悶。「再怎麼樣也要試過才知。」
她在木椅上坐下,望著公園裡散步、跑步的人兒。說起來,張元禧比她有勇氣多了。
小時候,她總是把對蕭旭維的喜歡掛在嘴上,那時她年紀小,蕭旭維不放在心上也是合理。每次他回南部,她都高高興興地去找他,他也很樂意跟她說話。大學時,原想填北部的學校,父母不肯,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台北。
為此還鬧家庭革命,但最後還是留在南部,不是她屈服了,而是聽到他交了女朋友。本來以為是母親騙她,儘管後來蕭媽媽也證實,她還是不信,特地打電話問蕭旭維。
當他笑著承認時,她覺得心都碎了,根本不記得自己後來說了什麼,最後連E-mail也不再寫了。
羅品葳說初戀總是失敗的多,何況還是單戀。那年夏天她去打球、去游泳,把自己好不容易弄明白的皮膚又晒黑了,累了就睡覺,悲苦地想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洋洋洒洒寫了許多失戀的詩,望著月亮嘆氣,吹個風也嘆氣,甚至在雨中淋雨,王薔笑她做足了失戀的姿態。
那年夏天過得真是慘淡,她覺得自己像過期的吐司,身上長著一層青黴,自己覺得噁心,別人看著也噁心。
母親抽打了她一頓,罵她沒出息。
「你要哭沒關係,但起碼要上過戰場,斷手斷腳我們再來哭嘛!明明就在觀眾席,場子都沒下去,是哭什麼啦?整天苦瓜臉,別人還以為我們家辦喪事。」
她辯駁母親舉例失當,站場要配大後方,運動場才是觀眾席,結果又被狠抽了幾下。
到底為什麼,自己這麼喜歡蕭旭維?
很多人問過,有時她可以列出好幾頁的理由,從外表到個性、前世到今生。高中時,她偷偷在廟口算過命,還是拉著王薔一起去的,算命師鐵口直斷,說她跟蕭旭維有三世姻緣,絕對能成。王薔嗤之以鼻,罵她無知又迷信,她卻是歡天喜地。
其實,童年時的感情是最簡單純粹的,有個又帥又聰明的大哥哥對她好,怎麼可能不心動?
但被問急了,她也會說不知道,喜歡一個人需要那麼多理由嗎?她又不是在推銷東西,為什麼要說服別人她喜歡這個商品的理由是什麼,喜歡就好了。
「重點是對方不喜歡你。」王薔總是喜歡冷冷刺她一句,雖然心裡很受傷,不過她曉得王薔是想刺醒她,而不是附和地灌她迷湯。
反正夢在高中畢業時已碎了,她下定決心要拋下不堪回首的苦戀,偏偏老天不幫忙,她自己沒遇上心動的,也沒人對她心動。
王薔說她是心上有人,所以沒給別人機會。她不認同,因為真的沒人追她。
每年過年時,蕭旭維總會回來,一遇上他,她原本熄滅的感覺又會死灰復燃、捲土重來,如果在古代,她一定懷疑有人對她下蠱。
有時她會想,蕭旭維若是結婚了,說不定她就真的死心了,沒想到他卻跟女朋友分手,她當然認為是老天給自己機會,只是有多少成功幾率,她不敢保證也沒信心。
她搔搔頭,長嘆一口氣。「不想了。」思考實在不是她的強項,她起身伸個懶腰,差不多該回去了。
既然來了運動公園,正好沿著操場跑一圈回去,消耗一點熱量也好。雖然不討厭運動,但她很少一個人跑步、打球什麼的,都是羅品葳邀約,她才會跟著一塊兒來。
跑啊跑啊,經過籃球場時,她驀然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旭哥,正跟幾個人在打籃球,她停下腳步,看著蕭旭維矯捷地閃過一人,射籃成功。
她正要拍手叫好,瞥見他與場上的人說了幾句便走到場外,微彎著腰,雙手按著大腿,而後又直起身提了幾下右腿。
