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但如今一切都變了，她不禁開始擔心，女婿會不會因此而對女兒不好，或是趁機下馬威？

卓青玉為女兒著想的說：「曼菱啊，過兩天就出院了，你要不要回家裡來，讓爸媽照顧你好了，畢竟那是你從小到大的家，總比書懷家熟悉啊，搞不好，你很快就會恢復記憶了，是不是！」

「呃……這樣好嗎？」看著王曼菱母親那張陌生又渴望的臉，她實在不忍心，但也沒有辦法告訴對方說，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是她熟悉的寶貝女兒了。

但是對於出院之後，要回到王曼菱丈夫的身邊，其實她心裡也感到非常不安，因為她是蘇小芳，不是真的王曼菱啊，只要想到她往後的每一天都要跟那陌生卻溫柔的「丈夫」同床共枕，一起過生活，她就感到害羞與不安。

「怎麼不好？」卓青玉睜大眼睛，說什麼也想先把女兒帶回家。即便記憶沒有恢復，她也可以慢慢教導女兒，要如何才不被婆家那邊的人欺負啊。「你放心，我會自己跟書懷說，就不信他敢拒絕我這個愛女心切的丈母娘！」

早已嚐盡人情冷暖的蘇小芳，當然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寵愛女兒的母親，不是一個好惹的貴婦人。

王家母親那充滿貴氣又盛氣凌人的有錢人姿態，她不是沒見識過，一直以來都要到處兼差工作養活自己的她，當然也吃過好幾次有錢人惡意找碴的悶虧。但她竟然開始擔心卻也好奇，那個陌生卻斯文有禮的溫柔丈夫，能否招架得了厲害的丈母娘呢？

等林書懷下班到了醫院，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更讓卓青玉有藉口將女兒帶回家好好照顧。

「媽，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曼菱好，但曼菱已經嫁給我了，我本來就應該要負責照顧她，怎麼可以因為方便或是一些小理由，就將妻子丟回娘家給娘家人照顧，這樣外面的人聽見了，會怎麼看待我們林家？

「說實在話，我們是無所謂，只要能讓曼菱的記憶快點恢復，我們被外人說閑話實在無所謂，但外人又會怎麼笑話王家當初是怎麼挑女婿的，居然挑到一個這麼不負責任的男人？妻子一出事，就丟回娘家，說好聽一點是休養，說難聽一點就是要離婚……媽，我不希望你和爸在為曼菱的事情傷心之外，還要為這種鐵定會被傳得很難聽的謠言而傷神，這一點也不值得，您說是不是？」

林書懷一進病房還沒喘口氣，丈母娘劈頭就要求讓他妻子回娘家休養，只見他臉色未變，依然溫和謙恭慢條斯理的說出一串話來，堵得丈母娘像被噎到一般，霎時無話反駁。

「這……這有什麼閑話好說的……」卓青玉的氣勢一下子失去了一半。她竟忘了閑言間語這件事，而她家的老頭子有多麼愛面子啊，怎麼可能讓這種沒根據的閑話說到他頭上去。

其實她比王家寶愛面子百倍，但又怎麼可能承認，即便是心裡嘀咕，也不願意自己被外人閑言閑語。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曼菱可以冋到熟悉的娘家，對她的病情一定有非常好的幫助，老實說，這些天我也一直有打算曼菱出院之後就回娘家住一陣子，看看她的記憶會不會恢復得比較快，可是，我一想到外人的閑言閑語，我就猶豫了……」

林書懷溫柔對著丈母娘一笑。「但看來媽你也贊成曼菱回娘家，也完全都不擔心以後外面會傳得有多難聽的閑話，那我就讓曼菱回娘家住——」

「等等！」卓青玉瞬間瞪大了眼睛，截斷女婿的話。「這個……是我個人的想法，我還沒有跟曼菱的爸商量過，如果……我是說如果外面的人真的說得太難聽，到時候她爸爸一定會責怪我，怎麼沒有先跟他商量，就自作主張讓曼菱回娘家住，畢竟你說的也沒有錯啊，我們雖然心疼曼菱，但她已經嫁出去了，怎麼說也該是你們林家要好好照顧她才對，省得外面閑言閑語這麼多，還傷了我們兩家的名聲和感情，這樣多不好啊！」

