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說什麼？」

「小芳啊……」周光哲一副怕人聽到般的降低音量。「沒死耶，她的靈魂啊，正依附在王家大小姐的身體裡面，多詭異啊，你一定不相信對吧？但我說的都是千真萬確的事！」說完，他一大口的就將剩餘的啤酒喝光，起身轉往廚房去再拿一瓶冰啤酒。

就在他打開冰箱彎腰正要拿啤酒的時候，突然覺得背腰處一陣疼痛，他蹙眉往後一摸，沒想到自己的背腰處正插著一把刀！

他詫異地轉身一看，就看見蘇麗娜一臉驚懼的看著他受傷的地方，雙手顫抖。

「我不准你再去傷害小芳，她有資格過好日子，老天爺既然這麼幫她，就應該要成全她，所以我不准你再去威脅她！只要你死了，小芳就可以高枕無憂過她新的生活了！」

「干！你這個老女人，居然想殺我？！」周光哲聽著她的話，終於知道蘇麗娜接近他是為了要殺他，因為她已經知道自己女兒其實還活著的事實。「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是嗎？」

「我再活也活不久了，當然要替我的女兒做一點事，好彌補我對她的虧欠！」

她已經不怕死了，在醫生宣布她得了胃癌之後，她早就放棄她的人生了，如今她只希望她的女兒可以好好過日子。

「既然你不怕死的想殺我，那你就陪我一起死啊，你這個賤女人！」他不敢抽出自己身上的水果刀，但是難掩氣憤，他火大的上前直接掐住蘇麗娜的脖子。

「啊……」被緊緊掐住脖子的她，只能發出掙扎嗚咽的聲音。

但是，周光哲身上正插著一把刀，鮮血更是不斷的涌流，最後，他的力氣越來越小，掐住蘇麗娜脖子的力道也越來越小，但她原本就嬌小纖瘦的身體，因為癌症的關係更顯脆弱不堪，最後，兩人雙雙暈倒在廚房的地板上……

蘇麗娜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醒來的一天，在她準備殺了周光哲的那天，而他也正準備掐死她的時候，她心裡只想著，死了也沒有關係，至少她可以殺了阿哲，替女兒做一點事。

「媽！」王曼菱坐在病房床沿，看著母親的眼皮似乎跳動著。「美美，你看，我媽的眼睛是不是在動？」

蘇麗娜眼皮雖然還沉重睜不開，可是已經聽見女兒呼喚她的聲音了。

「有耶，你媽應該快要醒了。」陳美美仔細看著。

「媽！媽！你快醒醒啊！」她真的沒有想到母親居然會動起殺了阿哲的念頭，更沒想到母親居然得了癌症！

一趕到醫院的她，從美美口中得知這兩個消息時，她差點再一次暈倒，幸好阿哲的生命沒有威脅，不然得了胃癌的母親就要背負殺人罪了……而且還是為了她！

「小……小芳……」蘇麗娜努力睜開眼睛，如願再一次看見自己的女兒，她心滿意足了。

「媽！你醒了！太好了。」看見母親終於睜開眼睛，她安心的落下淚來。

「別哭……別、哭……」蘇麗娜想擦去女兒的眼淚，可是全身無力，連說話都有氣無力。

「媽，你怎麼可以這麼傻？！」她哭著埋怨母親，「你怎麼可以為了我，不顧你自己？」

「阿姨，你也太衝動了吧，而且阿哲根本一點事也沒有，正躺在病床上，被那個貴婦人好好伺候著，阿姨你搞不好會被阿哲告喔！」其實，在理智又冷靜的陳美美的心裡，卻是冷血的想著，為什麼蘇阿姨沒有一刀就把阿哲殺了？

反正不管阿哲有沒有死，蘇阿姨都要面對司法，結果阿哲居然沒死？而蘇阿姨卻還是要面對被關的命運，太不划算了！

「沒死……他居然沒死……」蘇麗娜此刻的想法，跟陳美美一模一樣，內心更是懊悔，當時應該多刺幾刀才對。

「媽……」她才不管阿哲有沒有死，她現在最擔心的是母親的身體。「為什麼不跟我說，你得了胃癌！」

蘇麗娜心裡明白，女兒總會知道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我不想……讓你擔心……」

「阿姨，你是因為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才想到要開始找小芳的嗎？結果卻沒想到小芳居然被車撞死了，才想要去王家討公道？」