抽筋了嗎?不對,抽筋不會這樣踢吧,難道是車禍受傷的腿不舒服?她急忙走過去,正好瞥見他緊鎖的眉頭與一閃而逝的痛苦表情。
見他走到旁邊的長板凳坐下,她放緩腳步。「旭哥。」
蕭旭維抬起頭,朝她扯出一個笑容。「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跑步。」她在她身邊坐下。「你不是應該在診所嗎?」他前幾天已經正式到診所上班。
「我一會兒才會過去。」他與父親輪流看診,不需要整天待在診所里。
見他在按摩大腿跟小腿的肌肉,她關心道:「你的腿不舒服?」
他頷首。「雖然都好了,不過偶爾會突然痙攣或酸痛。」
「我幫你……」
見她伸手過來,他笑著拍了下她的頭。「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他在運動褲上有力地按壓著。
他是醫生,懂的自然比她多,只是想幫卻又幫不上忙的感覺令人沮喪,怎麼自己的追男計劃在執行上如此困難……秋月無奈嘆氣,想想又覺得心酸。
這一個禮拜她沒放過任何一個撒網的機會,不管是親自去找他還是打電話、傳自己做的小動畫,可謂滴水不漏,讓他抬頭低頭都能感受她的存在,無奈他就是沒反應。
王薔仍是那句老話,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感情不是努力、用力就會得到回報,還得有契機出現。她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她打起精神問道:「需不需要吃止痛藥?」
「不用,按摩一下就好。」
她不再問,靜靜看他按摩了十幾分鐘,其間一起打籃球的幾個青少年過來問了下狀況,蕭旭維都以抽筋帶過,他們便沒再探問。
蕭旭維終於緩下手,拿起身邊的礦泉水喝了幾口。
「沒事了?」她問道,他的表情放鬆許多。
「沒事。」見她眸中蓄著不安,他故意取笑道:「知道我為什麼不通知我媽了,女人很容易大驚小怪。」
她睨他一眼。「人家是關心你。」
「過多的關心反而會造成負擔。」他正經八百地說。
「你啊……」她故意老氣橫秋地說:「越大越不可愛。」
蕭旭維咧嘴笑。「說什麼啊你……」
「以前的你才不會這樣陰陽怪氣的,多爽朗。」
「我何時陰陽怪氣?」他滿臉不贊同。
「隨時隨地。」她誇張地揮了下手。「自從到了城裡以後,純樸的性子都給磨沒了,瞧瞧簡家的阿明,多老實——」
他笑著拍了下她的頭,打斷她的話語。「你還演起來了。」
「如果你叫小虎哥,感覺就更合了。」她笑著說。
明白她是想逗自己開心,蕭旭維摸摸她的頭,領了她的好意。「我也差不多該走了。」回家沖個涼,就該去診所了。
兩人沿著操場走出公園,秋月幾次欲言又止,他低頭問:「有話怎麼不說?」
想到張元禧的告白,她也想悶頭沖著,把自己的感情一股腦兒都倒出來,但理智又告訴她,現在說了絕對被打槍,因而衝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咽下。
雖然性子與小時候差距無幾,但好歹智商增了些,不能像小時候動不動就對他掏心掏肺,訴說對他的喜愛。旭哥現階段對她並無男女感情,就如同她對張元禧一般……
「怎麼了?」他追問。
「沒有。」她擠出話來。
一看就知道在說謊。「剛剛才說我陰陽怪氣,現在換成你了。」
她笑得勉強,無法告訴他張元禧讓她想到了自己。
「不錯,以前是悶不住話的人,現在沉穩不少。」
她笑得更僵。「為什麼你的語氣聽起來像在諷刺我?」
他故意道:「有嗎?」
