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前五分鐘，常欣還算認真聽講，但在經過十五分鐘的摧殘后，她覺得自己已經精神渙散。

反正就是各個地區的幽冥府即將舉辦百年評監大會，不管是考績還是內部人員素質，他們這區的幽冥府都遠遠落後，偏偏在這緊要關頭還頻出狀況，先是菜菜子炸掉四棟平房，接著是她有路不走，偏要衝破民房，囂張離去……

聽到這裡，常欣真的是坐立難安，渙散的心思一下又回來了。那屋頂明明不是她弄破的，為什麼算在她頭上？

可看著嚴判官已經激動到噴口水，她也沒膽強調自己的清白，只能縮成一團，聽他罵了快一個鐘頭。

最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幽冥府的，她幾乎全身虛脫，只想睡大覺。這一個鐘頭內，她覺得自己被吸幹了，不只是精力，連她的幽默感都淹死在嚴判官的口水裡。

走出閻君廟時，她有些恍神，正巧聽見要進閻君廟的香客說道：「你有沒有瞧見昨兒個從戴大人屋頂飛出的仙姑與九尾狐？」

常欣一個軟腳，差點跌坐在地。

「聽說是為了給戴大人續命的，道長說了，大人為國為民，所以王母娘娘派了仙姑跟九尾狐來給大人添壽，城裡一半的人都瞧見了，連皇上也給驚動了。」

常欣喘著氣，扶了下門口的石獅子。

「姑娘沒事吧？」一人上前問道。

「沒……沒事。」常欣吞口口水。「這事……是道長說的？」沒想到道長編故事的能力也這般強大。

「是啊，一般來說，仙姑是不讓咱們這些凡人瞧見的，那是為了給咱們百姓種善根，曉得這世上還有仙人，百姓才會積善積德，求得好福報，一方面也遏止人們做壞事。」

「對、對……是這個理。」常欣趕忙附和。這道長實在太厲害了，編這麼一個漫天大謊。

她拿出帕子，抹去臉上的汗。

「怎麼了，臉色這麼蒼白？」

見七雲緩步而來，常欣衝上前去，拉著他就跑。七雲先是一愣，也沒阻攔她，隨著她跑。

過了兩條街，她轉進巷弄，警覺地左看右看，一邊問道：「有沒有人跟蹤我們？」

他好笑道：「誰要跟蹤我們？」

看他一臉氣定神閑，她不由得來氣。「知不知道我被罵了一個鐘頭，都是你害的！」昨天他簡直就是食髓知味，她頻頻抗議，他卻步步進攻，根本不放她下床。

雖然是挺銷魂的，但是……不對、不對，現在要集中心神，她亂想什麼？一會兒讓他知道，定被他捉弄。

「說什麼呢？」他一臉困惑。

「告訴你，我們飛天時被拍下來了，記得照相機吧，可以把人拍下來。」她說道。

他詫異地揚了下眉。「被拍下來？」

「是不是很詭異？我懷疑判官大人安插了眼線在附近，對我最近的行為進行監督及考核。」

想到這兒，她沮喪地垂下頭。「我怎麼就這麼倒霉，最近出了兩件大事，都跟我有關……」

見她一臉難過，他猜想大概是被上頭的人罵了，於是摸摸她的頭，說道：「我們先回去，你再跟我說怎麼回事。」巷弄里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

原本心情低落的常欣聽見這話后，心裡泛起一絲溫暖，唉……有人一起分擔的感覺真好，原本鬱悶的心情得到緩解，像是在熱水裡倒了一杯涼水，煩躁一瞬間便消失無蹤。

七雲施了法術將她帶回林子里，在一座湖邊坐下，常欣迫不及待地把剛剛發生的事告訴他。

他邊聽邊笑。都讓人訓了，她竟還在那兒開玩笑。可常欣嚴正地糾正他。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試圖緩和氣氛。」她接著把照片的事告訴他。

聽到她委屈地說著囂張猖狂的字眼時，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她惱道：「你還幸災樂禍?!我哪有囂張，我明明就只是開心地在笑，結果拍起來好邪惡。」