蘇麗娜慈愛的看著女兒，沒有回答，也沒有點頭，只是從眼角流出兩行淚來，看得女兒的心全糾結在一起，也讓一旁的陳美美覺得感嘆。

「我不想要你死得不明不白，而且撞你的人……還是你同父異母的姊姊，所以我更加不能接受！為了……你的身世，我決定要上王家一趟……讓你爸爸知道，他當初的……狠心，竟然造成這個遺憾！而我……我這個同樣要遭受報應的媽媽……至少要在死之前，多少能為你做一點事……來彌補我對你的傷害！」蘇麗娜忍著虛弱，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

「媽……」王曼菱哀戚地趴在母親身上痛哭失聲，就算過去有多痛恨親生母親的狠心拋棄，在這一刻，一切都化為烏有了，因為她終於感受到母親真摯的母愛了。

只是，這一切來得好晚、好晚！她還有多少時間可以跟母親相處？她還有多少時間可以享受母親的關愛？看著母親異常痩弱的手，她……還有多少時間？

沈冀雲一拿到徵信社的資料，才看沒幾眼，就馬上去找林書懷。

他一看到好友兼業務經理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闖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個牛皮紙袋，就連忙支開辦公室里的財務部經理，並且要求秘書不準任何人打擾。

「查到了什麼？」他與沈冀雲一起坐在會客沙發上。

「陳美美是蘇小芳在育幼院就認識的朋友。」沈冀雲皺眉開始說，而他的心裡有著一個非常沉重又詭異的懷疑，但他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說。「周光哲也確實是蘇小芳生前的男朋友，但還有一個人出現了，就是你在王曼菱病房中，意外看到的中年婦人，她就是蘇小芳的親生母親！」

「這些人……」林書懷看著手中的資料，眉心越發緊皺著。「都跟蘇小芳有關係，但為什麼都找上了曼菱？難道她們一直用蘇小芳的死在威脅曼菱Z所以曼菱才會總是不安害怕怯弱的模樣？」他一想到這些人靠近曼菱是別有居心，甚至造成曼菱內心的壓力，而自己居然直到今天才知道，就感到自責。

他居然沒有馬上就調查那個讓曼菱心神不寧的陳美美，結果如今還意外牽扯出蘇小芳的親生母親，難怪，那一天陳美美會帶那個陌生的中年婦人來！

「沒有。」沈冀雲搖頭。「你再看看那些照片，和徵信社的詳述，裡面都明明白白地顯示出，王曼菱和陳美美的互動非常親密，而且要好，就像……多年的好朋友一樣！」他看著好友一副只想維護自己妻子的表情，不知道他該怎麼說出自己的疑惑。

「多年的好朋友？」林書懷根本不相信。「這怎麼可能？撇開其他的不說，曼菱撞死了蘇小芳，蘇小芳的好朋友怎麼可能會跟曼菱變成好朋友？不埋怨曼菱就不錯了，怎麼可能會變成……」話說到這裡，連他都疑惑的停了下來。「曼菱曾說過很奇怪的話，她說她和陳美美以前就認識了……可是以我對她的了解，過去的王曼菱根本不會有像陳美美這樣正經打扮的上班族朋友，她的朋友幾乎都是整天沒事只想吃喝玩樂的千金小姐或是假名媛。」

「書懷，你說過，王曼菱自從車禍喪失記憶之後，整個人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個性完全不像過去的王曼菱，就連一些枝微末節的小事，通通都不一樣了，你甚至還說，她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王曼菱，讓你非常困惑，不是嗎？」沈冀雲是個大男人，但一想到心中的疑惑與猜想，就覺得很丟臉，像個只相信怪力亂神的娘兒們一樣，可是他真的不得不如此懷疑。

「你想說什麼，直接說。」林書懷被好朋友這樣一提醒，內心也浮現出怪異的想法，可是同樣的，被那樣怪力亂神的想法而掙扎。

「陳美美是蘇小芳的好朋友，照理說，她應該恨死王曼菱了，可是她為什麼三番兩次的去找王曼菱？而且跟她這麼要好？為什麼王曼菱知道蘇小芳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之後，對她爸爸這麼氣憤，還質問他這麼多年來，為何從沒因為拋棄蘇小芳而感到歉疚？在她暈倒之後，第一個想要見的竟然是陳美美？這一切的疑問，我想應該跟『現在』的王曼菱有很大的關係……我懷疑，車禍之後，你眼睛看見的，真正相處的人並不是王曼菱，而是蘇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