「有,你前幾天還說我莽撞,現在又說我沉穩。」
想到甜甜,他隨口問道:「是為了甜甜父親的事嗎?」
王薔的事在鎮上也不算秘密,連不愛探人隱私的母親都知道她是未婚生子,沒人知道小孩的爸爸是誰。
她驚訝地看著他。「為什麼你會突然……」
「我以為你是要找我商量這件事。」他頓了下,「看來我猜錯了。」
她想了下,才道:「也不算猜錯,我是想過找你商量,但是我答應阿薔不能泄密,不然我會臉上生瘡、腳底流膿、胸部下垂、更年期提早到來。」
他笑出聲,「你們啊……」
她也笑。「阿薔很壞的。」後面還有一堆毒誓,她省略不提。
就在兩人說笑之際,前方忽然有隻白色博美狂叫地朝她衝來,雖然博美體型不大,可聽說很愛咬人,現在又朝她狂奔而來,她本能地躲到蕭旭維身後,腦中倏地浮現一個畫面——小時候,他也曾幫她擋狗,而後,她賴在他背上不肯下來。
她怎麼這麼笨啊!剛剛應該衝到旭哥懷裡,怎麼躲到他背後呢?要躲也是躲到他懷裡,然後緊緊抱住他,最好兩個人再跌倒,然後她就乘勢吻上他的嘴,曖昧就是如此製造出來的啊!
莫非這就是「契機」,卻讓她白白浪費掉了,可恨……沒關係,趕快補救,博美狗已經衝到兩人面前,她順勢尖叫幾聲,打算繞著蕭旭維跑,然後順勢來個投懷送抱。
沒想到博美狗突然緊急煞車,對著蕭旭維叫了幾聲,尾巴還晃啊晃的,原本還在尖叫的秋月,瞬時有被噎到的感覺。
「小布。」一個中等身材、身形窈窕的女子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咦,蕭醫師。」女子微笑地點個頭,算是打招呼。
秋月盯著眼前的美人,綁著馬尾,臉蛋秀麗,大概二十五、六,臉上是淡淡的彩妝、笑起來會露出可愛的虎牙。
「吳小姐。」蕭旭維禮貌微笑。
吳姿念笑著抱起自家寵物。「我還想它怎麼突然失控,原來是看到熟人。」她好奇地轉向秋月,似在猜測她的身份。
蕭旭維為彼此介紹,「我鄰居,簡秋月。這是吳小姐,去過診所幾次。」
「我叫吳姿念。」她報上自己的名字。醫生一天看那麼多病患,記住她的姓氏已經很難得了。
「醫師常來這兒嗎?」吳姿念聊天似地找個話題。
「偶爾。」
「醫師住在附近嗎?」
「對。」
「真巧,我也住附近。」
被晾在一邊的秋月也想加入聊天行列,忙道:「我也是。」
蕭旭維瞥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才發現自己說了蠢話。他們既然是鄰居,自然都住附近。
吳姿念笑著又聊了幾句,蕭旭維說自己還得去診所,便與秋月離開公園。
「旭哥,」秋月不自覺地拉了下他的袖子。「她是不是喜歡你啊?」
蕭旭維好笑道:「為什麼會想到那裡去?我們不過是聊了幾句,別亂說話。」
她哪有亂說話,是觀察心得。「你怎麼記得她姓吳?」
「她來過兩次,每次都帶著博美狗。」
秋月點點頭,原來是因為狗而加深了印象。她很想問他對吳姿念有沒有好感、喜不喜歡她那類型的女生,可最後還是忍住了,反正他只會對她說:不要胡扯、別亂說。
雖然旭哥不是萬人迷,不過在國、高中時,還是有兩、三個女生對他表示過好感,但他都以課業為重拒絕了。
「你最近在減肥嗎?」
秋月一怔,「嗯,對,太胖了。」
「跟非洲難民比嗎?」他挑眉。
她笑道:「你太誇張。」
「要減也要靠運動,靠節食很快會復胖。」
「我哥告訴你的?」
「不是,是你瘦得太明顯。」他猜她大概減了三、四公斤,下巴都尖了。「臉色也差。」
她不自覺地摸摸臉龐,忽然一個念頭湧上。「我一個人沒動力,不然我們一起打球。」