「那照片是什麼樣？」他壓下笑意。

她側臉對他，一邊仰頭扯出笑容。「就是這個角度，我明明是開心大笑，照起來卻好像得意忘形、陷害忠良的小人。」

他莞爾道：「有點像。」

「所以我才煩。」她嘆氣。「嚴判官說要親自督導我，糾正我的不良氣息，我哪有什麼不良氣息，我一向就是善良老百姓。」

「要不我去跟他說說昨天的事……」

「不用了、不用了。」她連忙搖頭。「嚴判官好像不喜歡底下的人跟妖界太親近，你去只會越幫越忙。還有，你知不知道他們叫我仙姑？」

「剛剛有聽到，不過……」

見他欲言又止，她追問：「不過什麼？」

「不過比起仙姑，我更喜歡小精靈。」他的手爬上她的大腿，眼裡凈是媚色。

常欣臉色一紅，推開他的手，罵道：「你還說這個……」

「為什麼不能說？」他一把抱住她的腰，低頭親她一下。

常欣努力往後仰，推他的臉。「你還來，昨天就是你讓我分心，才會忘了去幽冥府報告。」

「有什麼好報告的？也沒傷到什麼人。」他壞心地在她頸子咬了一下。

她叫道：「跟你說正經的，你在幹麼？」

他笑咪咪地說：「我肚子餓了。」

見他一臉色樣，就知道他滿腦子色情，她火道：「去吃屎！」隨即生氣推開他的頭。

他笑了聲。「你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

「我哪有，是你一直在讓我分心。」她又打他的手。這廝一下摸腿一下摸腰，從剛剛到現在就沒停過。「我在跟你說正經事。」

「你若真犯什麼大錯，還能這樣沒事走出來？」他點了下她的嘴唇。「我看那判官是覺得你們太懶散了，所以決定好好整頓底下的人，不信你明天去問同僚，包準不只你一人挨罵。」

常欣眼睛一亮，好像有點道理，平日閻帥對底下的人是太鬆了，這時正好讓嚴判官來揮鞭子，讓屬下們警醒一點。

「很有可能。」她不停點頭。「七雲，我小看你了，你說的對，這可能很大，我看那照片定是嚴判官偷拍的。」

「這段日子你就乖點、勤奮點，法術也要勤練，省得他抽考。」他在她額上偷了個香，這次她一臉笑容，沒發火。

「沒錯、沒錯，他有警告我要抽考法術。」她的心安了。「假裝乖學生就對了，沒問題。」

見她一臉得意，他忍不住說道：「你最好老實點，別在他面前耍小聰明。」

「我知道，我這上不了檯面的小聰明就別出來丟人了。」她高興地抱住他的腰。「讓聰明的軍師給我出主意，下指導棋不是更好？」

他挑眉。「你也挺會拍馬屁的。」

她竊笑幾聲，那賊樣讓七雲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這個人只想著怎麼偷懶，胸無大志，不思進取，這些不管是我爸媽還是老師都罵過了，但是我就是沒辦法向前沖，大概是因為我老姊太優秀了，她長得又漂亮功課又好，能力也強，以前我念書的時候，考了一個不錯的分數，自己很得意，老師就說，我姊以前在學校怎樣優秀，考得有多好……久而久之我就懶了，沒拚勁了，反正我再怎樣也拚不過我姊，只想六十分及格就好，最後就變成這樣了……」

他摸了下她的頭。「沒關係，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她笑。「你太縱容我，我就會不知好歹了。」她身子一軟，躺在他腿上，繼續說道：「我也不是抱怨，我自己還挺喜歡這種個性的，雖然以前埋怨過我姊，不過她聰明也不是她的錯，而且她也很疼我。我死了之後不是立刻當鬼差的，先帶著小魚在現代住了一年多，給小魚長見識、開智慧。

那一年多，我常回去看我姊跟我爸媽，那時候才知道姊姊有疼我，我走了她真的好難過，我爸媽最疼的是她，可她為了我常跟我爸媽吵架，還把男朋友給甩了，狠狠地抽了那男的幾巴掌。」

「為什麼？」他撫著她的發。

她嘆氣。「因為我很喜歡那男的，也以為他喜歡我，沒想到他喜歡的是我姊，他接近我只是為了追我姊，我知道以後好難過，再也受不了就搬出去住了。之後我出車禍去世，姊姊發現我寫的日記，知道那男的利用我接近她，生氣地甩了他好幾巴掌……

「其實我已經不在意了，可是看到姊姊那麼傷心，我也很難過，但我姊姊平時是很理智的人，所以我想入她的夢也入不了，只好去拜託閻帥讓我跟姊姊說話。最後，我總算跟姊姊說了一些話，說我沒怪她，她是我的好姊姊，我希望她一輩子幸福……這就是我簡短的一生。」