「那還是應該要讓爸知道才好，就請媽冋去跟爸好好商量一下吧，不論你們的決定如何，我一定都配合到底，畢竟曼菱是我的妻子啊，只要是對她好的，我都全力配合。」

林書懷的眼神中泛著體貼，還一邊點點頭，表現出充分能理解岳母的猶豫，讓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蘇小芳在一旁從頭看到尾，突然覺得王曼菱這個溫柔的丈夫，在處理事情的態度與成熟度比他那斯文外表還要可靠，也願意扛起照顧失憶妻子的責任。她還以為他只是一個靠爸一族的軟腳富二代，沒想到這個男人只是和和氣氣說一些話，就打敗了那個有著貴婦盛氣凌人般的母親。

看來，王曼菱這個天生好命的千金小姐，不但嫁了個溫柔體貼的好老公，還是個有肩膀可以讓女人依靠的好男人呢！

【第二章】

在醫院這些天，林書懷總是下班后就往醫院報到，細心呵護直到王曼菱入睡，自己則睡在沙發上，第二天早上也總是等到王曼菱眼睛睜開，梳洗吃完早餐之後，他才會去上班。

雖然這般貼心的舉動本來就該是一個丈夫所為，但對如今附身在王曼菱身上的她來說，心理的負擔更是加劇與害羞，因為她和眼前的這位丈夫一點也不熟啊，她倒還情願傭人陪她二十四小時，至於眼前的他，只要偶爾來醫院看望她一眼就好，不然每一次的碰觸都令她小鹿亂撞的，即使她心裡還是很開心，他是個如此溫柔體貼又斯文有禮的好男人。

畢竟自己那短暫的一生充滿著悲慘，曾喜歡過的也只是一個想要將她推入火坑的可怕男人，所以當她在王曼菱的身體重生之後，面對從來沒有享受過的親情與丈夫的疼惜，即便她真的非常不習慣，可是卻滿心歡喜，甚至決定忘了過去的蘇小芳，開始接受自己成為王曼菱這新的人生。

王曼菱一邊吃著傭人準備的精緻早餐，一邊看著林書懷說著，「其實你不用天天在醫院陪我，你可以下班過來看看我，之後就回家睡，沙發總不比床舒服啊。」她看著他眼下越來越黯沉的眼圈，想來這個天之驕子絕對睡不慣沙發。

「沒關係，這樣我比較安心。」他其實非常疲累，因為沙發真的很難睡，再加上年底公司照例需要開會檢討上一季與今年整個年度的營運表現，還要討論下一年度與下一季的計畫，每次會議總是得花費四個小時以上，有時候一整天都在開會，而這些馬拉松式的會議，得一直持續到農曆過年前半個月才會結束。

「那我什麼時候出院呢？」雖然出院之後就要回到兩個人的家，讓她有點不知所措，但是看著丈夫的疲累神情，心裡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看起來真的好累好累的樣子。

「應該這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如果可以，我想要今天出院……」王曼菱怯怯地提議著，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雖然頸項上還圍著護套，但額頭比較好多了，頭暈嘔吐的癥狀也消失了。「可以嗎？」

林書懷看著妻子那怯弱的模樣，真的非常不習慣。即便這些天總在醫院仔細觀察她，一切都看似沒有破綻，但他依然無法百分之百相信她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了，他擔心這只是她耍的小伎倆，不願意離婚的一場戲。

「不可以嗎？」王曼菱小心翼翼的問著，不懂丈夫的沉默，和那一直盯著她看的眼神。

她有點害怕，因為他那眼神里並沒有濃烈得讓人害羞的疼惜或是眷戀，而是充滿著困惑和探究般的犀利，她不懂，這個溫柔的男人為何要這樣看著她？

難道他已經發現自己不是王曼菱，而是蘇小芳嗎？

不！她下意識的握拳貼在自己胸口處，無聲的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她和老天爺而已了，一定不會有人知道的。

「我問問副院長，如果他說可以，我們就出院。」林書懷垂下眼眸，快速整理自己陰暗的思緒，再度對上王曼菱的眼睛時，已經是一對和煦溫柔的雙眸了。

「嗯，這樣你就不用再可憐兮兮的睡在沙發上了。」王曼菱看著丈夫又恢復了溫柔的神情，心裡想著剛剛那令她害怕的神情應該只是錯覺而已，他真的太累了。

人只要一累脾氣就會不好，這種事她早就在阿哲身上體認過無數次，所以也不覺有異。