「你為什麼要減肥?」她不是纖細型的,但也不胖,他實在不懂女人為什麼老要把自己弄得瘦巴巴的,醫院的減肥中心在他看來有半數以上都不需要就診。
「有小腹,大腿太粗……」
「去做有氧運動、肌力運動或瑜伽就能修飾體型。」他建議。「與其纖瘦但肌肉鬆垮,不如健美結實。」
原來旭哥喜歡健美一點的。「好,我立刻去報名。」她的眼睛閃亮。「我們一起去,你也很松垮。」
他沒好氣道:「我哪裡松垮?」他一直都有運動。
啊,說錯話了。「沒有,我講太快,你很結實。」她故意戳他的手臂,怪聲道:「呼叫金剛戰士。」
他笑出聲。「你真是……」
秋月很想乘機攬著他的手臂,但始終不敢逾矩。雖然最後還是沒能付諸行動,但蕭旭維關心的話語已彌補了一切。
原來她減肥他都看在眼裡,還擔心她傷了身體,即使只是出於朋友的關心,她也很開心。
想到吳姿念,她不禁更加得意起來,雖然說她佔了青梅竹馬的優勢,但其實不全然如此,畢竟她跟旭哥差了六歲,其實很難玩在一起。她六、七歲的時候,他都已經上國中了,她國小畢業時,他已經高中畢業,對他來說,她比較像個妹妹而不是青梅竹馬。
真正跟旭哥同齡一起長大的幾個女生,後來不知怎麼慢慢疏遠,從熟悉到陌生,她自己也是如此,有幾個跟她不錯的小男生,後來上了國小、國中后也漸行漸遠。人跟人的緣分有時很難說得清,旭哥大概也沒想到會被她纏了這麼久吧……
就她觀察,他的朋友還是男生居多,女生很少,他上高中時,有幾個女生給過他情書,她如臨大敵,緊張萬分,於是探問他有沒有比較好的女生朋友或者喜歡誰,他笑罵她管太多,是個小管家婆。
禁不住她死纏爛打,他最後只說現階段念書要緊,他不會談戀愛,也沒有喜歡什麼女生,最後還加了一句,他其實也不知道跟女生聊什麼,找話題很累。
當時她還洋洋得意,說自己是他的紅粉知己。他笑笑地回說:「你不是紅粉知己,是三姑六婆。」
她當然不依,死纏爛打,他最後才承認她是紅粉知己,但硬要加上「聒噪的」三個字。
只是隨著年齡漸長,兩人中間還是拉出了一道防線,她不能再像小時候那般隨意勾他的手,跳到他身上耍賴。等他交了女友,防線成了一道牆,她更無法跨越。
可如今牆塌了,界線仍在,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唉,哪這麼容易!
「嘆什麼氣?」
「沒有。」秋月忙道,總不能跟他說在想怎麼攻陷他吧!「對了,我的朋友給我兩張當代藝術展的的門票,你陪我去看好不好?」
他剛回來那時候,她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能從服裝髮型下手,現在兩人相處越來越自然,約他出去應該不會太突兀。
蕭旭維也沒想太多,只當是跟朋友出去走走。「只能禮拜天,診所只休禮拜日。」
秋月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沒問題。」
見她開心地蹦跳著,像是中了百萬大獎,看個展覽需要這麼開心嗎?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腦海。難道秋月對他……他擰眉沉思,應該不可能吧,可看她如此興高采烈……
回想了下她近日的言行,仍舊無法確定,畢竟她也沒做什麼露骨的舉動,更無言語暗示,再說她一向是容易快樂的性子,大概是自己多心了。他本不是庸人自擾的個性,因此也很快便放下這念頭,專心聽她說藝術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