她拉起他的手，玩著他修長的手指。

「我想你跟我說了你以前的事，那我也要投桃報李一下，雖然沒什麼高chao迭起。」

雖然她說得平淡，但他知道那男的必定給她很大的打擊。「你有去打那男的嗎？」他問。

「沒有。」她笑道。「我都難過死了，只想躲起來。」

他挑眉，有些不平了。他不過是跟蹤她、逗逗她，她就毫不留情地給他幾拳，真正傷她的，她卻仁慈以對。

「你倒捨得打我。」他哼了一聲。

她一愣，隨即笑道：「那不一樣，一開始打你是討厭你，後來我也沒打過你——」想到昨天在小船上的連環拳，她趕緊加了句。「昨天是鬧著玩的，那是情趣。」

他的雙眼頓時閃著曖昧。「情趣啊……」

她警覺道：「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沒有。」他的手在她下巴上來回摩挲。「我是覺得你說得好，情趣是很重要的。」

「我沒有說很重要，我只說情趣而已。」他的眼神讓她打了個冷顫，連忙翻身坐起。「你在想什麼邪惡的事？」

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嘴角噙笑。「沒有，哪有什麼邪惡的事？」

「騙人、騙人。」她指著他的眉眼。「有妖氣。」

「我是妖嘛。」他笑得更嫵媚了。

常欣一時失了心神，全身酥麻起來，嚇得她趕忙遮住雙眼。「你別打壞主意。」這傢伙一定又在想歪主意。

話才講完，就覺得有個東西鑽進她衣里，握住她的胸，她倒抽口氣，拍打他的手。

「你幹麼？昨天已經……我很累。」她的雙頰浮起一片紅。

「我是想在外頭還挺有情趣的。」他低頭咬住她的腰帶，緩緩拉開。

「你不要借題發揮。」她推他的肩。「真的不要在外面，萬一判官大人布了眼線，把我們……這個拍起來，那我真的沒臉活了。」

「反正你早就死了。」他笑著抬起頭。

她瞪他一眼。「死了也有羞恥心好嗎？我又不是你。」

「放心，沒人在附近。」

「我覺得不好，你別這樣……」她不停推開他的手，急道：「這樣好了……我再變別的給你看。」

他的黑眸立時閃起火花。「別的？」

「對。」她點頭，這廝就是好色，用這餌釣他絕對沒問題。「非常火辣。」她暗示地說，反正她也沒說變什麼，變個辣椒也不算錯吧？想到這兒，她暗笑不已，讚歎自己的聰明。

他露出心動的表情，但目光又在水面上游移。

見他似乎想在湖裡翻滾，常欣趕緊加碼。「再跳舞給你看。」反正土風舞也是舞。

他目光如炬，似要燒起來了。「好吧，那就不在這兒。」

她鬆口氣，有種虛脫的感覺。他親了下她的嘴，故意道：「真可惜，我本來想在外頭多詩意，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我們兩個現在這樣就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她望著藍天白雲，心情舒朗，而後將目光移至他俊美的臉上，隨即笑起來。

「笑什麼？」他挑眉。

她抬手摸著他的臉，雙眼閃著光芒。「沒想到竟也讓我撈到一個帥哥，哈……」她開心大笑。「老天啊，我太感激禰了！」

他忍俊不禁，笑著親吻她的臉。

「七雲。」她抱著他。

「嗯。」他瞅著她的眼，眸子里是溫柔的情意。

她微笑。「沒事，就是想叫你的名字。」她抬頭親了他一下。

他摟緊她，說道：「你可得好好陪著我，投胎什麼的可不準。」

她點頭，心裡甜甜的。「我是冥府的員工，簽過合約的，很長很長的合約。」見他眸子閃過一絲安心，她又親他一下。「不管在一起多久，你都要讓著我一點、寵著我一點。」

他笑道：「我還不夠讓你寵你？」

「你也沒少戲弄我。」她嘻嘻笑。

他低頭在她嘴上咬了下。「那倒也是。」

常欣微笑地回應。她終於懂了有人相伴的滋味，有了他，就像在天空飛翔一樣，如此寬闊，如此舒適，令人安心，她怎麼也嘗不夠，可沒關係，他們有的是時間，她陪著他，他也陪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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